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明兮，照之美景。

風輕輕兮，拂之海靜。

銀絲瑩瑩，玉姿婷婷。

容顏嬌嬌，明眸韶韶。

音調(diào)轉(zhuǎn)轉(zhuǎn)，歌聲婉婉。

情之繞繞，意之茂茂。

……

博士怎么也不會想到，他會夢見斯卡蒂，大概是出于思念，已經(jīng)很長時間沒有見過她了，幾乎是下意識的舉動，博士拿起了床邊的照片，那是他與斯卡蒂在月光下的合照，也是他與她分別前的合照，那時的斯卡蒂正穿著一襲紅裙，望著，望著，他合眼又陷入了沉思

“斯卡蒂，這么稱呼我就好?！辈┦康谝淮闻鲆娝箍ǖ偈窃谒霓k公室，見面之初便被她的容貌吸引住了:她頭戴一頂藍色的帽子，披著一頭秀麗的銀色長發(fā)，眉頭舒展，紅色的眼瞳盈盈秋水，似是不含喜怒，白白的臉龐平靜得很，光是看著就令人心柔，更何況她的聲音也溫和，宛若細雨滴落，滋潤著萬物，一下融入博士的心中。好一會才緩過來，似是受了斯卡蒂的影響，他連講話也不知不覺中柔和了起來，笑著說道“斯卡蒂，嗯，接下來的一段時間中你就在我手下工作吧，有不懂的可以隨時找我?！辈┦恳呀?jīng)做好準備帶她出去了，可斯卡蒂仍舊盯著博士，冷冷地問上一句“你真得要簽下我嗎？我可是那種會給你帶了災(zāi)禍的人哦?！辈┦坎荒苊靼姿秊楹我@么說，但他內(nèi)心的堅定與對干員的負責，便足夠他擔保，“知其不可為而為之，放心吧，我不覺得災(zāi)禍能把我怎么樣，我也不會讓災(zāi)禍對我的干員怎么樣的。”斯卡蒂依然注視著他，神情微微有點顫動，留下幾句對博士安全的忠告后，之后也就離去了。

博士不知道為什么他會想到那么久遠的事，一種回憶帶來的失落感與一絲喜悅感交織在一起，涌上心頭?？戳丝寸姳?，本想工作，又向著日歷望去，忽然想起今天休息，日歷上貼著的斯卡蒂貼紙霎時間勾起博士的回憶。

“博士，你能解釋一下為什么你非要庇護斯卡蒂嗎？”凱爾希雖是面無表情地質(zhì)疑博士，但她的語氣足以說明她現(xiàn)在很是不開心，只不過出于博士的情面沒有表現(xiàn)得那么明顯?！皠P爾希，真得不是我無理取鬧，只是我覺得為這種小事這樣懲罰未免不妥，甚至有些過火了，之前都不會有這種情況的。”博士眉頭微皺，但語氣很堅定，因為他明白他只是在據(jù)理力爭，凱爾希聽罷，直勾勾地盯著博士，雖然二人的視線相碰免不了火藥味，但很快，明顯是凱爾希那先溫和了?！靶∈?？”她輕哼一句，“斯卡蒂小姐在戰(zhàn)場上沒能盡責保護到你也算小事了？你可是差點出生命危險，按照羅德島的規(guī)定，出了生命危險，你完全有權(quán)利去懲罰干員，雖然你到現(xiàn)在都沒有過就是了?！痹捯袈?，博士沉默了一會才緩緩開口道，“凱爾希，這件事是我有錯在先啊，的確是我沒考慮好戰(zhàn)況以及之后的轉(zhuǎn)移路線，失敗嘛，兵家常事。但是，在之后的撤退過程中，斯卡蒂有很好地承擔她的責任，甚至比其他干員出了更多力，你看，我現(xiàn)在不也好好地站在你跟前嗎？”說完，他又陷入了沉默，抬頭，閉眼，似是在回憶什么，片刻后一切思索化為一聲輕嘆，他又看向?qū)Ψ剑皠P爾希，我已經(jīng)不清楚自己以前的模樣了，只是從一些記錄和別人的談話中，聽說了我以往的無情，對待干員猶如棋子，過去的我已經(jīng)去世了，現(xiàn)在我想好好對待他們，凱爾希，你說過我有權(quán)利，我想，如果我真得有，那大概也是因為我能寬容誰，而不是能夠懲罰誰，請你放心，我也絕對不會是一個爛好人，斯卡蒂的事交給我處理好了，我想實施的是一種相對的寬容。”一語終了，博士面帶微笑，凱爾希知道博士沒有說謊，于是她稍作嘆息，投之以微笑，“算你贏了，出去吧，斯卡蒂就交給你了?！蹦克筒┦窟h離后，她倚靠在辦公椅上，頓覺得悵然若失卻又有種莫名的安心，于是淺淺地念道，“博士也變了啊，變得溫柔了，未免不是件好事…”在那之后，凱爾希便將那天定位博士的休息日以表紀念，美其名曰“斯語”。

