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騎士醒來時，眼前幾乎一片漆黑。他想動，卻發(fā)現(xiàn)他無法控制自己的四肢。四肢沒有知覺，就像是從來沒有存在過一般。他一愣，終于想起了在酒館前與帝國兵的死斗。但自己是如何變成這個樣子的就沒了記憶。

好在腦袋還能轉(zhuǎn)動，他轉(zhuǎn)向右邊，看見壁爐里馬上要燒完的、只剩紅光的柴火。右邊則是一張小桌子，不是給孩子，就是給矮人用的。他大概猜到了什么，心里沒那么焦急了。不一會兒，一個小腦袋挪了過來——只能轉(zhuǎn)動頭部讓他沒法看到矮人低于床板的身體。

“喲，醒了?。可碜拥故墙Y(jié)實?！卑诵χf。

“謝了?！?/span>

“沒什么，救過的傻子多了，救完隔天就死了的也很多?！?/span>

“我還有多久能動？”

“動不了了?！?/span>

騎士這才露出驚恐的表情，但卻很快卻恢復(fù)了原狀：“我那點(diǎn)傷，不至于截肢。”

“哼，我倒是更愿意跟愣頭青聊天。你把我學(xué)白魔法唯一的樂趣給搞沒了?！?/span>

說著，矮人抬起手。一股微涼的感覺貫透騎士的身體，他終于感受到了四肢，迫不及待地動了動。他意識到身上有一層厚厚的東西裹著他，阻礙了他的動作。

他撩開被子看了一眼，瘦小的身體上裹著厚厚的布條，幾乎裹滿了，所以沒有穿衣服。

“一個問題：近衛(wèi)軍不是只有魔法部隊才招女人嗎？難不成你慣使樹枝而不是刀劍？”

騎士重新蓋上被子，答非所問地說：“那群帝國兵呢？”

矮人面露得意的神情，仿佛戳破騎士的身份很是暢快。她笑道：“往遺跡去了?！?/span>

騎士“嗯”了一聲，又道一句：“多謝了?！?/span>

“你準(zhǔn)備好送死了？”

“等傷好了再送?！?/span>

“嘁，沒勁?！?/span>

矮人將手上的東西重重地撂在桌上，騎士看見那是一塊面包和一杯牛奶。矮人似乎有些生氣，回身正欲離開。

“怎么稱呼？”

“洛洛塔。布德貝格女男爵?！?/span>

“……叫我尼娜吧。你是怎么知道的？”

“你的那塊破爛上不是寫著？”

“好吧?！?/span>

“公爵家就剩你一個了？”

“嗯……就剩我半個?！?/span>

洛洛塔沒再說別的，走出幾步后尼娜就看不見她了。

顯然洛洛塔沒有盡力醫(yī)治，一個魔法學(xué)院出來的白魔法師，即使是個矮人也不該讓尼娜在床上硬躺上三天。尼娜并沒有多言，大概猜得到那是對自己那句“送死”的話的回禮，沒有醫(yī)生喜歡聽到那樣的話。

這天，她坐在自己那身已經(jīng)破破爛爛的盔甲前，盯著手中盾牌的內(nèi)部，刻在握把旁的姓氏發(fā)愣。門響了，她這才抬頭，看見洛洛塔提著斧頭背著法杖走進(jìn)來。

“真是怪了，都五月了還那么冷?！?/span>

尼娜沒有答應(yīng)，而是將懷里的盾牌小心靠在墻上。

洛洛塔將矮人斧放在盾牌旁，又將法杖掛到墻上，狀似無意地說：“我是不攔著你去送死或者干點(diǎn)別的什么，但你至少把自己打扮一下。難不成你還準(zhǔn)備裹著沾血的布條上戰(zhàn)場嗎？”

“沒錢了?！蹦崮群喍痰鼗卮稹?/span>

“干點(diǎn)傭兵的生意吧，還是布德貝格女男爵看不上這下賤活兒？”洛洛塔從口袋里摸出一張泛黃的布告來，上面畫著一個胡子拉碴的瘦老頭，下方有兩行字，第一行寫著伊戈爾，第二行寫著30盧布。尼娜接過布告看了一會兒問：“他干什么了？”

“一看你就沒接過單子。傭兵從來都是拿錢干活，誰管他干什么呀。怎么，不罪大惡極下不去手？”

“這家伙可以動。”尼娜將布告還給洛洛塔接著說：“他是東邊鎮(zhèn)上馬克西姆大街的管事?！?/span>

“喲，看來是我小瞧你了？”

“恰巧見過而已。”

“怎么說，干不干？”

“他手底下二十幾號人，而我沒有劍。”

