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的吶喊
序
陰霾的天空籠罩著這片不見光彩的大地,灰白的云層濃厚地遮擋了太陽的光芒,使得這一切都顯得那么寂寞與沉寂,都顯得失去了生機,失去了活力,失去了希望。
我蜷縮在一棵死掉一半的樹的下面,樹的枝干是歪著的,但是有的也特別筆直。立秋的日子,也許是陽光太刺眼了吧,我顫抖地捧起一片落葉,把它蓋到了我的眼睛上面。
我的想象,我的心靈,我的腦海與周圍的環(huán)境是如此的格格不入,樹葉依舊隨著颯爽的秋風來回起舞以綻放它們的最后的舞姿,鳥兒也努力地展示著自己的歌喉。根本沒有靈體,會傾聽我內(nèi)心的痛苦,會傾聽我內(nèi)心的最深處的聲音。
悔恨我失控亦或是自以為是說出傷害朋友的話,雖然已過去良久,但仍是那么歷歷在目。那些字詞如同一把把鋒利的尖刀,割裂了我們之間的紐帶,拉開了我們的距離。
啊,我多久沒有見他了呢?也許是一年?兩年?
我不知道來到這棵樹下多少次了,每一次在太陽退場之際,在夜的氣息飄然降落時,夾在光明與黑暗之間,默默地打開手機嘗試找到我和他的聯(lián)系方式,輸入著我想和他傾訴的話語,輸入著自己內(nèi)心無限的悲傷愧疚之情,然后,然后再把所有的話語給刪除。我的心靈很久以來都沉浸在悲傷與悔恨之中,仿佛被無數(shù)尖銳的尖刺刺穿,每一根都滴著血,含著淚,扎在我的不為人知的內(nèi)心。
后來我徹底失去了他的聯(lián)系方式,但我還會經(jīng)常來到這棵樹下,寫著沒有收件人的信,一封一封,一件一件——然后,全部刪除。
陰沉的天氣與我的內(nèi)心情緒交相輝映,我的身體,我的內(nèi)心都是如此沉重而凄涼。我希望大樹的陰影能將我完全包圍,把我包裹在一個庇護所內(nèi),讓我逃避外界的喧囂與紛擾。我希望可以來一陣,哪怕只是一絲絲的清風,可以在低聲中說著安慰,用它輕柔的臂膀,輕輕撫慰著我的臉頰。
“我的聲音就此別過.......”
“我希望它飄到了大山的盡頭......”
“我希望它沉眠在湖畔的深處......”
“我說不出話的聲音,抽泣著,離我遠去.......”
“過去我們平日的寒暄,此時我卻這般懷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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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時間推移,我的回憶也在不斷地消逝。
寢室的窗邊,站立的是孤獨的身影。月光透過窗戶肆意地灑在地板上,投下柔和而又凄美的光影。我靜靜地凝視著窗外的星星,似乎試圖找到一絲寧靜。
順著窗戶外看去,遠古的星輝與現(xiàn)代的高樓交錯,雖然復雜,但是又是那么的有規(guī)律。我放下了手中的書本,那些點點的星星,在黑暗中靜靜地閃爍——不知多少光年之外恒星,在努力綻放著它的生命。星星,逐漸擠占了月亮的舞臺,點點星光,照應著我內(nèi)心被隱藏的情感,時而亮起,時而隱沒。
我的內(nèi)心充滿了不安與迷茫。雖然來到了一個新環(huán)境,但是我總是覺得內(nèi)心少了什么,總覺得自己在追趕著什么,卻不知道具體是什么。我從來不說自己的困惑與焦慮,從來不會展現(xiàn)自己的脆弱。
窗外的風輕輕拂過,窗簾輕搖,仿佛是大自然在輕聲呼喚我,指引著我道路似乎就在前方。我緊閉雙眼,試圖在內(nèi)心深處尋找答案,然而只有寂靜的回音在我心靈的深處回響。
光陰匆匆流逝,我的周遭環(huán)境似乎已經(jīng)不知不覺地發(fā)生了數(shù)次變遷,我所相識的面孔也如潮水般更替了一屆又一屆。
畢業(yè)之后,我步入了教師的行列,在一所高中旁找到了一間小屋,將自己的孤獨心靈沉靜地固定在這片陌生的土地上。一日又一日,一月又一月,一年又一年。
盡管我曾教導過許多批學子,然而總有一年的學生,他們的面孔銘刻在我心靈深處,每當我回憶起,自責涌上心頭,仿佛是永遠難以彌補的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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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夏天的炎熱,我接到了校長的電話,他的聲音平靜而堅定。事情很簡單,只是需要我代課一個班級,不會超過一個月的時間。我整理了一下桌上的資料,瀏覽了一遍新班級的名單——有些熟悉的名字,但大部分是我從未聽說過的。或許并沒有什么需要在意的,畢竟現(xiàn)在是假期,我得準備一下晚餐的食材。
