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去之歌 第二章:初戀 ver0.9
跟隨著她的腳步,一步又一步。
筆直的身體,堅定的步伐,對于幼小的自己來說,有些難以追趕。
清明節(jié),為數(shù)不多還有資料留存的節(jié)日,成了大家短暫的避風港。
有人在哭,有人在笑。
而我只是茫然的望著,心里想著。
就這樣吧。
注意到我停下腳步的晨曦,過來拉住我的手。
手掌大而溫暖,蓋住了我小小的手。
“難受嗎?”也許是在顧及著我。
我搖搖頭。
班里的同學們已經(jīng)先來過了,我并沒有與他們一起。
雖然對于課堂教育實踐活動來說有些不太好,但是老師也爽快的同意了。
畢竟,牽著我的人,還是有點本領的。
地下的空間并不富裕,所以墓地也只是卡在城市邊緣,各種機械的中間。
不過,大小并不是重點,無非是墓碑上能寫多少字罷了。
人們在這里寄托哀思,在我看來,卻很是不可思議。
唯一的家人,就只有自己父親,而父親的父母,恐怕也早就死去了,從來都沒有見過,他也沒有提起過。
那么,我為什么會在這里呢?
出于對歷史的尊敬,前來看望犧牲的先烈嗎?
也許晨曦會來看她的戰(zhàn)友,也許等我再大一些,我也會自發(fā)的前來,但是現(xiàn)在,這些對于一個孩子有些太過遙遠了。
我的目的很單純,目的地也很簡單。
碑林的中央,有著為數(shù)不多的空地。
空地上,孤獨的立著一個墓碑。
她的墓碑上,什么都沒有,只有名字。
季雨。
在我更小的時候便去世的母親,對她只有模糊的印象,若有若無。
即使站在她的墓前,也沒有什么實感。
墓前,還留存著大量的貢品,有些是花朵,有些則是別的各種亂七八糟的東西。
但無一例外的,都是表達了對她的思念。
自己的母親是個很厲害的人,即使所有人都這么說,自己卻仍然沒有什么實感。
對于現(xiàn)在的我來說,更像個陌生人。
她被眾人思念著,被愛戴著,在昏暗的地下,她的名字已經(jīng)和地面上的美好生活綁定了。
放學路上,學校閑聊,街頭巷尾的鄰人,總有人在思念著過去。
而思念著地面的人中,總有在思念她的人。
越是這樣,就越是沒有現(xiàn)實感。
現(xiàn)在,大部分人都已經(jīng)拜訪過她,轉而前往別的地方,拜訪自己的家人。
墓碑靜靜的立在那里,好像在說,她一直在等待著我,等待著她的女兒前來看望她。
但是,我知道的,墳墓里什么也都沒有埋葬,她并不在這里,她估計已經(jīng)在地面上,早已重回了大地。
但是,人們仍把空的墳墓,假的墓碑當作她本人一樣,輪流鮮花,輪流交談。
為什么呢?
晨曦輕輕的單膝跪下,也獻上了自己帶來的花朵。
她低著頭,閉著眼,她在想什么呢,她想和母親說什么呢?
雖然說她是父母的熟人,但是自己也沒有對她的印象。
不過,這里也全都是陌生人,也沒什么區(qū)別了。
“想回到父親身邊嗎?”她頭也不回的問著我。
“不想。”立刻回答。
“是嗎?!彼嘈χ?。
她起身,站到旁邊,像是在示意我,去吧。
冰冷的,無機質的石雕,什么都做不到,只是立在那里,令我有著一絲恐懼。
拼了命去回想和母親的點點滴滴,卻也什么都無法想起。
沒有印象的母親,即使在影像中看到,也顯得如此虛幻。
我想和母親說些什么呢?
我也獻上,我自己帶來的花朵。
一朵奇異的鳶尾花,仿佛有著不可思議的力量。
這朵花,是別人委托給我的,要我贈與母親。
我確實,好好的送到了。
但是,我的腦子始終空空的,沒什么感受。
沒有下跪,也沒有俯身,只是站在面前,撫摸著冰冷的石頭。
“你見過我媽嗎?”我問道。
“見過?!背筷鼗卮鸬?。
“她是個什么樣的人?”我問道。
“怎么說呢,是個好人吧?!彼е觳?,似乎有些苦惱該怎么總結。
“你剛剛在想什么?”我問道。
“嗯,想過去相處的點點滴滴,還有很想念她?!彼貜偷?。
“會和她說話嗎?”我問道。
“單方面的吧,我是不太相信死后世界的,所以,我其實都是說給自己聽的。”她苦笑著撓撓頭。
“是嗎?!蔽矣职炎⒁饬Ψ呕卦谀贡稀?/p>
無論是誰雕刻的,都很值得贊揚,墓碑上她的名字是我見過最好看的。
“我看別人墓碑上都多少有別的,她沒有想留下的話嗎?”我問道。
“有些話,是不必說的,也不必刻意留下來。”她說道。
“那不就是不知道的人就不知道了?”我問道。
“等你再長大些就會懂了?!彼荒芸嘈?。
長大就像個欺騙自己的借口,以前是為了從父親身邊逃脫,現(xiàn)在呢,又換成母親嗎?
我想要了解她。
試著再進一步。
想象著母親的樣子,和藹的母親,抱著幼小的我,歡笑著的母親。
只會哭的我,和晃著我,著急安撫著我的母親。
不是眾人矚目的明星,而只是一個普通的母親。
想要抱怨,為什么拋下自己,一個人死去了。
父親從此變得沉默和偏激,有時候甚至令人懷疑,他更希望死去的是我。
但是,父親一直都是對的。
“要堅強,曉春,沒有人會永遠陪在你身邊?!?/p>
他對我說這句話的時候,是不是在想著母親呢?
他擦拭著我的淚水時,再想著什么呢?
比起自己身上的鮮血,更優(yōu)先顧及著我的他。
從來沒有聽父親表示過思念母親。
我問什么,他就答什么。
拜此所賜,知道了不少關于母親的事。
我也問過他,他不想母親嗎?
他卻說了一句很怪異的話。
“總有一天,我也會活在你的回憶里,只是,你記憶中的我并不是真正的我,真正的我,已經(jīng)消失不見了,哪里都沒有?!彼瘋男χ?。
本來并不想回憶過去的,卻無法止住。
就如同眼角的淚水一般,不受控制的,涌出。
許久不曾哭過,因為父親曾因為我的哭聲引來的人而受傷。
像是要抱怨,又像是想要撒嬌,抱住冰冷的石碑,低聲抽泣著。
石碑沒有雙臂,無法將我擁入懷中,
石碑沒有體溫,無法溫暖冰冷的我。
石碑沒有雙手,無法替我擦去淚水。
石碑只是屹立,即使我死去也還在。
她大概,確實是不在了。
時間流逝著,而身邊的人一動也不動,我很是慶幸。
有些尷尬,擦擦眼淚,退了回來。
我大概,確實還活著。
心臟還在跳動,身體還在成長。
我擁有著,她所沒有的明天。
她沒有什么,只是站在我的身邊,把手搭到我的肩上。
“之前,并不是我第一次見你,在你更小的時候,我就見過你了?!彼郎厝岬男χ?。
“那是海邊的游樂園,她抱著你,玩的開心極了,那時候你都沒怎么哭,只是傻笑著?!彼χf道。
“你爸爸端著相機,跟在你媽媽身后,跑來跑去,累的都快喘不上氣了,而你媽抱著你,健步如飛。”她微笑著看著我。
“沒有印象?!蔽颐H坏恼f道。
“當然,那會你還不能自己走路呢?!彼谥煨χ?。
寂靜,許久。
她看了看表。
“差不多也快該走了,還有什么想說的要趕快咯?!彼f道。
“你想回到地面上嗎,過上過去的生活?”我問道。
“我嘛?”她有些不解。
“嗯?!蔽尹c點頭。
她環(huán)顧四周。
隱約還能聽見遠處的哭聲。
“應該沒有人不想吧?!彼卮鸬馈?/p>
“也是?!蔽尹c點頭。
即使取回了地表,過去的生活也不會回來。
我對地面上的印象,大部分都是那個冬天。
可以說,完全沒什么好的印象。
可是,畢竟那曾是父母幸福生活的世界。
他們相遇,相知,相愛,讓自己誕生在這世上。
我的故鄉(xiāng)并不在這里。
即使知道無論做什么,死去的人都不會活過來。
我還是如此,輕聲對著那座墓碑,說道。
“總有一天,我會讓大家能夠重返地面。”
而身旁的人,并沒有聽漏這句話。
她愣了愣,然后大笑了起來。
“是嗎,你也要把希望帶給我們嗎,真了不起呢。”如此,粗暴的揉著我的頭。
“頭發(fā)都亂了?!奔词瓜胍用摚瑓s也無法掙脫。
不過,我們都笑著,很大聲,很暢快的笑著。
現(xiàn)在想想,那大概是第一次吧,有著如此強烈的渴望。
?
