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過，我在考慮。于公于私，我都不能輕易做決斷。我告訴你，凱爾希，我不在乎特蕾西婭的理想是什么。我做決定只會看這個人本身……看這個人自己是否配得上我的臂助。對我而言，不站隊是目前最好的辦法。簡單來說……我憑什么因為單純的文明傳承或者理想就要幫助特蕾西婭？即便我之前已經(jīng)經(jīng)歷過了。還有，實際一點，共同的利益。我們需要共同利益，我才能把自己的能力交付你們使用。出于朋友關(guān)系，我可以保證不站到特雷西斯那邊去。但出于整個局勢的考慮，幫助特蕾西婭對我、對卡茲戴爾沒有絲毫益處。甚至要危及我如今的生活?！?/p>

????“你這個理由就和我昨晚倒在垃圾桶里的吃剩的獸骨沒什么區(qū)別。我想聽實話?！?/p>

????“實話的話……事實上……特蕾西婭，她太好了。我不敢湊得太近。唉……我昨天就該把她直接趕出去的——最好連面都不見，更省心。”

????赫伯特苦笑一聲。

????“哦？一天的相處就能獲得你這樣的稱贊？”

????“這的確是實話。像這樣美好的人，如果最后因為我的無能為力而死在眼前，一定是一件很讓人心痛的事吧。所以，我拒絕。再者，我也不知道，兩個被時代和文明青睞并追獵的倒霉蛋廝混在一起會發(fā)生什么。”

????“……”

????“我已經(jīng)不想再次承受這樣的打擊了，昨天我們的接觸也的確太出格了。所以……及時停下，算了吧。放我們彼此自由。我想……這也是……”

????“你總是這樣?！?/p>

????“對不起。我手上沾染的鮮血夠多了，無論是敵人還是友人。我也真的厭倦了。不然我為什么會在這里保護著這些人的平靜生活？”

????“我現(xiàn)在是不是應(yīng)該吼一句‘我要你的道歉有什么用’，然后狠狠給你一耳光，勸你重拾信心？”

????“勸你別那樣。我會被你打到死的。同樣的手段用多了我會感到很無趣的。”

????“你知道么，這是你的優(yōu)點，也是缺點……你什么都怕?！?/p>

????赫伯特向前望去，目光連接過去與未來。

????“我怕命運的輪回，凱爾希。特蕾西婭，特雷西斯……他們兩個就好像我和……誰都逃不了。我必須承認，在這一天的時間里，我的確對特蕾西婭生出一些好感，也為此而畏懼……但是，我最矛盾的地方在于，她背負在身上的命運命中注定要毀了她。我能如何？你告訴我，我能怎么辦？我已經(jīng)沒有扭轉(zhuǎn)一切的能力……特蕾西婭已經(jīng)輸了，從她身上的流的血開始，注定一切成空?！?/p>

????“所以你就眼睜睜看著特蕾西婭被活捉？又或者特蕾西婭身死之后，尸身被特雷西斯抽走血脈？你知道的！對他們來說，特蕾西婭就是一個移動的寶庫……如果她沒有能力保護自己，她這一生就沒有希望了！我遇到她時，她什么都沒有……她和你不一樣！這份血脈只給她帶來了無盡的痛苦，全無益處……即使如此她還是決定將它帶來的責任繼承下去。至少她從來沒有想過提前退休進入老年生活?！?/p>

????“別胡說，凱爾?！茄}不是誰想奪去就能奪去的，這點我還是有信心確定的。在他們手上特蕾西婭暫時也不會有性命之憂……他們活捉特蕾西婭之后，怎么也會把她留到卡茲戴爾真正穩(wěn)定，特雷西斯實現(xiàn)自己的野望之后才會處決她。另一種可能……他們掌握了讓特蕾西婭自愿傳承血脈的方法，然后處理掉失去價值的特蕾西婭。嗯，差不多就這樣。但是……生存幾率會大很多。而且……我感覺……特蕾西婭的血脈里……有一些一模一樣的東西。明明只是位階相同而已，機制完全是兩回事，卻在不該出現(xiàn)共通性的地方保持了一分共振。但我還不確定。你知道的，我對那東西的了解也不是很深，只是知道該如何應(yīng)用。對我來說，那東西的使用意義更大。”

