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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日方舟同人 關(guān)于干員與博士從相識相戀,到最后結(jié)婚生子的高級作戰(zhàn)記錄 白面鸮篇 4

2022-12-04 12:14 作者:NL_アヴキボ  | 我要投稿

注:本文為 大量自設(shè)+OOC 因為是輕松向性質(zhì)的文所以就圖個樂呵,吃桃就行了,up主的頁面還有更多桃文,不介意的話就來看看吧!

ps:本文背景為平行世界,此外,文中的一切內(nèi)容跟up主的其他作品沒有關(guān)聯(lián),請注意。

ps:為了您的觀看體驗,請務(wù)必配合上篇來食用本文??!? ? ? ? ? ? ↓↓↓上篇在這↓↓↓



我和她眺望著遙遠的天空。

微風(fēng)徐佛,天空是一片淡淡的蔚藍色。

不知從何處飛來了一些白色的花瓣,它們乘風(fēng)飛舞,從我的眼前飄過。

我伸出一只手,一片花瓣十分巧合的落在了我的手心,我小心翼翼的握緊花瓣,仿佛生怕弄壞了它。

我想起來那個春天,也有這樣的花瓣落在掌心。

我想起了仰望窺見的廣闊天空,夏季的天空清澈蔚藍。

我想起了那片令人窒息的深藍色。

至今為止,我仍然可以聞到那片嫩草散發(fā)出的清香。

心里像那片布滿嫩芽的山丘,青草隨風(fēng)起伏。

風(fēng)兒帶來泥土的氣息,遠方飄來潮水的香味,山丘下方稍遠處可以看見廣闊無垠的大海,以及海面上卷起的白色浪花。

帶給身體劇烈溫暖的白色太陽,光彩奪目且炙熱,它似乎可以融化人的意識。

意識恢復(fù)過來,整個人都被這個世界包圍了。

被這個世界包圍,被這個世界所擁抱。

鳥兒在天空中飛翔,不知名卻著實可愛的野花,繞花紛飛的小蟲,從山丘往下看到的廣闊平地,郁郁蔥蔥的山林呈現(xiàn)出溫柔棕色的甘蔗地葉井然序的連成了一片。

綠色的大地。

湛藍的天空。

卷曲閃亮的云朵。

隨風(fēng)搖曳的防風(fēng)林。

炙熱的陽光,炙熱的風(fēng)兒。

旋轉(zhuǎn)的風(fēng)車吹過我的四周,雜草隨風(fēng)飄擺。

而我們正沉默不語的仰望著眼前的景致。

我聽見她嘆了一口氣。

小鳥們嘰嘰喳喳的從我們的身旁飛過,朝陽從側(cè)面照射過來。

我們依然站在原地,一動不動的望著天邊稀薄的白云。

接著,她突然轉(zhuǎn)過身來看我。

我也看向她。

少女看著我,向我伸出了一只手。

我注視著那只手,接著也緩緩的伸出了自己的手。

我們十指相扣。

在我牽上她的手的那一瞬間,少女的身體像是因不安而稍微顫抖了一下。

但那不安很快又消失不見,同時,我聽到了她模糊的聲音。

“謝謝你……”

然后,她笑了出來。

我明明無法聽清楚她的聲音,也看不清她的面容,然而我卻感覺真真切切的聽到了她平靜似水的聲音,看到了她那美麗又迷人的笑容。

我想說點什么,比如‘我終于觸碰到你了’或者‘你終于對我說話了’之類的話,但現(xiàn)在卻如哽在喉,不能言語。

“我們……還能再見面嗎?”到了最后我也只能說出這樣的一句話。

她看著我,似乎笑的更開心了。

“嗯,當(dāng)然。”她的手心突然發(fā)力,緊緊握住我的手,“我們一定還能再見面的……”

漸漸的,她的聲音在耳邊像是被風(fēng)吹跑了似的遠去。

強烈的朝陽之光,透過她不知何時已經(jīng)變得半透明的軀體,映著我的雙眸。

耀眼的陽光讓我不禁閉上了雙眼。

等我再次睜開眼睛時,她的身影已經(jīng)消失在了我的眼前。

消失的無影無蹤。

但我能感覺到,她的體溫仍殘留在我的手心中。

微風(fēng)下,我依舊保持著與人牽手的姿勢。

“……嗯,說的也是。”

我緩緩握緊自己伸出去的那只手。

“我們一定會再見面的……一定?!?/p>

太陽的白色光芒越發(fā)的耀眼,然而那光芒已不再刺眼。

它在溫暖著我,溫暖著世上的一切。

轉(zhuǎn)眼之間,那白色的光芒已經(jīng)填滿了我的眼簾。

而我則在那光芒之中隨風(fēng)消逝。


早上6點,我準(zhǔn)時起床了。

我在床上坐起身,環(huán)顧了一下自己的臥室。

窗外是一片萬里無云的藍天,吹進室內(nèi)的風(fēng)輕拂著薄薄的窗簾,迎風(fēng)搖曳。

我從被子中伸出一只手,用另一只手緊緊握住。

掌心暖暖的,如同一晚上都有人在握著我的手指,與我一同入睡。

讓人感懷的聲音與味道,舒適治愈的光芒與溫度。

即便已經(jīng)從夢中清醒,我也仍然歷歷在目。

那時的我正在和某位重要的人緊緊的挨在一起,仿佛永不分離。

我就像是個依偎在母親胸前吃奶的嬰兒,既無不安,也不會感到寂寞,我還不曾失去什么,可以隨意撒嬌,無比放松。

若是以往,起床的幾秒后那包裹著我的溫度就會很快消失。

但現(xiàn)在不同,那溫度還在,還留在我的體內(nèi)。

我感覺自己已經(jīng)找到了失去的重要之物。

我緊緊的握住那只手。

用力,用力,再用力。

不為別的,只是為了希望能讓那溫暖在我的體內(nèi)多待一會。

哪怕只有一秒也好。


洗漱好吃完早餐后,帶著舒適的心情,我推開了公寓門。

像往常一樣,我站在公寓的走廊里眺望了一會遠方的風(fēng)景一一成群的高樓大廈,無窮無盡的車流,喧嘩的街道,我站在這里眺望著一切。

我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呼出,秋季涼爽的氣息撲面而來,現(xiàn)在的我莫名覺得一身輕松。

說起來,以前每天出門的時候,我都會望著眼前的風(fēng)景,明明每天都是一模一樣的景色,但為什么現(xiàn)在看起來卻有完全不一樣的感覺呢?我漫不經(jīng)心的思考著這個問題。

……啊,不好不好,差點要走神了,得快點動身去公園才行。

畢竟可不能讓她等太久了啊,不然我會過意不去的。


下了公交車,我來到了那座來過相當(dāng)多次的公園。

這么久過去,清晨的公園依然空無一人。

走進公園大門,如今的景色已經(jīng)完全入秋,路旁兩側(cè)的銀杏樹的樹葉也已經(jīng)徹底被染黃,大量的銀杏葉隨風(fēng)飄落,已經(jīng)有一些樹上見不到半點樹葉的影子了。

我快步走過林小道,跨過池上的小橋,這時可以看見大片的落葉被風(fēng)吹進水池內(nèi)隨風(fēng)緩緩流動。

由石磚鋪成的小道兩側(cè)并排長著許多高大的樹木,樹枝不斷延伸,兩側(cè)的樹林互相依偎纏繞,樹下的陰影就像一條隧道般向前延伸著。

我走過最后一段路,樹林的樹葉已經(jīng)不能再遮擋住什么,太陽光輕松的透過樹枝的縫隙照射下來,毫無遮攔的光線照射在地面上。

走著走著,我來到了那張長椅前,停下了腳步。

白面鸮就在那里。

這并不是什么偶遇。

她坐在長椅上閉著眼睛,像是睡著了似的,我婉如這里的樹木以及石頭,毫無聲息的注視著她

她的身旁各存在著幾只白鳥,它們像是把一動不動的白面鸮當(dāng)成了雕像在她的身側(cè)歇息。

白面鸮和它們?nèi)汲煌姆较?,但雖然如此,他們卻給人一種心靈相通的感覺,似乎正在偷偷的交談著什么。

它們互相依靠著,互相交流。

光線從她的上方照射下來,偶爾微風(fēng)吹過,輕撫他們。

我目不轉(zhuǎn)睛的注視著眼前的這幅光景。

我看了一會,終于回過了神來,悄悄的靠近了那張長椅。

“……白面鸮?”

不知是聽到了我的聲音還是聽到了我的腳步聲,她睜開了雙眼轉(zhuǎn)過頭來看到了我,白鳥也被她的蘇醒所驚嚇,拍著翅膀飛走了。

待它們?nèi)匡w向天空時,我笑著對眼前的她擺了擺手,開口:

“早上好,白面鸮。”

白面鸮臉上的那股平靜很快就變?yōu)榱宋⑿?,回?yīng)我:“早上好,博士?!?/p>

她從長椅上站起身來走到了我的面前,從她那有點發(fā)紅的耳根來看,她應(yīng)該在這里等了我一段時間了。

“抱歉,讓你久等了。”

“沒關(guān)系,我也是剛來到這不久。”她說出了這樣的一句有點老套的臺詞。

事實上她其實早早就過來等我了吧?但我決定先裝作還不知道。

“是嗎,那我們快走吧?今天還有點涼呢?!?/p>

“嗯。”

接著,我們并排走向公園門口。

“說起來白面鸮,你其實不用每天早上都過來接我的?!蔽乙贿呑咭贿呎f。

“為什么?我的行為會讓博士你產(chǎn)生任何的不滿嗎?若是那樣……”

“不不不,沒那一回事,我不會產(chǎn)生什么困擾,不如說你每天早上都會過來接我,我還挺開心的?!?/p>

“那為什么……”

“我記得你住的公寓離這還有段距離的吧?每天一大早就只是為了過來接我,不覺得很累嗎?”

“我從沒那么想過?!彼龘u了搖頭。

“那么,你為什么每天都要過來接我呢?”我轉(zhuǎn)過頭去問她。

“我……”

白面鸮呢喃著,扭過頭卻沒有看我,而是在害羞似的把視線撇到了林間小道的另一邊,輕聲輕語的回答我:

“我只是認(rèn)為,這是身為戀人應(yīng)該有的行為?!?/p>

我把自己的視線投向了與她相反的方向,反復(fù)在心中咀嚼著‘戀人’這兩個字。

如果把這個詞放到半年前,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我做夢也不會想到有一天能從她的口中能說出這樣的詞語。