曾經(jīng),這個世界是如此的新鮮。
游動的金魚,飛翔的麻雀,以及,跟在自己身后的她。
總是喜歡牽著她,看著她畏縮的表情,然后大笑著,帶著她跨越她的恐懼。
第一次玩沙子,第一次滑滑梯,她總是一臉不解,后來卻又玩的不亦樂乎。
那時,父母都還在。
我們兩家因為我們的緣故,總是喜歡串門。
因為可以在游玩時間以外看到她,所以學習時最期望聽到的聲音就是敲門聲。
只敲三下,不長不短,若是敲門沒有回應,就會按門鈴。
我總是笑著飛奔,卻又失望而歸。
來人繁雜,不一定是他們。
但是,失望中夾雜著驚喜,這便是生活。
生活曾經(jīng)是如此的充滿希望與期待,經(jīng)過許多許多之后,我變了。
她,恐怕一直都沒有變吧。
我卻變了,變得不同,變得可怕,正如母親之前的咆哮般。
我是個怪物,和我父親一樣。
母親死去了,輕而易舉的。
父親消失了,理由是為了我們好,遠離了,再也沒了消息。
燕子依舊在我們身邊,只是她已經(jīng)不再信任他了。
搬到新的城市,過上新的生活,但正如流失的血不會回到體內。
過去的日子已經(jīng)一去不返了。
推開窗戶,濕潤的風吹拂著。
輕輕的吹起窗簾,撩起頭發(fā)。
緊握的電話還有余溫,并不是因為自己的體溫溫暖了電話,而是電話那頭的人溫暖了我。
窗外仍是連綿不斷的雨,但是自己卻數(shù)分鐘之前悲觀的自己不同。
有了期待,有了渴望。
因為她說過,明天見。
一如既往的話語,總是以這句話結尾。
雖然她可能是出于習慣,但是對我來說,更像一種拯救。
望著自己的手,仍是自己的手。
窗中的倒影,仍是自己的身影。
害怕著明天的到來,害怕明天自己就不是自己的我,害怕又期待著。
只能望著陰沉的天空,衷心的祝愿。
希望明天是個好天氣。
可是,第二天仍是陰天,不知道何時會下雨。
帶著傘出門,臨走前,扭頭,看看東西都有沒有收拾妥當。
家中沒有任何人,只有自己,所以,我也沒什么好留戀了。
只是個住的地方罷了。
路上風很大,手上攥著折疊傘,以便下雨時立刻張開,望著前面因為風吹起裙子的女生,不禁笑著,還好今天穿的是褲子,如此想著。
校門口依舊人滿為患,無論是叮囑孩子的家長,還是不耐放的孩子,都顯得嘈雜不堪。
從中擠過,也許有人會認出我,也許不會。
無論如何,通過閘機,好歹是進來了。
里面就寬敞了許多,免受外界社會打擾的,小型樂園。
一如既往的,走到自己的座位上,旁邊的人正盯著墻壁上的蚊子。
“在干嘛?”我問道。
“噓?!彼f道,示意我不要說話。
也許是他噓的氣流驚擾了蚊子,蚊子起飛了。
他嘆著氣伸出雙手,拍掌,再張開時,有著蚊子難看的尸體。
“雖然不知道你來到這里,飛了多遠,不過,安歇吧?!彼眉埥戆∥米拥氖w,然后擦擦手掌,隨即隨意的把紙團丟到垃圾桶里。
“額?!蔽也皇呛芾斫猓瑹o語。
課程并沒有什么變化,按照課程表走。
生活也是如此,計劃,然后按照計劃行事。
但是這個世界是有趣的,因為事情往往不會按照規(guī)劃好的軌道前進。
有些是小事,比如數(shù)學老師生病了或者開會去了,上自習。
有些就比較大了,比如大家都心心念念的郊游被暴雨天澆滅。
還有學者認為,對于生命的誕生和進化,意外必不可少。
但是,也有時候不希望意外降臨。
去她的教室,尋常的座位是空的,桌面上也沒有書。
我來串門也不是什么新鮮事了,所以有人就告訴我,祈鶯今天沒有來。
我有些不知所措,只是說了謝謝,便動身離開了。
回到座位,從書包中摸出手機,發(fā)消息去問。
沒過多久,她就回信了。
“有點事,下午再去學校?!?/p>
我舒了一口氣,可能是有些悲觀了,總是會聯(lián)想到過去。
那種荒唐的事,不會再出現(xiàn)的,只能如此,安慰著自己。
午休。
“怎么了,悶悶不樂的?”何奕坐在對面,仍然看著書,只是時不時用余光觀察著。
“我的表情很糟糕嗎?”我反問道。
“倒也算不上,只是感覺沒什么精神。”他回復道。
“沒什么,很正常,我喜歡擺出一副死魚臉,這樣輕松的多。”像是在賭氣一般,開著玩笑。
他沒有回話,只是一臉詫異的盯著我,不會把玩笑當真了吧。
真沒幽默感啊,托著腮,盯著他,他不敢和我對視,又低下頭,看起書來。
“膩了?!蔽彝蝗徽f道。
而他并沒有被突如其來的話語嚇到,而是問道:“對什么?”