我拿起錢包,整理好食品袋,走出門外,然后輕輕地關上門,小心地將它反鎖。
我沿著有些年代的小道的走著,兩旁的胡同很多,我喜歡清凈的地方,我找了一個沒什么人的胡同走了進去,雖然會多繞一些路,但是卻有難得的清凈。
“站住?!标幇道镒叱鰜硪粋€瘦小的男生。
我上下打量了他一番,他貌似打扮得挺酷的,但是我透過他的衣領,看到了他里面的襯衣是我所在學校的校服。同時,他的鞋子,與他的華麗的衣服顯得那么格格不入。
他瘦小的身影透露出一股不安與掙扎。“你抽煙嗎?”他突然問我這么一句。
我看了看他給我的“煙”,我笑了笑:“不抽的?!?/span>
我看不清楚他到底給我了什么,我也沒去認真想。“你還有事嗎?”我問了他一句。
“你真的不想買嗎?那可以給我一些......”他的聲音漸漸壓低,仿佛怕被人聽見。
我從錢包里掏出了一張鈔票,遞給了他?!熬彤斘屹I了?!?/span>
“謝謝。”男孩顫抖地接下了鈔票,他始終沒有抬頭看我,他接下了鈔票就立馬離開了,消失在一條更漆黑的胡同里。
接著的一個星期,我每天準備飯菜時都會路過那條小胡同,但是在這整整一個星期里,我卻再也沒有見到過他的身影。與此同時,新學期的鐘聲也即將敲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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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到來,我踏入了那個我臨時代課的班級。
我進行了最簡單的自我介紹——“在接下來的一個月里,我將是你們的臨時班主任?!庇梅酃P,我在黑板上寫下了自己的名字和郵箱。
通過與上一屆這個班的老師交流,我了解到一些情況。他們提到,這個班級因為某些原因,可能有兩名同學的狀態(tài)不太好。我熟悉他們的名字,也許我知道其中的原因。
“你們有什么建議給我嗎?”我詢問了我的前輩們。
“最好不要太過干涉?!彼麄兘o了我一個建議。
我點了點頭,讓他們看到我接受了他們的提議后,我離開了辦公室。
“我知道高中是一個很艱難、需要吃苦拼搏的階段,現(xiàn)在我們已經(jīng)邁入了高三年級了,作為一名新班主任,我希望今天大家可以抽出五分鐘的時間,寫一下當下大家自己的需求或者情況,當然,這取決于你們,如果與大家的學習沖突了,就忽略我說的就好了?!迸R晚自習開始的時候,我在小班會上給大家說了一下我的想法。
小班會結束就是下班的時候,我一如既往地按時下班,走著一直走的道路,準備晚餐。這一次,我又遇到了一周多之前見到的那個男孩,他半坐在自行車上,一只腳撐著地面,一只腳無處地依靠在腳踏板上。我靠近他的過程中,他抬起了頭看著我。
“我見過你。”他說。
“嗯好?!蔽抑皇呛唵蔚鼗卮??!澳銢]有去學校嗎?”我問他。
“你是市高中的學生吧,你這個年齡現(xiàn)在應該在學校里面學習?!?/span>
“你怎么也這么說。”他向我抱怨道。
“因為我是一名老師?!蔽腋嬖V他。
突然,胡同里的路燈突然打開了——天已經(jīng)完全黑了,同時,在半黑半明的環(huán)境下,我漸漸看清了他的臉。模糊間,我看到了他身上的幾道傷痕。
“打架了嗎?”我問他。
他驚愕了一下,立馬用手遮住了脖子下面的傷?!皼]什么大不了的?!?/span>
“我家里有藥,需要的話你就來一下敷一下藥吧。就在這附近。哦,不嫌棄的話,順便吃個晚飯?!蔽宜ο逻@句話,慢慢地邁開了步伐。
“你這個人啊.......”他不情愿地從自行車上站了起來,沉默地跟在我的后面。
在昏暗的燈光下,他跟從著我的影子,而我卻駛向著沒有任何方向的黑暗。
“請進,小聲一些。不要吵到了隔壁的老太太了?!蔽逸p輕地打開了房門,向他揮手示意進門。
“干什么啊,都來了,還不進來?”我推了一下他的后背。
“房間不大,你先坐在這別動,我給你拿藥去?!?/span>
我取完藥,“脫了外套吧。”我對他說。
“不行?!彼吐曊f了一句。
“是害怕讓我看到你里面的校服嗎?”我笑了笑。
他沒有說話,片刻的寂靜后,他脫下了他眼中所謂時尚的外套。
“你這校服挺干凈的。來吧,敷上藥?!?/span>
處理完后,我讓他在那里休息著,然后去準備晚飯。
很久家里沒有來人了,今晚做了二人份的晚飯,感覺有些不適應。
“來吃吧。”
他這一次沒有客氣,直接狼吞虎咽起來。
“吃的挺香?!蔽覍λf到。
“反正你一會就要問我為什么不上課啥的是吧。”他含糊地說。
“哈哈哈,如你所見,我很好奇?!?/span>
“等我吃完飯,別罵我。”
“當然。”我也動起了碗筷。
吃完飯后,我問他:“你不來上課肯定是有什么問題吧?!?/span>
“很簡單,不想上?!?/span>
“你今年多大?”