沒錯,戀人。

我想起了那個夜晚,我和她發(fā)生的事情。

那一瞬間一一那張長椅上發(fā)生的事情真的是太美好了。

我只能這么說。

不管怎么樣的比喻,都無法準(zhǔn)確表達出那種心情。

那天,在那個地方,發(fā)生了一個完成式的瞬間。

那個瞬間被極其純粹的完成了。

那里充滿了所有的內(nèi)容。

已經(jīng)完成的東西是無法繼續(xù)培養(yǎng)的。

完成的東西在那一瞬間在那個地方被固定了下來。

那是一次無法言明的體驗,仿佛只要我一說出來,話中的內(nèi)容就會發(fā)生質(zhì)變。

她說出‘我也喜歡你博士’的那個瞬間,我感覺自己這名叫‘人生’的拼圖中補上了最后一塊拼圖的碎片。

這之后,我們自然而然的確定了彼此的新的身份。

我們就這么成了一對戀人。

成為戀人后才三個星期過去,我們二人的身上都不約而同的發(fā)生了變化。

我依然會每天晚上夢到那個夢境,但夢中會時不時的出現(xiàn)白面鸮的身影,每當(dāng)早上醒來,將我圍繞的不再是冰冷,而是溫暖。

我仍然保持著每天來公園吹風(fēng)看天的習(xí)慣,但性質(zhì)已經(jīng)從單純的看天變?yōu)榱藖硪娊游业陌酌纣^。

而且漸漸的,我不再將夢境中的景色記下來了,一方面是因為那時候我再也寫不出一個字了,另一方面我認(rèn)為,已經(jīng)沒有必要再繼續(xù)下去了。

不過我說了這么多,并不代表我會忘記我的青梅竹馬,相反,我還記得‘她’,她的印象在我的腦海中有著極強的存在感,我一輩子也無法忘記‘她’。

再來說說白面鸮。

我們成為戀人后她也有了變化,并且其程度之驚人遠遠超過了我。

在平日的工作里她還是如往常一樣,臉上基本沒什么面部表情,說話的聲音也和過去一樣充滿冰冷,不過我想她身邊的那些人只有我看出了她的變化。

首先第一點,也就是極其重要的一點一一她會笑了。

那笑容不再是過去的那種似笑非笑的奇怪表情,而是貨真價實的笑容。

早上說出‘早上好’的時候,傍晚告別說時說出‘明天見’的時候,仰望天空或者和我聊天時,她都會時不時露出笑容。

當(dāng)時她的笑容啊……怎么說呢,我搜腸刮肚也找不到合適的詞,那是我第一次感覺到她的可愛。

而且據(jù)我所知,那個笑容白面鸮只在我的面前展現(xiàn)過,一想到自己獨占了這份寶藏我就興奮不已。

第二點,體現(xiàn)在她的說話方式和行為模式上。

以往她說話的方式如同計算機中的程序指令一般,比如在表達肯定時基本上只會說‘好的’或‘是的’,但現(xiàn)在又多出了‘好’,‘嗯’,之類的語氣詞。

其次自從我們開始交往后,白面鸮再也沒有在我的面前做,或是請我?guī)退プ瞿切┢婀值氖铝?,說是‘戀人不能做讓對方感到不快的行為’。

總的來說,她變得更有人情味了,起碼現(xiàn)在我已經(jīng)在心中確信,陪在我身邊的不是一臺沒有感情的AI機器人,而是一位名叫白面鸮的普通女孩子。

這看似小小的發(fā)現(xiàn),實際上卻已經(jīng)在短短的三周之內(nèi)徹底改變了我們的生活。

我又把視線轉(zhuǎn)向了她的身上,只見白面鸮依舊沒有看我。

等我們走出公園門口時,我才聽到了一句她自言自語般的呢喃:

“難道……不行嗎…?”

她轉(zhuǎn)過頭來,那雙橙黃色的雙眸瞪的大大的,像是個對新鮮事物感到好奇又有點害怕的小孩子。

我看著那雙眼睛,一時間有點說不出話來,不是因為什么,只是單純的覺得她的模樣實在是太可愛了。

“博士?”她叫了我一聲。

我回過神來,馬上想也不想的就回答她:“當(dāng)然可以了!如果你不介意麻煩的話,可以天天來接我哦?!?/p>

聽到我這么說,白面鸮輕輕的松了一口氣,看來是放下心來了。

“請放心博士,我不會覺得麻煩的?!?/p>

“那就好?!?/p>

話畢,我們相視一笑。

走出公園后我們要去乘電車到萊茵生命總部附近,但是在到車站之前,我們要通過人潮洶涌的十字路口。

作為無論早中晚,都滿是行人與車流的中心地帶,每次等待過馬路的行人將近有70人以上,等紅色的斑馬線變?yōu)榫G色時,兩個方向的人群就會匯聚到一起,對于每天都要經(jīng)過這條道路的我來說,如何在有限時間內(nèi)安全且盡可能少踩到其他人的鞋子過馬路就成了一大難題。

但現(xiàn)在,難題又增加了一項一一如何在安全且不踩到別人鞋子的情況下,和白面鸮一起走過馬路呢?

昨天我們過馬路時就被人潮沖散了,最后在馬路對面好不容易找到對方。

雖然倒也可以分兩次過去,不過仔細想想,這個世界上有哪對戀人會分兩次過馬路的?

我們走到了斑馬線前,這里已經(jīng)聚集了大量等待過馬路的人群,當(dāng)中既有拿著公文包的上班族,也能看見背著包的學(xué)生,他們無一列外都在低頭看手機,只有我們在抬著頭。

我轉(zhuǎn)過頭,正好看到白面鸮把雙手移到嘴邊哈氣,那雙纖細的手指泛著一點紅,哈氣也馬上散去,是因為太冷了嗎?

“冷嗎?”

“嗯……”

看到她的那雙被寒風(fēng)吹的發(fā)紅的手,突然間,一個想法在腦中呼之欲出。

若是一個星期前,我想說出現(xiàn)在的想法,恐怕要過五分鐘的思想準(zhǔn)備才能開口吧,不過不知為何,現(xiàn)在的我完全沒有那方面的顧慮,就這么極其自然的說了一句:

“白面鸮,把你的手給我?!?/p>

她猶豫了一下,但還是把自己的手伸向了我,做出要握手的動作。

“不是這樣啦?!蔽矣悬c無奈的笑了笑,也向她伸出一只手。

“來牽手吧?”

白面鸮吃驚的瞪大雙眼,看著我伸出來的那只手,一副有點猶豫不決的樣子。

“……好。”

最后她還是改變了自己的手部動作,顫顫巍巍的將手疊在我的手上。

我們的雙手就這樣重疊在了一起。

啊,牽上了……

掌心傳來的柔軟觸感和冰冷的溫度,也在向我證明一一我們牽手了。

這好像是我們交往以來第一次牽手吧?

明明是第一次手牽手,可為什么感覺……我好像不只一次牽過她的手呢?

而且,白面鸮手心的觸感…我也有幾分熟悉。

這時,我感覺到白面鸮的手有點僵硬,我看向她,發(fā)現(xiàn)她的手連同整個身體都在僵硬著,動作如同在站軍姿。

但僵硬的不僅是她的手,我的身體也同樣僵硬了起來,想畢我們都在緊張吧。

不過身為主動提出牽手的一方都緊張的話,可就太丟臉了,既便我的身體依舊僵硬,但我還是裝作無所事事的輕松樣子對她說。

“怎么樣白面鸮?還冷嗎?”

她沒說話,只是對我搖了搖頭。

“亮綠燈的時候可要握緊我的手啊,不然又要走散了。”

她沒說話,只是對我點了點頭。

接著,車流的聲音消失,隨著斑馬線從紅色變成綠色,馬路兩邊的人群也開始流動,我們跟在人群中。

我加大手上的力度,緊緊握住她的手,像是在回應(yīng)我,白面鸮也加重了自己手上的力度。

就這樣,我們手牽著手,安全的走過了斑馬線,來到了馬路的另一邊。

因為互相牽著手,所以這次我們沒有分開。

“安全過來了啊,總之我們先一一”我說著,打算先松開她的手。

但這時白面鸮卻突然猛的拉住了我的手,用近似哀求般的語氣問我:

“博士,可以……再這樣保持一段時間嗎?”

白面鸮的臉頰上可以看到隱隱約約的紅暈,不知是被寒風(fēng)吹紅的還是因為害羞。

我把已經(jīng)到了口邊的‘為什么’給咽了下去。

我伸出另一只手,笑著輕撫了一下她的臉頰,一一在大街上做出這種事情,連我自己都不清楚是誰給我的這份勇氣。

“是被凍著了嗎?臉都紅了?!?/p>

“不是……”

“那就是在害羞嘍?”

我說出來的話不禁讓我懷疑,自己的大腦會不會在剛剛過馬路的時候被擠變了形,從而導(dǎo)致腦內(nèi)的有些部位失去了功能性。

白面鸮臉上的紅暈瞬間提高了一個色度,從淡紅色變?yōu)榱颂O果紅。

“不…我…只是……”她磕磕絆絆的嘟囔著,眼神左躲右閃。

看到她的這幅有趣樣子,我忍不住笑出了聲:“好好好,我們接著牽著手吧?不過到車站的檢票口的時候就得先松開一下了。”

“嗯……”她依舊紅著臉嗯了一聲。

而直到我們乘上電車時,我才從她的口中得知,原來我的臉從一開始到現(xiàn)在就在紅著。

我看了一下車窗,她說的沒錯,在車窗玻璃的反光下,我清晰的看見自己的臉紅的像是赤紅的夕陽。


我們就這樣一路手牽著手,就這么走到了萊茵生命生命總部附近。

雖然我的內(nèi)心有點不太情愿,但我們還是自覺的松開了彼此的手,間距也從一人寬變?yōu)榱藘扇藢挕?/p>

我和白面鸮成為戀人的事情還沒有告訴過其他人,我們也不打算告訴任何人,為了防止被其他同事看到,所以才主動松開了手。

之所以這么做的理由我當(dāng)然可以找出一個比較理性的版本,但我想最主要的原因果然還是那個吧一一因為太害羞了。

走進綜合大樓,伴隨著一陣極具未來科技感的音效響起,自動門打開了。

就在我們走進門內(nèi)的那一個瞬間,我立馬察覺到白面鸮身上‘人’的氣息消失了,又變成了以往的那臺AI機器人模樣,臉上也看不到什么表情。

不過我知道她是在將自己偽裝起來,事實上過去的她便一直在向他人偽裝著自己,雖然我還不清楚她真正的內(nèi)在與為何要偽裝的理由,但我想總有一天我會知道答案的。

見她變了樣,我也跟著變回了以前的樣子,對從身邊路過的其他同事精神的打早安,他們也熱情的回應(yīng)了我。

橫穿綜合大樓的一層后,白面鸮的衣服口袋里突然傳來了鈴聲。

“白面鸮,有電話?!蔽姨嵝阉?。

她從口袋中取出手機,接通電話:“您好,請問……是的,好的,可是……我明白了,我這就去?!?/p>

“怎么了?”

白面鸮握著手機,失神的盯著手機屏幕,看起來像是在走神,直到我拍了拍她的肩膀她才反應(yīng)過來。

“博士,格雷格先生在剛才傳喚我,所以……”

“我知道了,那我就先去研究室等你了?!?/p>

“……我們一會見了,博士。”白面鸮向我微微彎腰行李,隨后邁著有點兒慌慌張張的步伐,頭也不回的走掉了。

我站在原地,注視著她漸行漸遠的背影。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我總覺得聽到那個電話后,她的背影有點怪怪的。


抵達研究室后,我先換上了工作要穿的白大褂,接著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等待白面鸮回來。

在等待她的期間,我打算先去泡幾杯咖啡。

我從我們的辦公桌上拿起咖啡杯,走到窗臺邊的電動咖啡機前。

先在濾杯杯里放好純白的濾紙,再將電動磨豆機磨出的咖啡粉倒入杯中。

再倒一些熱水悶蒸,再以畫圈的方式繼續(xù)注入,接著再加入三小勺白糖……好了,接下來只要等咖啡涼卻就完成了。

我拿著兩杯冒著熱氣的咖啡,先把一杯放到她的辦公桌上,再拿著我的那杯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中。

我把咖啡杯舉到面前吹了吹,稍微聞一下,濃郁的咖啡香氣便頃刻之間涌入鼻腔,氣味聞起來應(yīng)該是過關(guān)了,接下來就是味道了。

我小抿一口,舌尖上傳來了苦苦的咖啡味和白糖的淡淡甜味,好像和我以前喝過的咖啡并沒有什么不同。

“全世界的咖啡味道是不是都大差不差啊……”我輕聲自言自語。

不知道白面鸮會不會喜歡我泡的咖啡……不過畢竟我才剛學(xué)會沒多久,所以在聽到她的評價前我還是有點擔(dān)心。

不過就算那杯咖啡不好喝的話,只要知道了那是我泡的,她也會對我說很好喝吧?

我這么想著,把自己的身體攤進了辦公椅里轉(zhuǎn)了一圈,一邊喝著咖啡,一邊環(huán)視著我們的研究室發(fā)著呆。

不知過了多久,我再次舉起了咖啡杯遞到口邊,但嘴唇上并沒有傳來任何液體流過的觸覺。

低頭一看才發(fā)現(xiàn)咖啡杯已經(jīng)變空了,原先溫?zé)岬谋右怖鋮s了下來。

我看了一眼她的咖啡杯,熱氣也消失了。

我又看向了墻上的電子鐘表,發(fā)現(xiàn)現(xiàn)在是早上8點34分。

萊茵生命的標(biāo)準(zhǔn)工作時間是從上午7:30開始的,而現(xiàn)在已經(jīng)過去了一個小時了。

“好慢啊……”我的語氣有幾分抱怨的成分。

怎么辦?自己先去工作嗎?還是接著等下去呢?要不要去打個電話問一問?不過現(xiàn)在她說不定還在格雷格先生的辦公室里,打電話過去會不會打擾到他們的對話呢?