????“但至少……如果特蕾西婭能贏，那么那一定是這份責任最好的出路。而且你也沒辦法回頭了。從你見到特蕾西婭的那一刻起。你同樣會為自己沒有盡力保護特蕾西婭而自責。你能保證以后聽到她的死訊，心中一點兒愧疚都沒有？”

????“贏？你在說什么？”

????“怎么，你不相信？”

????“特蕾西婭現(xiàn)在的能力和資源，不夠?！?/p>

????“那你倒是說說，怎樣才算夠？”

????“首先，她需要一個無可匹敵的戰(zhàn)士，熟練掌握能量操控的能力，全力一擊可以讓一座中型移動城市在這片大陸上直接除名，還能隨時為我們的人提供超越雷神工業(yè)百年工藝的裝備與設(shè)施。其次，她需要一位活過一千五百年的血魔始祖認可，那位血魔的利劍可以斬滅萬軍，依靠他的法術(shù)調(diào)整血脈的穩(wěn)定。還有，她應(yīng)該找到一個性格嚴重缺陷的工作狂人，箭法與術(shù)式雙絕，超越同時代的任何一位神射手，還擁有與他的技藝一樣超凡的謀略。當然，也需要一位洞悉萬物之理，談笑間輕易揭穿源石技藝本質(zhì)的法術(shù)大師，性格惡劣，目中無人，但抵達源石技藝的根源這件事令她有這樣的資本。還有很多，很多……這些，在特蕾西婭這邊，我能看到嗎？”

????“……”

????聽到赫伯特近乎做夢的荒唐要求，凱爾希沉默了。

????她明白赫伯特的意思，也隱約記得他說的是哪些人。

????只是沒有想到，特蕾西婭需要面對的東西居然真的到了那種地步。

????的確和他說的一樣，或許這個世界從來就沒有變好。

????看到凱爾希的反應(yīng)，赫伯特不用想也知道他所說的一切已經(jīng)幾乎不可能完成了，索性直接打斷她的猶疑。

????“……這件事我們過一段時間再說吧。你們應(yīng)該在我這里呆不久吧？畢竟你們現(xiàn)在的局勢確實不容樂觀?！?/p>

????凱爾?；剡^神來，也知道什么事情才是燃眉之急：“不。我們留出了大約一周時間。相當寬裕。特雷西斯現(xiàn)在也騰不出手來。所以，只要你能及時接手……”

????“還可以搶救一下，是吧？呵……還是那句話，我會考慮?！?/p>

????“別太久?！?/p>

????“我知道……”

????關(guān)于血的事，依然還有一些東西需要確認。

????但……應(yīng)該沒錯。

?

…………

?

????小院里，幾個孩子追著一個足球跑來跑去，汗水在午后的陽光下閃爍著光芒。

????幾個傭人在一旁照看著。

????在遠處建筑物的陰影下，菲林女人一臉平淡的旁觀著這幅圖景。

????只是她的視線始終流連在一個年輕樣貌的薩卡茲女人身上。

????凱爾?？吹綍簳r放下孩子們的特蕾西婭迎面走來，臉上終年凍結(jié)的冷霜頓時融化了。

????“這些孩子很可愛啊，不一起來么？”特蕾西婭俯身看著坐在陰影里的凱爾希。

????“我就不了……我不是很擅長應(yīng)付小孩……說起來，才不到一天你就和他們混熟了。不愧是你?！眲P爾希看到有幾個孩子有時會戀戀不舍的朝著這邊的特蕾西婭張望。

????“那當然?？?，這是什么？”特蕾西婭解下脖子上的掛飾，這時凱爾希才注意到，這東西有些陌生。樣式有些簡陋古樸，但應(yīng)該算是不錯的飾品。

????“這是……”

????“是一個小家伙兒送給我的哦?！?/p>

????特蕾西婭坐在凱爾希身邊，把掛飾舉到凱爾希面前。

????掛墜似乎是用標牌一類的東西切割成的，在陽光下閃著點點光芒。

????凱爾希難得露出一絲微笑。

????“看來孩子們很喜歡你嘛?！?/p>

????“嗯……這個是一個小女孩送給我的?？茨沁叀碧乩傥鲖I遙遙一指，凱爾希順著手指的方向看去，一個薩卡茲小女孩坐在場地旁，獨自一人，慢慢翻閱著手里的圖畫書。

????“就是那個孩子?！?/p>

????“看上去不像是很討人喜歡的類型啊。很像我?！眲P爾希一向有著清晰的自我認知。

????“那個孩子一直很內(nèi)向……我讀到她的想法，她一直很害怕失去?！?/p>

????“看來在這里的孩子們身世都不怎么樣啊?！?/p>

????“嗯……你知道嗎？在這些孩子眼里，博士就像是他們的父親一樣。很意外吧？那樣難以對付的人，居然很受這些孩子喜歡。雖然他們見面次數(shù)不多……但這些小家伙都想成為博士那樣的人?！?/p>

