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希臘神話》有感：混亂是人性的必然，回頭是詩意的結局
2023年的春節(jié)，除去外婆家的時間，基本都在家中看書。
像這篇關于《希臘神話》的讀書筆記，本應在年初七就能成稿，拖了幾天的原因，是在想要以怎樣的切入點去聊。
在之前的【讀《諸神紀》，感受中西文化的“謎之相似”】中，我們聊到有些同類型的書——如這本浦睿文化的《希臘神話》和北京大學出版社的《諸神紀》，放在一起看，會發(fā)現(xiàn)中西文化的“謎之相似”。
如果我們讀這種沉淀了上千年的“文化遺產(chǎn)”，只是記得諸神大戰(zhàn)或英雄們的冒險，這樣書就讀“淺”了，其實這類“多人創(chuàng)作”的作品，我們完全可以從其原型、增刪內(nèi)容、改寫內(nèi)容的過程，以神話學、歷史學和人類學等多角度進行思考，然后將這類思考“現(xiàn)代化”，才能古為今用。
我們要思考的第一個問題，是【古希臘神話】到底經(jīng)歷了哪些“升級”改造。
記得小時候我看過的一部《古希臘神話》，內(nèi)容是大眾相對熟知的宙斯推翻老爹、金羊毛傳奇、海格力斯完成挑戰(zhàn)等故事。
如果我們對古希臘神話的“了解”僅限于此，顯然在人文知識的厚度上不會有顯著提升——因為這與當代的無聊電視劇、電影一樣，是線性敘事的“爽文”。
而我們翻看這套全三冊的《希臘神話》時，會意識到“希臘神話”本質(zhì)上是一部歐亞文化“合訂本”，除了最為傳統(tǒng)的、或者根正苗紅的《荷馬史詩》《神譜》作為“基底”，還有《吉爾伽美什史詩》《馬比諾吉昂》《阿爾戈英雄紀》等經(jīng)典內(nèi)容出現(xiàn)在古希臘神話中。
對大多數(shù)中國人而言，“古希臘神話”可能就是土生土長的，但正如我們自己的神話——現(xiàn)在的“中國神話體系”是中原神話+非中原神話的融合體，古希臘神話對周圍文明（如兩河、凱爾特、中東、古埃及等）有大量的吸收與改造，這應該是地中海沿岸貿(mào)易發(fā)達的衍生物。
當我們將古希臘神話與西邊的凱爾特神話、西北的北歐神話對比，會發(fā)現(xiàn)重疊的地方不算多；而將古希臘神話與古埃及神話對比，相似的情節(jié)就會頻繁出現(xiàn)——之前有幾期視頻內(nèi)容涉及古埃及文化，參考資料中就多次提及古埃及的喪葬文化對古希臘生死觀或者是古希臘神話的影響，如冥王哈迪斯，似乎就是古埃及神話中的奧西里斯的“異國他鄉(xiāng)版”，而古希臘三代主神的地位更迭，也可以視為古埃及神話“神譜”的改寫。
從某個角度看，這似乎是當時略顯落后的古希臘文化學習了更為先進的古埃及文化，而到了古埃及文明式微的時候，文化流動的方向就反了過來。
如已經(jīng)希臘化的古埃及托勒密時期，新神“赫曼努比斯（英語：Hermanubis）”實際上是古埃及的阿努比斯與希臘神赫爾墨斯的結合體，算是舊神套上新文化的皮——從形象看已經(jīng)很希臘了！
我們要思考的第2個問題，是【古希臘神話】為什么要進行“升級”改造？
答案似乎很簡單，與時俱進。
古老的歐洲信仰中，女神地位高于一切，被賦予不朽、純潔、永恒等美好。
有一尊被稱為【沃爾道夫的維納斯】的石像，是距今約300萬年的舊石器時代（Paleolithic）人造物，這樣的豐乳肥臀，是典型的“生殖崇拜”。