想到這，博士不禁輕笑一聲，他當時還以為凱爾希在開玩笑，但其實干員調(diào)查問卷里有表明，博士的改變的確是大家有目共睹的。那天，跟凱爾希解釋清楚后，博士便鼓足了勇氣去找斯卡蒂，現(xiàn)在他完全有信心，以后都不必再用那些道理了，安然無恙的事實足夠他擔保，“蒂蒂，你的災(zāi)厄在我這里完全沒用，所以放心大膽地在我身邊就好?！彼p輕敲動斯卡蒂的房門，等待著對方的回應(yīng)，可等來的只有沉默，他知道斯卡蒂就在里面，他知道斯卡蒂還在自責，他知道斯卡蒂就是那樣一個憂郁的形象，或許到現(xiàn)在都還沒能緩過神來，博士能想象到此刻她也許正背對著門，但始終不敢開門哪怕只是稍稍觸碰門把手，就像她始終難以敞開自己的心扉哪怕只是吐露一點點，她就是那種敏感的人，敏感到些許偏激的言論可能都會刺到她的軟肋…于是博士貼近房門，輕聲訴說“蒂蒂，不想開門也沒事，我就在這把話講了吧……”博士不知道他到底講了多長時間，從那次差點出事的行動入手，小到日常生活，大到工作、任務(wù)，最后匯成一句話，“蒂蒂，沒事的，你并不孤單，你不用為自己所謂的‘災(zāi)厄’而自責什么，還是那樣，有什么問題可以隨時找我?！币徽Z終了，博士慢慢離開房門，就要轉(zhuǎn)身離去?！斑菄}”一聲，房門開了，映入博士眼簾的是扒著房門歪頭看的斯卡蒂，一抹羞澀在她的臉上泛著，她不敢直望著博士，卻又皺皺眉，抿抿嘴，抬抬眼，想看看他，但此時此刻，她也只敢微微地低下頭，淺淺地道一句，“博士，進來坐坐嗎？”斯卡蒂的房間并不如她本身的性格一樣有著憂郁的氣質(zhì)，里面有明媚的陽光照入，打開窗戶會有潮濕的海風吹進，浸透著身心，對于斯卡蒂來說，這種平靜而又柔和的海洋的感覺應(yīng)該是難能可貴的吧。斯卡蒂走向窗戶，在風的吹拂下，長發(fā)飄飄，她靠在窗戶邊，陽光浸透著每一根發(fā)絲，瑩瑩閃爍。博士只是在一旁看著就已經(jīng)入了神?！安┦?，要摸摸嗎？頭發(fā)”，斯卡蒂看著博士，淡淡的緋紅在臉上點綴，等待著博士的回應(yīng)，這世上的真話本就不多，一個女子的臉紅勝過一大段對白。博士也沒有多說什么，緩緩地上前，伸手溫柔地撫摸著，順滑的白發(fā)在指尖流淌，似小溪一般潺潺不斷，彎彎轉(zhuǎn)轉(zhuǎn)。那一次，斯卡蒂不再懼怕災(zāi)厄會毀了博士，不再擔心自己孤單時會無人相伴，那一次，博士第一次如此真切地向干員吐露心聲，第一次如此給予干員暖心與寬懷。