“一切?!蔽乙琅f托著腮,只是不再看他,而是看著窗外。
圖書室的窗外,風景再熟悉不過。
然后,門就被打開了。
我懷著期待扭頭,然后又失望。
王浩推開門,走了進來。
“小莫呢,不在嗎?”他問道。
“不在?!蔽腋纱嗟幕貜偷?。
“額,怪不得你看上去這么,枯萎?!彼拇朕o一如既往的缺德。
“怎么有空過來了,不是忙著追姑娘嗎?”我挖苦道。
“呵,不用在意,她這人就這樣。”王浩對有些吃驚的何奕說道。
“切。”甩個臉色,然后又望向窗外。
校門那里沒有她的身影,想象著她慌張跑進來的樣子,但是始終無法親眼目睹。
“你那情況怎么樣了?”何奕略感興趣的問道。
平常只是無所事事讀著書的他,現(xiàn)在也開始對周圍有些興趣了。
完全不像個將死之人,我想著。
也畢竟,他也只是突然被告知命運。
悲慘的人吶,不知道是在可憐他還是可憐自己,只是自顧自的搖著頭。
“嗯,還那樣唄,想找小莫幫下忙,可是總是找不到她?!蓖鹾旗t腆的笑著。
“跟著她咯?!焙无戎钢?。
我翻個白眼回應。
“我跟著她會被狂熱粉絲們打死吧?!彼皇强嘈χ?。
“這才算識趣?!蔽倚χf道,同時用眼神回擊何奕。
“越來越放飛自我了?!焙无戎皇菄@著氣,又把心思放回到書本上。
“不過說回來,進展怎么樣了?”我問道。
“還來嗎?!蓖鹾瓶嘈χ?。
“嗯,這陣子不是有那個電影嗎,據(jù)說是全部由人工智能拍攝的電影,全程沒有一個人類干預,片名叫初戀,我想試著約她去看?!彼⑿χ?,像是沉浸在幸福中。
也許是在幻想成功后的景象吧,我懂的,黑暗的空間,近在咫尺的呼吸,不經(jīng)意間碰到的雙手。
雖然很是美好,不過和我無緣就是了。
雖然也想過拉著祈鶯看電影,不過她的素質是真高啊,全程正襟危坐,全神貫注的看著電影,絲毫不在意身邊的我,想說話,吐槽,看著她認真的側臉,也只能作罷。
于是,出電影院后才開始滔滔不絕的她,我就沒了興致去聽,她又會很失望,就這樣,沒有人開心的世界。
“你們去看嗎?”王浩問道。
“有點興趣呢,畢竟差不多也是見證歷史了?!焙无刃χf道。
“你呢?!蓖鹾瓶粗?。
“看祈鶯咯?!蔽覠o聊的回復道。
“真隨便啊?!蓖鹾茋@氣道。
“為什么,周圍和她比較熟的人里,好像只有你不叫她小莫,她不是討厭別人叫她的名字嗎?”何奕問道。
一如既往的觀察細致呢,我不得不佩服他對別人的閑操心。
“嘛,我是特別的。”給出一個模棱兩可的答案,讓他們自己去猜吧。
我低下頭,裝作看起書來。
他們見狀,也不再問,只是也看起書來,偶爾交頭接耳幾句。
這樣就好,在這里,總是能令人安心。
桌上的鳶尾花盛開著,扭曲而邪惡,仿佛能看見自己的影子,但是我仍很是喜歡。
她本就是個不太在意送禮的人,因此,來自她的禮物很是難得。
結果直到午休結束,她仍沒有推開圖書室的門。
懷著一絲失落,離去。
?
雨天,還是呆在屋里比較好。
舉著傘,望著天空,呆呆的想著。
等待著,已經(jīng)習慣了等待的我,仍等待著。
不知過了多久,終于,門打開了。
“抱歉,等很久了嗎?”看上去中年偏老的男人彎著腰,打開了卷簾門。
我躲進店內,合上雨傘,輕輕甩著。
“抱歉啊,雨天把你叫出來。”他臉上看不到一絲歉意,只是疲倦。
“沒事。”我也只是滿不在意的回復道。
“何奕怎么樣,玩的開心嗎?”他問道。
“還好吧?!蔽一貜偷?。
“真是湊巧啊,沒想到碰巧來到這里負責你們兩人,而何奕又和你們湊在一起了,在我接到任命之前,真是巧啊?!彼χ?,眼中看不到一絲笑意。
空洞的雙眼,像是充滿了絕望。
“免了吧,到底什么事?”我問道。
“嗯,先坐下慢慢說吧?!彼龅介T診的柜臺內。
我觀察著店鋪,很普通的社區(qū)門診。
“很不錯吧,雖然是借來的,不過這樣好歹也算在附近有辦公室了?!彼χf道。
“不是在我們學校的辦公室里嗎?”我問道。
“講課只是副業(yè)罷了?!彼麛[擺手。
他從桌子下面掏出一個檔案袋。
“之前也說過,這陣子由我負責你們兩人的健康管理?!彼麆又郑忾_盤繞著細繩。
“結果,你們兩人總是一個比一個更能讓人驚喜,我不得不由衷的感謝你們,讓我看到了一絲希望。”他的眼神中仿佛有了些許光,也讓我感到他仿佛有了一些活人的氣息。
“說重點?!蔽掖叽俚?。
“嗯,這是季雨的體檢檔案,有空了幫我轉交給她吧。”他笑著說道。
“為什么不是你自己去?”我問道,深感不對勁。
“因為,是你的話她才會相信,這個檔案,是我改動過的?!彼f道。
“為什么?”我問道。
“有些事她不適合知道,你也是一樣的,林先生特地關照過我,所以,我也沒辦法,而且,這樣對她更好,你也不想再看她受刺激了吧?”他問道。
我默認。
“內容呢?”我問道。
“你說的哪個?”他問道。
“真的和假的都要?!蔽艺f道。
“我只能說,都沒什么大礙,只是微小的細節(jié)區(qū)別,你可以放心,她沒事的。”他說道。
我接過她的檔案,雖然很想看一眼,但還是沒有繼續(xù)。
“不看嗎,那還給我吧,我拿出來再重新封裝一下,給她看的時候還是未開封的好點。”他笑著說道。
“我呢?”我問道。
“你很有趣?!彼χ卮鸬馈?/p>
“我說檔案。”我說道。
“你和何奕的,我到時候再給,現(xiàn)在季雨的情緒不太穩(wěn)定,她太過于在意自己和常人的區(qū)別了。”他走進里面,操作著。
“約她出去玩一玩怎么樣?”他問道。
“她總是很忙?!蔽艺f道,不知道是為她還是為自己找的借口。
“她現(xiàn)在有空?!彼f道。
“那我試試?!蔽覈@氣道。
“嗯,這樣就好。”他笑嘻嘻的把重新密封好的檔案遞給我。
“系統(tǒng)上?”我握住他遞過來的檔案。
“完全沒有,即使有,也是一切正常?!彼f道,松開了手。
沉甸甸的重量,我收入包內。
“你知道嗎,我這邊有人想見你一面。”他說道。
“沒興趣?!蔽一貜偷?。
“是嗎,聽都不想聽嗎?”他正努力的激起我的好奇心。
“沒興趣?!钡牵也⒉辉谝饽切┦?。
“可惜。”他自顧自的點頭。
“沒什么事的話,我就走了。”我說道。
“再見?!彼芨纱嗟恼f道。
我只能嘆著氣,再次打起傘,望著陰沉的天,走入雨中。
望著不大不小的雨,我究竟在干什么呢?不禁如此想著。
等到趕到學校的時候,已經(jīng)快到了下午上課時間。
剛走到座位上,旁邊人就提醒道:“喂,季雨來過咯。”
“嗯,我下課去找她?!敝荒芸嘈χ貜汀?/p>
課上的內容,并聽不進去。
上午會面的內容依舊令人擔憂。
不過,最難的部分是不能在她面前表露出來,隱瞞與欺騙令我痛苦。
但是,卻又不得不做。
下課鈴一響,就立刻跑了出去,在老師差異的目光中,但是顧不得那么多了。
但是,氣吁吁跑到她教室門口之后,教室中卻不見她的身影。
“季雨的話,翹課了哦?!彼耐瑢W如此說著。
沒辦法,又竄回教室里,拿手機給她發(fā)著消息,但是,依舊沒有回復。
結果,上課鈴響了,我只能回座位上坐好,希望下課時能看到她的消息。
?
