*一吳所知的小狗
*捅窗戶紙文學

我睜開眼睛，天還很黑，看了眼手機，剛剛凌晨四點，我看了看外面的天，輕手輕腳的走出房門，在院子里抽了根煙，窩在藤椅上準備接著睡。

來雨村一年多了，失眠的毛病還是沒好，尤其是夏天，福建的夏天熱得很，下雨的時候濕熱，天晴的時候悶熱，也就凌晨到清晨這個時間段還能感覺到絲絲過堂風的清涼，我每天這個點都會在院子里睡幾個小時，不然天天失眠，身體實在熬不住。

“天真！起床了！吃飯了！”正迷迷糊糊做著夢呢，被胖子的破鑼嗓子嚇醒了，說是嚇醒，其實早就習慣了，胖子每天雷打不動八點半叫我起床吃早飯，他說我身體底子廢了要養(yǎng)回來，首先得按時吃飯，這早飯尤為重要，我不想早起嚷嚷著抗議，悶油瓶淡淡的瞥我一眼，抗議的話就被我咽回了肚子里，胖子看著我幸災樂禍的賊笑。

太陽已經(jīng)升的很高了，但還不是很熱，我身上蓋著薄薄的夏涼被，肯定是悶油瓶蓋的，他每天早上六點多就起來晨練，我坐起來看院子里，他正穿著工字背心打拳呢，應該練了好一會了，汗水順著下巴往下滴，背心整個濕透了，墨黑色的麒麟紋身若隱若現(xiàn)，一身的肌肉漏了大半，真他媽的好看，我在心里默默的說。

悶油瓶發(fā)覺我在看他，扭過頭來看我，我沖他笑。

“吃早飯啊，小哥。”
“嗯。”

他點頭應著走進屋里，應該是去洗澡了，我被胖子招呼著去拿碗筷，我們倆從廚房走出來悶油瓶也出來了，換了衣服，頭發(fā)還滴著水。

“你們倆是一個也不讓胖爺我省心，一個天天晚上睡在院子里，一個天天洗澡不擦頭發(fā)，你倆湊一塊得了，還不給別人添堵?！?br/>
“死胖子，瞎說什么呢！吃你的飯吧！”我打斷胖子，心虛的看了一眼悶油瓶，看他沒什么反應才松了口氣，雖然我的確對悶油瓶心懷不軌，但他沒有，我不想打破現(xiàn)在這種平靜的生活，有些事不是我想就可以的，如果注定得不到想要的結果，那么保持現(xiàn)狀是最好的。

悶油瓶安靜的吃飯，我和胖子插科打諢，我抱怨整天早飯面條咸菜嘴巴都吃膩了，胖子嗷嗷著讓我明天早起自己做，說伺候還伺候不好了，我說早起就早起，老子明天起來下湯圓！

吵吵鬧鬧的吃完早飯，悶油瓶自覺的去洗碗，我撿了本書躺在藤椅上看，胖子坐在我身邊“咔嚓咔嚓”的嗑瓜子，我抓來一把跟他一起磕，不一會兒就吃了一地的瓜子皮兒。

悶油瓶洗完碗出來開始喂雞喂狗，不知道為什么家里的動物都特別喜歡他，有事沒事就喜歡湊在他身邊轉悠，小滿哥更是只吃悶油瓶喂的食物，偏心的不得了，果然神仙都是更招喜歡的，不光人喜歡，狗都喜歡。

我眼睛一眨不眨的看著悶油瓶，心里卻覺得澀澀的。

我突然發(fā)覺人真的是很貪心的生物，這十年間我不止一次的想，只要小哥平安的走出青銅門，其他的隨他，他想去哪去哪，想做什么做什么，可隨著那個日子一天天的接近我又有了別的想法，所以我買下了這個院子，心里隱隱的期待著什么，所幸悶油瓶出來了，也愿意跟我們在這兒隱居，當年我跨越大半個中國去追尋，用十年時間等待的人現(xiàn)在每天都能看到，他跟我們一起吃飯睡覺喂雞翻土，我似乎應該滿足了，可是我知道，心里還有一塊是空的，我想填滿但我不敢。

“我說天真，你看小哥的眼神也太嚇人了?！迸肿淤\兮兮的湊過來，給我學我看小哥的眼神。

我笑了笑，“胖子，你覺得小哥這樣好嗎？”

“好啊，怎么不好，人也胖了點，也更有人情味了，胖爺認識他這么多年，頭一次這么真實的覺得小哥確實是個人?！?br/>
那么，就一直這樣吧。

下午下了點雨涼快了些，胖子說想去釣魚，我們仨帶上工具就上了山，山上有個湖，魚不少而且那湖水冰涼冰涼的，在湖邊上都覺得很舒服。

胖子很是開心，步子邁的老大走的飛快，悶油瓶走在中間，我在最后，沒一會就看不見胖子人了，我走上一個小陡坡，發(fā)現(xiàn)悶油瓶靜立在那看天，天上到底有個啥啊他怎么那么愛看？

