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等到各種樂器的聲音漸低，因為身上繁重的戲服微不可察輕輕彎腰謝幕，金碩珍抬步走向后臺，每走一步頭頂?shù)慕疸y珠飾就發(fā)出叮叮當當?shù)那宕嗯鲎?，艷麗的身影還未影入幕布的黑暗，就被一雙手攔住去路

“別走啊，陪我玩玩怎么樣，聽說是這花樓頭牌啊…”

是一張陌生的臉，日本人，說著一口流利但并不算標準的中國話，儀表堂堂眼底卻流著混濁的欲望，橫在身前的手說著說著就開始摸上暴露在戲服外凝白骨節(jié)分明的手

“別碰我”，金碩珍側(cè)過身子躲開，偏過頭盡力忽視令人惡心目光，壓下慍怒，不做計較準備繞過來人，之前也不是沒有這種人，不管就好了

日本人似乎也沒想到戲妝這么清秀的臉是個男人，明顯愣住了一瞬，看見欲走的身影直接抓住了胳膊，笑得意味赤裸，“男人也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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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到梨園后，見臺上早已無人，金南俊想著那人可能已經(jīng)下臺，扯過旁邊一位忙著去送小菜的人問了一下路，就往戲臺后面走去。

“別碰我”剛到臺后，就聽見熟悉的聲音響起，聲音中還夾雜著濃濃的厭惡。

“男人也行”

“那您看看，我行不行？”金南俊抓住那只緊握著金碩珍手臂的那只手，暗暗使勁

“您這是什么話，小的只是想跟這位先生找點樂子，沒有鬧事”那位有些犯怵，想把自己的手收回去，但奈何對方力氣太大，沒法抽回來，

“您今兒怎么來這了，這些閑事您不都不管的嗎”日本人臉上陪著笑，心想這位爺可不可以松手

“這人你能找？”金南俊甩開那人的手，往前走了一步，將金碩珍擋在自己身后，“小爺?shù)拇_不管閑事，但是你鬧到小爺我頭上來，那就不是閑事了”，冷眼看著面前的人，手搭在腰間的配槍上“這梨園我管著的，你們這群來了這么久還不知道？要以身試險？”

“不敢，不敢，太君有令，您的地方都得聽您的”日本人彎腰陪著笑，慢慢往后退“您要不跟這位先生慢慢聊，聽說這位可是這花樓頭牌”

“不是花樓”，金碩珍低低的聲音從男人身后傳出來，藏在長袖下的雙手攥得指節(jié)發(fā)白。

“裝什么清…”

“再說句試試？”金南俊拔出手槍，槍口直指人頭頂“我可以先殺了你再跟你們太君說”

那日本人聞言一愣，低著頭說了好幾聲“不敢”，便腳底抹油的似的離開

“謝謝了，又麻煩你了”，金碩珍松了口氣，一直提心吊膽的心松懈下來，招呼著金南俊走進后臺，一個人對著鏡子拿下頭上的飾品卸妝

銅鏡里倒映著模糊不清的身影，燈光籠罩霧氣也是黃澄澄的單色，金南俊身形筆直站在旁側(cè)，一半被照進了鏡子里，一半模糊溶進黑暗，即使看不見也能感覺到金戈鐵馬的氣場，不愧是軍校出來的

金碩珍就這樣看著鏡子里的自己和金南俊，一番沉默后突然開口，聲音輕到散在鏡面朦朧的霧氣中，“…我想救國”

“救國嗎”金南俊聽到后先是一愣，隨后走到人身后，距離忽然被拉近“現(xiàn)在救國，難了。”

政府腐敗，其他軍閥忙著內(nèi)斗，吞并弱勢軍權(quán)，這些金南俊怎么能不知道。

“……”

“也不是不能救，但是代價很大”，現(xiàn)在的政府就像一灘泥水，渾濁不清，勾心斗角，背信棄義，叛賣國家，金南俊不想讓金碩珍踏入這灘渾水里，盡管自己深陷其中

“你要是想，那就一起，犯了事我兜著”金南俊嘆了口氣，他知道金碩珍是個什么樣的人，一旦有了想要去做的事，那一定就會去做，十頭牛都拉不回來的那種

“謝謝”

語畢，兩人陷入沉寂，許久后金南俊才笑著道：“不用跟我說謝謝，多見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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梨園的后院被精心修理過，金碩珍還特意吩咐布置各種花草加以裝飾。田柾國坐在后院角落的木桌旁邊，借著夕陽余暉仔細默讀著閔玧其給他的紙條。

“日本人居然搞這么大的場合，連……”逐漸緊皺眉頭，現(xiàn)在事情愈加惡化，“黨這次也有大行動了?！?/p>

再次瀏覽數(shù)遍直至內(nèi)容爛熟于心，將紙條燒掉在鐵盤里，火苗煽動幾下便被風吹滅 留下被吹散的灰黑塵埃。

田柾國撐著頭眼神放空嘀咕，最后煩躁地跺了跺腳起身。思考片刻，將《煙守山河》置在柜子里后，立刻起身去找了金碩珍。

“怎么了？”金碩珍坐在閣樓的搖椅上，柔和的陽光下手捧一本燙金的書，目光始終不曾離開，聽見聲音也只是淡淡開口詢問。

“是我，哥”，走到另一邊的椅子上態(tài)度嫻熟坐下，田柾國伸手拿起桌上做工精致的茶杯喝了個精光，不知道的還以為是白開水。

“……”金碩珍瞥了一眼，懸空的手僵住一瞬，雖然心疼但是也沒說什么，這孩子從小到大都這樣，“有事嗎”

“有一個壞消息還有一個好消息?！苯佣B三給自己灌了幾杯，欲伸手再倒茶，“哥要先聽哪一個？”

金碩珍實在看不下去，一掌拍掉田柾國的豬爪，人便老實巴交地坐好?！耙娔氵M來就這么莽，好事自也好不到哪里去，那就先壞消息吧?！闭f罷便搖扇閉眼祈禱別處幺蛾子。

“玧其哥說突然蹦出來一個叫金泰亨的軍閥，剛上任就表示投靠日方。我們組織上勢力仍舊薄弱，國民黨近期也在背后捅我們刀子?！闭f到這又嗷叫了一聲，被金碩珍踢了一腳后接著說，“他們怎么那么傻不打日本人??！國土都快淪陷了還入駐這么多軍閥進來……”

金碩珍也沒有閑情繼續(xù)看書，想倒杯茶冷靜冷靜，發(fā)現(xiàn)茶壺早已被田柾國喝個底朝天，無奈輕咳了兩下，說道：“那好消息呢？”

“我在警廳升職了，成了一個小隊長。”田柾國聲音逐漸變?nèi)酢?/p>

金碩珍一直以來都知曉這孩子心里想的是什么，可打擊軍閥抗日的事情哪有這么好做，便安慰似的拍拍田柾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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