我拿著手機在辦公椅中猶豫了半天,這時,耳邊突然傳來了自動門開啟的聲音。

我猛的朝門口看去,白面鸮正抱著那臺常見的平板電腦低著頭站在門口,她的白色前發(fā)遮擋住了臉部,我沒有看清她的表情。

看到她后,我的身體頓時輕松了,臉上也情不自禁的出現(xiàn)了笑容。

“回來啦?”

聽到我的聲音,白面鸮緩緩抬頭看我,不知道為什么動作有那么一點僵硬。

“我回來了。”看到我后她也對我露出了微笑,“我遲到了,對不起博士?!?/p>

“沒事啦,啊,我還給你泡了咖啡哦?”我指向她的辦公桌。

白面鸮走進門內(nèi)來到辦公桌前,拿起咖啡杯盯著杯內(nèi),像是第一次看到咖啡似的。

“這杯咖啡……是博士你泡的嗎?”

“嗯,不過現(xiàn)在已經(jīng)差不多涼了吧,需要我再去給你泡一杯嗎?”

她搖搖頭:“不用了…請問,我可以喝嗎?”

“這是給你泡的,當(dāng)然了?!?/p>

她放下了手中的平板,用雙手握住咖啡啡杯,小心翼翼的遞到嘴邊輕輕抿了一口,那小小的喉嚨也順勢滾動了一下。

跟著滾動的,還有因為我咽下口水而活動的咽喉。

“怎么樣?”我有點緊張的問她。

白面鸮轉(zhuǎn)過頭來,對我露出了一個微笑:“我認(rèn)為很好喝。”

咖啡都涼了怎么可能還好喝啊一一我其實是想這么說的。

但從她那語氣,聲音,以及臉上的微笑來判斷,那句話似乎是她的真情實感,難不成冷掉的咖啡也有別有一番風(fēng)味嗎?還是說正如我一開始猜想的那樣,因為知道這杯咖啡是我泡的,所以才會說很好喝?我決定先把這些疑問藏在心里。

“是嗎,你喜歡就好,對了,你和格雷格先生聊了這么久,都聊了些什么事情?”

“工作上的事情?!彼畔驴Х缺?,剛剛臉上的淡淡微笑頓時變?yōu)榱斯ぷ鲿r的認(rèn)真,“博士,這是我們的新任務(wù),請你仔細過目?!?/p>

“新任務(wù)?”我疑惑著,從她的手中接過平板,打開后開始仔細檢閱。

和以前一樣,每次平板里的字?jǐn)?shù)都不多,但又每次都是重磅內(nèi)容,這次也是如此。

“測試啊……”我關(guān)掉平板撓了撓后腦勺,反復(fù)念叨著這兩個字。

簡單來說,萊茵生命上層決定近期對我們所研發(fā)的阿耳斯戈專用AI進行實際測試,經(jīng)過了半年的開發(fā),我們所研發(fā)的AI就在前幾天終于制作出了原形,雖然還是個只有本體四分之一性能的一個半成品,不過只是用于測試的話也夠用了。

總的來說,就是面向我和白面鸮的技術(shù)考驗,看看我們目前階段的研發(fā)成果。

“是的,格雷格先生說測試的日期就在明日下午3點左右,地點就在地下中央實驗室內(nèi)進行,屆時不僅有我們,有關(guān)此項目的哥倫比亞政府人員也會來參觀這次的測試,本次測試的結(jié)果將直接決定今后哥倫比亞政府對此項目的支持力度,格雷格先生讓我們做好準(zhǔn)備,在明天的測試之前盡可能的完善AI,以上?!?/p>

“沒想到會是突擊檢查啊……還真是意外,不過測試的時間是在明天,我們也沒有必要現(xiàn)在慌張,總之今天就先暫停原有的開發(fā)工作,先把注意力放在測試檢測上吧,得在明天實際測試之前盡可能的減少不確定性才行,現(xiàn)在就開始工作吧!”

“……嗯?!?/p>

因為浪費了一個多小時,留給我們的時間并沒有太多,因此我們只能加快速度從頭開始,一個程序一個程序的檢查。

不過這個AI 可是我和白面鸮心血的結(jié)晶,對此我還是對它的完成度頗有信心的,果不其然,一個上午過去也沒有檢查出一項錯誤,但既便如此也不能太掉以輕心,所以我打算今天犧牲掉所有的休息時間來進行檢查。

然而等我們工作到中午時,研究室內(nèi)的兩陣鍵盤敲擊音所組成的交響樂,突然變?yōu)榱艘蝗霜氉唷?/p>

在意識到研究室內(nèi)只能聽到我一人的鍵盤聲后,我下意識的朝白面鸮的方向看去。

她并沒有離開自己的辦公椅,可不知道為什么,那雙手已經(jīng)離開了鍵盤。

現(xiàn)在的她什么動作都沒有,只是在死死的注視著電腦屏幕。

“白面鸮?怎么了嗎?”我向她問去。

白面鸮搖了搖頭。

“你的部分已經(jīng)檢查完成了?!?/p>

白面鸮低下頭,幾秒后又搖了搖頭。

奇怪,那她這是在干什么?在發(fā)呆?不,應(yīng)該不太可能。

我也停下了手中的動作,凝視起她的側(cè)臉,企圖能在她的身上找到答案。

然而,就在她那張看似毫無感情的臉上,我看出了一點難以察覺的異常,苦是以往的我應(yīng)該不會注意到。

我仔細觀察,發(fā)現(xiàn)白面鸮那雙橙黃色的雙眸正在以一種極度微小的幅度,撇向她的身后。

而她的身后只存在一樣?xùn)|西。

那就是被窗簾所遮擋住的窗戶。

短短的一瞬,我好像讀懂了她的心思。

我從辦公椅中站起身,走到窗臺前拉開了一點窗簾,眺望窗外。

早上還是一片萬里無云的碧藍晴空,此刻卻布滿了厚重的灰色積雨云,即便到了中午強烈的陽光也無法穿透云層,街道全部籠罩在陰影當(dāng)中。

我想,再過一會可能要下雨了吧。

我拉上窗簾看了一眼白面鸮一一她仍在座位中一動不動的坐著,并且時不時的偷偷往我這看幾眼。

那么,現(xiàn)在該怎么辦呢?

我猜白面鸮現(xiàn)在也一定和我陷入了同樣的煩惱中。

是遵守自己的理性還是感性?

研究室內(nèi)陷入了漫長的沉默。

而我很快就做好了決定。

“雖然現(xiàn)在外面的天氣似乎不太好……”

白面鸮緩緩轉(zhuǎn)過了頭。

“不過……如果不介意的話,我們一起去外面走走吧?”

我清晰的看到,她的那雙眼睛睜大了一點。

“……好?!?/p>

半響過后,是她的輕言輕語。


走到公園門口時,云層的高度似乎變得更低了,鐵塊般的陰云將大地圍繞。

以往中午人流量繁多的街道上,此刻也空無一人,恐怕大家都怕下起大雨所以提前走掉了吧。

我沒經(jīng)過她的同意就將白面鸮帶來了這里,這已經(jīng)是我們今天第二次來這了。

明明腳下的道路與過往別無二致,但我卻總覺得平日里走過無數(shù)次的這條林間小道有哪里變得不太一樣了一一這似乎是我第一次在陰天下走進這座公園。

在陰暗灰蒙蒙的天空下,腳下的石磚,路旁的銀杏樹,遠處的草地,路燈,湖泊,周遭的一切都失去了原有的色彩,變的灰白,仿佛被蒙上了一層上個世紀(jì)黑白電影的濾鏡。

這里的空氣依舊清新,但此刻完全沒有心曠神怡的感覺。

我們一同走過林間小道,跨過身上的小橋,慢慢接近那座長椅。

一路上我們都在沉默著,誰也沒主動開口說點什么。

走到那張長椅前后,我們放下了手中的雨傘坐了上去。

到現(xiàn)在為止,我們也仍在沉默。

我偷偷看了一眼她,白面鸮沒有如往常那樣抬頭看天,而是在注視著自己的視線前方。

我朝她的視線前方望去,也只能看見已經(jīng)掉光了葉子的銀杏樹。

不過,我并不認(rèn)為她是在注視著那棵樹,而是在注視著更為遙遠的地方。

寒風(fēng)從四周微微吹起,地上的落葉被風(fēng)吹到了不知何處,嘩嘩作響,這陣風(fēng)也似乎遠比早上還要冷冽。

耳邊不斷響起落葉隨風(fēng)飄動的聲響,仿佛在對我發(fā)出譴責(zé)。

我想,我得說點什么。

我得說點什么,打破這陣莫名奇妙的沉默。

“白面鸮?!?/p>

“……嗯?”她慢了半拍才反應(yīng)過來。

“平時如果遇到這種天氣,你還會來外面看天空嗎?”

“不會。”

“因為有烏云的關(guān)系所以看不到天空?”

“是的……博士你呢?”

“我?我其實也是第一次在這種天氣下來這座公園,不過……”

我抬頭望天。

眼簾內(nèi)只有一片片相連在一起,覆蓋了整片天空的灰色的云彩。

“……果然看不到一點天空啊。”

白面鸮在應(yīng)和我似的輕聲‘嗯’了一下。

接著,沉默再次降臨在我們之間。

不行,我還得再說點什么,可是這次要說點什么好呢……我不禁開始了苦苦思考。

然而還在我想著一會要說的話時,之前一直在沉默的白面鸮先率先開口了。

“博…士?”

“怎么啦?”我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輕松一些。

“……為什么要帶我來這里?”她問我。

面對她的這個問題,我并沒有顯得有多么吃驚,畢竟我早就猜到她會這么問我了。

“那個時候,我注意到你一直在偷偷往后面的窗戶看,所以我就在想你會不會想出來走走……我猜的對嗎?”

“…是的?!彼蛭尹c頭,“你的推測是正確的,博士。”

“不過既然這樣的話,白面鸮你直接說不就好了嗎?”

“因為……我在猶豫?!?/p>

“覺得這么做會影響到工作的進度?”我又說出自己的推測。

“是的……你認(rèn)為沒問題嗎博士?測試的時間就在明天,現(xiàn)在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珍貴的,可是現(xiàn)在……”

“當(dāng)然沒問題了!”我大聲回答她。

白面鸮對我歪了歪頭,不明我的意思,

“為什么這么說?”

“首先,有兩點理由?!?/p>

說著,我裝出一本正經(jīng)的樣子,在她的面前配合聲音比出一根手指。

“第一點,我對我們的作品很有自信,這可不是自大哦,是真的很有自信,這可是我們努力了半年的成果,所以我認(rèn)為一定沒問題的!”說完,我又對她比出了個大拇指。

白面鸮好像還沒有徹底明白,不過她還是接著問了下去:“那么第二點呢?”

“第二點其實也沒什么,我就是在想……啊,這句話可能會讓你有點生氣,我可以說嗎?”

“當(dāng)然?!?/p>

“那我說了?第二點是因為一一我認(rèn)為白面鸮你更重要?!?/p>

我說出的話有幾分像是電視劇里的老套臺詞,我都沒有想到自己會說出這樣的話,我明明沒有這么想,但這的確是我內(nèi)心中的真實聲音。

比起阿耳戈斯,現(xiàn)在對我來說,白面鸮才更重要。

“而且今天上午,自從你去和格雷格先生聊過后,我就覺得你有點……怪怪的?”

白面鸮的身體猛的顫抖了一下,看來我說中了。

我鼓起勇氣,趁著這個檔口再次大膽的說出來在路上腦中模擬過數(shù)十次的對話。

“白面鸮,你是在害怕著什么嗎?”