今天盡管是休息日，但博士還是要起床才行，他已經(jīng)與銀灰約好了去酒館小酌幾杯，而在那之前，他還得去可露希爾那走一遭。

“可露希爾，打擾了?！辈┦啃⌒囊硪淼赝崎_購采購中心的門，生怕被別人看到似的?！把?，博士，你別嚇我啊，進來好歹敲個門吧?！笨陕断栍行忄洁降乜粗┦?，訴說她的不滿?！氨赴】陕断枺裉齑_實是特殊情況啦，畢竟是動用了凱爾希替我藏著的‘私錢’，被她發(fā)現(xiàn)了可就慘了?！辈┦侩m是笑嘻嘻地看著對方，但可露希爾知道博士是認真的，“博士，你想好了？你是要買那條吊墜？”她的臉上顯露出難得一見的認真?！笆堑?，我想好了，昨天見到它時，我覺得它于我總有種莫名的吸引力?！辈┦咳缡腔貞?yīng)著。可露希爾沒有立刻拿出它，先是沉默了一會，方才去貨架上抽出一個盒子來，那是由水晶做成的盒子，盒子里的吊墜，透明的紅色與藍色渲染著整個物體，當有光直射時，紅與藍相互交替，若影若現(xiàn)，而當其黯淡時，兩種配色又如液體一般相互滲透，仍舊呈現(xiàn)出動態(tài)的景象，可露希爾小心翼翼地端著它，“注意點，別摔著了”，博士再看見這吊墜時，神情似是有些恍惚，他好像是不禁意間想起了誰，那位讓他日思夜想的佳人，但他不能沉浸在幻想中，搖搖頭，輕輕地將其接住，“真美啊，是吧，可露希爾”，博士并不是特意想征求可露希爾的意見，只是隨口一說，“很美，可是博士，你知道的，越美麗的反而越危險”。聽罷，博士沒說什么，內(nèi)心復(fù)雜的情感化作一聲嘆息，“我也知道這條掛墜總有股危險的感覺，而且對我來說來歷不明，我問你，你也不告訴我…”，“打住，”可露希爾突然插嘴，她平時很少這么做，“博士，我應(yīng)該說過很多次了，時候未到啊，給我這條掛墜的人說了，到時候，這條掛墜自然會指引你的?！辈┦繘]有說什么，他想付了錢就走，出乎意料的是，一向見錢眼開的可露希爾卻拒絕收錢，執(zhí)意把這掛墜送給他，執(zhí)拗不下，他就這樣收下了。

博士回到宿舍中，將掛墜連同盒子一塊放好以后又匆匆地趕去酒館，因為快到約定時間了。

“來的真是時候啊，我的盟友，剛好卡點，你的時間觀念還是一如既往地好。”銀灰此刻略帶不滿，他來得比博士要早一刻鐘，他以為博士也會提前，這樣還能在喝酒前閑聊一會，這種事以前不是沒有過?！般y老板，你久等了，我這邊有些私事才處理完”博士見狀，解釋道，“既然我來遲了，不如我先自罰一杯”。酒吧里的人此刻還不算多，二人在較為安靜的氛圍里推杯換盞，酒杯碰撞的聲音意味著話題的轉(zhuǎn)移，而這樣清脆的“碰”聲，不知不覺間已經(jīng)數(shù)不清了，伴隨而來的是時間的流逝?！懊擞眩起^里最近推出了一種新酒，有興趣試試？”“可以啊，偶爾嘗嘗鮮也不錯?！?/p>

博士不知道他現(xiàn)在是什么樣的心情，他只是希望不要再遇見能讓他勾起回憶的東西了，是的，那杯新酒，名為深海。

自從斯卡蒂完完全全歸博士管轄后，二者的接觸便多了起來，關(guān)系也是慢慢地升溫。一如往常，博士在周末夜晚會來酒館喝上幾杯，那天斯卡蒂剛好也在，于是索性一塊喝。那天夜晚，酒館里可謂熱鬧非凡，充斥著歡聲笑語，在那樣的氛圍里，默默坐在角落里的那兩人就顯得格外突出，不過他們并不在意，對此刻的他們而言，眼前的人更值得掛在心尖、看在眼里，他們其實沒有說太多的話語，陪伴就是最好的語言。不過，斯卡蒂小姐的酒量明顯不如我們的博士，在三番幾次的碰杯中，紅暈已然在臉上緩緩綻開，似是泛起一層淺淺的漣漪，博士一切都看在眼里，他也沒有多話，只是臉上露出微笑，順帶著把剩下的酒都喝完了，斯卡蒂也看著博士，她先是有些愕然，因為這樣一來博士的臉上也就有了和她一樣的紅暈了，不過之后也化為一聲輕笑，二人此刻是那樣的相近。出了酒吧，月光照在了斯卡蒂身上，她于是抬頭望著那輪金黃的明月，漸漸入了迷，不知是否是潛意識的作用，她拽了拽博士，弱弱地問道，“博士，去看看海？”博士當然十分樂意，因為他知道，斯卡蒂不是很愛撒嬌或者任性的人，但這次，她的確這樣做了，她真得很想和他一同看海。