“手機響了。”他坐在地上,靠著墻壁,說道。
“知道?!蔽液喍痰幕貜偷馈?/p>
“不看嗎?”他問道。
“不用看我也知道。”我嘆氣道。
“那還在這里干什么?”他問道。
“不知道啊?!蔽覈@氣道。
“那,就算為了我,能去找小莫把鑰匙拿過來嗎?”坐在地上的何奕,時不時站起,揉著屁股。
“不去?!蔽一亟^。
“唉?!彼荒車@氣。
“要是不嫌棄的話,該說就說吧,我不會告訴別人的?!彼麌@著氣,站起身。
“不說?!蔽一亟^。
“那我們,就在這里站一天嗎?”他問道。
“是我,不是我們,你想走可以走。”在無所謂的小事上較著真。
“真麻煩啊?!彼麌@氣道。
“沒錯,麻煩又煩人?!蔽艺f道。
“但是又可愛又迷人。”他冷不丁的接話。
“但是夸我也沒用?!蔽野迤鹉?。
“服了,干脆也給我把鑰匙算了,省的再像這次一樣把鑰匙忘在門里?!彼麌@氣道。
“給你,你能保證一定不會忘嗎?”我問道。
他從褲子兜中抽出了錢包與掛在上面的鑰匙串。
“你瞧,這么一大坨,想忘都忘不了?!彼χf道。
我不禁,也笑了。
“聽說音樂課上,你還要表演下?!彼f道。
“是啊。”我說道。
“已經(jīng)到時間咯。”他提醒道。
“是啊?!蔽一貜偷馈?/p>
“不去嗎?”他問道。
“不去啊?!蔽一貜偷?。
他沉默,然后繼續(xù)看起書來。
“你除了這里就沒地方去嗎,沒給你們安排什么教室嗎?”我忍不住問道。
“想趕我走嗎?”他頭也不抬的問道。
“不怕被別人看到,我們單獨在一起嗎,我還是逃課出來的?”我問道。
“不怕?!彼喍痰幕貜?。
我只能嘆氣。
“反正,我都快死了?!彼α恕?/p>
“不是吧,你打算現(xiàn)在說這個?”我嘆氣道。
“誰讓你今天這么頑固,你到底在怕什么?”他問答。
我只能嘆氣,抱著腿,坐下來。
“大概是,怕得到結果吧?!蔽亦?。
“什么結果?”他問道。
“會結束日常生活的結果。”我說道。
“欸。”他不明所以。
“如果說你是怕死的話,我是怕不會死?!蔽艺f道。
“吼。”他揣摩著。
“說了你也不會懂?!蔽遗み^臉去。
“我還以為什么事呢?!彼p笑著。
“怎么。”我有些生氣。
“如果怕的話,逃開不就好了,帶著小莫,你們隨便找個地方?!彼f道。
“逃不掉啊,我已經(jīng)出名了,總會被認出來的?!蔽艺f道。
“那就逃到更遠的地方,到?jīng)]有人認識你們的地方?!彼f道。
“為什么執(zhí)著于逃跑呢,怎么不說些高大上的話,像是直面困難之類的?!蔽掖林睦吖?。
“因為,我知道有些事是改變不了的,只能逃跑。”他苦笑著,蜷縮著身子,想要逃離我的進攻。
“你想逃嗎?”我問道。
“我逃不掉啊?!彼嘈χ?/p>
“唉”我們兩人同時嘆氣。
“命運嗎?”我喃喃道。
“命運吧?!彼c點頭。
很快就會死去的人,與擔心無法死去的人,相遇了。
手中浮現(xiàn)了鏡子。
小小的鏡子,樸素的鏡子。
鏡中人依舊是我,熟悉的我,陌生的我。
我笑一笑,鏡中人便笑一笑。
我皺眉,鏡中人便皺眉。
但是,與對他人使用不同,我自己無法看到鏡子中的事物。
其他人,或多或少都能看到什么,而我自己無論怎么看,都只是一面普通的鏡子。
普通到,令人害怕。
“在用嗎?”他問道。
“沒有,看看頭發(fā)亂沒亂而已?!蔽艺罩R子,撥拉著自己的頭發(fā)。
“真是方便呢?!彼袊@道,并不知道他在感嘆哪方面。
“先說明,我那天只是看了看你的身體狀況,其他的事沒看到哦?!蔽艺f道。
“是嗎?”他有些吃驚。
“嗯,不然耗太多血了。”我說道。
“奧?!彼c點頭,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笑什么?!弊⒁庠谒蝗恍ζ穑行┎粷M。
“即使像你一樣的人,也有害怕的事?!彼χf道。
“很正常吧,不會害怕的人才不正常,正常人多少有點害怕的東西吧?”我不滿的說道。
“是啊,很正常?!彼χc頭。
“你不怕死了嗎?”我不滿的回擊道。
“怕,怕極了?!彼c點頭。
“那不就得了。”我說道。
“只是,我是因為接受了現(xiàn)實而害怕,無論如何,我已經(jīng)正視了,你呢,你連看都不想看,就自顧自的逃跑了?!彼粗?。
而我,下意識的扭頭,拒絕著視線相接。
“和小莫商量商量吧,你們不是好朋友嗎?”他說道。
“我不想把她牽扯進來,你不知道,過去發(fā)生過什么?!蔽乙琅f在逃避著。
“那你就得自己解決了,不然她遲早會發(fā)現(xiàn)的,到時候就不是以你的意愿能左右了?!彼f道。
“我知道啊?!睙┰甑恼f道。
他看看時間。
“差不多,該退場了。”他笑著說道,拍拍屁股起身。
我有些驚訝,想說什么,但是他的步伐穩(wěn)健,越走越遠。
而右邊走廊,傳來了跑步聲的回音。
人總是面臨無數(shù)的選擇,無時無刻。
先邁左腳還是右腳,用那邊的牙齒咀嚼,先吃什么部分,上課聽不聽講。
以及,怎么去面對她,用什么表情,起步起身,撒謊還是實話實說,撒什么謊,找什么借口。
她看見我,便不再奔跑,而是緩慢的向我走來。
即使想擺出一個笑容,眼角卻會忍不住模糊。
她沒有說什么,只是抱住了我。
熟悉的體溫,熟悉的柔軟,但是我無法忘記過去。
即使當時鼓勵著她邁步,但是始終無法忘記過去的人其實是我。
害怕著,又期待著,復雜且矛盾。
“回去上課嗎?”她問道,看不見她的臉,但是能感受到她的發(fā)絲,貼在我的臉頰。
癢癢的。
“久違的,出去玩玩吧?!蔽倚χf道。
她沒有問什么,我也沒有解釋什么。
“等我去拿個包?!彼皇侨绱苏f道。
剛走出兩步,又折返回來。
“門壞了嗎?”她問道。
“只是鑰匙忘在里面了?!蔽艺f道。
她利索的拿出鑰匙,打開了門。
“先等我一會?!彼f道,便離開了。
桌子上的鳶尾花,撫摸著,能感受到。
放松,與安穩(wěn)。
她是懷著什么樣的心情培育著這花呢。
實際上,恐怕這花根本就不需要我們去照顧。
盛開的花朵,仿佛永遠都不會枯萎,驚人的生命力。
令人恐懼。
而我選擇的地點,則是游樂園。
雖然工作日,并沒有什么人在。
“哈?!彼苫蟮耐職?,下車之后她才認出目的地。