“高一。”
“你以前去過學校吧!”
“上個學期的事情了?!?/span>
“你的父母現(xiàn)在怎么樣?”我冷不丁地問他。
他的臉一下子就僵住了,想張開嘴,但是久久無法發(fā)聲。
“如果想說的話,就把它說出來,說出來也是一種排解方式?!?/span>
他抬起頭,看向窗外,又摸了一下床單,仿佛是在熟悉某一種過去的感覺一樣,然后錘了一下自己的胸口。
“我不知道。他們反正我再也找不到了,那些該死的警察也是一直也沒有給我關于他們兩個的任何消息。但是絕對不是,絕對不是你想的那樣,他們只是兩個只在乎自己在乎錢的人,他們根本不考慮我?!?/span>
他停頓了一下,含著憤怒地說。
“最近我還見到他們是去年,那時候我家里來了一個所謂的醫(yī)生,告訴我媽要進行什么治療,之后僅僅過了三天,他們就帶著錢離開了這個家。”
“他們跑了之后,那個所謂的醫(yī)生多次找到我,要我去做某項檢查,我實在受不了他,就把他打了一頓,讓他以后再也不敢來找我?!?/span>
“然后我就不想上學了,跟著一些人賣東西掙點錢而已,如你所見。你現(xiàn)在是不是要說回學校上課的話了?”
我迅速地記下了他說的每一句話。我面前的這個男生,他真的很慘,也很堅強。
我沉默良久,他看到我遲遲不說話,緩緩起身,說:“今天謝謝老師了,我現(xiàn)在要回去了。”
“你回哪?”
“你管不著?!彼ο逻@句話。
“不行,你今晚留在我家里住。這是我一個老師的命令?!蔽乙贿呎f著,一邊鋪著床,然后鋪開地鋪?!澳闼@,今晚好好休息一晚吧?!蔽遗牧艘幌麓矄?,“還有,明天你不用一定要去上學。另外,以后你的那些東西,不要賣了,我也不允許你賣了?!?/span>
“啊......”
我并沒有理會他,強行擋在了他的面前,把門鎖住。
“看你的黑眼圈,今天就歇了吧。”
也許我沒有真正考慮他的感受,但是我認為身為一名老師我做的是對的——讓這名有特殊情況的學生不要再從事不好的東西,從事令人心碎的故事。
但這僅僅我當時認為的“正確”而已。
我洗漱完后,睡在了已經(jīng)打好的地鋪上,希望甩掉所有的記憶,進入未知而令人期盼的夢鄉(xiā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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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我早早起了床,準備兩個人的午餐。見他沒有醒,我留下了字條,便前往了學校。
“飯就在鍋里,鍋蓋蓋著,你醒的時候應該還比較熱乎?!?/span>
今天我沒有走我一直走的胡同,我踏上了一輛公交車。當然,我的目的地不是我的辦公樓所在地,也不是所教學的那個教學樓。我今天需要去綜合教學樓,去從事我的另一個除了教學以外的身份——作為物理競賽老師給一小部分同學進行授課,當然,我只是講授一部分知識而已。
也許我很喜歡這份工作本身,但我也許不喜歡暗含于其中的模式,雖然這種模式我目前還是講不清楚。班上有兩個同學,就是今年的物理競賽退役的選手,我教授他們的時間不長。
由于備好了課,今天的授課比較順利,留下了作業(yè)后我便準備離開。
我收拾好手提包,下了樓,前腳正要踏出這棟樓的大門。突然,不知道為什么,我想再上去看一眼,看一下這些學生們的狀態(tài)。
我希望他們可以保持當初他們剛剛加入時的熱情與激情,希望他們是真的因為自己喜歡而加入,而不是因為其他的一些來自外部的壓力。
我一步步地踏著樓梯,漫長而短暫的五樓,走過了多少人的青春。
我透過后門的門窗,用灰暗的眼睛注視著同學們的一舉一動。一瞬間,眼淚從我的眼睛不斷流淌出來。
為什么呢?