海灘，寂靜無聲，柔和的海風徐徐吹拂，月光灑在海面上，在風的吹拂下，在海浪的浮動中，輕輕地跳躍，海浪一前一后，淹沒灘邊又退卻。斯卡蒂脫下了鞋子，慢慢走向海邊，博士則在身后默默看著，他的眼里只剩下了蒂蒂和她所處的世界，他看著斯卡蒂，一步一步走遠，又時不時地轉(zhuǎn)動著身姿，似是在舞蹈，在滿天的繁星之下，舞蹈；他看著斯卡蒂閉上雙眼，向遙遠的天空伸出雙手，隨后在天際之中劃過，像是劃過那滿天的星河；他看著斯卡蒂向海中走去，微微地晃動著她的腦袋，潛入海底又升起，帶起幾片浪花，浪花相互糾纏，連接成一條條浮動的絲線，金黃的月光點滴在絲線上，隨著流動的水熠熠閃爍，露出海面的她挺起胸膛，嘴唇微啟，緩緩地哼出大海的歌聲，歌聲隨風飄揚，傳到博士耳中，飄到海灘附近的樹叢中，余音裊裊，不絕如縷，她睜開了雙眼，燦爛的星空滴落眼眶，璀璨的云彩映入瞳仁，面頰上緩緩流下的，是海底的水，還是悵惘的眼淚？此時此刻，星空與海洋已然連為一體，為那佳人做了陪襯，怎樣好的風景也比不上這驚鴻一面。斯卡蒂轉(zhuǎn)向博士，很顯然，他已經(jīng)完全著了迷，以至于根本沒注意斯卡蒂的呼喊。斯卡蒂只好重新走到岸上，晃了晃博士，這下終于緩了神來，“啊，蒂蒂，不好意思，有些入迷了。”斯卡蒂搖搖頭，她并不想要博士的道歉，但他的感受讓她開心，于是面帶微笑問道，“博士，教你唱歌，愿意嗎？是我剛才哼的那首?！辈┦奎c點頭，之后便將鞋子脫下，跟著斯卡蒂一到走向海中。那一夜，整個海灘飄揚著空靈的歌聲，一附一和，和諧動聽。自那以后，博士就常和斯卡蒂一起來到海灘學習歌唱，學習舞蹈，他們早已逐漸影響著彼此了，互相學習，酌盈劑虛，他們已經(jīng)深深依賴著對方。

博士不知道發(fā)了多長時間的呆，銀灰在一旁也不在呼叫了多少次，差點就要上手，終于等來了他的清醒。

“我說你啊，怎么看著這酒發(fā)呆呢？”

“啊，沒事，想到了某個人?！?/p>

“某個人？是她嗎？”

“嗯?！?/p>

銀灰聽了，長嘆一口氣，“唉，如果是她的話，也難怪，你們早已依存于彼此了吧，幾乎人盡皆知，自從遇上她之后你就慢慢地成了現(xiàn)在的樣子，以前的壞習慣幾乎改掉了，她也一樣啊，和你親昵以后，也不再那么不易進人了吧，至于‘災(zāi)厄’倒也很神奇地沒有發(fā)生過。只是她多長時間未歸了？”