“怎么樣?”我興高采烈的問道。
“就算你這么問啊?!彼皇且苫蟮目粗車?。
“會不會有些顯眼了?”她揪著自己的衣服。
“又不是校服,特意換過衣服了都?!蔽遗呐乃募绨颉?/p>
除了我們自己,工作人員也是一樣的驚訝。
但是,仿生人形和人的區(qū)別還是有的,人形是最為完美的人類,而人類終究是不完美的。
在人類店員還在驚訝的時候,人形已經(jīng)快速過來詢問了。
顯眼的異色瞳,完美的微笑,舉手投足,頭部微側,一切的一切都是近乎完美。
而我,則討厭著完美的事物。
祈鶯求助般的望向我,她不太擅長應對別人,尤其是非人類的。
“嗯,我們一邊走一邊看?!蔽倚χ芙^了熱情的導游。
“說起來,最近好像有部電影來著?!甭飞?,她突然說道。
“初戀?”我毫不意外的回復道。
“嗯,好像是,據(jù)說是全部由AI拍攝的?!彼c著頭。
“嗯,想看嗎?”我問道。
“有點?!彼栽谟^察著游樂園,而非近在咫尺的我。
“那個吧?!彼钢h處的過山車,激動的像個孩子一樣。
“那就那個?!蔽倚χ?,拉起她的手。
現(xiàn)實總是過于虛幻,往往只有結束后才覺得意猶未盡。
摩天輪上,最高點。
“能看到城墻了呢?!彼h方。
“在修建呢。”我回復道。
“以后,人和人之間會不會也筑起墻壁呢?”她喃喃道。
“不是早就如此了嗎?!蔽倚χf道。
“也是啊。”她依舊側著身,趴在玻璃上,望著遠方。
摩天輪緩慢轉動著,帶著我們下降。
“我上午取檔案去了?!彼f道。
“嗯?!蔽曳笱艿幕貜偷馈?/p>
“要看嗎?”她問道。
“不用了吧,反正都一樣?!蔽艺f道。
“是嗎?!彼行鷳n的看著我。
“是啊。”我點點頭。
沉默著,望著遠處城市的燈光。
視線略微模糊一些,便覺得仿佛看見的其實是火焰。
小小的火苗,燃燒著,搖曳著。
睜大眼睛,視線回歸正常后,仍是一如既往的景象。
“等到畢業(yè)了,想出去玩嗎?”我突然問道。
“你不用工作嗎?”她頭也不回的問道。
“管他呢,好好去個地方玩一玩?!蔽艺f道。
“嗯,倒也沒有特別想去的地方?!彼掳汀?/p>
“回家看看?”我問道。
“什么時候都能回去吧?”她歪著頭。
“出國玩玩?”我問道。
“你認真的?”她難以置信的扭過頭來。
“嘛,想想也不可能吧?!蔽覍擂蔚男πΑ?/p>
也許,起到反作用了。
“那?!彼琅f背對著我。
“去海邊玩玩嗎?”她問道。
?
歡笑聲,吵鬧聲。
低頭,是微微陷入沙中的腳,以及沒過腳的“海水”。
“真是掃興?!贝┲疽卤M情享受著的同事不滿道。
“我就算了。”我只是笑著搖搖頭。
小夜就在前方不遠處,雖然剛從醫(yī)院中出院,但是她依然興致很高。
“不去玩嗎?”就連晨曦,也罕見的過來問道。
“這可算不上第一次來大海?!蔽覈@氣道。
“又有什么,地面上的海更臟?!背筷匦χf道。
“我也不會游泳?!蔽艺f道。
“原來如此?!背筷孛掳汀?/p>
“倒是你,還要帶著帽子嗎?”我忍不住問道。
“嗯?摘下來會嚇到別人吧?!彼凉M不在乎的說道。
我看就只是習慣了而已。
“你開心就好。”我撅著嘴,坐到沙地上。
“真沒想到,居然說辦就辦?!庇檬峙跗鹕匙?,看著沙子從指縫中滲下。
“余熱不用白不用,水也是循環(huán)的一部分?!背筷卣f道。
“我倒是很佩服老板的腦袋?!蔽腋袊@道。
“不去關心下小夜嗎?”晨曦問道。
“她,在醫(yī)院過的比我舒服多了?!蔽覈@氣道。
“喂,朔夜!”晨曦大聲喊道。
“干嘛?!蔽疫B忙拉住她的手,想要捂住她的嘴,但是做不到。
小夜已經(jīng)扭過頭來。
“曉春說想讓你教她游泳!”晨曦接著喊道。
“別!”我只能把她撲倒在地,笑著,扭打成一團。
即使慶祝出院的派對辦的很是開心,也無法徹底讓人松懈下來。
下沉的電梯仿佛永遠沒有盡頭,只是一直向著黑暗下沉。
遠處一片黑暗,偶爾能看見幾盞燈亮著,但是距離太遠,也太過于陰暗,難以看清。
據(jù)說,這里曾經(jīng)是一座發(fā)射井,只不過,廢棄后改造成了監(jiān)獄。
即使到了空曠井底,仍要接著深入地下,到整個城市的最底層。
機械聲逐漸噪雜,氣溫逐漸升高,電梯吱呀作響。
身旁的軍用人形并不像仿生人形那樣,我也不知道它們有沒有搭載著情感模塊。
保鏢只是遵從著命令,守在我的身側。
電梯停下,穿過錯綜復雜的小路,在各種機械的縫隙中穿行,終于,抵達了目的地。
透明的牢籠,以及相連的會面室。
和左千鳶會面的流程已經(jīng)刻入身體,習慣的不能再習慣,再也不會像第一次深入地下那樣害怕的抱著機器人瑟瑟發(fā)抖了。
沉默著端著武器的軍用人形,從某種意義上來說,確實令人安心。
進入會客室,等待著,不久之后,她就出現(xiàn)了。
“好久不見了,曉春,你媽媽還好嗎?”她問道。
“嗯,她身子很好,天天亂跑。”我面不改色的,笑著回答道。
“是嗎,那就好。”她仿佛放心了一般,舒了一口氣。
即使心情復雜,我也不會表現(xiàn)出來。
陪著她閑聊著,她經(jīng)常處于不清醒的狀態(tài),所以需要觀察著。
等到她稍微清醒的時候,再問想要問的問題。
“有寄生體,可以躲過檢查嗎?”我抓住機會,問道。
“有啊,當然有?!彼f道。
我的心,涼了半截。
“那,該怎么辦?”我問道。
“殺掉,直接殺掉?!彼f道。
“救治的方法呢?”我問道。
她沉默著,抬著頭,又神志不清了嗎?
“你知道,以前有部電影嗎?”她問道。
“你說?!蔽掖叽俚?。
“叫初戀啊,那部電影,據(jù)說是全部由人工智能負責的,全程沒有一個人類參與?!彼硢〉男χ?。
“沒看過?!彪m然不知道意義是什么,但還是耐著性子配合著。
“去看看吧,挺好的?!彼χf道。
之后,無論我怎么問,她都好像沒有反應一般,像是累了,睡著了一樣。
電梯上升,仿佛永遠也沒有盡頭。
向上給人的感覺遠比向下好,可是我現(xiàn)在卻覺得仿佛在墜入深淵。
小夜對我說過的話,以及左千鳶的話語。
雖然不愿意去想,但是仍要考慮最壞的可能。
望著自己的雙手,難以想象這雙手結束摯友生命的景象。
握緊拳頭,只能盡量不讓想象成真了。
?