我下了樓,返回了辦公樓,準備下午的授課。當然,我沒有忘記昨天班會給大家布置的不算任務的任務。全班四十多人,我大約收上了十幾份反饋。
但是讓我悲痛至今,讓我永遠無法忘卻的,有兩份。
有一名男生,他的成績很差,他說他不喜歡學習,不喜歡上課,他喜歡歌唱,他的夢想是組建樂隊,他希望他的未來是歌聲的未來。
另一名男生,剛剛從物理競賽退役,他討厭當下班上的學習氣氛,他說他感到了無窮的距離感與陌生感。
其實我期盼著另一位搞物理競賽的同學也能和我反映一下的。但是令我遺憾的是他沒有說,我也就漸漸忘卻了這件事情。
“如果我的未來是歌聲的未來的話,我愿意用我的一生,用我所有的生命與激情去實現(xiàn)這個目標!老師,我的想法對嗎?”
我真的想在他的身邊給他加油?。?/span>
我給他回了信:“加油!”我認為他的想法我就應該去支持他,也許我對一名學生鼓勵這種作為不符合我應該有的行為,但我覺得任何人的夢想不容得別人的指手畫腳。
“老師,我真的不知道該怎么追上同學們的進度,不知道該怎么融入這個已經(jīng)與我陌生的班集體,我是不是該去看心理醫(yī)生?”
我不知道該怎么回答他,我遲遲沒有給他回信,我在想是否有一天他會來找我,會向我具體說一下他的問題。
我真的想對任何一個需要幫助的人施予援手,但是奈何語言的局限性。言不達意,深深折磨著我,我更希望我可以做出一些事情切實去幫助他們。我想給他們發(fā)聲,也想傾聽他們心中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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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晚自習結束后,我回到了僅僅裝得下我的寓所。
我一如既往地以極輕的聲音打開了門,我看到的卻是那個男孩在整理他的那些所謂的煙。
他聽到了開門的聲音,立馬回頭并把那些東西藏到了自己的懷里。
我這次沒有抑制住我的憤怒,我快步走向前去,一把搶過了他的那些東西,并扇了他一個耳光,“你以后,我絕對不允許你再搞這些東西了!”
“為什么?你不允許我是吧,那我走!我走!”他也站了起來,摔門而去。這一次我沒有阻攔,一天的忙碌后,我只想休息。我回到了應該是我睡的床上,連衣服都沒有換,就直接進入了夢鄉(xiā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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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人的夢也許是充滿甜蜜,也許也有著悲傷痛苦,但是我的夢卻是單一乏味的黑暗,是深不見底的深淵。
例行著以往的日程,到辦公樓簽到,趕早讀。
“老師。”我忙著備課時,有一個聲音輕輕地打斷了我的思緒。
“嗯?”我指了一下旁邊的小凳子,示意他坐下。
“謝謝老師對我的鼓勵,我今天是來向您道謝的?!痹瓉硎悄且晃涣⒅居谝魳返耐瑢W。
“嗯。同學,人生的道路不只是有學習這一條。雖然學生應該是以學習為重,但是如果你堅持你的夢想,那就前行吧!”
“嗯,老師。我那個......”他支支吾吾了起來。
“嗯?但說無妨?!?/span>
“下周天放假期間,我將會舉辦我的第一場音樂會,我準備了大約半年多,我希望老師可以去聽一下。地點就在中心廣場的歌廳里?!?/span>
“好啊,我如果有空那我一定會去的!”
他的語氣越來越興奮,從口袋里掏出了一張門票,“老師,如果您可以去的話就直接用這張門票就好了。這是我們內(nèi)部的票哦!”
