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羨忘 雙潔 HE】弱柳扶風08親近
書房內,聶懷桑也很意外:“您要親自教導陛下?”
“嗯。”藍忘機垂眸:“若非我一己私心,政局不會是如今模樣,他也不會走到這個位置步步艱難。若魏無羨真是可造之材,可保大昭江山安平,我也算不完全辜負這個藍字?!?/p>
“您又何必如此自責,若換成任何一個人在這個位置上,都不會比您做得更好。”書房里沒有外人,聶懷桑終于道出那聲暌違已久的稱呼:“師兄,只是這小皇帝性情尚不明確,之前對你又很是防備,我只怕你一腔碧血反傷自己,再養(yǎng)一條白眼狼出來?!?/p>
藍忘機想起那雙黑眸,微微搖頭:“若他真有那個本事,成王敗寇,我無怨尤。”
“成王敗寇面對的是敵人,可若你真的傾盡所有去教他——親近之人的傷害才最不可釋懷,最難甘心?!?/p>
說到這里,兩人不約而同地想起一事,彼此都沉默了。半晌藍忘機才漠然開口:“我心中有數。”
“那便好。”聶懷桑勉強一笑:“其實這樣也不是沒有好處。陛下雖說年紀不小,但一直不曾有過什么親近之人,若是你借著教導一事真能得了他的信任,以后處境也好些,不至于被他們聯合起來對付。”
“嗯?!彼{忘機不欲在此事上多言,轉而道:“金光善那邊如何?”
“說到這個就很有意思了?!甭檻焉J种猩茸右簧?,悠哉游哉道:“也不知陛下和他說了些什么,除了在得知您把奏折搬進太和殿處理臉色難看幾天,很快便又恢復了,如今也在偷偷找大夫?!?/p>
藍忘機揚眉:“找大夫?”
“他之前打的主意無非就是等著您行事不周好捏把柄,如今把柄抓不著又見您大權獨攬,卻只是忙這事——”
聶懷桑清秀臉上劃過一抹譏諷:“最近可不曾聽聞金相身體有恙?!?/p>
對于他的影射,藍忘機心知肚明。
最近身體出了大問題的只有一人,金光善與魏無羨非親非故,性子一向涼薄,寧可放任藍忘機大權獨攬也要先找大夫給魏無羨看病,就算他需要魏無羨來轄制藍忘機,也未免太殷切了些。除非是魏無羨給了他什么定心丸……
這也是聶懷桑對藍忘機和魏無羨靠近如此提防的原因。有前車之鑒在先,他不能不防。
然而藍忘機依舊不為所動,只道:“多注意些他尋的大夫?!?/p>
聶懷桑看向他。
“若只是表明立場作出什么許諾,不可能打動金光善?!彼{忘機有條不紊地分析:“我同他共事多年,此人一向唯利是圖,如果沒有足夠的利益絕難以心動。現在他這樣重視大夫一事,只能證明在金光善看來,這個大夫能起到的作用遠大于現在遏制我?!?/p>
大夫能有什么用?要是能治好或者緩和魏無羨的怪疾,立刻就會獲得他的信任,再之后憑著功勞一朝入宮為醫(yī),這個位置能做的文章可就多了。
聶懷桑也不蠢,之前只是防備心都放在魏無羨那邊,才一時沒轉過彎,現在藍忘機一點立刻就反應過來:“我明白了,我這里也會加緊尋找名醫(yī)?!?/p>
“別被金光善反過來利用?!?/p>
“是?!?/p>
又是一日授課結束,藍忘機收拾起東西,對魏無羨的表現很是滿意。雖然說之前不曾接受過什么系統性的教導,如今年紀也大了,但是領悟力并不差。從一開始聽半個時辰便要疲倦,毫無插話能力到如今大膽表示見解,進益極大。
更讓他欣慰的是,魏無羨看待政事雖與自己角度大為不同,細枝末節(jié)上卻看得出更重民生,甚至敢在相關問題上與自己辯幾句,完全沒有平日里的唯唯諾諾。
對一個獨攬大權的權臣來說,皇帝這樣有主見并不是好事,他需要的只是一個擺設一個傀儡,而非胸有溝壑的圣主。然而藍忘機只是看著魏無羨飛速成長,甚至主動給予這個小皇帝一切所需,沒有半分藏私忌憚。
照例為魏無羨倒了杯藥茶,當著魏無羨的面詢問女官他的日常情況,看著小皇帝眸子里逐漸消弭的畏懼防備,日益增加的習慣依賴,藍忘機作揖一禮,緩然告退,姿態(tài)清貴卓然。
懷桑擔心自己養(yǎng)虎為患,可浸淫官場十年有余,我又豈是毫無手段之人?沒有一頭馴虎師會懼怕自己養(yǎng)的老虎把自己咬死。
這一生漫長又無趣,想做之事暫時沒有頭緒,金光善又太沒意思,你出現得正是恰恰好。魏無羨,既然你說你想成為虎,主動靠近我,我便成全你。我也等著未來你我或許是君臣相得,或許是……圖窮匕見。
想到這里,他眼里甚至帶了笑。
“對了,藍卿?!蔽簾o羨忽地叫住他:“你說你會給朕帶那本前朝司大儒所著的……”
“《千游散記》?!彼{忘機主動接話:“若臣留下的三題得良,臣便將此帶來?!?/p>
小皇帝的目光登時亮起。
“只是切不可……”
“不可耽誤正事,當張弛有度?!蔽簾o羨從善如流接話:“朕記著呢!朕一定都做完,藍卿你明日早些來!”
藍忘機滿意點頭,這才翩然而去。
他走后,魏無羨一揮手:“你們都下去吧。”
宮人立刻行禮,安靜有序地退了出去?!啊?/p>
魏無羨幼時生活艱難,碰上災年盜匪作亂,百姓流離,他尋點吃食都要擔心被搶,再加上上輩子腹背受敵并無信任之人,久而久之極厭旁人近身。故而一旦藍忘機離開,他的注意力無處安放,看這些人站在那里就分外難受,定要立刻趕人。
直到太和殿內重新只剩下魏無羨自己,他這才靜下心認真琢磨藍忘機留下的策論題,桃花眸興致盎然,時不時還自言自語低聲嘀咕兩句:“嘶……好刁鉆的出題,藍忘機果然難纏?!?/p>
“咦,這樣解可不可以?讓我試試!”
“真想知道藍忘機當初做這個是什么樣子的……”
連他自己也沒注意到,說著要收服別人,到頭來反倒是自己一天天的念叨著人,對藍忘機的興趣越來越高,也越來越欽佩。
最后一字落定,魏無羨畫了個一絲不茍的圓點號,滿意點頭:“寫到這里就差不多了?!闭f著他又摸摸下巴:“真沒想到,藍忘機居然還會在意這個圓點號畫得標不標準。”
想起上次自己潦草一勾,藍忘機看著這個符號半天,當時自己還忐忑來著,沒想到等回頭再看,這個符號不知道什么時候又被描補了下,非常標準漂亮——
“也非??蓯邸!?/p>
腦海中浮現出一張清冷俊雅的美人面,魏無羨卻只覺得想笑。
藍忘機,真是個寶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