“初戀,嗎?!崩钕辆捉乐笄S的話語。
面前的屏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揚聲器中的電子音。
“看夠了嗎?”蜂鳥問道。
“夠了夠了。”李宵玖笑著說道。
“別忘了,你已經(jīng)沒有權限了?!狈澍B說道。
“那你也是共犯。”李宵玖笑著說道。
“你可以給別人說,看別人信不信?!狈澍B淡淡的說道。
“不會信吧。”李宵玖笑著說道。
她坐在椅子上,轉了一圈。
“所以,找到了嗎,初戀?!崩钕猎囂降?。
“這里的數(shù)據(jù)庫里沒有?!贝鸢竻s很是意外。
“沒有?”李宵玖又問了一遍。
“沒有?!狈澍B回答道。
“拜托,你可是整個城市的主控AI,每個數(shù)據(jù)庫都找過了嗎?”李宵玖有些難以置信。
“不是所有戰(zhàn)前的東西都能被保存下來,你自己不是再清楚不過了嗎?”蜂鳥反問道。
“是啊?!崩钕拎?,癱坐著。
“那,看來得挨個去問老東西們,有沒有人看過了?!辈贿^,李宵玖很快就決定了下一步。
“何曉春呢?”蜂鳥問道。
“嗯,暫時應該不用管吧。”李宵玖說道。
“隨便你。”蜂鳥說道。
想好了初步人選,李宵玖不禁戰(zhàn)栗,不過也只能苦笑著上了。
于是,尋常的一天,尋常的時間,李宵玖叩響了門。
?
“初戀?”我思考著。
“嗯,電影就叫初戀。”莫祈鶯笑著說道。
“沒看過,沒印象?!蔽艺f道。
“也是啊,那會發(fā)生在過去?!睂W姐苦笑著。
“好看嗎?”我問道。
“沒什么特別的,只是普通的一部電影?!蹦睑L抬著頭,像是在回憶著。
“那怎么突然想起來問我了?”我好奇的問道。
“我現(xiàn)在的感情,感覺起來如何?”她很突然的問道。
“嗯,沒什么特別的?!蔽以囍ジ惺?。
順著無形的線,感受著,連接著。
她的感情,嘗起來有些酸甜。
“怎么了?”我問道。
“我也不知道,只是覺得有些奇怪。”她好像也有些好奇。
“真怪?!蔽倚χf道。
即使是遙遠的過去,偶爾也會突然浮現(xiàn)在眼前。
模糊不清的過去,有些記憶已經(jīng)隨著戀歌的離去被一同帶走。
但是,她的情感,又仿佛回蕩在腦海中,感受著。
一絲憂郁,一抹悲傷,以及,一點幸福。
“所以,曦姐你看過嗎?”李宵玖問道。
“不記得了?!蔽一卮鸬馈?/p>
咀嚼著,無法忘記的味道。
“怎么突然想起來問這個?”我問道。
“嗯,最近在看電影?!彼灶欁缘狞c著頭。
“老大不小的人了,都被別人罷官了,還是安分點吧。”我嘆氣道。
“怎么,又默認我在搞事情嗎?”她不服氣的說道。
“快三十的人了,還跟個孩子一樣?!蔽覈@氣道。
“已經(jīng)三十多了?!彼刚馈?/p>
“無所謂了,隨便你。”我只是搖頭。
“說起來,曉春什么時候回來?”李宵玖探著頭,窺視著房間內。
“怎么,明明都沒來看過她?!蔽腋械接行┖眯?。
“呀,工作很忙?!彼χ?。
“明明是你領過來的人?!蔽覈@氣道。
“不也挺好的,看你們過的很滋潤?!彼χ?。
“想留下來吃飯嗎?”我問道。
“你做飯嗎?”她后退了兩步。
“你做飯。”我干脆的說道。
“讓客人做飯也太不講理了吧?”她故作驚訝,但是其實也沒什么好驚訝的。
“上次你來的時候不就是你做的飯?!蔽艺f道。
“別的事記不清,就這種小事記得住是吧?”她嘆氣道。
“不過,這都多少年前的事了?!彼嘈χ?。
“覺得自己老了嗎?”我笑著問道。
“是啊,不知不覺,都經(jīng)歷了觸及頂點又掉落神壇?!彼锌恼f著。
“差不多行了,是我的話早把你趕到別的城市里了,知足吧。”我說道。
雖然如此,歡笑之余,總覺得,有著一絲違和感。
仿佛,又聞到了泥土的味道,被雨水濕潤的土地。
?
“丁老師。”我有些驚訝的說道。
“喲,小李?!彼鞭卑擦闹?,看到我,笑著舉起手。
“怎么回事?”我問道。
“工作需要。”他神秘的笑著。
“剛出來嗎?”他指著我身后,輪椅上的曉春。
“嗯,剛結束,她想出去活動活動。”我說道。
“還記得我之前拜托過的事嗎?”他問道。
“嗯,何奕的檢查對吧?”我問道。
“對頭,我是來拿結果的?!彼χf道。
“親自來跑一趟嗎?”我有些懷疑。
“嗯,還有別的事?!彼c點頭。
“什么事?”我保持著警戒心,問道。
“這里不太方便,我們出去說吧?!彼χ?。
天臺上,風依舊很大。
“你認真的?”我難以置信的看著他。
“嗯?!彼c點頭。
“許可呢?”我問道。
“下來了?!彼f道。
“其他人呢?”我問道。
“那個你不用操心,場地也是,資金也是,我只想聽你的答案?!彼f道。
“這里還有病人需要我?!蔽抑皇侨绱苏f道。
“這里不缺醫(yī)生。”他說道。
“我的病人需要我?!蔽艺f道。
“是嗎?!彼缌藷煛?/p>
“那,等你改變主意了再找我。”如此,離去了。
沉默著下樓。
沉默著度過下午。
傍晚。
“又是采訪。”曉春不滿的說道。
“什么?”我也轉身望向電視。
電視上依舊播出著節(jié)目,看樣子像是采訪,只是采訪的對象有些特別。
“不過倒也快上映了,這里能看嗎?”曉春問道。
“電影嗎?”我仔細看著節(jié)目。
“嗯?!彼c點頭。
“不清楚,不過現(xiàn)在也不是那么追求院線了。”我說道。
“可以線上觀看,買票的話?!鞭鞭卑蔡嵝训?。
“要看嗎?”我笑著問道。
“嗯,要看?!彼_心極了。
“把隔壁的人也叫來看吧。”她興奮的說道。
“你什么時候認識隔壁的人了?!蔽铱嘈Φ馈?/p>
“之前,我看他在走廊畫畫?!彼f道。
“是嗎?”我扭頭,看看醫(yī)護。
人形無聲的點頭。
“也行,不過得你自己去邀請,要是人家不愿意也不能強求?!蔽倚χf道。
“嗯。”她笑著回復道。
又舉起她僅存的左手,摸著玻璃。
仿佛在撫摸著天空一般。
“真希望,時間過的再快點啊?!彼f道。
時間嗎,我無言的看著。
時間從來都不是我們的伙伴,也不是任何人的。
只是平等的流逝。
或是虛度,或是充實。
無人在意,也無人知曉。
?
“所以,真的要去嗎?”王浩問道。
“當然,而且要一起去看。”我笑著說道。
“我倒是有空?!焙无日f道。
“也不是不行。”王浩說道。
望向祈鶯,她也只是比了個大拇指。
“那就決定了!”如此,拍板。
電影院內人很多,大多都是對制作團隊而不是影片本身感興趣的人。
討論聲絡繹不絕。
“你說,要是部爛片怎么辦?”王浩有些擔憂的說道。
“和我們又沒關系。”何奕回應道。
“一開始就沒覺得能好到哪去?!逼睑L罕見的加入了對話。
“呵,你還是對它們有偏見?!蓖鹾普f道。
“至少在創(chuàng)作方面,確實有。”莫祈鶯說道。
“你,難道是喜歡討論人類服務員和人形服務員哪個更好的類型嗎?”我嘆氣道。
“倒也沒到這個地步?!蓖鹾菩χf道。
“快開始了。”何奕提醒道。
燈光關閉,只剩下了熒幕。
?
