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伯重重地關(guān)上了臥室的門。

“我是不是說話有些重了......”陳伯?dāng)傋谝巫由希?/span>只要一想起那件事他就無論如何也無法控制好自己的情緒。

在昏沉沉的燈光下，陳伯打開了桌子上的廣播，又從桌子下的抽屜里掏出了一只煙緩緩點(diǎn)燃。

“本臺報道......”窗外暴雨的聲音太大幾乎快掩蓋住了廣播里的聲音。

“呼......”陳伯吐了個煙圈后緩緩地閉上了眼睛，手上的煙在一點(diǎn)一點(diǎn)地燃燒著。

“本臺報道，隨著新年的到來，小鎮(zhèn)上的居民已沉浸在新年的氣氛中。不過仍需注意，在明后兩天小鎮(zhèn)將有小雪天氣，請居民提前作好出行準(zhǔn)備?！?/span>

“咚咚咚......”陳伯將廣播放在廚房的砧板旁，邊聽著新聞邊準(zhǔn)備著今晚的飯菜。

門外的槐樹下，有一群孩子在玩耍著。

“快看，看我這煙花多漂亮！”

“沒我的煙花好看！這才叫真正的煙花！”

一個約莫七八歲的小男孩正在炫耀自己的煙花棒，手中的棒子正在綻放著燦爛的花朵。

“切......快給我一根玩玩！”孩子們頓時被煙花棒的美麗吸引住了。

“行，都可以玩！只要叫我一聲陽陽哥就給你們玩！”男孩雙手叉著腰，正得意洋洋地笑著。

“陽陽！”男孩的背后傳來了聲音。

“我說了要叫我陽陽哥......爸爸？媽媽？”男孩剛轉(zhuǎn)過身就愣住了，他隨及將手中的煙花棒全都扔給了一旁的小伙伴們，自己反而小步著跑回了家。

“爺爺！爺爺！快開門！爸爸媽媽回來了！”男孩的身后是一對年輕的男女，他們正在車上搬著沉重的行李。

“來喏！來喏！”陳伯剛打開大門，面前的小男孩就躲到了他的身后，探出頭偷偷地打量著對他來說既熟悉又陌生的父母。

“怎么了，陽陽？不歡迎爸爸媽媽回來嗎？”走在前面的女子剛伸出手來想要摸摸男孩的頭，不料男孩卻躲了過去。

“陳水，不是說你和陳魚今年不回來小鎮(zhèn)上過年了嗎？怎么現(xiàn)在回來了都不提前通知我一聲?！标惒畬⒛泻⒈Я似饋?，望向正在鎖車門的男子，眼神中帶有一絲責(zé)備。

陳水動作頓了頓，迅速抬起頭來笑著對陳伯說：“爸，我今年才升職，而且將近年關(guān)村子里要忙的事很少很少了，再加上......”

陳水和陳魚對視了一眼，陳魚把陽陽從陳伯的身上抱了過來。

“陽陽，有沒有怪爸爸媽媽不?；貋砜茨?/span>......”陳魚剛想朝著陽陽微笑，可是一開口眼睛里已經(jīng)是淚光點(diǎn)點(diǎn)。

“我......我一點(diǎn)都不想你們......”陽陽掙脫了出去：“我有爺爺陪著我就夠了！”陽陽說完后就打開門跑了出去。

“這孩子怎么了......”陳水剛想追出去就被陳魚拉住了衣角。

“讓陽陽他先適應(yīng)適應(yīng)，畢竟三年沒見了......”

“真的不再好好看看他嗎？”陳水抱住了正在哭泣的陳魚。

“足夠了，足夠了......”

陳伯從衣架上取下了自己老舊的軍大衣：“還是我去追他吧，你們先休息著?！?/span>

“好的，好的......”陳水待陳伯走遠(yuǎn)了之后，小聲地與情緒穩(wěn)定下來的陳魚商量起村子里的事情。

“那些家伙一定是瘋了......什么狗屁計劃，那就是在害人！”

“我們這次回來沒多少人知道......我們必須要破壞這次計劃......”

“也許這就是最后一次見陽陽的機(jī)會了......”

小鎮(zhèn)的一個巷道里，一個男孩正在一群混混面前保護(hù)著一個女孩。

“有一個只能賣糖葫蘆的老爹，你快連學(xué)都上不起了吧！”混混們在嘲笑著衣服破破爛爛的女孩，有的混混剛想對小女孩動手就被男孩用木棍打了回去。

“陽陽，你快走吧，你不是他們對手的......”女孩不想最好的朋友因為她而受到牽連。

“不行！爺爺告訴過我，保護(hù)女孩不受欺負(fù)是男子漢的責(zé)任！”陽陽堅定地站在女孩面前，即使混混正在不停地向他們圍去。

“快走，有大人來了！”混混們聽到后一哄而散。

“哎呦！”有的混混跑的稍微慢了一點(diǎn)，就被一個拳頭狠狠地打在了臉上。

“沒事吧，陽陽！”陳伯在確認(rèn)了陽陽并無大烊后，轉(zhuǎn)過頭對倒在地上的混混惡狠狠地說到：“都給我滾！”