“我也記不清了，唉，心里過不去，我就先走了。”一語完畢便把那酒一口悶下，先是濃烈，再者轉(zhuǎn)為柔和香醇，最后是迢迢不斷的孤獨與相思。

博士回到宿舍，將那條掛墜取了出來，在鏡子面前小心地戴上，生怕碰壞了哪里。他在鏡子前站著，打量著自己，在掛墜的裝飾下，他好像覺得她沒有離開自己一樣，就好像是她幫自己系上了那條掛墜，他看著就笑了，輕輕地抬起掛墜，放在嘴唇邊吻了一下。奇怪的是，那掛墜似是有情感一樣，博士一吻就發(fā)出淡淡的紅藍相間的光，像是做出回應(yīng)一般，不過他一開始沒有太在意，而那光卻始終閃著，使他確實有些好奇了。博士戴著那條掛墜向屋外走去，嘗試找一個地方能讓它的光更明亮一些，說不定能發(fā)現(xiàn)什么，他從員工宿舍走到食堂，從辦公室走到訓練室，他最終明了，那光在某些特定地區(qū)會比先前更加明亮，于是他產(chǎn)生了一個想法，一個他很難相信的想法:這掛墜，是不是真得和斯卡蒂有關(guān)？于是他急匆匆地又向采購中心奔去。

“可露希爾！可露希爾！”博士一邊急切地喊著，一邊敲打著大門?！皝砹耍┦?，什么事??？”可露希爾停下手中的忙碌，低垂著頭開開門，門開后又抬起頭來，一下子就看見了博士的掛墜與那發(fā)出的光芒，一臉的茫然，“誒？！博士，你對它做了啥？怎么突然就這樣了？”博士也是不解，“我只是吻了它一下就這樣了啊，我還想問你來著，看來是一點頭緒也沒有了…不過，可露希爾，我總覺得，這條掛墜和斯卡蒂有關(guān)系，當然也只是我的猜測，畢竟你也不愿意告訴我，時機成熟又是什么時候呢？”可露希爾陷入了思考之中，她忽然明白了，或許這就是“那位送掛墜的人”所言的“到時候”，那人當時也說過“他會弄明白的，如果他來找你問，就讓他去甲板上吧?！钡藭r可露希爾猶豫了，她不知道該不該告訴博士，因為“那位送掛墜的人”在她看來有些奇怪，與她的認知不同，“那位”似乎有著比以往更深的大海的氣息，她擔心博士會出事，但最終還是說了出去，她認為博士需要一個答案，哪怕這個答案會讓他有危險，博士一直都是那種朝聞夕死的人啊，只不過這個答案，需要他自己來來尋找“博士，”她支支吾吾道，“我建議你去甲板上看看吧，這是我能透露的了，那里或許有你需要的答案，別的我不好說，對不起。”博士冷靜了下來，和氣地說了句謝謝于是離開。可露希爾望著博士遠離，不自禁地喃喃自語，“唉，希望博士能好吧，越美麗的越危險啊，就算之前的關(guān)系是那樣的，可現(xiàn)在又會是什么樣的呢？重逢亦或離別？”

這正是羅德島的休息時間，甲板上還挺熱鬧的，三三倆倆的人簇擁在一起，看看風景，吹吹風，一副怡然自得的景色。只有博士一個人在一邊站著，遠眺著前方，似是在尋找些什么，又或者只是在回憶什么，他自己也不清楚，他只知道，他現(xiàn)在所站立的地方，這是他與蒂蒂一同賞過景的地方，博士孤身一人，如鶴立雞群，背后少不了風言風語，但他不以為意，將心思放在了掛墜之上，他又一次抬起它來，細細端詳著，“在甲板上的光確實是目前最亮的了，可還是沒什么特別的啊，難道只是發(fā)光，僅此而已？”他這樣想著，難掩臉上的失望。羅德島的休息時間已經(jīng)結(jié)束了，博士不愿意離開，他想再一個人靜會，于是在人流的涌動中，顯得像個孤單的逆行者，他抬頭看向天空，鳥兒成群結(jié)隊飛向遠處，一片孤云在空中停留而后搖搖晃晃，朝著反方向游蕩。他突發(fā)奇想將掛墜舉在眼前，想著透過它看看天空，是否會有不一樣的景象，掛墜面向太陽，折射光芒，紅藍競相顯現(xiàn)，如夢如幻?！岸！?，博士輕輕地上一指，只見它在陽光的照耀下慢慢地跳著舞蹈，緩緩地轉(zhuǎn)著圈，而當它停下時，博士詫異了，原先紅藍相間的光已被紅色完全占取，那抹紅不再像先前那樣晶瑩剔透，反倒是倒映著紅色一般，那抹紅是那樣熟悉，博士絕對忘不了，“蒂蒂！”就如肌肉記憶一樣，他一邊喊著一邊連忙轉(zhuǎn)頭望去，他沒有看見什么，但瞥見了一點紅色的邊角料在附近的墻角消失，他向著那里跑去，可惜也沒有看見什么，“呼呼呼……錯覺嗎？不，不可能是，那種感覺，怎么可能是錯覺?！彼藭r百感交集，他不知道接下來該怎么做，他該高興？因為蒂蒂回來了，還是該悲傷？因為他找不到她了?！盎蛟S，還有個地方，那里說不定可以?！?/p>

