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眼前有一座橋。

????? 橋的一面是海，一面是游樂園。走在這座橋上，你只要低頭，便能感受海浪向你奔來——橋是由網(wǎng)狀的加固鋼絲鋪成的，你的視線會透過網(wǎng)孔。而這些鋼絲網(wǎng)又被切分成一個個正方形，邊緣粗，輪廓線清晰。這座橋的搭建原理就像拼樂高，一塊塊正方形的積木相鄰緊挨、嚴絲合縫地碼好，一座橋就這樣出現(xiàn)在了海面上。這樣的搭橋方式也許和一旁的游樂園相呼應吧。

????? 在這座長度似乎足夠測量整片海域的橋上，我并不是只身一人。家人和我一同，踩在那覆蓋著黑色油漆的冰冷金屬上，金屬遭受碰撞發(fā)出的聲響讓我有些發(fā)毛。海風從一面席卷而來，所有人的頭發(fā)都被它打亂，衣襟也在被它拉扯——我相信這風并不溫暖。

????? 我們在黑夜中行進，頭頂?shù)脑铝寥缪劬σ话?，投出鋒利的目光，洞察一切。翻騰的海面也將這目光以不同的角度反射——我們被夜色包圍了。

????? 孩子們走在最前頭，他們致力于讓金屬聲更響、更亮，盡全力躍起，隨后重重地落下，他們像一顆顆皮球，但不知在被誰拍打?？┲┲ǖ男β暫徒饘俾暠缓ｏL吹起，不斷擴散。大人們跟在他們身后，嘴不停地開合，時不時附上一些夸張的肢體動作，他們在聊些什么？這么近，我卻聽不清楚，反倒是皮鞋和高跟規(guī)律的踩踏聲在我耳內(nèi)震蕩著。金屬聲讓我起了一身雞皮疙瘩，海風也不停地呼嘯，我穿著短袖，好像有點冷——我抱住了自己。

????? 我們幾個成年的大孩子走在最后面。我們偶爾聊天、偶爾目光交匯、偶爾相視一笑。我們似乎很默契，總是同一時間抬頭，在完成上述的三個“偶爾”后又同一時間低下頭去，或是看向沒有對方的一邊。

????? 就這樣我們在橋上走了一整夜，但我還是看不到橋的盡頭。

????? 我注意到有眾多金黃色的光從一個白熾的圓發(fā)出，那應該是太陽，但是范圍十分局限，以至于被黑夜包裹著，看向朝海的那面，你都不會察覺到絲毫的明暗變化——是的，太陽從游樂場那端升起。陽光穿過城市的幢幢高樓、穿過游樂場中個個巨型的動畫人物，抵達了我的眼眶。我被眼前的這一幕擊中。我張開雙臂，想要把它擁入懷中。我還不禁贊嘆到：“這真是太美了，我一定得把它拍下來！”大家并沒有聽到我的聲音，而是幾個正好余光能夠瞄到我的人注意到了我大幅度的動作，才停下了腳步。

????? 正當我拿出手機準備拍攝時，游樂場中那幾個巨型的卡通人物突然動了起來。他們緩慢地向下傾斜，一條腿也向后抬起，像是在跳舞。一只手也漸漸抬起，應該是在和我打招呼吧，因為巴斯光年他好像在看著我。

????? 這樣極度詭異的畫面或許比日出更有記錄價值，況且太陽還沒有沖破黑夜的籠罩，這兩個畫面交疊著。我異常地興奮，拿起手機，蹲下調(diào)整出合適的角度，但距離好像還是太近，不足以拍下全景。我慢慢地向后挪動，慢慢地、慢慢地……在鏡頭中，我意識到那些巨型動畫人物都在向我招手，目光也朝我聚攏。

????? 慢慢地、慢慢地……

????? “??！”我發(fā)出不知所措的吶喊。我全身仿佛處于失重狀態(tài)，但又在極速下落。

????? 我沒有閉上眼，視線垂直的上方，橋面缺失了一個正方形，我的心跳也漏了幾拍。

????? 海面和橋面的距離好像比之前在橋上感受的要長很多。我不敢相信，我居然在下墜的過程中冷靜地思考。透過那缺失的正方形，是那輪圓月，它正好與這個缺口，還有我，三點一線。它在俯視我。過了一會，我分明看到一個黑影從方形的一角探出，也讓月亮不再圓滿。

????? 那是一顆頭。他也在看著我。雖然當時是有零星幾個人被我贊嘆異樣日出時做出的動作吸引，但都在看到我拿出手機準備拍照時散開，漸漸走遠了——這是漸遠的金屬聲告訴我的。所以，他是注意到我發(fā)生意外了？

????? 這時，我感覺到背部有一股強烈的沖擊力——我被海水淹沒了。我依然睜著眼睛，我好像哭了，但我不確定，因為海水早已充斥我的眼窩，眼淚和海水混為一體，咸得沒有差別。那個黑影消失了，他靜靜地看著我沉入海底，然后離開。我的意識逐漸模糊，但在意識消弭之際，腦中有個聲音不斷清晰——

????? 這不是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