“當(dāng)個英雄的滋味不好受吧！”把女孩安全送回家之后，陳伯先是敲了敲陽陽的腦袋，隨后便蹲了下去：“坐上來吧，都在那個女孩面前裝了一路了?！?/span>

“嘿嘿，爺爺你是怎么知道的?！蹦泻⒌淖?/span>腿在之前的打斗中被混混的木棍打紫了一大片，但陽陽并沒有在女孩面前表現(xiàn)出來，他不想讓女孩因為這點(diǎn)小事而內(nèi)疚一段時間。

“你以為我當(dāng)過兵是吹牛的？”陳伯把陽陽背了起來：“你以后再這樣逞英雄就自己處理爛攤子哦?！?/span>

“知道啦......”陽陽忍不住撲哧一下后笑出了聲。

“你今天可是個大英雄哦，至少對于那個女孩來說?！?/span>陳伯也笑出了聲，在夕陽的映襯下，爺孫倆在分享著自己內(nèi)心的快樂。

“如果還有壞人來欺負(fù)我，爺爺可以保護(hù)我，做我的大英雄嗎？”

“會的，一定會的......”

就當(dāng)陳伯走到公園的時候，一個男子急匆匆地跑了出來：“陳伯你在這啊，快跟我來！李大爺要鬧著自殺！”

“什么？”陳伯將陽陽從背上放了下來：“你可以自己一個人先回家嗎，我要處理點(diǎn)急事！”

“當(dāng)然沒問題！爺爺一定要早點(diǎn)回來哦！”陽陽與陳伯在落日的余輝中分別了。

“到底是咋了嘛！今天下午不是還在一起下棋嗎？”陳伯轉(zhuǎn)過頭來看著那名男子。

“李大爺?shù)钠拮?/span>今天下午突然心臟病爆發(fā)去世了，估計李大爺是覺得自己對不起他老伴，是因為他最后一刻沒有陪在她的身邊所以才......”

公園里的涼亭旁，一群人在攔著李大爺不讓他跳河。

“別攔著他！讓他跳！他一死家里面的孫子誰來照顧？”陳伯扒開了看熱鬧的人群，狠狠地給了李大爺一巴掌。

“你給我清醒點(diǎn)！連她自己都不知道她有心臟病，你又怎么會知道？現(xiàn)在最重要的不是殉情，而是趕緊處理好后事！”

“你的家人又沒有去世！你怎么會明白我的心情！”

陳伯一腳將李大爺踹進(jìn)了河里：“你自己先冷靜冷靜?！?/span>

“爺爺......奶奶她......”李大爺的小孫子從人群中走了出來，泣不成聲地哭著。

“對不起......”剛從河里爬出來的李大爺一把抱住了小孫子。在這以后的日子小孫子算是他唯一的親人了，為了孫子他還不能輕易死去。

“都散了吧......”陳伯嘆了口氣，在確認(rèn)李大爺沒有尋死的想法后就快步地跑回了家里。

天已經(jīng)黑了，街道邊的路燈早就亮了起來。熟悉的槐樹下，陳水和陳魚的車子被打碎了玻璃。玻璃的碎片散落一地，在路燈的照射下閃爍著冰冷的亮光。

“怎......怎么回事？”陳伯趕緊跑了過去，卻發(fā)現(xiàn)車?yán)锏臇|西都被翻了個遍。

“陳水！陳魚！你們在家嗎，陽陽回家了沒？”陳伯剛想從大衣的口袋里掏出鑰匙，卻發(fā)現(xiàn)面前的大門是虛掩著。

家里的地板上，躺著兩個人影。家里的東西也全被翻了出來，雜亂地扔在地板上。

“陳水！陳魚！為什么......”陳伯跪坐在地上大聲地痛哭著。

一天后......