“好啊,謝謝?!?/span>
“應該是我謝謝您!”他說完后,一路小跑邁著輕松的腳步離開了辦公室。我想這個時候他應該是真的很開心很快樂。說實話,我也對下一周后的音樂會有一點小小的期待。
但是應該我不應該去支持他干這件事的,畢竟我不了解他的具體情況。
今天下午,我收到了他的父母的電話。大意就是讓我督促他們孩子的學習,讓他盡快放棄成為一名歌手的可笑的夢想。我當然知道這個道理,我打算再過一段時間去考察,至少先等完他的音樂會結束。
晚上,我約談了那個搞物理競賽退役的學生。
“我感到被欺騙了,我覺得我的付出全都付之東流了。我覺得我在從事一件很沒有意義、無趣、冷酷的事情。現(xiàn)在課程又趕不上了,班里的同學我仿佛不認識了一般,家里父母我又不敢去面對,我現(xiàn)在真的不知道該怎么辦。”
我只是傾聽著他說話,靜靜地聽他說完。
我在這個時候竟然保持了該死的冷靜,該死的理智。我那一晚上說了幾乎所有老師都會說的客套話與安慰詞。
我覺得我僅僅是聽他傾訴就很好了,這種事情非常復雜,我不想直接插手,但我可以在日常的上課去幫助他。
我覺得我做的是很理智的。我認為他在較為封閉的空間與時間內(nèi),心靈也得到了塵封,他可能沒有真正把握到他的心靈,或者說,他很久沒有向別人傾訴,導致他的過多的思緒,過多的悲傷亦或是其他,根本不是用語言可以言說的。但我還是想傾聽他心中的聲音。
我就這樣,和這位同學保持著不遠不近的距離,他隨時可以來向我傾訴,我也一直在原地傾聽。我貌似也很羨慕這些同學,羨慕他們有一扇窗戶可以發(fā)出自己聲音。
晚上,我沒有坐公交回家。我依舊沿著最開始的道路,走著小巷,享受著大自然饋贈給我的黑暗與寂靜。
一手提著今晚雙人份是食材,一手提著我的公文包。在那個黑暗的角落,我看到了熟悉的身影。我看了他一眼,他沒有說話,跟在我的后面大約三米的位置,一直跟到我的那個房間。
“老師,煙我不賣了。”他停頓了一下,“以后也不賣了?!?/span>
我沒有理會他,給他了一雙新買的拖鞋,“暫時就住下吧。我去做飯。”
“老師你的意思是我就一直住這里嗎?”
“不是。你只是暫時住在這罷了。”
我沒有再說話,雖然他之后又問了我很多問題,但我始終沒有給他任何一句回答?,F(xiàn)在我只希望時間可以過得快一些。我希望事情順利,時間加速流逝,促使著事情向更好的方向發(fā)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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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師,我給你清唱一下最近我寫的歌好嗎?”那個男生在大課間對我說。
“榮幸至極?!?/span>
我始終無法忘記當時他那雙澄澈透明的眼睛,表面上是那么樂觀向上,是那么純凈,那么的令人難以忘卻。
但是玉石并不是完美的,及時從外面看是如此的美妙,它的內(nèi)在可能充滿著瑕疵,或者,裂紋。
“我的聲音離我遠去,
它飄到了大山的盡頭,它沉湎在湖底的深處,
那令人傷心的、悲傷的話語,離我遠去。
他們對我說的話啊,從心底厭惡著,
嗚咽地抽泣著那漸漸離開的聲音,
而被留下的我已經(jīng),泣不成聲。”
這就是當初他給我唱的歌,也許原文不完全是這樣,但我總算記住了大意。
“你喜歡這種類型的歌嗎?”我問他。
“嗯!非常喜歡!”
“歌詞比較沉重呢。不過這樣子也有著更多的深意?!蔽覜]有過多地干涉他的創(chuàng)作喜好,但是它的這首歌讓我的心情不由得更加沉重。直到今天,我的音樂喜好之一就是這一類比較沉重的歌曲。
今天下午,我又一次收到了他的父母打來的電話。依舊是讓我監(jiān)督他好好學習,勸導他放棄成為歌手的“不可能的夢想”。
我用應該有的聲音與態(tài)度回答了他們。這幾天的某些思緒突然涌上心頭。
我用應該有的聲音與態(tài)度回答了他們。我放下手機,心情翻騰,我試圖讓自己平靜下來,但內(nèi)心卻是一片混亂。
我不知道我對他的支持是否是對的,我不知道我對他的這些關心究竟有無必要,我不知道我做的是否是正確的。握緊了窗臺,仿佛要抓住什么,但又抓不住任何東西。
我重新拿起手機,打開短信,打下了很多字,很多字,只是沒有任何的收件人,然后將內(nèi)容全部刪除。
未來究竟是光明的,還是僅僅是一面鏡子,背后藏在你看不到的魔鬼?