“小哥，看什么呢？”

他垂下頭來看我，眼神平淡，“走吧”，這一眼看得我一懵，是在等我嗎？我心里想，悶油瓶確實越來越有人情味了。

我們倆走到湖邊時胖子已經(jīng)開釣了，村支書的女兒小慧也在釣魚，胖子湊上去跟人家說說笑笑的。

我敏銳的注意到悶油瓶盯著那邊臉色一沉，心里一驚，心說難道這里他媽有個粽子？

“吳哥吳哥，來啊，這里不怎么曬”。

小慧招呼我，這姑娘很可愛，我給她講過我做攝影師時候的事，所以我們仨里她跟我親近點。

我應著，想叫悶油瓶一起過去，轉頭發(fā)現(xiàn)他一直瞧著我，看我應了小慧，他扭頭在胖子邊上坐下來了。

“小哥，那邊不曬，我們?nèi)ツ沁叞??！蔽抑钢』壅f的那邊，悶油瓶順著我的手看了一眼，然后眼神飄回到我身上，定定的看了一會，說“不去?！比缓缶偷皖^開始裝魚竿。

“還是小哥心疼胖爺，誰跟你似的，重色輕友！”胖子那大嗓門一嚎都好像能聽見回聲，“你他娘的別瞎說八道！我這是友好地革命邦交！”我嗆嗆回去，再看一眼悶油瓶，他一臉專心釣魚的樣子，那邊小慧又叫我了，我也不好駁了小姑娘的面子，提著我的包走過去了。

難得我運氣不錯，一下午釣了好幾條，小慧嘰嘰喳喳的跟我說個不停，我隨著應和幾句，小姑娘說一會還嘻嘻哈哈的笑，我有些無奈的笑一笑，心說還是個小孩子。

眼看天色暗下來了，我們一行人往回走，悶油瓶走在前面，跟他說話也不理人，我心下納悶，給胖子使眼色詢問什么情況，胖子瞪我一眼，我不明所以，腦子懵懵的跟著往回走，心說怎么今天都奇奇怪怪的……

走到家門口，小慧非要把她筐里的魚給我，說她就是喜歡釣魚，家里吃魚都吃膩了，我看那魚活蹦亂跳的心想別浪費了就收下了，叮囑小慧快回家吃飯，小慧還想說什么。

“吳邪?！睈炗推柯曇衾淅涞?，“做飯了?！?br/>“我馬上就回去啊”，我忙應著，準備打發(fā)小慧走。
“吳邪?！边@次聲音更沉了，我一聽似乎生氣了，小慧也聽出了不對勁，跟我道了別就走了。

我跟著悶油瓶進了廚房，他開始收拾魚，我?guī)椭撬?，悶油瓶臉色不好，我想問問胖子怎么回事，掃了一圈沒找著他，這死胖子又偷懶！

“小哥，你…怎么了？”我試圖打破這種詭異的氣氛，悶油瓶沒有回答我，他沉著聲音問我做攝影師的時候開心嗎，我說也算不上開不開心，本來也就是個幌子。

“不過這種身份倒是挺招女孩子喜歡的?！蔽蚁肫鹉菐啄旮鞣N學術會上總有姑娘跟我搭訕。

“天真你是個傻子嗎！腦細胞都在這十年死光了是嗎！”胖子從廚房邊上漏出半個腦袋來嚎叫，嚇了我一大跳，嚎完就一溜煙的跑了。

我后知后覺的發(fā)現(xiàn)周圍氣壓有些低，悶油瓶放下魚，洗了洗手，一步一步走到我面前，我看著他跟平時一樣沒什么表情的臉，突然覺得此刻他的眼神里似乎含著些不一樣的情緒。

“吳邪，你笑起來很好看。”我知道啊。
“但你對著小慧笑不好看。”嗯？這還分人的？
“我不喜歡你對著別人笑，這里，不舒服?！彼钢目诘奈恢茫槐菊?jīng)的對我說，我看著悶油瓶的臉，突然明白過來，看來老子這十年，不是單相思。

我沖他露出大大的笑臉，“所以小哥，你是吃醋了？”我看著悶油瓶一怔，然后緩緩的點頭，“嗯?！?br/>
我心頭歡喜，又覺得早上的自己特別可笑，搞來搞去我們倆是他媽雙箭頭，那這幾個月我矯情個什么勁啊……

當天晚上悶油瓶就抱著枕頭被子上了我的床，窩在他的懷里，感受到悶油瓶緊緊抱著我的臂彎和沉穩(wěn)的心跳，十年來，我第一次沒有借助藥物，睡了一個長長的無夢的好覺。

早上睜眼時太陽已經(jīng)很大了，今天沒有胖子的破鑼嗓子，但有悶油瓶。

他迎著陽光站在門口，太陽在他身上渡了一層柔光，我突然想起了當年在三叔樓下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樣子。

“吳邪，起床吃湯圓?！?br/>
真好。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