“陳伯，我們在小鎮(zhèn)里到處都找遍了，然而......并沒有發(fā)現(xiàn)陽陽的蹤跡。”小天警官的話讓陳伯唯一的希望徹底破滅了。

“是我無能，我們會繼續(xù)......”陳伯沒有再聽下去，他就是那樣靜靜地站著，周圍沒有人敢去打擾他。

“唔......”陳伯手上的煙燃燒到了盡頭，他緩緩地睜開了布滿血絲的眼睛。

“原來已經(jīng)過去一年了......”陳伯站起身來靜靜地看著窗外的暴雨。

“本臺......嗤......嗤嗤......”廣播的信號似乎并不穩(wěn)定，主持人的聲音顯得若有若無。

“爺爺......”陳伯的背后出現(xiàn)了一個小男孩的聲音。

“陽陽？是陽陽！你在哪里？”陳伯猛得回過頭去，站在他背后的只有一個衣架。

“爺爺，不是說好了要早點(diǎn)回來嗎？”陳伯的眼睛被身后突然出現(xiàn)的一雙小手給蒙住了。

“騙子......”那雙小手死死地按住陳伯讓他轉(zhuǎn)不過身子，但那熟悉的聲音確實(shí)是陽陽的。

時隔一年，他終于能再次聽見陽陽的聲音。

“騙子！騙子！爺爺是個大騙子！”那聲音在陳伯的耳邊不斷低語著。

“陽陽對不起，對不起......”陳伯的情緒已經(jīng)快接近崩潰了，他跪坐在地板上大聲地痛哭著，正如他一年前發(fā)現(xiàn)陳水陳魚時的那般無力。

那雙小手撤了回去，現(xiàn)在房間里只剩下了陳伯的哭聲。

“陽陽......你在哪啊......”陳伯回過頭去，他發(fā)現(xiàn)房間的門被打開了。

“陽陽......”陳伯站起身沖了出去，房間里的廣播又恢復(fù)了正常。

“本臺報道，據(jù)可靠消息稱，數(shù)名專家已于今天下午到達(dá)清水鎮(zhèn)，經(jīng)研究分析后發(fā)現(xiàn)于一年之前已有患這種怪病的兩名病例。目前專家還在進(jìn)一步地研究分析當(dāng)中，請各位居民不要產(chǎn)生恐慌......”

此刻廣播里的聲音十分清晣，不過房間里已經(jīng)沒有聽眾了。

“陽陽......快出來......”陳伯在黑暗中摸索著，他感覺家里的布局跟以往有些不一樣了。

“啪！”什么東西從桌子上摔落了下來，陳伯望了過來，有一道黑影蹲坐在哪里。

陳伯的背后亮起了一道光，那是家里電視機(jī)的光芒。陳伯突然間想起來了，家里的布局和一年前的布局一模一樣。

電視機(jī)里，一名老人背著一名小男孩在街上行走著。那名小男孩趴在老人的耳邊向老人說了什么，他們互相拉了拉勾，似乎又定下了什么約定。

“如果還有壞人來欺負(fù)我，爺爺可以保護(hù)我，做我的大英雄嗎？”一年之前，陳伯對這句話并沒有多少在意。而此時陳伯的內(nèi)心卻如刀扎似的難受。

“我還有機(jī)會成為你的英雄嗎......”陳伯哽咽著摸向電視機(jī)上小男孩的笑臉，他從來沒有這么痛恨過自己。

電視機(jī)的屏幕熄滅了，那道黑影站起身來指了指大門外，那里的門也敞開著。

陳伯一步步走了過去，他的眼里只有大門之外，那里也許存在著他想要的答案。

“有意思，還有人能夠進(jìn)到這里面。計劃似乎很成功......”黑影咧了咧嘴，無聲地笑了出來。

門外的暴雨里......

“我要死了嗎......”丘努力地將疲憊不堪的身體翻了過來，他看到黑衣女子正低頭看著他。

“孩子......孩子......”黑衣女子的身上涌現(xiàn)出了大片黑霧。

“希望陳伯他沒事......”丘閉上了眼睛。

“陽陽，不要怕，爺爺在這里！”陳伯沖進(jìn)了雨幕里，他抄起了大門旁的折椅猛地?fù)舸蛟诤?/span>衣女子的背上。

“給我滾開！”折椅瞬間斷成了兩段，丘腳裸上的雙手消失了。

“不！”丘睜開了眼睛，卻正好看見黑衣女子的雙手從陳伯的胸膛穿了過去。她身邊的煙霧也像黑蛇一般將陳伯的身體緊緊圍住。

“就是現(xiàn)在！”發(fā)卡在泥地里爆發(fā)出了光芒：“拿起發(fā)卡！現(xiàn)在只有你能救他！”

丘不顧自己的腳上的傷勢，用盡全力躍向了光芒。當(dāng)手握住它的一瞬間，發(fā)卡變成了一道光鉆進(jìn)了丘的手心中。于此同時，丘的手閃爍出了更亮的光芒。當(dāng)丘轉(zhuǎn)過身來，發(fā)現(xiàn)他就在黑衣女子的身邊。

“把他還回來！”丘緊握拳頭用力地砸向了黑衣女子，將她打飛到了泥地里。陳伯在沒有黑煙的圍繞后，直挺挺地倒在了丘的懷里。

“即使是怨念，也并不是沒有解決掉你的方法?！?/span>金發(fā)少年背著手站在一邊，冷冷地看著眼前的這一幕。

“陳伯！你快醒醒！陳伯！”丘撫摸著陳伯蒼老的臉頰，冰冷的雨水與暖暖的淚水混合在一起滴在了陳伯的臉上。

“沒有用的，他的魂魄已經(jīng)離體了。”金發(fā)少年走到了丘的身邊，用手指了指倒地的黑衣女子：“如果你真的想要救他，你還需要完成一個交易?！?/span>

“什么交易？”丘抬起頭來望向金發(fā)少年。而少年也終于露出了他的臉，那張臉和丘十分地相似。

“我?guī)湍?/span>救他，你把你的一半身體交給我......”少年在丘的耳邊低語著：“如何？”

“可以......我一定要救活他?！鼻饹]有一點(diǎn)遲疑，他把陳伯的身體抱了起來，一步一步地走回了屋里。

在聽到了丘的答復(fù)后，少年露出了惡魔般的笑容：“在下皮卡，很高興能為你服務(wù)。”

作者：虎白風(fē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