“還在播廣告呢?!睍源赫f道。
“是啊,要同步上映的?!蔽艺f道。
旁邊的畫家并沒有說話,只是畫著速寫,鉛筆聲刷刷的。
畫的是側身臥床的曉春,窗臺上憑空多出一個花瓶,花朵無力的垂落著。
“哦,我來晚了嗎?”又一個被攙扶的人走了進來。
我不禁有些感嘆,沒想到她居然認識這么多病人,按道理不應該讓他們聚在一起的。
很快,房間就熱鬧起來,她的笑容也變多了。
也許,也不全是壞事。
生活中隨處可見的,小小的幸福,正如同酸酸甜甜的初戀一般。
每個人都各不相同,卻聚集于此。
很快,電影就開始了。
“別說了。”互相催促著,很快,病房內就靜了下來。
有些出乎意料,卻又情理之中的電影。
沒有什么特殊,也沒有什么異常,平平淡淡的電影。
令人驚奇的是,它們對于人類情感的理解,恐怕遠比我們自己都多吧。
但是,終究只是模仿,一段程序,一個數(shù)據(jù)庫。
扭頭,想看看別人的神情。
有人打著哈欠,有人流著眼淚,有人一臉平靜。
即使只是稀松平常的故事,也使人浮想聯(lián)翩。
愛情的美好,與新生命的誕生,由初戀而延伸下來的婚姻。
雖然過去了許久,但是我仍然歷歷在目。
而一直興奮的何曉春,現(xiàn)在卻看起來出奇的平靜。
影片尾聲,職員表出現(xiàn),眾人忍不住開始討論起來。
“怎么樣?”我試著去問她。
“...”她沒有回話,只是望著自己的左手。
小小的手掌攤開著,掌心中空無一物。
察覺到有些異常的我,不禁想要讓醫(yī)護先把其他人送回去。
但是,走廊中傳來嘈雜的聲音。
手機響起,急忙摸出,正要接通的那一刻,電話卻掛斷了。
并不是我或者對方,大大的無信號標志令我心一涼。
“怎么了?”急忙沖著屏幕喊道。
薇薇安并沒有像平常那樣出現(xiàn),也聽不見它的聲音。
手足無措之余,想到了某件事。
從來沒有思考過,這種事發(fā)生在自身的可能性,一方面是太過遙遠,另一方面,是難以相信自己會死去。
但是,我是知道的。
人是脆弱的,而意外每天都在發(fā)生。
隨時隨刻,都有人在死去,為什么不會是自己呢?
何奕也是經(jīng)歷過襲擊的人,明明近在咫尺。
拋卻后悔與恐懼,只是喊著,指揮著。
幸好,醫(yī)護人形還在正常運轉,看起來局域網(wǎng)還在的樣子。
周圍的病人們開始疏散,我抱著曉春,放到她的輪椅上,她沒有動作,也沒有話語,任憑我隨意擺布她的身體,只是盯著自己的左手。
仿佛,那部電影帶走了她的魂魄,也帶走了我們的日常生活。
真是諷刺,一邊笑著,一邊沖入混亂的走廊之中。
走廊上的場面慘不忍睹,各種病人都需要轉移,有的人自己能走,有的人只能帶著床一起走,還有些人則無法移動,一旦離開了配套的設施就難以存活。
即使不愿意悲觀的去思考,我也難以想象這些人存活下來的樣子。
若是同等于何奕所處大學的襲擊的話,不出半小時就足以破開防御。
這棟樓太高了,而地下又太過于狹窄。
電梯不知道何時會停下,擁擠的人們并沒有爭搶,有醫(yī)護爬上了患者的床,站在高處,喊著,維持著秩序。
過于易碎,只是一陣輕微的搖晃,就足以讓大家尖叫起來。
“要走了?!币ба?,舍棄輪椅,背著曉春,沖入樓梯間。
“讓我來吧。”身后有醫(yī)護人形說道。
“還有事需要你去做,我爬樓太慢了,其他我的病人,幫助下他們?!蔽曳愿赖馈?/p>
人形點點頭,就離去了。
望著無窮無盡的樓梯,呼吸,呼吸,深呼吸,安慰自己。
沒錯,我只需要下樓就好。
下樓,一步,兩步。
“還撐得住嗎?”像是在問曉春,其實是在問自己。
“嗯。”意外的,她哼了一聲。
“是嗎?!笨嘈χ?,那就沒有退路了。
偶爾,樓梯間中也有其他人。
只是,半路往往就看不見了。
沒有余力在意別人,只是驅使著顫抖的雙腿,小心翼翼的向下。
“雨下了。”她突然說道。
“什么?”我不禁停下來腳步。
“外面?!彼钢鴺翘蓍g的窗外。
我不禁湊了過去。
無數(shù)流星劃過天際,像火雨一般, 拖著燃燒的尾跡。
“看樣子在落地之前就會燒完了。”我說道。
“嗯,畢竟是誘餌。”她回復道。
“什么誘餌?”我問道。
“我之前在學校的時候,從書上看到的?!彼f道。
“什么?”我問道。
“過去,敵人襲擊之前,第一波往往是誘餌?!彼f道。
差異感,難以溝通。
“是夢嗎?”我問道。
“不是哦,你看,是無比真實的現(xiàn)實?!彼p笑著。
咬咬牙,不再理會,只是下樓。
漸漸的,嘈雜的人聲消失了,除了偶爾的震動與搖晃之外,并沒有遇到什么阻礙。
只是,有更糟糕的事發(fā)生了。
味道逐漸不對勁,下面像是著火了,濃煙已經(jīng)開始蔓延。
“防火門壞了嗎?”我焦急的說道。
就近推開門,想尋找同層的其他樓梯間。
意外的是,大家都蹲在地上,抱著頭,令我不知所措。
“沒有聽到廣播嗎,叫我們原地不要動?!庇袀€手上還插著針頭的病人說道。
我快速環(huán)顧著周圍。
“能聯(lián)系上薇薇安嗎?”我走到醫(yī)護人形旁,焦急的問道。
人形只是搖搖頭。
“那廣播是誰?”我問道。
“不知道?!比诵位貜偷?。
再次震動,扭頭,遠處爆炸的火光照亮了夜空。
近在咫尺,令人牙齒打顫。
“找個輪椅?!蔽曳愿赖?。
“好,那邊就有?!比诵纹鹕恚既?。
我放下背后的曉春,放到椅子上。
“還好嗎?”我問道,檢查著。
“還好?!彼樕行┥n白,有些艱難的點點頭,從外面來看她的身體沒什么問題。
那么,是等待呢,還是繼續(xù)前進呢。
如果下層起火沒人能控制的話,上面就不會有安全的地方。
如果下層起火是敵人入侵造成的話,就更糟了。
地下不再安全的話,那又該做什么。
環(huán)顧周圍,周圍的人都在好奇的看著我們。
恐怕,我的一舉一動也會影響到他們吧,畢竟廣播太過于遙遠,而我是近在咫尺的人。
每每外面?zhèn)鱽碚饎?,人們都會害怕的蜷縮著。
不過,還好供電還在。
這里,聽不見地面的情況,要不要賭一把?