古希臘神話中，最初也是先有女神“蓋亞”，才有后來的諸多神，根源亦是如此。
但游牧時代最終被農(nóng)耕時代——以古希臘文明而言，似乎像是貿(mào)易時代——取代后，男性因為體力優(yōu)勢而逐漸掌握話語權。
女神的地位逐步降低，男神的地位開始提升。
其表現(xiàn)在古希臘神話中，自然是二代男神奪了一代神的主位，而以宙斯為代表的三代神又替代了二代神。
到了“宙斯時代”，古希臘神話中的主神基本不會有太多變化，弒神的故事也就此結束，似乎表明這是文明由思想動蕩過渡到思想整合。
其中，作為“陰性”核心代表的“月神”概念，地位直線下滑。
日月本是與創(chuàng)世同時，在古希臘神話中，月神不僅有好幾位，各自的故事也有（一些）沖突。如早期月神是塞勒涅，之后又有滿月女神潘狄亞、冥月女神赫卡忒，以及阿爾忒彌斯。
到了古羅馬，為人知的月神更有露娜、狄安娜、（新月女神）朱文塔斯、（滿月女神）朱諾、（彎月女神）密涅瓦5位之多。
多，其實代表亂，意味著缺少【權威】進行“思想統(tǒng)一”。
你看，宙斯的故事就比較完整一致。
提及宙斯，我們順帶要思考的第3個問題，是【古希臘神話】為什么那么敢寫？
答案或許是，神話是時代的反映。
古希臘文化奠定了西歐文明的基礎，民主、開放等現(xiàn)代廣泛認可的諸多理念，其實都是當年那些哲人們?yōu)榱怂伎嫉艄忸^發(fā)后的成果。
如果說北歐神話中的“諸神黃昏”偏血腥，那么古希臘神話不僅血腥、暴力，而且顛覆人類的倫理道德觀念。事實上，那些我們現(xiàn)在認為“不對”的觀念，才是人性的真實表現(xiàn)。
比如宙斯，似乎就是個精蟲上腦的“惡神”，看到漂亮妞就想和對方探索生命的奧秘，為了貫徹“上X才是硬道理”，他可以變成“鵝鵝鵝”、“黃金雨”等。
比如伊阿宋，這位忒薩利亞王子的品性似乎能與宙斯一拼，為了傳說中的【金羊毛】“勾搭”了美狄亞，結果演繹出一連串悲劇。
或者又如傳世的“特洛伊”，王子帕里斯陷入了“金蘋果危機”，得到的報答是當時天下第一美的海倫。問題是，此時的海倫身為斯巴達王后，已是人妻。
恐怕這位王子認為年輕美貌的人妻更具魅力——事實上也是如此，介于清純與成熟間的迷離態(tài)更具吸引力——由此引發(fā)了各種外交事件。
表面上看，這些都是“不堪入目”的神話傳說，但真實社會里發(fā)生的各種“混亂”可比故事里描述的“暗黑淫穢”多了。
因為寫實，所以讓后人覺得“難以接受”，因為先哲先人敢想敢寫，才有文化的璀璨奪目。
你看，神話傳說中的英雄，永遠都是一往無前，從不回頭——因為回頭是詩意的結局，而人生只有向前，一路赴死。
【tip】《希臘神話》閱讀指北
這是我接觸到的第一本很全的【希臘神話】，內(nèi)容極為詳細，甚至第3卷（全書共有3卷）有近一半都是注釋——如果讀者想深度考據(jù)內(nèi)容出處，這可是一處寶藏。
譯者還專門出了一篇長文分享翻譯歷程，著實感受到翻譯中的各種困難以及譯者的誠意。當然，翻譯必然不可能100%精準還原原文——如同唐詩宋詞轉(zhuǎn)譯為英文就會音韻全無——對于有一定英文基礎的朋友，有條件閱讀原版自然甚好，對于目前的譯本，也不必過于苛責。
書是拿來用的，而不是擱在書架撐場面的。
希望您可以有所收獲，祝閱讀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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