說到這里,她的身體又一次顫抖,那僵硬且毫無表情的臉上浮現(xiàn)出了些許的動搖。

不過我的推測似乎也只能到此為止了,就算知道她在害怕,但她在害怕些什么,為什么會害怕,這些我也不得而知,不論再怎么觀察也找不到答案。

現(xiàn)在的我身為她的戀人能做些什么呢?可我必須該做點什么。

“……你在害怕著什么呢?”我盡可能放輕自己的聲音,問她。

白面鸮低著頭,沉默不語。

“是在害怕明天的測試嗎?”

“……”

“不是嗎?那不介意的話,可以和我說說看嗎?”

她仍在沉默著,但那雙放在膝蓋上的手正在緩緩握緊,發(fā)抖。

空中的溫度比早上還要寒冷上不少,但我知道她的顫抖并不是出自于寒冷所導(dǎo)致,更重要的是來自她內(nèi)心的不安。

半年前的我一定無法想象她也會笑,而到現(xiàn)在我又猛的意識到,原來她也會感到不安。

我不想讓自己一個勁的提問,可我現(xiàn)在除了提問好像什么都說不出來了。

“不打算說嗎?”

她把頭低的更低了。

“不想說的話,那就不用強迫自己說出來了,不過有些話……我不論如何也要告訴你?!?/p>

說完,我伸出自己的手,抓住那雙顫抖的手。

我小心翼翼的捧起她冰冷又柔軟的雙手,然后緊緊握住,希望用我的體溫可以溫暖她。

白面鸮慢慢的抬起了頭,眼神中滿是茫然。

我們就這么注視著彼此。

在那雙愕然的目光下,我輕聲低語道:


“不論發(fā)生什么,我都會一直陪在你身邊的?!?/p>


話說出口的瞬間,我突然回想起了一件事。

這句話,我以前好像也有對誰說過,只字不差。

那個人是個女孩子,我的青梅竹馬。

我之所以會順勢的把這句話說出口,是因為受過去的影響嗎?我不知道,但我唯獨清楚一點一一現(xiàn)在的白面鸮就和那時的‘她’一樣,需要有人陪伴在身邊,這恐怕也是現(xiàn)在我身為她的戀人唯一可以做到的事情了。

白面鸮看著自己那雙被握住的雙手,表情有點我說不上來的復(fù)雜。

她微微張開了口,拼命的想讓自己的喉嚨發(fā)出聲音。

天空變得更加陰沉了。

與此同時,我聽到了白面鸮深呼吸的聲音,是那種把頭探出水面尋求氧氣般的深沉呼吸。

上一次我也有聽到過,這是她在說重要的事情之前的一個前綴。

“明天……”她喃喃著。

“明天?”

她又深呼吸了一下,這次仿佛下定了什么決心。

“明天的測驗……我很擔(dān)心?!卑酌纣^說著,握緊我的手。

“那天我應(yīng)該對博士你說過,阿耳戈斯對我來說意味著什么。”

“嗯,我還記得,那時你說它是你的任務(wù),是你的夢想,以及……你活著的全部意義?!?/p>

我回想起那時白面鸮對我說出的話,一切都好像發(fā)生在昨天似的,現(xiàn)在還歷歷在目。

當(dāng)時聽到那些話時,我還沒有怎么能反應(yīng)過來,心中也不禁開始懷疑:那個阿耳戈斯的項目對她來說真的有那么重要嗎?

起碼對于那時的我來說,僅僅只是把阿耳戈斯當(dāng)做上層交給我的任務(wù)而已,所以從她的口中聽到‘那就是我活著的全部意義’的時候很是吃驚。

但是現(xiàn)在回想起來,我的一生中也有過那種即便直面風(fēng)險,也要完成的目標(biāo)嗎?

不,我有過,只是當(dāng)我完成那個目標(biāo)后,‘她’已經(jīng)從我的記憶中失去了蹤影,從那以后,我就一直在過著行尸走肉般的生活。

我的人生失去了目標(biāo),我不知道為了什么而活,只是像個幽靈一樣在原地徘徊。

我人生的齒輪早在那一年,就已經(jīng)停止了轉(zhuǎn)動。

[目的地不明確并不代表哪里也不能去,同理,既使自己沒有前進的實感也并不代表沒有任何的進步,只要持之以恒就一定可以達到某個水準(zhǔn),在我看來,無論水準(zhǔn)高低,堅持不懈,一路走來的歷程亦是一種成果,即便沒有達到預(yù)想的水準(zhǔn),但一步一步的腳踏實地走到現(xiàn)在的過程,本身就是一種收獲,很多事情都有我們無法想象到的一面,所以,唯有親身經(jīng)歷過才能判斷結(jié)果是否正確,為此,我們首先應(yīng)該將手頭正在實施的事情繼續(xù)下去,其次再確立不放棄的信念即可,輕言放棄的話,那你就只能原地踏步。]

這是我曾對一名為未來感到迷茫的羅德島干員說過的話。

之后,每當(dāng)我回想起來,我都會對那時的發(fā)言感到不安。

那些令我自己會產(chǎn)生致命性危機的話語,我不是一直都緘口不提的嗎?

只要持之以恒就能達到某個水準(zhǔn)?

難道我就沒有輕易放棄過什么嗎?

即便到達不了自己向往的地方也無妨?

我真的相信這些嗎?

我到底要選擇什么?

什么也沒有。

從一開始我就知道,已經(jīng)沒有任何的東西可以讓去選擇了。

但是現(xiàn)在不一樣了。

現(xiàn)在的我已經(jīng)找到了新的目標(biāo)。

我想飛向那片天空。

即便結(jié)果可能會一無所獲,但我仍然想要去尋找‘她’,并且這次我不會再放棄了。

但在那之前,我還有一件事情要完成。

不論發(fā)生什么,我也要和白面鸮一起完成阿耳戈斯,如果她真的把完成阿耳戈斯當(dāng)做自己活著的全部意義的話,那么我也會將完成阿耳戈斯當(dāng)做自己活著的意義。

“白面鸮,我記得那一天我們回到萊茵生命后,你這么問過我吧?對我來說阿耳戈斯代表著什么?!?/p>

“嗯,我有問過。”

“其實……一開始我的想法很簡單,對當(dāng)時我來說,阿耳戈斯只是我的任務(wù)而已,不過現(xiàn)在……我的想法改變了?!?/p>

“變了?”

“我…會和你一起完成它的?!蔽覉远ǖ恼f,“只要你不放棄,那我也不會放棄,只要你還把它當(dāng)做奮斗一生的目標(biāo),那我也會把它當(dāng)做奮斗一生的目標(biāo)。”

我不想再像過去那樣了。

我不想再輕易放棄什么了。

所以這一次,我一定要一一

“所以你不要擔(dān)心,今天我們先辛苦一下吧,我不會讓明天的測驗失敗的,絕不會?!?/p>

白面鸮沉默了很久,不知是不是被我的話語給嚇到了。

“白面鸮?”

我叫了她一下,她這才反應(yīng)過來。

“……我明白了。”

她的聲音很是平靜,聽不出一絲起伏,但我卻可以清晰的從她的聲音中聽出一股下定決心般的堅定。

“那么我們快點回去吧,博士。”

她說出這句話的同時,雙手也不再顫抖。

這時,我的脖子上突然傳來了冰冷的觸感,有些濕潤。

與此同時,我注意到石磚上出現(xiàn)了點點黑影。

一陣強風(fēng)掃蕩而過。

開始下雨了。


這天的晚上,我們第一次沒有按時下班回家,就這么一直工作到了深夜。

我原本打算工作到第二天一早的,但我的睡魔并沒有輕易放過我,既使喝了再多的咖啡和能量飲料也無濟于事,在它的影響下,我還是睡著了。

睡著后,我走入了夢境。

在夢里,我又夢到了‘她’。


夢中,我來到了一個不知名且不可思議的地方。

這里的天空仿佛褪了色的老照片,但那片天空的顏色過去我好像在哪見過。

然而這邊也好,那邊也罷,沒有綠色的野草,沒有扇動翅膀的鳥兒,也沒有隨風(fēng)搖曳的野花,看不到大海,看不到樹林,看不到大地與山脈,天空中也看不到一點云彩,甚至連太陽都看不到。

這里只有一片一無所有的天空。

從上到下,從左到右,不管從哪個方向看,都只能看得見天空,仰望所看到的是一片碧藍的天空,低頭俯視也是一片碧藍的天空,這個世界仿佛沒有所謂的大地。

在這個不可思議的世界中,‘她’環(huán)抱著膝蓋,蹲在那里。

那淡淡的身影宛如飄落在人世間的幽魂一般透明。

她一邊啜泣著,肩膀一邊顫抖著,只是蹲在那里一動不動。

在這個世界中,她始終沒有止住臉上的淚水。

風(fēng)呼嘯而過,風(fēng)中傳來她哭泣的聲音。

這聲音回蕩在這個寂寞而一望無際的空間里,交織成一首無比哀傷的奏嗚曲。


非常突兀地。

我醒了過來。

被拋到半空中的毛毯無聲的落到地上,心臟劇烈跳動,仿佛要將肋骨折斷一一本應(yīng)如此,可我聽不見自己的心跳。

不對勁一一就在我這么想的時候,卻又能聽見少許血液流動的聲響了。

“……眼淚?”

我用指尖觸碰臉頰,卻沒能在手指上發(fā)現(xiàn)淚滴。

為什么我會覺得自己在哭?我想不出原因,只能象征性的用手背擦了擦眼角。

剛才看見的那片藍天,以及藍天之下孤身一人的‘她’,清晰的倒映在我的腦海中。

隨后,一種無力回天的失落感在我的心中揮之不去,仿佛胸腔內(nèi)有千百只蟲子在不停的蠕動。

……對了,我為什么沒有看到天花板?

我突然注意到這一點,坐了起來環(huán)顧四周,發(fā)現(xiàn)自己正坐在辦公椅上。

直到這個時候我才回過神來,昨天晚上我沒有回家睡覺,而是就這么在研究室里的辦公椅上睡著了。

“真是的,我怎么會睡著了……對了!工作!”

我馬上回想起昨天還未完成的工作,打開了不知何時已經(jīng)陷入休眠狀態(tài)的電腦。

打開電腦后,我意外的發(fā)現(xiàn)昨天晚上才完成到81%的工作,現(xiàn)在已經(jīng)變成了100%。

現(xiàn)在的人工智能還沒智慧到能在電腦休眠的狀態(tài)下自動進行工作。

那么,可能性只有一個了一一有人在我昨天睡著后替我完成了我的工作。

而那個人,有且只能有一個人。

我朝身后推動自己的辦公椅,把頭扭到一邊。

白面鸮的上半身趴在辦公桌上,睡著了。

她美麗的白發(fā)輕柔的垂在桌邊,沉靜的房間里響起平穩(wěn)的呼吸聲。

雪白色的皮膚在從窗簾縫隙露出來的晨光中,泛起淡粉紅色的光澤。

我平靜的凝視著像是孩子一樣沉沉睡去的白面鸮。

不知怎的,前不久的感情起伏逐漸消散,心中好像變得空蕩蕩的。

我撿起地上的毛毯后起身來到她的辦公桌前,俯下身,開始靜靜的觀察她的睡臉。

昨天晚上想必是她幫我完成了沒完成的工作,一直忙到深夜吧。

想到這,我的心中泛起了一股暖流,同時也傳來了一股自責(zé)。

明明昨天還說‘我一定會一直陪著你的’的這種話,但我居然先倒下了……起碼現(xiàn)在我不能讓她睡在這里。

我小心翼翼的抱起白面鸮,生怕驚醒她。

她的身體很輕,我把她抱到了已經(jīng)變?yōu)榇驳纳嘲l(fā)上讓她平躺好,恐怕白面鸮昨天晚上就打算把我抱到這讓我睡吧,只是因為抱不動我,所以就放棄了。

我把手中的毛毯蓋在她的身上,拉過我的辦公椅坐在了沙發(fā)邊。

我安靜的看著白面鸮平靜祥和的睡臉。

看著她的臉,不知為什么,我又突然想起了‘她’。

接著又想起了那場奇怪的夢。

這是我有生以來第一次做那種夢。

為什么夢中的我不在她的身邊呢?為什么她會在那樣的世界里?她為什么在哭?