“沒錢買劍，弄錢要劍，這不就是先有雞還是先有蛋的問題嗎？布德貝格閣下，我有個好辦法。您可以在家躺一會兒，再養(yǎng)養(yǎng)傷，等我把錢領(lǐng)到了借你十幾盧布，你去弄把劍，這樣我們就可以去鉆先王遺跡了……”

“照你說的，我既然有了劍，做什么還要去鉆遺跡？”

“難不成你想像布告欄上2盧布一個腦袋的酒鬼或者賭徒那樣欠錢不還嗎？不，我看得出你是個體面人，你做不出那樣的事的?！?/span>

“不是你說的帝國軍將遺跡搬空了，干嘛非得往漲過水的螞蟻窩跑？”

“這漲水的螞蟻窩里有金礦，水淹不掉。難道他帝國軍搬空了遺跡，還會在這生跳蚤的地方繼續(xù)待著嗎？不會的，我的女男爵，讓我們快點(diǎn)把劍的事情解決好早點(diǎn)進(jìn)去找找看，別最后連骨頭都不剩了?！?/span>

“或許我能自己弄到一把劍也不一定?！?/span>

“你要是這么說，我們就得來算算這幾日的醫(yī)藥費(fèi)、飯費(fèi)還有床的出租費(fèi)了?！?/span>

尼娜聽到這話皺起眉頭，她有些急了：“你真以為我躺得慣你這矮人床嗎，腿有一半都是掛在外面的！不，我是不會去偷遺跡的。多謝你了，大夫，我想我該把床還給你了?！?/span>

尼娜作勢起身，卻被洛洛塔強(qiáng)行按了回去：“你既然喊我大夫，就該知道沒有醫(yī)生會讓一個被捅了三個窟窿的家伙獨(dú)自上街。行了，不去就不去，我另外找人就是。但你既然說到了馬克西姆大街，說明你知道那個叫伊戈爾的混蛋都干了些什么好事。說實在的，我想干掉他，可我只有一個人。你要是用得慣斧頭我還可以借你，可明顯你不行。所以除非你有更好的辦法，否則這件事我得找別人啦?！?/span>

“……辦法倒是還沒想出來，但我可以跟你說個故事。”尼娜躺回床上看著破舊的天花板說：“我來這個地方前經(jīng)過了那個小鎮(zhèn)，遇到了個被丟在路邊上的落魄女人。她說她家的丈夫被伊戈爾的手下糾纏欠下一筆巨款。那是個性子剛烈的女人，長得也不差。她上門去找伊戈爾說理。那混蛋裝成一副善解人意的模樣，說如果她從了他就能免了她丈夫的債務(wù)……那女人面上同意了，但她帶著一把小刀。不是殺伊戈爾，而是殺她自己。但正如你猜測的，她的刀被搜了出來，顯然他們以為她是要刺殺伊戈爾，他們看來時不時會遇到這樣的事。所以……接下來你明白的，那是一個女人能碰上的，最悲慘的事了?！?/span>

“我猜你做了什么，是吧？”

“我不想回憶，但結(jié)果你是知道的……就是你剛見到我那天的模樣?！?/span>

“你是說腹部頂著兩個窟窿還非要挑釁帝國軍的傻子嗎？那我的確見過。但說實話，你說你不會用矮人斧也就算了，為什么連劍都會被搶了去？我聽說近衛(wèi)軍可不是隨隨便便能進(jìn)的，貴族也不行。”

“我知道你在羞辱我，但就算是換作近衛(wèi)軍最能打的將軍也不能在一對十的情況下不落荒而逃?！?/span>

“行了，行俠仗義的女男爵，我充分了解到你的困難了。還是來談?wù)勗趺慈×艘粮隊柕男悦?。聽了你的故事我有了個方法?！?/span>

洛洛塔跳上了床，盤腿坐下，好讓自己居高臨下地看著尼娜：“我們用美人計?！?/span>

“很遺憾，我想他記得我的模樣，盡管他不知道我是女人。”

“誰說要你去了？”

尼娜挑了挑眉毛：“難道他一大老爺們還能喜歡一個孩子不成？”

洛洛塔說：“你可真是什么都不懂，我們矮人可是很吃香的，尤其在這些老頭子那兒。你看，我去的話就用不著刀了，只需要一截樹枝——他們不至于連樹枝也收了。我會讓他安安靜靜地離開人世的，但我也需要你的幫忙。你得跟我一起去，放心，我給你化化妝，不會有人認(rèn)出來你的?！?/span>

尼娜問：“我為什么也要去？”

“當(dāng)然是襯托一下我的美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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