????“是想成為他表露在這些孩子面前的樣子吧？”

????“是啊。那些年長的孩子盡力讓自己表現(xiàn)的像博士那樣，對年幼的弟弟妹妹們細心照顧……很美好，對吧？雖然身世不同……卻像親人一樣聚集在一起?？梢詴乘裕餐鎸ξ磥砗蜕?，幸福無比……想不到我原本夢想中的卡茲戴爾……卻在這里實現(xiàn)了。”

????凱爾?？吹教乩傥鲖I一臉向往的樣子，輕輕挽起她的手：“沒關(guān)系的，我會幫助你……讓這樣的景象在卡茲戴爾隨處可見。”

????聽到凱爾希的許諾，特蕾西婭一副想起了什么的樣子：“嗯……啊，對了，你和博士聊得怎么樣？”

????“不行，還是差了一點……”凱爾希搖了搖頭，“他比我想象的要頑固得多。我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但是這對你我來說或許不是什么好事?！?/p>

????“他不會對你提出了什么很過分的要求吧？”

????“那倒沒有。根本沒聊到重點，我的思路就被領(lǐng)跑了。但我知道他在想什么。特蕾西婭……如果有一天，他要知道你的所有秘密，你會愿意么？”

????“嗯……你指哪一方面？”

????“所有。包括薩卡茲王族血脈繼承的所有相關(guān)歷史和你的人生經(jīng)歷。只要是你記得住的部分，都要分享給他?！?/p>

????“所以，坦誠相待就是他的要求？”

????“甚至他會想要取走你的能力。對于這一點我還不敢確定，但……如果他真的提出這樣的要求，你會怎樣？”

????“那我也接受?！?/p>

????“……你還真是?！?/p>

????“穩(wěn)賺不賠。凱爾希。”特蕾西婭看著凱爾希翠綠色的眼睛，目光一如既往的溫柔，“如果能把這血脈繼承給一個可以托付未來的人，那么薩卡茲的王究竟是誰根本不重要?！?/p>

????“可惜，卡茲戴爾在他手里不會繁榮的?！?/p>

????“凱爾?！幸患?，或許他沒有告訴你。他以為我不知道。雖然我也只是后知后覺罷了?！?/p>

????“……你們？”

????“他真是一個……很可怕的人。僅憑一滴鮮血就能看出我現(xiàn)在的狀況。說起來，我都沒有想到他居然能借著我的血取出一點點……想來他也應(yīng)該大致清楚了現(xiàn)在的我面臨的問題……凱爾希。這戒指究竟能堅持多長時間？而我體內(nèi)的血……”

????“特蕾西婭，那些不過是……”

????“凱爾希，我們記住的歷史不會騙人……血更不會。日夜流淌在身體里的東西不會欺騙我們。你應(yīng)該也是知道的吧？”

????“所以……你是覺得他有傳承血脈的可能性？”

????“不。我看得出來，他完全看不起這份能力，甚至稱得上厭惡……甚至他自己本來具有的那種力量都要比我強。而且完全不必付出這樣的代價?！碧乩傥鲖I手撫胸口，那里隱隱有著只有自己才能感受到危險的法術(shù)律動，“事實上，和他一比，我簡直就是……殘次品。”

????“特蕾西婭……”

????“別說這個了。說起來，你們花了一上午的時間就僅僅談了這些？”

????“嗯……基本都是這個?！?/p>

????“我還以為你們會發(fā)展一些久別重逢，重溫舊情這樣的情節(jié)呢?！?/p>

????“什么舊情啊，他就是個……”

????“我說的是友情。你今天除了把他打了一頓，又逼他加入我們的陣營，好像一點像朋友該做的事都沒做？朋友之間可不應(yīng)該這樣吧。尤其是你們很久沒見。”

????“……好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