我覺得一定有什么事情不對勁,一種荒謬的現(xiàn)實感正在侵蝕我的生活,此刻我正迷失在這個充斥著一股距離氣息的世界之中。

她到底為什么會之身于那般荒涼的世界里?我完全無法從那個夢境中感受到絲毫的生氣。

與過往所夢到的美麗山丘不同,那里雖然有著萬里無云的碧藍天空,但卻是一片死寂的世界。

瞬間,我的腦中閃過了一個想法一一

也許,‘她’已經(jīng)死了。

也許,‘她’已經(jīng)不在這個世界上了。

對于這個想法,我?guī)缀鯙榇烁械街舷ⅲ@是我從未去想過的事情,

……不,不可能……?。∥以谛闹袑ψ约捍蠛?。

她還在,她還在這個世界上的某處一一我不斷的告訴自己。

別去那么想了。

為了轉(zhuǎn)換心情,我走到窗臺邊伸手一揮,窗簾自動向左右兩側(cè)劃開。

窗外,一輪淡淡的彩虹掛在城市上方,天空中看不到半點烏云,也看不到一點白云,昨天似乎下了一整天的雨,如今雨過天晴,街道上的積水反映著陽光,即便身處高處也可以看的清清楚楚。

光線透過窗戶,頃刻間照亮了整間研究室。

這時,沙發(fā)上傳來白面鸮的低呤聲,我以為是光線把她吵醒了,于是便馬上關(guān)掉了窗簾回到了沙發(fā)邊。

白面鸮的身體在沙發(fā)上輕輕的翻了個身,眼皮抽動了幾下,一開始還很平靜的睡臉漸漸扭曲,最后變?yōu)榱送纯?,深吟也在不斷加劇?/p>

她是在做噩夢嗎?

我握住她的一只手,在她的耳邊輕語:“別怕,我在這?!?/p>

還在睡夢中的白面鸮似乎聽到我的話,臉上的痛苦開始消散,呼吸也漸漸恢復(fù)了過來。

是重新睡下去了嗎?

就當(dāng)我這么想時,她的眼皮又在一次抽動起來。

接著,她緩緩睜開了雙眼。

眼皮下的橙黃色瞳孔四處轉(zhuǎn)動,看到了我。

我們四目相對。

“早上好,白面鸮。”我對她輕聲打了個早安。

白面鸮看到我后,也對我微微一笑說:“早上好,博士?!?/p>

接著她打算從沙發(fā)上坐起來,但我又把她給重新按回到了床上。

“博士,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早上了,下午還有測試,我得一一”

說著,白面鸮又想起來,但我又把她按了回去。

“我知道你想說什么,不過你昨天應(yīng)該工作到很晚才睡下吧?所以你還是再多休息一下會比較好?!?/p>

“可是……”

起身,按下。

“剩下的那一點工作我會幫你完成的,我知道的哦,昨天我不小心睡著以后,你幫我完成了我負責(zé)的部分對吧?所以你剩下的部分就讓我來做吧,放心,開始測試之前我一定會完成的?!?/p>

“我的任務(wù)……”

“你現(xiàn)在的任務(wù)?!蔽疑斐鲆恢皇种福熬褪枪怨缘奶稍诖采?,蓋好被子,閉上眼睛好好休息,睡上一覺。”我用命令般口吻對她說道。

白面鸮的嘴唇動了動,明顯還有什么話想要對我說,但最后還是放棄了。

“……我明白了,在下午的測試開始之前,我會好好休息的?!?/p>

我的臉上露出‘這就對了’的表情,拍了拍她的手。

“那么晚安……現(xiàn)在應(yīng)該是早安吧?總之,在測試開始前我會叫醒你的?!?/p>

“嗯?!?/p>

白面鸮又重新閉上了雙眼,沒過一會我又重新聽到了她那平靜安詳?shù)暮粑?,轉(zhuǎn)眼之間她又重新睡下去了。

我坐在沙發(fā)邊,直到確認(rèn)白面鸮已經(jīng)徹底睡著后,我才走到了她的辦公桌前,坐下,調(diào)整了一下辦公椅的角度后,準(zhǔn)備開始完成她未完成的工作。

電腦打開后,在看到桌面的瞬間,我稍微吃驚了一下。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以前白面鸮電腦桌面是系統(tǒng)默認(rèn)的壁紙,一片廣闊無垠的草原和一望無際的藍天。

而現(xiàn)在,她的桌面上的卻是一張照片。

照片中的她直視著鏡頭,用雙手托住臉頰兩側(cè)向上提起,露出一個笑容,而鏡頭旁的我雖然身朝鏡頭但視線卻鎖在她的身上,雙頰向外鼓起活像一只青蛙,臉上的笑容極其的不自然,仿佛在強忍著爆笑。

總而言之,就是一張無論誰看到都會笑出來的滑稽照片。

這張照片正是我們那天游樂園玩使所拍的……沒想到白面鸮會把它設(shè)置成電腦桌面……

我扭頭往后看了一眼白面鸮,她還在睡,沒有醒來。

我嘆了口氣,看到那張照片后頓時羞紅了臉。

之后……找個時間把自己的手機壁紙也換一下好了。


明明今天下午就是至關(guān)重要的測試了,但現(xiàn)在我的心情卻格外的輕松。

白面鸮剩下的工作只有5%,這么點的工作我只用了一個上午就完成了,而她也這么一直就這么睡到了下午,看來是真的很累了。

盡管我想讓她再多睡一會,但我還是在接近測試的時間前把她叫了起來。

我們將這次測試要用到的實驗用AI儲存進專用的儲存器中,接著動身前往測驗的地點。

在去的路上,我們像是提前說好了那樣,誰也沒有說話。

我本以為白面鸮會有點緊張,然而她的步伐和表情很是平靜,沒有一絲慌張。

相反的,之前一直在說‘一定沒問題的’的我,反而在離測試場地只有一步之遙時停下了腳步,不過好在最后我還是冷靜了下來。

我們走進了電梯,在電梯潛入至最深層后,再次按動樓層按鈕,依次按下12138后,電梯開始再次向下移動。

半分鐘后,電梯深入到了真正的地底,電梯門打開,前方出現(xiàn)了一條長長的走廊,走廊深處是一扇擁有著重重防護的大門,而防護門后就是本次的測驗地點。

我們來到了門前,依次進行了多項繁瑣的身份驗證后,大門終于緩緩向我們打開。

在進門前,我們互相對視了一下,像是在給對方打氣似的點了點頭。

深呼一口氣后,我們一同踏進門內(nèi)。

“哦?你們來了啊?!?/p>

進門后,首先開口的是站在中央控制臺前的格雷格先生。

“嗯,抱歉讓各位久等了?!蔽艺f著的同時開始環(huán)顧四周。

擁有數(shù)十級階梯構(gòu)造的中央控制室內(nèi),幾乎每一級臺階,每一臺顯示器前都坐著一名科研人員,他們正臨陣大敵般的緊盯著屏幕,似乎是在做著最后的檢查。

我們現(xiàn)在站在最上級的階梯,除了我們以外,在這級階梯上還可以看到數(shù)十名身穿西服,打著紅領(lǐng)帶的一群人,他們想必就是這次哥倫比亞政府派來的代表,今天的測試成功與否,很大程度上取決于他們的滿意程度。

同時那些政府工作人員的附近,還站著幾位身穿和赫默同款樣式的白大褂的人。

毫無疑問,他們是生物部門的人。

可是……為什么他們會在這里?

“帶來了嗎?”格雷格先生對我們問道。

我從白大褂的口袋中拿出儲存器。

“很好,阿耳戈斯準(zhǔn)備的怎么樣了?”

“格雷格先生,阿耳戈斯的主系統(tǒng)已經(jīng)檢查完畢,沒有異常,隨時都可以開始測驗?!?/p>

“好,雖然現(xiàn)在還沒到正式規(guī)定的時間……不過既然人都已經(jīng)到齊了,那么各位,讓我們現(xiàn)在就開始吧?!?/p>


這里有一名少女。

少女虛空的眼眸中閃爍著無數(shù)暗淡的光,這些光并非來自她的眼眸,而是來自她面前的一張巨大的虛擬投影地圖。

光點遍布整個地圖,幾乎都在陸地上,少女抬起提現(xiàn)木偶似的僵硬手臂觸碰到閃爍于某處的一個光點,指尖吸附在這個光點后再向西移動,將它放置于地圖的另一點上,當(dāng)兩個點合二為一,便化作了小小亮光的一點,不再閃爍。

她沉默的重復(fù)著這些動作,看上去毫無規(guī)律的光點逐漸有了規(guī)則,勾勒出了輪廓,輪廓變?yōu)榱藞D像,如今整片大陸上已經(jīng)由光點繪制成了一張畫。

一個踩著紙鈔上吊的男人。

少女的手指在空中輕輕劃過,浮現(xiàn)在空中的虛擬地圖隨著她的手指不斷移動,放大,最后中心點停留在了哥倫比亞區(qū)塊上。

“第二階段,測試已完成?!?/p>

“AI的運行情況呢?”

“與主系統(tǒng)的連接穩(wěn)定率達到99%,目前無異常?!?/p>

“好,開始最后的階段測試吧?!?/p>

“了解。”

位于中央控制臺前的研究員開始操控面板,隨著第三階段測試的開始,那個虛擬投影地圖已經(jīng)消失。

現(xiàn)在,少女正身處在一片空白,一無所有的世界。

她放下了手,緊接著緩緩喃喃自語般的開口:

“天空……”

純白的世界開始出現(xiàn)扭曲,一抺天藍色如畫筆一般在純白的世界中舞動,轉(zhuǎn)眼之間,那片白色的世界已經(jīng)變?yōu)榱颂焖{色的世界。

“云朵……”

話音剛落,那片萬里無云的天空中突然出現(xiàn)了白云,它固定在天空中。

“微風(fēng)……”

伴隨著女孩沒有感情的呢喃,原本固定在天空中的云朵開始緩緩流動。

“太陽,大地,草原,河流,群山,樹林,海洋,花?!?/p>

少女不斷的念念有詞,太陽,大地,草原,河流,群山,樹林,海洋,花?!粋€接著一個的在天空下出現(xiàn),一瞬間,那片原先純白的世界已經(jīng)變?yōu)榱艘粡埉嬛笞匀幻利惥吧?,極其生動的風(fēng)景畫。

“情況呢?”

“神經(jīng)連接相當(dāng)穩(wěn)定,無異常。”

“阿耳戈斯和AI仍正常運行中,無異常?!?/p>

“格雷格先生……”站在格雷格先生旁的一名操作員向他投去了詢問般的視線。

格雷格先生緊盯著頭頂上方的虛擬投影。

整間實驗室內(nèi)頓時陷入了安靜。

所有人都將視線投在他的身上。

所有人都在等著他的一句話。

他仍然緊盯著眼前的一切,然后點了點頭,發(fā)出了‘嗯’的聲音。

“這次的測試到此為止,辛苦各位了?!?/p>

話音落下,上一秒還一片寂靜的實驗室在下一秒突然響起了雷鳴般的掌聲。

燈光亮起,在場的每一名研究員都在鼓著掌,每個人的臉上都散發(fā)出欣喜的表情,有的人還興奮的站了起來,就連身后的那些政府的人也跟著鼓起了掌。

格雷格先生朝我這走來,對我露出了一個‘干的不錯’的表情后拍了拍我的肩膀,與那些政府的人簡單耳語幾句后便離開了這里。

視野前方,那扇大落地窗后面的空間也亮起燈光,室內(nèi)的六根金屬圓柱開始下降,最后,六根圓柱所包圍起來的巨大球,開始朝左右兩個方向分別打開了金屬外殼。

里面出現(xiàn)了一名女孩子的身影。

她頭頂上方的神秘裝置自動收了起來,少女也隨之睜開雙眼。

她的眼中已不再暗淡無光,如今已經(jīng)恢復(fù)了往日的色彩。

少女扭過頭,似乎是想在玻璃后方發(fā)現(xiàn)什么般的觀望。

最后,她看到了我,對我露出了一個旁人難以察覺到的疲憊微笑。

四周的掌聲已經(jīng)停了下來,所有人都站起身來離開了座位,和我擦肩而過。

人群中,只有我一人瞪大雙眼愣在原地,目光呆滯的注視著前方。


坐了近一分鐘的全透明電梯,我終于來到了綜合大樓第50層,上一次來到這里還是半年前的事情。

全透明的電梯門還沒打開,我就已經(jīng)看到了格雷格先生,他正站在走廊盡頭的那扇木質(zhì)大門前。

電梯門打開后,我就立馬沖了過去,并向他大喊:

“格雷格先生!”