我會一直這么沉淪下去嗎?身邊的這一切仿佛都是那么空洞,都是那么的遙不可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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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我提前回到了家,然后駕車去事務所,想聯(lián)系一位律師。
我在事務所呆的時間比較久,當我與律師談完話后,已經(jīng)是快九點了。
我連忙驅(qū)車回家,沒有準備晚餐,“今晚就簡單吃一下泡面或面包吧?!?/span>
一如既往的,我輕輕地打開了房門,正準備換掉上衣。
“你怎么現(xiàn)在才回來?今晚不是你的晚自習加班吧?!?/span>
“加班,有一些其他事情要處理?!蔽颐銖姺笱芰艘幌?。
“我準備好了晚餐,來吃吧,就差你了?!彼砬橛行┎豢欤侨允茄b作沒有任何事情發(fā)聲。
我看了一下餐桌,雖然都是從外面買的熟食,但是擺盤卻特別的精致,餐具也擺放著整整齊齊。
“你哪來的錢?”我很好奇地問他。
“以前賣東西攢了一點罷了,嘿嘿?!?/span>
看到他用心準備的晚飯,我的心情不由得更加沉重,我對我的所作所為感到特別的厭煩。
我討厭今晚的自己,真的。但是其實也無法確定自己是否應該去討厭自己。我沒有立即去吃飯,而是從公文包里抽出了一小本文檔,鎖到了我書房的柜子里。
“簡簡單單買了一些熟食而已,可能沒有那么好吃?!?/span>
“沒有的事,今晚要是沒有你估計我就得餓肚子了。今晚真的很感謝你了!”我對我面前的這個學生說到。
今晚我做了一個特別久遠的夢,夢到了很久很久之前我傷害的那個朋友,夢到了我還是一個學生時在那棵大樹下的身影,夢到了我在給他寫著一封封的信,然后一封封地刪除。也許我對這種事情已經(jīng)無感了,這場夢對我第二天的工作將不會產(chǎn)生任何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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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那個男孩已經(jīng)在我家住了整整一周。當周末來臨,我又一次前往事務所,將我的簽名留在了一堆文件上。從清晨一直到午后,我勉強扶著疲憊的身體回到了家。
然而,我并沒有停下來休息的打算。我疲憊不堪地繼續(xù)前進,為晚餐做準備。這一次,我特別用心地策劃了晚餐的菜單,希望能夠?qū)⒁环萏貏e的關懷呈現(xiàn)在桌上。
我們坐在餐桌旁,我不由自主地將話題引向?qū)W校?!澳阌袥]有考慮過,等生活穩(wěn)定了,考慮回去上學?”我輕聲問道。
他的眼神在餐具間游移,沉默片刻后回答:“嗯……也許可以考慮一下?!?/span>
我放下餐叉,低頭凝視著盤子,語氣漸漸變得嚴肅:“我希望你能盡早開始追求……正常的生活。?!?/span>
他的聲音突然變得有些遲疑:“老師,你怎么了?”
我深吸了一口氣,輕輕搖了搖頭:“沒什么,只是覺得我們不能再繼續(xù)這樣下去了。明天開始,你就不要再留在我這里了。我已經(jīng)為你找好了住處……”
突然,他的情緒激動起來:“我不要!我要留在這里!這里是我唯一的寄托,我已經(jīng)習慣了這里!”
他的聲音充滿了堅定,甚至有些不安的情緒蔓延。我站在門框旁,沒有回頭,試圖控制住內(nèi)心的情感。我緊緊攥住拳頭,努力不讓自己的情緒失控。
“你既然要趕我走,那為什么當初要讓我來?”他的聲音中帶著一絲疑惑,一絲委屈,但是我沒有聽出憤怒來。
我聽到這句話,倚靠在門框上,背對著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試圖平靜下來。沉默了片刻后,我終于轉(zhuǎn)過身:“因為我想,也許我能夠給你幫助,至少讓你有一個機會?!?/span>
他注視著我,目光中有著難以言喻的情感,但他沒有說話。我知道,他內(nèi)心的矛盾和痛苦,或許遠比我能想象的還要深重。
但是我的決心已定,我認為這樣做,才是最好的,才是最有利于他的成長的。
從明天起,我就要結束著短暫的二人居的生活,重新獨自一人,生活在沒有任何人知道的地方?;氐揭郧暗纳睢?/span>
但我的內(nèi)心卻充滿了自責,我是不是不應該去關心這個學生?
我是不是幫了他的倒忙,我是不是對他的內(nèi)心造成了更多的、不可磨滅的傷痛?也許我應該尊重他最開始沒有我介入時的選擇。
“你最近忙的也是這個事情吧?”
“嗯......”
這句話結束后是長時間死一般的寂靜。
第二天,我很早就起了床,準備好了早餐,聯(lián)系了律師,然后就離開了房門。我努力不去想他的神情與面孔,如同割舍了什么一樣,夢魘纏繞在我的心頭久久不可散去。
一會后,一輛白色的車,上面的紅十字特別顯眼,來到了我住所的樓下。下車,與律師握了握手,沒有多說任何一句話。交付了鑰匙,沒有上樓,消失在小巷里,而小巷里,今天卻掛起了“預防艾滋”的橫幅。
我佇立在那張橫幅前良久,但令我憤怒的是,我竟然沒有任何情緒的波瀾。這個時候,那輛白色的車從小巷間留下的世界的縫隙間一閃而過,我手機也振動了一下。
也就這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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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到了學校,重復著機械的、早已安排好的工作與日程。
也許我早已厭煩了這一份工作。無法為自己發(fā)聲的工作。每個同事都在為了自己、為了榮譽而工作。雖然我也算他們其中,但是我......
