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機(jī)·入夢令》

3 相見、相處（3）

2023-08-11 練字與煉心

人與人之間的相處是不會毫無矛盾的。關(guān)于矛盾，不同的人，處理的方式不同，若再是不同的人的組合，彼此的處理方式的組合，結(jié)果又會更復(fù)雜。

認(rèn)識相柳的第11天，矛盾便開始顯現(xiàn)了。對是顯現(xiàn)，不是產(chǎn)生，也不是存在。矛盾本來就是存在的，也是隨時都可以產(chǎn)生的。只不過選擇了那一刻，顯現(xiàn)。矛盾的附著點(diǎn)，是練字。

因為練字的事，我和相柳生過一氣。

相柳：

“今天你是不是又沒有練字？”

檀香：

“嗯?！?/span>

相柳：

“幾天了？”

我開始思考，幾天了？不記得，就感覺好久好久了。現(xiàn)在每天沒有以前那種過得很快的感覺，反而會有種才過了一天，才過了兩天啊。咦，才下午啊，（一覺醒來）還以為是第二天了呢。

檀香：

“好些天了吧？”

“也應(yīng)該沒有好些天吧？”

“我去看看。”

趕緊下樓查看，又趕緊上樓回復(fù)。

還好每次都寫下了日期，這個習(xí)慣或限定，還是很好的。有的人的記憶可能很強(qiáng)大，但更多的人沒有這種強(qiáng)大，而我最多是記得某事，很多時候不記得某時。

檀香：

“兩天。”

“今天是第3天。”

相柳：

“去練字吧。”

我：不動。

相柳：

“那你今天練嗎？”

我：沉默。

該說些什么。比如大道理。

又該什么都不說。比如大道理。

這談話該繼續(xù)，該轉(zhuǎn)折，還是停止？

兩個人都有些不知道怎么辦。

相柳：

“自學(xué)視頻看了嗎？”

相柳：

“還參加考試嗎？”

相柳：

“睡前閱讀有看嗎？”

相柳：

“農(nóng)活開始干嗎？”

檀香：

“我想睡覺?！?/span>

檀香：

“什么都不用做?！?/span>

“就是睡睡睡，不用關(guān)心、擔(dān)心各種生活中的事?；蛘吒纱嗖挥眯训哪欠N睡?！?/span>

突然這樣？

突然這樣。

我，好像，又不是我了。

又，什么才是我呢？

我，有過是我嗎？

我，不是我嗎？

我的手，好像還是創(chuàng)造不出來任何成就。

飯不去做好，家務(wù)不去做好，農(nóng)活沒做好，練字沒寫好，文字沒創(chuàng)作好，書沒拿在手里，學(xué)習(xí)視頻沒點(diǎn)開，考試需要掌握的知識題沒去刷……長了一雙手，好像超級沒用，可自己也知道它也能也有很有用的時候啊。此時，怎么又這么沒用了呢？

練字，練字，啊，超級討厭那種掌握著卻掌控不了的掌控感。要把自己逼瘋了！

檀香：

“為什么我會不想去做任何事情？”

“為什么你明明就在我身邊，我不是單獨(dú)一個人了，有支持者了，引導(dǎo)者了，提醒者了，監(jiān)督者了……還是會什么都不想做呢？渾渾噩噩的，不清醒地，也不是休息，很疲憊勞累。這是頹廢、墮落嗎？”

檀香：

“為什么我明明只需要做幾個動作：移動腳，到樓下，在書桌前坐下，拿起書桌上的字帖，打開，攤開字帖和書法紙，拿起今天所需要使用的顏色的筆，在米字格上寫下日期，對照著，在米字格上落筆，寫下第一劃，然后便會接著第二劃，然后是一個字，兩個字，又一個字，很快一行會寫完，一頁會寫完——這么簡單的動作，我卻做不到，不去做呢？并不是困難的動作啊?！?/span>

“為什么我會害怕寫字呢？如果親手寫會沉重，那用電腦打出來應(yīng)該沒什么啊，還可以刪除啊，不去公開發(fā)表啊。可我為什么會逃避會抗拒寫下文字，寫下作品呢？這么多年了……是因為寫下來，便成為事實(shí)了嗎？存在腦海里便沒有任何物理性證據(jù)嗎？'寫出我心'‘寫出我心’，我是在怕我的心嗎？”