呼吸,大口喘氣,大口吸氣。
“電影好看嗎?”我問道。
“一般吧,因為我已經(jīng)看過了?!睍源赫f道。
“什么?”本來想閑聊兩句,緩解下緊張的我,因為意料之外的話語而驚愕。
“嗯,看過了?!彼c點頭。
“在一開始的時候,就覺得有些熟悉,果然,越往下想起來的就越多?!彼f道。
“什么時候?”我問道。
“記不太清了?!彼钢栄ǎ讣庥昧︺@著,仍是一副苦惱的表情。
“是夢嗎?”我自言自語道。
“不是夢吧?”她并沒有理解。
摸出手機,沒有一絲猶豫,也沒有一絲生疏,利索的撥打了一個號碼。
知道現(xiàn)在并沒有信號,但是無傷大雅。
因為,只有在無法接通時去撥響這個號碼,才有意義。
“喂?”電話那頭,傳來本應無法傳來的聲音。
“是我?!蔽艺f道。
“嗯,請講。”那頭的人并不著急。
“你們在哪?”我問道。
“在遠處觀望,你呢?”她問道。
“在近處觀望。”我苦笑道。
“很高興看到你還正常,不過,還有事要說吧?”她問道。
“嗯,能過來幫下我嗎?”我問道。
“你不是一直認為,比起只救助幾個人,還是大家一起死更好些嗎?”她笑著問道。
“情況不同了,何曉春是你要找的人?!蔽艺f道。
“你確定?”短暫的沉默之后,她問道,沒有了開玩笑的輕松。
“嗯,所以我才找你,我可以死,但是她不能死?!蔽艺f道。
“證據(jù)呢?”她催促道。
“沒有證據(jù),信不信由你。”我干脆的說道。
沉默。
“現(xiàn)在暴露的話,會死很多人,幾年的努力又白費?!彼f道。
“我知道。”我回答道。
“值得嗎?”她問道。
“值得啊。”我回答道。
“那么,姑且信你一次?!彼f完,就掛斷了電話。
呼,長舒一口氣。
周圍的人,也包括曉春,不明所以的看著我。
“等吧?!蔽抑皇切χf了一句話。
“現(xiàn)在不是沒信號嗎?”周圍有人小聲交流,結果好像是把我剛才的電話當作為了安慰他們的表演了。
不過,無所謂了。
“用不著這么害怕的?!睍源赫f道。
“嗯?”我有些疑惑。
“腿,不是抖個不停嗎?”她指出。
“那是在緊張,也算不上害怕?!蔽艺f道。
“你是不會死在這里的?!彼龜嘌缘?。
“為什么?”我問道。
“我就是知道?!彼巴?。
劇烈的震動,爆炸聲,燈光熄滅,吊頂墜落。
咳嗽著,摸索著,一片漆黑,只有外面的火光,玻璃破碎后,開始能聽見外面的槍炮聲與爆炸聲。
望著殘缺的天花板,不禁感嘆,還好不是直擊。
曉春咳嗽著,我拍拍她的后背。
“沒事的,沒事的,是更上層被擊中了,受傷了嗎?”我問道。
她搖搖頭。
周圍的人逐漸崩潰,哭泣聲,狂笑聲,遠比外面的槍聲還要嘈雜。
而有的醫(yī)護人形,已經(jīng)開始順著天花板上的洞,爬到上層去救助傷者。
如果打算活捉的話,應該不會直接炮擊才對,因為一開始就是這么做的,只是在地面迎擊周圍的守軍,并沒有直接轟平大樓。
而且,爆炸威力沒有想象中的那樣大,如果真是攻擊的話,這么短的距離我們也早就死了。
唯一的結論,就是這是有著別的目的的攻擊。
“有人。”曉春指著窗外。
我試著聚焦雙眼,但是可能是有些受傷了,視線總是有些模糊不清。
頭上,能感受到溫暖的液體。
看不清窗外,但是好像確實有什么東西飛過。
又是爆炸聲,下意識的捂上耳朵,卻已經(jīng)太遲。
耳鳴聲,恢復意識的時候,發(fā)現(xiàn)自己躺在地上。
穿著黑色翼裝的人,從樓上的洞口躍下。
看不清樣貌,全身被黑色包裹。
雖然不知道,但是我感覺,應該是她。
“喲,你看上去不太好?!彼谖疑磉叾紫拢f著風涼話。
“呵。”我想說話,卻說不出什么,渾身都在痛。
“我只能帶一個人走,還有什么想說的嗎?”她問道。
“出去之后,來找我?!蔽移D難的說道。
“有的是時間。”她笑著,站了起來,走向曉春。
緊繃的弦,松了下來,無力的躺倒在地上,一點都不在乎,即使一個翻身的距離就會掉到樓外,只是放松的躺著,長舒一口氣。
累了,倦了,聲音逐漸遙遠,化為虛無。
干脆閉上眼,反正也沒什么好看的。
原本打算就這樣睡去,卻忍不住想到妻女的樣貌。
被裝在像框中,一家三口的合影。
宵玖還很年幼,不過長大之后,一定會比我和她媽都要出色吧。
仿佛回到了相片中的時間,黑暗的世界中亮起了光。
綠色的樹葉,綠色的樹叢,空曠的馬路。
鄉(xiāng)間小路中,宵玖騎在我的脖子上,試著摘著樹上的果子。
“喂,還不能吃呢?!睈廴思泵φf道。
“是啊,還不能吃呢?!蔽乙残χf道。
走著,走著,推著自行車,車筐中裝滿了宵玖采的果子。
沿著鄉(xiāng)間的小路,走著,走著,永遠走下去。
?
電影的最后,我不禁感嘆著。
平凡的故事,平凡的戀情,卻是出乎意料的打動著人。
無論是細節(jié),還是神態(tài)。
無論是臺詞,還是表演。
都堪稱無懈可擊。
按說本來不該引起共鳴,卻不禁讓人為之感動。
扭頭,大家的表情也各不相同。
何奕一臉平靜,仿佛一個老人,淡然的看著一切。
王浩偷偷的擦著淚水,還扭頭看有沒有人發(fā)現(xiàn),和我目光相接后,迅速的扭頭裝作什么都沒有發(fā)生。
祈鶯微微笑著,不知道她在開心什么。
“要吃個飯嗎?”散場后,這樣提議道。
但是,手機中卻收到了新聞。
每個人都一樣。
大家都拿起手機看著,城市上空變得嘈雜。
飛機的噪音,刺耳的警報,驚慌的人群。
我望著內容,卻擔心的看向何奕。
他沒有什么表情,只是攥著手機。
“走吧,街上不安全?!逼睑L說道。
“嗯,先回家吧,明天見?!蓖鹾婆e著手,順著人流離開了。
“你呢?”我問道。
“我嗎,我也回家?!彼麛D出一個笑容。
不知道這讓他聯(lián)想到了什么,也許他也有許多在乎的人死在了襲擊中。
只是一直掩蓋著,沒有顯露出來。
想要說些什么,想要向前邁步。
手卻被攥住了,扭頭,祈鶯只是搖搖頭。
再回望,就只有他離去的背影了。
“來我家嗎?”她擔心的問道。
“嗯,就這樣吧?!蔽覟榱俗屗残?,點點頭。
路上,下起了雨。
她頭上頂著毛巾,望著窗外。
“好好擦干?!蔽覄邮郑兆∷^上的毛巾,幫她擦著頭發(fā)。
“又是這樣?!彼龖嵑薜恼f道。
“嗯,無可奈何的事?!蔽艺f道。
“又有同胞,死去了吧。”她垂著頭。
“總有一天,會解決的?!蔽野参康?。
她扭過頭,憂郁的神情,濕潤的眼神,令我心痛。
“如果,發(fā)生在我們這里呢?”她有些無助的問道。
“不會的?!蔽覉远ǖ恼f道。
“不會的,相信吧。”像是暗示一般。
“不會的?!彼貜椭?,神情逐漸堅定,眼神逐漸堅毅,令我痛心。
握住我的手,盯著我的雙眼。
“不會的?!彼貜偷?。
然而,我卻移開目光。
即使知道逃避解決不了任何事,卻仍會忍不住逃開。
一次又一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