無法用語言表達的東西。
如果能辭掉這份工作就好了,也許超市里的售貨員是一份更好的工作。
這個月學校的月考,愛音樂的那個學生依舊是沒有來考試。我沒有把這件事情告訴他的父母,也許是暫時的。
另一個剛退役的學生也是成績大不如前。
“老師,我的成績該怎么辦?我已經(jīng)很努力了,我是不是就這樣徹底頹廢了?!彼谠驴冀Y束后,不止一次地來找我傾訴。
雖然我依舊是那些鼓勵的話語。但我也明白,積重難返。我只能希望他可以先用努力擺脫自己的成績落后的現(xiàn)狀。
“老師,我感覺周圍對我的眼光里充滿了鄙視與鄙夷。我不想上學了。”
他請了一次假,暫時躲避著班級,我沒有反對。
我擔心我過度的關心會對他有負面的效果,特別是這種情況,無法用語言表達清楚的情況,無法用語言將自己的內(nèi)心表達出來。我只能用行動,希望長時間的陪伴下可以成為化解傷痛的良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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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師,這周天的音樂會,期待您的到來!”
我只是向他揮了揮手。我不想多說什么。
其實對于這個音樂會會發(fā)展是什么樣子,我的心里沒有著落。
眼看到了周六,我驅(qū)車在街道上,我事先去了音樂會的場地熟悉了一下,之后,沒有目的地行駛著。
我聯(lián)系了一下那個律師,問了他之前的那個男孩的情況。
他發(fā)給我了一份傳真,一份他的病歷的傳真。我看了看傳真,又把傳真翻過去,既讓我可以看到它的存在,但是又保證我看不到它的內(nèi)容。
今天晚上,喜歡音樂的男孩的家長來到了我家進行拜訪。內(nèi)容還是之前說的,還是之前說的......
“他唱著那些沒人聽的歌,還不如去學一會習,考個好大學!”
我真想讓這兩位家長可以停下來,哪怕只是靜下來一小會,去傾聽他們孩子內(nèi)心的聲音,傾聽他的內(nèi)心最深處的聲音,而不是在這里做自我的揣測,按照自己有限的了解去給別人的行為下定義。
也許我也和這些家長沒什么區(qū)別。我做錯了很多事情。我也該停一會了。
“您們說的情況我都了解了,我會盡力勸告他去好好學習的?!?/span>
兩位家長沒有聽我說話,我和他們解釋了男孩的一些情況,卻換來的是“你比我更了解我的孩子嗎?”之類意思的話語。他們不像是來溝通的,反而是來給我下命令的。
送走他們之后。我關了燈,點了一根蠟燭。
我看到了之前朋友給我送的煙,我此時多么想去試一下,麻痹那些煩惱。但我沒有那么做,就這樣,我伴隨著月光,沒關窗戶,與著冷風,躲過了這個平常而又寂寞冷清的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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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天,我按照約定,去了他的音樂會。
來到人不是很多,不過這也算是一個正?,F(xiàn)象。
男孩看到我后,熱情地把我接應到了貴賓座上?!爸x謝老師!”
我苦笑了一下,“加油?!蔽铱梢钥闯鏊麑裉熳隽顺浞值臏蕚?。我希望他的努力可以換來一定的成果。
熒幕不斷地升起,我漸漸看清了他的面孔。
看到了他在舞臺上的樣子。及時臺下沒多少關注,但是他卻充滿著無限的熱情。觀眾大部分都是上一場留下的。
不知道為什么,我感覺我與他的距離是如此的遙遠。金碧輝煌的舞臺,我卻看到了背后的陰森的黑森林與古老的城堡,看到的是無人問津的落葉在角落里,被人踩踏、被人蹂躪。
他的在唱的專輯的時候,不知何時,我身邊的觀眾都消失不見了,我抬頭看了一下,觀眾都在不停斷地起身、離場,傳達著最冷酷無情的回應。
我在最前臺,感受到了一連串的淚珠滴入了我的內(nèi)心,擊碎著我的最后的希望。
他唱完了最后一首歌,沒有掌聲與鮮花,只有死一般的寂靜。
不知不覺,會場只剩下了我一個人,我仿佛置于了另一個世界,失去了一切與原先世界的通信與記憶。
“老師......”他依舊是掛著笑容。
“很棒了,加油。以后會更好的。”我說出了我最冷酷無情的話。
“謝謝老師......”他沒有再說話,回到了幕后。
這是我與他的最后一面。周一又上課的時候,我沒有再看到他來上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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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還好嗎?”我桌旁的同事關心地問了我一句。
“沒事的?!蔽蚁蛩龜[了擺手。
也許我不應該對他加油的,他們的父母說的對啊,也許,我應該強行讓他放棄自己夢想的,因為他的夢想也許在那時根本走不通。
或許我就不應該關心這件事情的,代課這個班后,一切照舊是更好的選擇。
我仰起頭,嘆了口氣,氣息里包含了多少感情,我也說不清楚,但是這股聲音飄到了天花板上,被撞擊得消散無痕。
第二天下午我收到了他的退學申請,他的父母、校長都來找到了我。
我被嚴重批評了一番。雖然校長最后還是努力維護了我的工作,但他們父母對我仇恨的眼光我仍銘記在心。
“我不知道該怎么說,真的......”