博士來到海灘邊，正值日暮時分，天邊的云彩在夕陽的渲染下呈現(xiàn)出一片橙紅色，就快要入夜了。他沒有做什么，僅僅是依著灘邊的一顆樹靜靜地坐著，任由夜幕侵沒他的身軀，好一會兒后，這才站起身來。博士緩步走到海邊，他不清楚為什么要這樣做，但越靠近那，掛墜的光就越是亮，他連同那奇妙的掛墜似是有了同一個想法，于是他向著月亮閉上了雙眼，左手輕輕放在胸口上，熟練地輕起嘴唇，哼出那首來自大海的歌謠。

念故人兮，何日歸也？

嘆孤身兮，何以忘憂也？

醉月明兮，空留好景。

唱悲歌兮，自懷惆悵情。

殘星淡淡，微風散散。

潮涌潮枯，緩緩再歸岸。

……

博士停下了歌唱，并不是忘記了樂段，只是下一段如果有兩個人來唱的話會更能體現(xiàn)歌的意義所在，這是他在斯卡蒂離開的那段時光里琢磨出來的，可他始終沒能等來那個人。他想把那首歌唱完，哪怕是出于對歌曲的尊重，更何況這首歌謠對他而言是那么的重要。他又望向天空，漫無邊際的黑夜遮住他的眼，他伸出手來想觸碰天上的月亮，遙遠的距離卻讓他可望不可及。

哀兮惋兮，思往昔矣。

故人故人，豈不知歸？

悵兮惘兮，難為言哉。

歌謠歌謠，可還意在？

傷兮痛兮，望今朝也。

伶仃伶仃，其為唱罷。

……

于是他又閉上了雙眼即將歌唱。他哼出了第一音符，但好像在隱隱之中，聽見了和聲，那令他十分熟悉的和聲。百感交集，但他沒有睜開雙眼去望向四周而是繼續(xù)演唱下去，漸漸地，和聲越來越明晰，由起初的遙遠縹緲到現(xiàn)今的真切空靈，博士當然知道那和聲是誰，當然知道自己現(xiàn)在的感受，他可以假裝無事，但那從眼眶中打轉(zhuǎn)而流下的眼淚可會說謊？淚水順著面頰往下流淌，滴在了掛墜上，“啪嗒啪嗒”，遮住了它原有的光芒，他梗咽了，歌聲里少了幾分音律和諧而多了幾分情真意切，他心酸了，曲調(diào)中少了一些吟唱而多了幾許哭腔，海面的風慢慢地，嗚嗚地叫著，海上的波濤徐徐地，嘩嘩地起伏著，像是被歌聲打動一般而為之伴奏。那和聲越來越近，終于貼到他的身后，唱在他的耳旁，一股暖流涌上心頭，與那數(shù)不盡的悲傷相抵抗，他繼續(xù)歌唱，放歌聲于天際的空曠，如果說之前所唱的是動聽的樂，玉潤珠圓，那么現(xiàn)在就是真情的歌，扣人心弦。

今夕何夕，又見故人？

送與溫情，撫我往愁深。

今夜何夜，遇此良辰？

相與為歌，喚我情意真。

海風緩緩，波濤澹澹。

與之而吟，教我淚潸潸。

歌聲漸漸平息，海風與波濤依然此起彼伏著，就好像意猶未盡一般。博士本該停下歌唱就開口說句話的，但梗咽止住了他的喉嚨，他說不來，要說的太多了，他本該在此刻異常激動欣喜，但心塞堵住了他的心門，他表現(xiàn)不出來，要表現(xiàn)的感情太多了，就像是流了血后長的痂，不能撕，一撕就會帶下皮肉，所有的洶涌澎湃最終都化為一串串淚水，沿著他的面頰止不住地順流而下。他緩緩地轉(zhuǎn)過身來，抱住她，抱住他日思夜想的故人。她也撲進他的懷里，伸出手來圍住博士的身體，用相同的方式回應(yīng)著他。