聽到我的聲音,那位瓦伊凡族中年男人轉(zhuǎn)過身來,看到我后臉上沒有浮現(xiàn)出任何的吃驚。

當(dāng)我趕到他的面前時,他說:

“我們這樣直接見面,已經(jīng)是半年之前的事情了吧?博士。”

“是的,那個……”

“啊,我有一件事忘了告訴你?!彼驍嗔宋?,“今天的測試辛苦你了博士,以及恭喜你們成功通過了這次的測試,政府那邊也對你們的研發(fā)成果相當(dāng)?shù)臐M意,僅僅半年時間就可以做出如此出色的AI,看來當(dāng)時我的選擇果然是正確的?!?/p>

“那個……”

“總之?!?/p>

他轉(zhuǎn)過身,像是要提前結(jié)束這般對話,從西服口袋里找出了一把銀色的鑰匙插入鎖孔。

“今天你和白面鸮就先好好休息,明天……”

“格雷格先生!”我一時沒有控制住自己的音量。

他開門的動作頓時停了下來,沉默了一會后,緩緩轉(zhuǎn)過頭來。

“抱歉,我的聲音有點大了……”我低頭道歉。

“沒關(guān)系,所以呢博士,你找我有什么事情嗎?看你的樣子……似乎很著急?”他不緊不慢的說出這句話。

不過他說對了,我現(xiàn)在很著急,如果一個不注意,我接下來問他的問題大概會變成機關(guān)槍的子彈從我的口中噴瀉而出。

不過為了不讓自己的態(tài)度顯得太失禮,我還是勉強控制住了心中的那股沖動,仔細斟酌了一下后問:“格雷格先生,我想問您幾個問題?!?/p>

“哦?”他抖了一下眉毛,“什么問題博士?如果可以,我會盡量給你解答的?!?/p>

我吸了一口氣,在來的路上反復(fù)斟酌,反復(fù)思考過無數(shù)次卻得不到解答的問題,我打算現(xiàn)在全部都脫口而出。

“格雷格先生,請您告訴我,為什么生物部門的人也會參與那場測試?”

“……”沒有回答。

既便沒有得到答案,但我還是接著問了下去:

“阿耳戈斯項目應(yīng)該是我們AI開發(fā)部門全權(quán)負責(zé)才對,為什么會出現(xiàn)與AI開發(fā)沒有任何關(guān)聯(lián)的生物部門的人?還有,為什么白面鸮會進入到阿耳戈斯里?阿耳戈斯不只是一臺的量子計算機嗎?難道它還有什么我所不知道的機能?測試的時候為什么要連接她的腦神經(jīng)?白面鸮到底有什么作用?”

我一口氣將心中的其他疑問都問了出來,接著馬上閉上了嘴,安靜等待回答。

格雷格先生依舊在看著我,什么都沒說,什么也沒做,那張已經(jīng)可以看見些許皺紋的臉上沒有半點表情。

我也一直在沉默的看著他。

等了半天,我得到的回應(yīng)不是他的答案,而是他的一陣輕笑。

“……格雷格先生?”

“哈哈……啊,沒事,只是想起了一點往事,博士,我這么問也許會有點失禮,不過你小時候是不是被別人起過‘會走路的十萬個為什么’這個稱號?”

“我是被別人這么說過……但這不是重點!”我拉回正題,“可以的話,請您告訴我答案?!?/p>

“……我明白了。”他瞬間就收起了臉上的笑容,表情變?yōu)榱藝?yán)肅。

“博士,對應(yīng)你的那些問題,我的答案是一一”

他搖了搖頭。

“我無可奉告。”

“……什么?”

我不自覺地開始握起了自己的手。

“我說,我無可奉告?!彼币曋?,又重復(fù)了一遍,這次我聽的清清楚楚。

“可是,為什么……”

“現(xiàn)在我來反問你博士,你為什么會想要知道那些?知道了那些對你來說又有什么作用?”

我一時間語噻,說不出話來。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工作,而博士你的工作,就是專心研發(fā)阿耳戈斯的AI,僅此而已,了解他們并不會讓你的工作效率出現(xiàn)增長,不僅如此,他們可能還會影響到你的工作,明白嗎?”

“但是……”

的確,博士你是阿耳戈斯項目中的系統(tǒng)總管,但是那僅限于AI開發(fā)范圍,其余范圍你無權(quán)去調(diào)動。

我握緊雙拳,站在原地,什么話也說不出來。

“博士你的研發(fā)工作會繼續(xù)下去,好了,還有什么事情嗎?”

“……有?!?/p>

“是什么?”

“格雷格先生,我……可以相信您嗎?”

他愣了一下,好像沒反應(yīng)過來我會這么問。

半響后,他又回答:“這取決于你,博士?!?/p>

說著,他打開了大門。

“如果你覺得我可以相信,那么就去相信,如果你認(rèn)為我不值得相信,那就去不相信就好……我知道這聽起來像是句廢話,不過事實就是如此,不是嗎?”

他走進自己的辦公室內(nèi),準(zhǔn)備關(guān)上門,但是在那之前他又突然想起來什么似的,對我開口說道:

“對了博士,忘了說,為了慶祝你們通過這次測驗,今晚我打算請你和白面鸮一起去一一”

“謝謝您的好意,不過……不用了?!?/p>

“…看來你們今晚另有打算了啊,好,那么我們下次再見博士。”

咔嚓一聲,眼前的大門已經(jīng)關(guān)上了。

我仍握著拳頭,屹立在門前。


自動門打開的聲音響起,我回到了研究室。

此時白面鸮正在沙發(fā)中休息,看到我過來便想站起身,但身體卻絲毫無法移動。

我走到她的身邊坐在沙發(fā)上。

“太好了,博士?!?/p>

我剛座下來白面鸮便笑著如此對我說道。

測試結(jié)束后,我扶著不知為何身體毫無力氣的白面鸮回到了研究室,在回去的路上她就一直在我耳邊重復(fù)著‘太好了’這句話,現(xiàn)在只有我們兩個人,她的笑容自然而然的又綻放了出來。

“嗯,太好了,測試成功了?!蔽覡孔∷裏o力的雙手,“所以我不是說了嗎?一定會沒問題的?!?/p>

“嗯。”白面鸮重重的點頭,從她的反應(yīng)來看,現(xiàn)在的她似乎真的很開心。

雖然現(xiàn)在阿耳戈斯的AI還沒有徹底完成,不過經(jīng)過了這次的測試也可以證明我們這半年間來的種種付出都沒有白費,如果我是她,想必也會像她一樣開心。

但現(xiàn)在……我想自己的笑容應(yīng)該很僵硬吧。

明明是應(yīng)該很值得開心的事情,明明我也想開心的笑出來,陪在她的身邊樂呵呵的說‘太好了!’。

但現(xiàn)在的我卻完全感覺不到一點喜悅。

為什么會這樣?我的內(nèi)心十分清楚。

我一次又回想起了今天早上的夢,那個只有一望無際的天空的世界。

以及在那片天空下,抱膝蹲下,不斷顫抖著,抽泣著的她。

在白面鸮進入阿耳戈斯內(nèi)部后,不知道為什么,我突然聯(lián)想起了那個夢境。

然后,一股恐懼愕然襲來,從我的腳跟蔓延到我的肩膀,最后包圍全身。

怎么辦?現(xiàn)在就去問她嗎?我低下頭不禁開始思考。

“……博士?”她叫我。

我抬起頭,立馬讓自己露出了往日的笑臉。

“嗯?”

“你看起來似乎有點不太開心……?”

白面鸮臉上的笑容消失了,這可不行,我希望她可以長久的笑著。

“才沒那回事呢,我現(xiàn)在很開心?。≈灰汩_心,我也就開心!”

我所說的每字每句都是我的真心話,但是我無法讓自己說出來的那樣去做到。

白面鸮臉上的擔(dān)憂又多出了幾分,見狀我立馬轉(zhuǎn)移了話題:“說起來你的身體恢復(fù)的怎么樣了?”

“身體機能還在逐漸恢復(fù),恐怕還需要一段時間才能完全恢復(fù)?!?/p>

“是嗎……”

我想了想,最后還是決定現(xiàn)在不要向她問出那些問題比較好,畢竟今天難得她這么高興,我不想因為這個就敗壞了她此刻的喜悅。

我決定,今天先暫時忘掉那場測試。

“對了博士,你見到格雷格先生了嗎?”

“嗯……見到了?!?/p>

“那么,你們聊了什么?”

我拿出回來的路上就想好了答案,回答她:“也沒什么特別的事情,也就是慶祝一下我們……啊說到這個,格雷格先生還請我們和他一起去共進晚餐呢?!?/p>

“博士你有答應(yīng)嗎?”

我搖頭。

“為什么?”她不解的問。

“因為……今天我打算和你一起單獨出去慶祝的……”

我一臉尷尬的把視線轉(zhuǎn)到了一旁的窗外。

此時已經(jīng)是下午6點多了吧,太陽已經(jīng)落下了大半,殘缺的余暉透過樓宇之間的縫隙投射到研究室內(nèi),映著我的臉龐。

是被夕陽一直照射著的關(guān)系嗎?我感覺自己的側(cè)臉有點發(fā)燙,但沒有被夕陽照射到的臉頰好像也在跟著發(fā)燙。

我盡力裝出一副輕松的樣子,用一種輕松的語氣對她說:

“那個白面鸮,你今今今天晚上,有…有時間嗎……?”

我的聲音哆哆嗦嗦的像是在牙齒打架,壓根聽不出一絲輕松,只能聽出緊張。

“有的?!迸c我的聲音截然不同,白面鸮的答語相當(dāng)?shù)钠届o。

“那……”我咽下了一口口水,想讓自己的聲音少點顫抖,可不論如何都做不到。

就算很難開口,但我仍然拿著不知誰給我的勇氣,說出了那句話。

“不嫌棄的話……今天晚上就來我家慶祝吧?”

話說出口后,瞬間我就有了一種想把自己一頭撞死在墻上的想法。

我閉著眼睛,不知道自己的頭已經(jīng)低到了什么地步,我想把剛剛的話收回去,但已經(jīng)說出口的話是收不回來的。

“嗯……”白面鸮發(fā)出了思考的聲音,她明顯是聽到我剛剛出的那句話了。

完了,交往一個月不到就邀請人家進家門,果然還是太早了吧?