我覺得我不適合繼續(xù)這份工作了,我之后一周就向校長提交了自己的辭職申請書。校長看了看我,說:“那件事其實與你無關的,我已經(jīng)給你擺平了?!?/span>
“我覺得我確實不適合這份工作了,校長先生,給我一個機會吧......”
校長看了看我,沒有說話,簽了個字,示意我出門。
也示意我可以隨時回來。
我最后一次回到了我的那個教室,看著全班的同學——也看了一下角落里那個空蕩蕩的桌子。
我很想在臨走之前對那個競賽退役的學生說一聲“加油”,但我沒有,我什么都沒有做,就離開了這個我不應該來到的班級,離開了這所學校。
至今我才發(fā)現(xiàn),我的過去和那個退役的男孩是如此的相向,我希望能有一個人,即使無法給我多少幫助,但是可以給我陪伴,可以給我傾訴的機會。心中的聲音也許無法被理解,僅僅“說出來”,也不妨是一種救贖。
也許我應該多給一些他一些關愛,而少給予一些喜歡音樂的男孩多余的關心?;蛘呶?,根本不用去在乎他們兩個,任憑他們自由發(fā)展。
我的性格不允許這樣,他們沒有向我傾訴時,我可能確實會不管不問,但他們向我傾訴、向我求助了,我便不自主地放上心里去。
也許我說的也不是很對,那個在胡同里遇到的男孩就是我主動地去多管閑事了,自以為按照對他好的方式進行著。
即使他們向我傾訴,但我感到我仍然沒有聽清他們內(nèi)心的聲音,仍然無法做到他們想讓我成為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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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約過了半年,我經(jīng)過那個有紅十字的收容所。
我走進了大門,找到了一名看起來是剛來的新的護士。
我問她那個男孩是否在這里。
她上下打量了我一番,問我:“你還是單身吧?!?/span>
“如你所見?!?/span>
她笑了一聲,打開電腦,查找那個人名。
“先生,這里沒有你說的那個人?!?/span>
“哦,謝謝了。”
又過了幾個月,夏季高考結束了,包括著我曾經(jīng)帶過課的那個班。
我回到了學校的廣場,想看一下他們高考的情況。
“優(yōu)秀名單?”我指著廣場中心的一張大字報,問到。
“哦,這個是考上名牌大學的同學的名單?!?/span>
我走到了這個名單的前面,從上到下,細細掃視著每一個人名。
“他們都好厲害??!哈哈,我考的成績我就知足啦!”
“我也是,正常發(fā)揮,沒有遺憾。”
身邊響起了一個個聲音,響起了這些辛苦三年的畢業(yè)生的歡笑聲,而我獨自被留在太陽的烏云下,獨自接受著這灰暗的陽光的照射。
突然,我猛地抬起了頭。在優(yōu)秀名單上,我看到了一個讓我永遠無法忘記的名字。那一刻,我感受到了一點點來自內(nèi)心的慰藉,即使這永遠無法彌補內(nèi)心早已就下的巨大的空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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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了大部分積蓄后,我覺得我應該去重新找份工作了。
不保有任何希望的我,這次卻找了一份我比較喜歡的工作。
工作一段時間后,在四月份,我結識了一個朋友。
第一次,我傳遞了自己內(nèi)心的聲音,雖然可能只是一小部分的、殘缺的聲音。我開始嘗試去無比珍惜當下的生活。希望可以打開我過去的內(nèi)心的鎖,懺悔我的罪行。
有一晚,我告訴了她我以前作為教師的經(jīng)歷。
“嗯?!?/span>
我停下了腳步。
“怎么了?”她回過頭來。
我打開了手機,打開了短信。
她靠了過來。
我沒有抬頭。
隨便找個人,發(fā)個短信吧!
我找到了一個以前的高中同學,給他發(fā)了一封寒暄信。
“走吧!”我對她說到,推了一下她的背。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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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聲音,就此別過
它飄到了大山的盡頭,它沉湎在湖底的深處
那令人傷心的悲傷的話語,也抽泣著離我遠去......
“早安”,您的心情又如何呢?
那些平日里的寒暄,卻令我這般眷戀
我的聲音消失后,世界都是如此的高興
我對他們說的話啊,從心底厭惡著
嗚咽地抽泣著,我漸漸離開的聲音
被留下的我已經(jīng),泣不成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