“做一個動作需要什么力量嗎？為什么總感覺還需要其它更重要的東西才能讓動作產(chǎn)生、繼續(xù)和完成呢？”

“什么都不想也可以去做啊，自己也不是沒有這種經(jīng)驗。為什么會停止，不動呢？明明起身一秒的事情……”

“可是我的嘴，為什么能動，說出來這么多話呢？你看我在這浪費(fèi)了多少秒了……”

“為什么不想去練字，看書，學(xué)習(xí)，卻有動力想去刷刷洗洗打掃衛(wèi)生呢？”

“相柳，你是來幫助我的，不是嗎？為什么我還是會感覺自己會處在無助的狀態(tài)里呢？突然喪失了那種牽引感。自動運(yùn)行感呢？”

“我知道自己在空煩惱，為什么這種空看似無形卻很會束縛人呢？就像一座貼身牢籠一樣，如影隨形，包裹全身。仿佛穿透天空?！?/span>

“我該閉嘴的，但我還想說。還想說很多很多，可是又不知道該說什么，該表達(dá)什么。有些不具體，有些飄渺，抓不住，卻存在。”

相柳：

“去睡覺吧?！?/span>

檀香：

“……”

“別告訴我要去做什么，該去做什么。我知道這樣不對，但這一刻控制不住?！?/span>

“此刻真得莫名得很厭煩。”

相柳：

“是你自己想練字的。”

檀香：

“是我自己想練字的?！?/span>

平淡地說出這句話后，突然煩躁地想對他發(fā)火。我知道不該針對他。他什么錯都沒有。

真是無語，卻又不知道怎么回事有種被氣到的感覺。覺得他過于冷漠。過于知道他自己該做什么，不該做什么。

然后，我開始胡亂說話。

檀香：

“相柳，你敢說我想練字這件事追根究底和你沒有一絲一毫一毛的關(guān)系嗎？”

相柳沉默不語，轉(zhuǎn)頭低眉看書。

我心里竟又氣又空。

我這是怎么了？

不該有的對話為什么會說出來？

這些話都沒有從我腦子里過過，是怎么就出來的？

檀香：

“哼?！?/span>

我關(guān)掉書房的燈。

又猛關(guān)上書房的門。

下樓睡覺去了。

這就是無明火嗎？咦，是無明火還是無名火？

相柳：

其實(shí)開不開燈，對他看書根本沒有影響。

夜深人靜。

回想她氣沖沖的樣子。還好她只意識到這些。如果要是讓她意識到……

看向她睡覺的房間，隔著墻彷佛能夠看到她眉頭緊鎖的樣子。又做夢了，是夢靨。她經(jīng)常會做這樣的夢，在夢中意識很清醒，卻怎么都醒不來，沒有真實(shí)從現(xiàn)實(shí)層面醒來，掙脫不開，逃脫不了，被緊緊束縛在里面，繞來繞去，牽著走，不能自主，讓人歇斯底里?？礃幼?，不能急，藥還要繼續(xù)吃。

放下書，起身，向陽臺走去。

窗外的月光照在天空里，還算亮。能夠看到稍遠(yuǎn)處一片田野玉米田的景象。此刻，這些植物并未停止生長，雖然他們的成長總是固定的，但每一次都像是全新的一次。

現(xiàn)實(shí)是，人與植物不同，不知道該說比植物好，還是不如植物。

檀香的很多問題自己無法回答，就像自己的很多問題自己也無法回答。為什么自己會走成現(xiàn)在這樣，而不是另一種模樣，有時候自己也是既明白又一點(diǎn)都不明白。總之，在這樣里，自己有些答案是知道的，但卻不能對她說。比如……

看向樓下的雞圈，如果她知道了，自己會狠狠慘一下吧。

這三年，檀香一直養(yǎng)著雞。別人家的雞換了幾茬，只有她的只養(yǎng)不吃。不是沒有養(yǎng)死。當(dāng)然，也只有自己知道不是她養(yǎng)死。嗯，只能自己知道。她不是接受不了（養(yǎng)）死，而是接受不了殺死，所以才一直養(yǎng)著一直養(yǎng)著。這是自己讀“神”時知道的。那雞對她還有這更特殊的意義。如果被她知道了，一定會開啟想法弄死自己。

在自己能第一次從外面看見檀香之前，是一直藏在她的腦海里的。經(jīng)常沉睡，很虛弱，一直修養(yǎng)。自己對她也或多或少了解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