“博士，我回來了?！?/p>

熟悉的溫柔的聲音戳中了他的心房，把那所有堵住情感的傷疤通通撕下。

“蒂蒂，歡迎回家！”

斯卡蒂抬起頭來，看著博士，一滴滴淚水悄然滴在她的臉上，“博士，別哭了，看著難受”，她雖這樣說著，可自己的眼淚卻也不禁地濕潤了眼眶，幾經(jīng)打轉(zhuǎn)后“滴答”一聲落在地上。

多長時間他們未曾開口？不知道，唯一知情的，是直到博士的掛墜再次發(fā)出微弱的光后才打破了那份寧靜。

“蒂蒂，”博士松了手，不再擁抱斯卡蒂，轉(zhuǎn)而拿起掛墜，開口道，“這掛墜是你給可露希爾的嗎？”

“嗯，我還特意叮囑了她不要說出實情。”

“可是，為什么要這樣做，直接回來見我再交到我手上不也可以嗎？為什么要特意交給可露希爾呢？還不讓她告訴我？”

斯卡蒂沉默了，向著大海望去，任由海風吹拂她的衣裳。

“博士，你有沒有想過或有一天離開這里？”

“離開？為什么？這里不夠好嗎？”

“不，這很好，我很高興能夠在這里生活，很榮幸能夠遇見你，博士，是你改變了我，讓我不再是一座永恒的孤島?！?/p>

“蒂蒂，我也很榮幸能夠遇見你，是你讓‘惡靈’成了如今的‘博士’，讓我不再冷酷無情?！?/p>

“博士，注意到了嗎？我們早已不知不覺間影響了對方，已經(jīng)到了相互依存的程度啊?！?/p>

“依存”二字深深地陷入博士的心坎里，是啊，他們已經(jīng)不知不覺間相互依存了啊，怎么就沒察覺到呢，光是這兩個字就足以打消一切的懷疑、猶豫以及不舍。

斯卡蒂轉(zhuǎn)過頭來，捧起博士的掛墜，仔細地端詳著說道“博士，喜歡這條掛墜嗎？”

“嗯，很好看，總讓我想起你?！?/p>

“嗯，它來自海洋，我的故鄉(xiāng)，它也終究會回到那里，回到屬于它的家園。博士，我之所以不直接交給你，是擔心或許你還沒有能完全接受大海，現(xiàn)在看來是我多慮了，只有心系海洋的人才能讓它發(fā)出光芒。”

博士震住了，他沒有料到這一點，“來自大海？所以，蒂蒂，我感覺到的危險，是來自大海嗎？”

“誒？”斯卡蒂有些愕然，“博士會感到危險嗎？”

“嗯，蠻清楚的，但是那種莫名的吸引力可以完全蓋過它。”

“博士很厲害呢，很多迷戀大海的人都往往忽視了它的危險，博士是擁抱大海的同時也依然保持理智呢?！?/p>

“就像我以前會主動接近你，盡管你多次警告過靠近你的人會變得不幸。迷戀是本能的情感，理智是為了更好的迷戀，永恒長久。”

斯卡蒂看著博士，微微地笑著，“博士愿意和我跳支舞嗎？就在海面上?！辈┦奎c了點頭。

海面上，礁石邊，他們十指相扣，在月光下起舞著。

一舞終了，斯卡蒂又抱住博士，這一次是緊緊地抱住，生怕丟了一樣。

“博士，去別的地方嗎？我?guī)闼奶庌D(zhuǎn)轉(zhuǎn)?！?/p>

博士也一樣緊緊地抱住斯卡蒂，二人再次相擁。

“那就走吧，無論到哪?！?/p>

二人重逢早已半夜，他們離開的時候是什么時辰，已經(jīng)說不清楚了，大概已經(jīng)凌晨。重逢后的他們或許天亮后就回來，或許永遠也不會回來，但不論如何，已經(jīng)依存于彼此的他們再也不會分開，哪怕前方千重萬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