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lá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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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迷修把鑰匙塞進(jìn)鎖孔推開門,心想也許可以把鎖換成指紋的,這樣就不用擔(dān)心弄丟鑰匙。他愣了愣,又笑起來,他又不是某個忘性大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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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手里抱了一大捧鳶尾花,這讓他進(jìn)門的動作有些困難。下班路上路過一家花店的時候剛巧看到了這些開得鮮艷欲滴的美麗花朵,沒忍住買了捧,讓店主幫忙扎好帶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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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需要幫您包裝一下嗎?”店主沖擺在架子上五顏六色的玻璃紙和絲帶比劃了一下,安迷修笑一笑,“不用了,這樣就好,帶回去好插在花瓶里?!钡曛鲗@個彬彬有禮的年輕人很有好感,還是抽了根絲帶給花系上蝴蝶結(jié),藍(lán)紫色的,和鳶尾花的顏色很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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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謝?!彼⌒囊硪淼乇鸹ㄊ?,微笑著道謝。店主也笑:“是要送給愛人嗎?這個顏色的鳶尾又叫愛麗絲,寓意很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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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安迷修溫和地點(diǎn)頭,鳶尾花的花瓣隨著他的動作在空氣中微微顫動,像停在深綠色枝葉上的一大群紫蝴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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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把積了水的玻璃花瓶清洗一下,換上清水把花插進(jìn)去。在昏暗的光線下它們就像梵高的那副畫,泛著藍(lán)的紫,泛著藍(lán)的綠,一縷縷交織在一起。窗外太陽已經(jīng)落了,云朵鋪滿了秋日的天空,卻不是那種沉悶的灰白,給一切都籠罩上淡淡的藍(lán),發(fā)亮的木頭桌面上也反射了藍(lán)的光,顯得更像畫。安迷修盯著它們看了一會才想起來自己還沒開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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燈光是暖白的,暖黃太傷眼,冷白太冷清,暖白就明亮得剛好。燈罩也是金屬框纏繞成六瓣花環(huán)的樣式。安迷修喜歡植物,喜歡它們嬌嫩的新芽和柔軟的花瓣,他曾經(jīng)養(yǎng)過很多小花小草,它們都死了,不是因?yàn)槭栌谡疹櫠且驗(yàn)樗鼈兊膲勖搅?,一年生草本植物的生命就只有這么短。誕生,萌芽,開花,結(jié)子,枯萎死亡,這就是它們的一生。凱莉在走廊上咬著根沒點(diǎn)燃的女士香煙說人也和這些植物差不多,后來她的桌上擺的朱頂紅換成了天竺葵,陶瓷的盆和淡粉色的小花很可愛,有個人送給她的。安迷修真心希望她能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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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其實(shí)不是很餓,忙碌了一天沒有饑餓感是有點(diǎn)奇怪的,他把包放好,拿起水壺喝了一口,涼透的茶水苦味被削弱了不少,咕咚一下滾進(jìn)胃里,不知道會不會因此而肚子疼。他走進(jìn)廚房,打算煮一點(diǎn)青菜和瘦肉下米粉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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角落的咖啡機(jī)已經(jīng)很久沒開啟過,安迷修以前經(jīng)常回家還在繼續(xù)工作,意式濃縮兌水續(xù)命藥一樣灌。那個人為此非常不滿,鬧了好久才讓他慢慢改掉這個習(xí)慣。從此咖啡機(jī)只偶爾用來煮休息日的一杯拿鐵,加很多的奶和糖,熱乎乎地捂在手里。這段時間太忙,忙得連這東西都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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廚房里的碗筷是一整套八人份的,但除了他經(jīng)常用的一副之外其他大多還都在柜子里不見天日。另外一副好像還沒有擱置太久,安迷修看到它時一陣恍惚,總覺得還會有人抱怨怎么把自己的碗筷收起來,但手指在碗沿上一蹭,已經(jīng)攢了塵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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湯在電磁爐上咕嘟咕嘟冒泡,溫暖而又讓人提心吊膽的聲音,生怕它從鍋里滿溢而出。掀開鍋蓋,熱氣和食物的香氣撲了一頭一臉。水汽有點(diǎn)燙手,他用長筷把滑溜的粉絲和菜撈出,湯也倒進(jìn)碗里。他又不小心做多了,剩下的或許可以明天熱一熱當(dāng)早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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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把碗筷端上桌子,室內(nèi)有些過于安靜,除了自己的輕微動響聽不到任何聲音。安迷修打開窗戶讓外面的空氣和熱鬧聲透一點(diǎn)進(jìn)來,沒忘了掩上紗窗。他在覆了格子桌布的餐桌上獨(dú)自吃他的晚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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櫥柜,茶幾和架子上都擺了各種各樣的小玩意,木頭小擺件和器皿,疊在抽屜里的漂亮布塊,有些是雷獅帶回來給他的,有些是他看見喜歡手癢買下的。他的愛人其實(shí)不怎么喜歡太繁雜的東西,多了就厭,但安迷修念舊,總要把那些已經(jīng)“沒用”的東西留下來,雷獅拗不過他只好允了,只是受不了的時候會拖他清理。這點(diǎn)安迷修覺得自己相當(dāng)神奇,能叫動這小少爺收拾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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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他已經(jīng)很久沒有添置這些了,托雷獅的福,他也知道隔一段時間舍棄一些,小東西反而越來越少。每丟掉一些,原本擺放它們的位置似乎就會變得很不同,他不敢全部拿下來,怕這個家同他印象里的對比得完全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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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人份的碗筷清洗量不過幾分鐘,安迷修甩甩手上的水珠,坐到布質(zhì)沙發(fā)上的時候才模糊地想起來,這是很長時間以來第一次得到空閑,這幾個月他都把自己塞在各種事務(wù)中,似乎忙就能讓他忘記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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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沒有開電視,看著屏幕發(fā)了會呆,一扭頭又看見那束鳶尾。以往會有個身體窩在他旁邊,或半躺或靠著沒個正形,或者八爪魚一樣纏在他身上。現(xiàn)在那一塊空了,那個位置的主人好像只是臨時從沙發(fā)上爬起來出個門,也許下一秒就會提著公文包或者買的零食按響門鈴,但安迷修知道他永遠(yuǎn)回不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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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會有人再對著電視上的節(jié)目邊吐槽邊笑,不會有人趁他不注意把冰涼的手塞進(jìn)他衣服里,不會有人幼稚地和他搶東西吃末了還得意地看他一眼,安迷修都能猜到他看到什么東西會有什么反應(yīng)。