我怎么就那么自然而然的把那句話說了出來呢?連我自己都不清楚。

我早已做好被拒絕的準(zhǔn)備,倒不如說我希望她可以拒絕我,然后我再說‘那我們?nèi)ネ饷鎽c祝好了’的臺詞,一切就會這么過去……

我想象著那樣的場景,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抬起頭來。

白面鸮把視線撇到了別處,還在思考。

那陣漫長的‘嗯’聲在研究室內(nèi)回響著。

過了好一會,她終于停止了思考的聲音,對我開口:

“……好?!?/p>

她只說了這么一個字。

不知是不是我看錯了,她的雙頰正泛著淡紅色的光芒。

夕陽映著我們,我們的身體被紅色的余暉所包圍。

對方身上的紅,一定是被夕陽映出來的吧。

我想,現(xiàn)在的我們一定都在心中這么想著。


晚上8點,我?guī)е酌纣^來到了我的公寓。

回去的路上,我特地繞了一下遠路去超市買了些食材,我跟她說既然要慶祝的話那就得做一頓大餐才行,所以我買了滿滿一大袋子的各類食材,因為實在是太多了,我們分別拎了兩大塑料袋。

回到公寓時,夕陽已經(jīng)消失在夜色中,一片漆黑的夜空中偶爾可以看見鉆石碎粒般閃耀的一等星。

“請進吧?!?/p>

我打開公寓門,邀請她進門。

“拖鞋在那里,換下來的鞋可以放在鞋柜里,隨便找一雙自己喜歡的換上吧,啊,還有那里是掛衣服的衣架,那里是客廳,衛(wèi)生間在那里……”

關(guān)上門后,我就一直在向她介紹這里是哪里,那里是哪里,樣子像是個房地產(chǎn)中介。

事實上這些我所指的只要看一眼就能明白其用處,但這是我一生中第一次邀請別人進門,更別說第一次上門的人是一名女孩子,還是我的戀人,我的緊張可想而知。

介紹完公寓里所有的設(shè)施后,我終于說出了一句房屋主人應(yīng)該一開始就說的話:

“總之……先找個地方隨便坐吧?!?/p>

“好的?!卑酌纣^也放下了手中的塑料袋,脫下鞋子換上了拖鞋。

明明是很輕松平常的動作,然而我卻控制不住自己,偷偷的看了一眼她那雙被白色絲襪包裹住的腳。

白面鸮先在客廳里環(huán)視了一下,接著走到了沙發(fā)前坐了下去,她把雙手搭在雙膝上,背挺的很直,眼神一動不動的注視著前方。

我猜她現(xiàn)在跟我差不多,表面上裝作和平時沒什么區(qū)別的樣子,但心里卻緊張的不行,她那比平時更僵硬的坐姿也證明這一點。

我換好拖鞋后拎著塑料袋走到開放式廚房,一邊開始處理食材一邊朝客廳問去:“白面鸮,你想看電視嗎?”

“不用。”客廳傳來白面鸮那沒什么感情的聲音,聽起來就像是她現(xiàn)在的身體一樣不自然。

“那用我給你倒一杯水嗎?”

“不用。”

“水果呢?”

“不用?!?/p>

“……點心呢?”

“不用?!?/p>

事實上我的公寓平時根本不會有訪客,自然也沒準(zhǔn)備過什么點心,只是試探的問一下她,看來現(xiàn)在我不管說什么,她的回答大概也都是那兩個字了。

“那我就先開始做飯了,一天沒吃飯,你也餓壞了吧?不過晚餐做好需要一段時間,麻煩你稍微等一下啦。”

“不……好的。”她連忙改口。

我臉上的表情有一點無奈,開始處理今天晚餐要用到的各種食材。

前菜我打算做蔬菜沙拉,接著主菜是牛排,最后的壓軸菜我決定做一道自己最為拿手的燉菜。

我從墻壁上取下掛著的圍裙穿在身上,仔細洗好食材后,拿出刀具開始切蔬菜。

安靜的客廳里不斷的回響著刀起刀落的碰撞聲。

看著拿著刀的那只手,我不禁問向自己:我已經(jīng)多久沒有下廚做飯了呢?

我回想了一下,上一次下廚似乎還是在半年前,我久違的來到哥倫比亞的時候,之后的每一天,早餐通常是簡單的面包,中午在萊茵生命里的食堂解決,晚飯基本上都是買來的加熱食物。

而且,我已經(jīng)好久沒有給別人下廚了,在我的印象里,我只為‘她’下過廚,她喜歡吃些什么,討厭吃些什么,偶爾在她喜歡吃的東西里混入她不喜歡吃的東西捉弄她……這些事情我全部都還記得。

我為什么不怎么給自己下廚呢?我想,這大概也是因為‘她’的關(guān)系。

只有這頓飯飯菜是為別人做的,我才會走進廚房。

換言之,我的廚藝從始至終就是為了他人而存在的。

我回想起許多,不過可不能在這個時候犯老毛病,不小心切到手指就不好了,因此我重新專注起來。

這時,我感覺有人正在悄悄的看著我。

廚房是開放式的,只要一抬頭就能看見客廳里的情況,當(dāng)我抬起頭時才發(fā)現(xiàn)原本在沙發(fā)上坐著的白面鸮已經(jīng)不見了蹤影。

是去上衛(wèi)生間了嗎?正當(dāng)我這么想的時候,突然察覺到身后好像有誰在偷偷的看著我。

我轉(zhuǎn)過頭,就發(fā)現(xiàn)白面鸮不知何時已經(jīng)站在了我的身后。

“怎么了白面鸮?需要點什么嗎?”

“需要我?guī)兔岵┦???/p>

“誒?啊,不用不用!你去沙發(fā)上坐著就好了,我現(xiàn)在還沒忙到那種地步呢?!?/p>

請別人上門吃飯,怎么能讓客人上來幫忙呢?就算是從未請別人進過家門的我都明白這個道理。

“那么,我可以在博士你的身邊看著嗎?”

“可能會有點危險……”

“我不會給博士你添麻煩的?!?/p>

雖然不知道她為什么會這么想看我做飯,但再三的猶豫下我還是答應(yīng)了下來,白面鸮就這么站在了我的身邊不遠處開始看我做飯。

本來很久就沒有下廚的我對自己的廚藝已經(jīng)有那么一點不自信了,現(xiàn)在白面鸮還在旁邊一動不動的看著我,這讓我更緊張了。

因為過于緊張,切菜時我差點沒有切到自己的手指,不小心把糖當(dāng)做了鹽差點倒進了菜里,還忘了煎鍋的油溫差點被燙傷。

經(jīng)過一連串的小意外,等我們吃上這頓晚飯時已經(jīng)到了晚上9點左右了。

“真的太抱歉了,讓你等到這么晚……”

白面鸮咽下口中的牛排,說:“沒關(guān)系的?!?/p>

這頓晚餐已經(jīng)開始有一段時間了,但是從開始到現(xiàn)在,我們的對話也沒超過20句,連一句‘慶?!紱]說過,也沒有碰過一次杯。

我本想打開電視讓氣氛輕松一點,但就連這個動作都做不到,結(jié)果本來應(yīng)該是充滿歡笑的慶祝會,就這么變?yōu)榱怂罋獬脸恋臍夥铡?/p>

我當(dāng)然知道這種氣氛十分奇怪,尤其是在我們這樣的同事和戀人的雙重身份前更是這樣,所以我鼓起勇氣,打破了沉默。

“白面鸮,好吃嗎?”我先問了一個最普通的問題。

“嗯?!?/p>

“是嗎,能合你的口味真的是太好了?!闭f著,我也低下頭開始吃起牛排。

“嗯?!?/p>

接著,沉默再次降臨。

我抬起眼睛,看向她面前端上桌還不到十分鐘就已經(jīng)空空如也的盤子,心想:她真的很餓了的同時也不禁思考一一她會不會喜歡安靜的吃飯氛圍呢?

之前每次和她在一起吃午飯的時候,我都很少能聽到她主動說點什么,如果是這樣的話,滔滔不絕的找話題,說不定反而會引起她的反感吧?

我打算先安靜下來一會,這時,我突然聽到了她的聲音。

“博士?!?/p>

“嗯?”

白面鸮用手中的叉子叉起了盤中的最后一塊牛排,遞到了我的嘴邊。

“……請?!?/p>

“請…什么?”我一時沒理解過來她的意思。

“我……查過資料,”她的聲音有點不太自然,“據(jù)說,這種行為在戀人之間是很常見的,所以……”

原來如此,她指的是互相喂食啊。

可是……這會不會有點太早了?

當(dāng)然太早了!一一我在內(nèi)心大喊著回答我自己。

光是把交往一個月不到的女孩子帶回家就已經(jīng)很瘋狂了,更別說還互相喂食了!

然而我的內(nèi)心明明清楚這一點,但身體卻不聽使喚的動了起來。

我張開口,小心翼翼的咬下了叉子上的牛排,細細咀嚼。

“味道如何?”

被煎過的牛肉的味道一一我的心中只想出了這種回答,多半是因為緊張的關(guān)系讓我的味覺系統(tǒng)都開始失靈了吧。

但這種時候把心里話說出口可就太煞風(fēng)景了,我想了想,還是換了個說法:

“很好吃哦,不過也有可能是因為自己做的關(guān)系吧,哈哈……”

“那么,接下來輪到博士你了?!闭f著,她張開了自己嘴巴,口腔內(nèi)潔白的牙齒與小巧可愛的粉色she(二聲)頭頓時暴露在空氣中,展現(xiàn)在我的眼前。

我的心臟像是被人打了一針強心劑般開始瘋狂跳動,為了不讓自己去聯(lián)想到那些奇怪的東西,我把頭轉(zhuǎn)了90度。

“……你不愿意嗎博士?”

也許是看到我這樣的動作她誤解為了拒絕的含義,并且我還可以明顯的在她的聲音中聽到一點點的遺憾。

我下意識的猛烈搖頭,回答她“不不不!不是那樣的!只是……”

我一點一點的扭過頭,白面鸮還在那張著嘴,仔細一看,她臉頰兩側(cè)的肌肉正在微微顫抖,明顯是在害羞。

身為女孩子的她都主動起來了,身為男人的我要在這個檔口臨陣退縮可就太丟臉了。

啊?。∷懔?!一不做二不休,上吧!

我在心中對自己打氣,拿起刀叉切下一塊牛排叉起,顫顫巍巍的舉起叉子朝她遞過去。

白面鸮張著嘴還發(fā)出‘啊’的長音,聽到這個聲音我的手抖的更厲害了。

咬下牛排后,燉開始一小口一小口的閉眼細細咀嚼,與此同時,我也松了口氣,但又馬上開始變得有點不安起來,等待她的反應(yīng)。

隨著她的吞咽,我也跟著咽下了一口口水。

“味道如何?”

“博士,有一件事情我想進行確認(rèn)?!?/p>

“什么事?”

“我們現(xiàn)在所吃的牛排,是在同一只牛的同一塊部位上產(chǎn)出的嗎?”

“嗯,我想……應(yīng)該是吧?!?/p>

“博士你在烹飪這兩塊牛排時所用到的火力,調(diào)味料,烹飪手法也是一樣的,是嗎?”

“是啊,所以呢?”

“那么,這就很奇怪了?!彼剜?,讓我一頭霧水。

“如果博士你所說的一切屬實,那為什么我卻覺得,味道比自己盤中的牛排要更好呢?”

她這么一說,我瞬間就理解了。

“我想,這大概是因為‘是對方喂給自己’的關(guān)系吧?”我自然而然的將心里話脫口而出。

“我可以理解為…心理原因嗎?”

“對,大概就是那樣的吧,你看,就算是平時一個人??吹降奶炜眨灰磉叾喑鲆粋€人,之后卻又覺得那片天空變得完全不一樣了,每一天都走同一條道路,可是和自己喜歡的人一起走時又覺得那條道路變得非常的新鮮,道理都是相同的?!?/p>

“……原來如此,我明白了?!?/p>

事實上,這方面的依據(jù)有沒有科學(xué)上的理論支撐我并不了解,更何況這道理是我在跟她相處以后才醒悟出來的。

叮~

廚房那里傳來了一道清脆的聲響,看來最后的壓軸菜已經(jīng)完成了。

“白面鸮,你還吃得下嗎?”

“我想…應(yīng)該可以的。”

“那么我去把最后一道菜拿過來,等我一下哦?!?/p>

我回到廚房關(guān)掉定時器后,抱著大大的燉鍋到了餐桌上。

“博士,這是……?“

“這可是我的拿手菜哦!”

我興奮的說道,揭開鍋蓋,鍋內(nèi)的熱氣混雜著香氣頓時撲面而來。

這是我的拿手菜一一士豆燉肉。

過去的我做過不知道多少次了,雖然只是個家常菜,但唯獨它是我許久再次下廚,也依舊充滿信心的菜品。

畢竟小的時候,‘她’可沒少拜托過我啊。

打開鍋蓋,看到鍋內(nèi)沸騰著的氣泡和金黃色的湯汁時,有關(guān)這道菜的回憶便涌了上來。

我先給白面鸮盛了一豌,提醒她:“對了,因為這道菜還剛剛做好,所以要小心……”

話還沒說完,耳邊就已經(jīng)傳來了勺子掉在桌子上的聲音,抬頭一看,看來白面鸮還沒聽完我說的話就已經(jīng)吃了一口,然后被燙著了。

“沒事吧?”