夠了,夠了,不要再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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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臟里頭空得難受,哪里都是這個人的痕跡,卻哪里都找不到。安迷修慢慢晃進(jìn)房間,把頭埋進(jìn)枕頭,枕頭被子都清洗過,屬于雷獅的氣息早就沒有了,被薰衣草味洗滌劑的味道取代。不知哪個文件提到過嗅覺記憶是長期記憶,他勉強(qiáng)回憶著雷獅身上的氣味,很淡很暖和但又復(fù)雜,混著紙墨洗滌劑等周圍環(huán)境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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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邊的衣柜門沒有關(guān)緊,那個衣柜是雷獅的,安迷修自己的在右邊。半開的縫隙太小,黑洞洞的像一個陷阱,又沒有小到能讓人忽視它,仿佛在招手邀請別人看看里面有什么。安迷修鬼使神差地握住金屬的柜門把手,柜門吱呀一聲敞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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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shí)沒什么特別的,不過是疊好的衣服和掛起來的外套,柔軟的布料劃過安迷修的皮膚,木頭的氣味和殘存的對方的氣息撲頭蓋臉的砸在他身上。他猛地呼了一口氣,又下意識放輕呼吸,小心翼翼地壓在衣服堆上盡量不讓自己的手臂把它們弄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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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什么硬的,帶棱角的東西硌了他一下,安迷修皺皺眉,好奇心暫時驅(qū)散了悲傷,伸手往衣物堆里摸,是一個硬的小盒子,說是戒指盒太大,說是領(lǐng)帶盒又太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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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努力翻開盒蓋,本來簡單的一個動作被他做得萬分困難,半個巴掌大的盒子好像有千斤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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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面是一張疊成方塊的紙片,紙背透著一點(diǎn)墨跡,他小心地掀開紙片,下面黑色的絨布上靜靜地躺著一個銀質(zhì)領(lǐng)帶夾,別出心裁地做成藤蔓纏繞劍身的造型,劍柄處鑲了一顆淺綠色寶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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紙條被顫抖著打開,上面用藍(lán)黑色墨水龍飛鳳舞地寫上一行字:“祝我們的騎士大人生日快樂”。仿佛透過勾畫的筆鋒都能看到筆跡主人當(dāng)時的戲謔和得意,在句末還有個近似愛心的墨點(diǎ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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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獅挑的是張珠光紙,在燈光下閃著細(xì)碎的云母粉一樣的光澤,墨水黑里透出一抹亮藍(lán)。安迷修終于想起雷獅那段時間桌面上莫名其妙多出的一小瓶彩墨是做什么用的。那個方形小玻璃瓶看著只是裝了普通的黑墨水,對著光卻又泛點(diǎn)藍(lán),瓶身標(biāo)簽上寫著“月夜”,大概是這款彩墨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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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是因?yàn)槌錾砀毁F人家,雷獅很有些奇怪的浪漫情懷,各種紀(jì)念日節(jié)日記得格外清楚,以至于發(fā)現(xiàn)安迷修完全不知道這些的時候他顯得有點(diǎn)氣急敗壞。他是喜歡準(zhǔn)備些驚喜的,譬如兩張難搶的電影票,籌劃好的慶祝安迷修升職的派對,能嚇到安迷修那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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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雷獅打算給他的生日禮物,只是他沒能等到親手送出去的那天。安迷修輕輕撫摸領(lǐng)帶夾上柔和的藤蔓紋路,也許雷獅早就想好了怎么給安迷修過這個生日,也許叫上朋友來家里一塊看電影切蛋糕,也許提前訂好餐廳兩個人一起出去吃飯,再在街上逛一逛,他永遠(yuǎn)不會知道雷獅究竟怎么策劃那一天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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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生日在夏天,雷獅也在夏天離開,但當(dāng)他看到這份遲來的禮物時,已經(jīng)秋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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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感到自己呼吸困難,什么東西堵塞住了他的喉嚨,密不透風(fēng)。眼前開始變得蒙上層磨砂玻璃一樣模糊不清,他張口,似是想嘆一口氣的,卻又咬住顫抖的下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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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滴水珠落在紙片上,洇了字跡的墨跡,就像字跡的主人才剛放下鋼筆不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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暈開一片天空的藍(lá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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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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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兩天隨手摸的,感覺比之前順手了一點(diǎn)。靈感是之前想的“雷獅死后安迷修找到他留下的禮物。”寫的不太詳細(xì)可以自己腦補(bǔ),太長似乎又容易寫太煽情,就這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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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釋一下用到的一些詞,藍(lán)紫色鳶尾花花語有“愛的使者”,“想念你”,朱頂紅是“渴望擁有愛”,天竺葵是“一段美好感情的開始”。
此外領(lǐng)帶夾似乎有暗示這個人有愛人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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聯(lián)考還剩兩天我擱這摸這個.......不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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