“沒事?!?/p>

“下次在吃之前記得要吹涼哦?!?/p>

不然就會跟‘她’那樣,每次吃都會被燙舌頭了。

“嗯,我明白了?!?/p>

吹涼后,她含住了勺子,下一秒那雙橙黃色的雙眼頓時瞪得大大的,半年來我還是頭一次看到她在吃東西時的這個反應(yīng)。

“好吃嗎?”

雖然白面鸮什么都沒有回答我,不過那雙放光的雙眼和不斷把勺子送入口中的動作已經(jīng)代替了話語。

“……你喜歡就好,呼呼……”

我吹了吹,也盛了一勺送入了自己的口中。

將近15年過去,味道還是沒有變。

我閉上眼睛細細的品味,同時也在回味著過去。

那個曾經(jīng)坐在我的對面,大口大口吃著土豆燉肉的身影已經(jīng)消失不見了。

取而代之的,則是一個名叫白面鸮的女孩子。

有那么一瞬間,她們的身影重疊在了一起,又很快分開了。

明明是不同的人,可我為什么總是下意識的將白面鸮看成‘她’呢?

我一邊吃,一邊默默的思考著這個問題。


直到最后,我們還是誰也沒能把‘慶?!@個詞說出口。

今天的這頓晚餐,在我看來與其說是慶祝,倒不如說更像是單純的請朋友來家里吃飯而已。

“真的不需要我送你到車站嗎?”我站在門口問了第三次這個問題。

“不用,那樣做太麻煩博士你了?!卑酌纣^第三次這么回答我。

當(dāng)我們二人收拾好餐桌后,已經(jīng)到了晚上10點多了,到了要告別的時候了。

白面鸮換好鞋子后走出了我的公寓門。

“……博士?!痹谧咧?,白面鸮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說,“我有件事情想麻煩你。”

“什么事情?”

“今后……我還可以像今天這樣,來博士你這里做客嗎?”

她的語氣滿是羞澀。

我笑了笑,想也沒想的回答她。

“當(dāng)然了,只要你想,我隨時都歡迎你過來,”

“我還想……再嘗一次博士你做的那道名叫土豆燉肉的菜品……可以嗎?”

“可以哦?!?/p>

“下次…我還想再試一次互相喂食的行為……”

在走廊里的白色燈光下,白面鸮臉上的紅潤要給平時更加明顯。

雖然我也覺得很害羞,但還是硬著頭皮的說了個:“好。”

“那么……我們明天見了博士。”

白面鸮說出這句話時低著頭,我從她的聲音中能明顯夠聽出她的不舍。

“……明天見?!蔽业穆曇粢灿行┎簧?。

等白面鸮消失在走廊的樓梯下方后,我關(guān)上了門。

然而就在下一秒,我聽到了門外傳來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并且這陣腳步聲是在我這里趕來的。

接著,我的公寓門被敲響了。

是落下什么東西了嗎?我抱著這樣的疑問打開了門。

打開門,和我猜的一樣,敲門的人果然就是白面鸮。

“怎么了白面鸮?是不是落下了什么東西?”

“不,我有句話忘了告訴博士你?!?/p>

“什么……!!”

我的聲音卡在了口邊。

不是因為說不出來,而是因為自己的嘴唇現(xiàn)在無法活動。

白面鸮輕輕合上的雙眼,柔軟雪白的發(fā)絲和淡淡的發(fā)香,就近在眼前。

我們的鼻尖之間只有不到一厘米的距離。

一一我的嘴唇上傳來了溫暖而又濕潤的觸感。

這一瞬間,我變得無法思考。

我感覺自己的意識不在這里,它就像是不再附著與我一樣變得空白無影,一道如雷擊般的閃光在我的腦中快速劃過,閃光中有許多幻影,那些幻影在我還沒意識到之時便消失的一干二凈。

仿佛做夢般的時光,用比夜空中飄動著的云朵更慢的速度流逝著。

我記得白面鸮輕輕閉眼時的表情,也記得她嘴唇的柔軟觸感。

此刻,這段時光快的像魚鷹點水,那個吻,卻宛如永恒。

過了十個小時。

也許只是一秒。

我們重疊在一起的雙唇分開了。

“今天……真的很謝謝你,博士?!?/p>

白面鸮朝后退去幾步,她低著頭,我看不到她的表情。

“我認(rèn)為,是因為有了博士你,今天的測驗才可以成功,如果沒有博士你在的話,那個時候……我……”

說到這里,她不知是在對我還是在對自己搖了搖頭。

我想說點什么,但話語卻哽在喉嚨中發(fā)不出來。

白面鸮突然做了一下深呼吸,像是要把即將脫口而出的千言萬語重新咽了回去,并將它們濃縮成了一句話,對我緩緩開口:

“我果然……真的很喜歡博士你啊……”

然后,她終于抬起了頭。

眼前,是她天真又滿是羞澀的笑臉。

這個時候我的語言能力好不容易重新上線了,但同時我又聽到了她一句小聲的‘明天見’,隨后又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響起,白面鸮身影再一次消失在了樓梯下方。

轉(zhuǎn)眼之間,這里只剩下了我一個人。

我愣在原地,好久都沒有回過神來時。

我下意識的伸出一只手,輕輕的摸了摸自己的嘴唇。

上面還殘留著幾分溫暖。


傍晚,我洗過澡后躺在床上,遲遲無法入睡。

至于遲遲無法入睡的理由,不用想也能知道。

我閉上眼睛,今天發(fā)生的事情開始如幻燈片般在我的腦內(nèi)回放。

太瘋狂了。

這是我想了半天,對這兩天發(fā)生的事情的總體評價。

短短兩天,我和她牽了手,我把她帶到了家里做客,互相喂食,然后一一

我被她吻了……

短短兩天,我們這對相處還不到一個月的戀人卻已經(jīng)做了交往三個月以上的情侶才會做的事情,除了瘋狂以外,我找不到其他的話語來形容了。

我扭過頭望向窗外,傍晚的城市已經(jīng)陷入到了寧靜,夜空中可以看到星星點點的幾顆星星正在閃爍。

突然,想哼唱起歌的心情如浪潮般向我涌來。

我平時并沒有聽音樂的習(xí)慣,頂多會偶爾聽聽廣播里的音樂節(jié)目,我一次也沒有在音樂上面花過錢,也對什么流行樂曲,經(jīng)典樂一無所知。

然而,唯獨有一首歌可以讓我瞬間回憶起來。

那是一首描繪在安靜的城市中,閃爍著星星的夜空下發(fā)生的歌曲。

那是一首她常會哼唱的老歌。

她的父親是一個有著懷舊情緒的人,喜歡收集唱片還有一切老舊的東西,受此影響,她也對老歌非常熟悉。

接著,我輕聲哼唱了起來。

令人懷念的旋律刺激著我的記憶,我聞到了一股舊書的味道。


“小時候,我根本就不懂歌詞的意思?!?/p>

唱針升下來后,她說。

“如果曲調(diào)明快的話,我就肯定會覺得那是首輕松的歌,然而能讀懂一些英文單詞后再去看歌詞,還真的嚇了一跳呢,原來我一直把那么消極的詞掛在嘴邊啊。”

這里是她父親的書房,空閑的時候或者是學(xué)習(xí)累了的時候,她常常會帶我溜到這里來,然后用進行某種儀式般的手勢把唱片擺上唱片機,一臉驕傲的放給我聽。

我對音樂其實沒什么興趣,不過卻很喜歡和她一起在書房里度過的時光。

房間不算太大,而且才放了一把椅子,所以我們只能身體挨著身體的坐在地板上。

雖然進入青春期后,我們彼此之間會保持一段距離,但在書房里的時光是兩人唯一能在一起的特例。

其實我知道音樂對她來說也是次要的,好幾回她都沒有留意到自己連續(xù)兩天都在放在同一首唱片,因此她的一句“聽唱片嗎?”在我聽來其實有著字面意思以外的暗示。

‘我能靠過去一點嗎?’或是‘我好想和你單獨在一起啊’之類的惹人憐愛的字眼都濃縮進了這幾個字里。

必然的,我也喜歡上了書房里的所有東西,舊書,黑膠唱片,沙漏,座鐘,報紙相框,帶裝飾的伏特加酒瓶……它們以書房為媒介,與她的體溫和肌膚的觸感聯(lián)系到了一起。

她哼唱的那些歌,我大抵也會哼了,兩個人在一起話題聊完的時候,我們會時不時的一起唱起歌來。

“這是一首什么樣的歌?”我常常問她這個問題。

其實關(guān)于這類的問題我根本就不關(guān)心,只是為了能在書房里多待一會,盡量拖延時間。

她像是盯著作弊的小抄那樣,凝視著空間中的一點看了幾秒,開口:

“這是個在一座黑夜下的城市中發(fā)生的故事,一個男人在姑娘待在自己身邊的時候覺得她很煩人,但看到她被其他男人搶走的時候,男主人公又想起了她的迷人,于是哀嘆‘求你了,快回來吧’ ‘再給我一個機會吧’……就是這么一首歌。”

“放跑的魚總是會更肥美的感覺?”

“大概是這樣吧?!彼c點頭,停了一會又加了一句,“所以你要好好對待我哦。”

“誒?”

“意思就是,哪怕覺得我很煩人,也不能對我不管不顧?!?/p>

“我倒是從來沒覺得你煩人就是了?!?/p>

“這樣哦……”

捉摸不透的沉默持續(xù)了一會。

在我打算找下一個話題時,她突然毫無預(yù)兆的靠了過來,將自己的重心壓在我的身上,像是個喝醉的酒鬼一樣‘嘿嘿嘿’的笑了起來。

“你這樣說不定算是有點煩人了。”我掩飾著自己的害羞。

“不準(zhǔn)抱怨?!彼?zé)備道,“不然我會被其他男人搶走的哦?”

“那如果哪一天我被其他女人搶走了呢?”我反問她。

她歪歪頭,發(fā)出苦苦思考的聲音。

“我覺得你不會被其他女人搶走的?!彼粗?,堅定的說。

我對她的這份自信感到好奇,于是便問:“為什么這么說?”

對此,她笑了笑:“因為我不認(rèn)為會有其他女人看上你啊~”

“什么啊,真?zhèn)恕?/p>

我嘴上這么說,實際上心里卻在說:‘太好了’。

“抱歉啦,但是,我希望你答應(yīng)我。”

她看向我,鄭重其事的說:

“如果今后真的有其他的女生看上你的話,你也不能被她奪走哦?!?/p>

我想也沒想的就乖乖答應(yīng)了她。


睜開眼睛,意識幾乎是在同一瞬間被拉回到現(xiàn)實。

我的眼睛半天找不到焦點。

記憶中的‘她’,身影也模糊成一片。

腦中想起某個零件脫落的聲音。

然后她的身影又在我的眼前重新變得清晰……

不,不對,那不是‘她’,那是……白面鸮?

[我……果然真的很喜歡博士你啊……]

耳邊響起了她的聲音。

然后,我意識到了一一我的心已經(jīng)被白面鸮猛的奪走了。

不知不覺中,我背叛了和她的約定。

對此,我感到一股深深的罪惡感。

但白面鸮的身影依舊浮現(xiàn)在我的眼前,無法消失。

我猛的回想起今天早上的夢境,聯(lián)想到‘她’在那片一望無際的藍天下,孤身一人抱膝哭泣的畫面,我不禁心想:會不會是我的背叛讓‘她’傷心了,所以‘她’才會哭出來呢?

我之所以會做那樣的夢,會不會就是因為對‘她’感到愧疚的關(guān)系?

我想著這些,看向窗外懸掛在天空中的那輪明月,然而我需要的答案并不會無緣無故的顯現(xiàn)在月亮表面上。

我總覺得,應(yīng)該把今天的夢境記錄下來才行。

于是我拿出了手機,打開了郵件,久違的開始編寫郵件。

寫到最后,我沒再寫經(jīng)常會寫的那句“你是誰?”而是“對不起”。

可沒一會,我的手指又自己動了起來,將那句“對不起”刪掉了,重新寫了一句話。

“你是不是就是白面鸮呢?”

我完全沒有料到自己會寫出這樣的話來。

難道這其實才是我內(nèi)心真正的想法嗎?

過去我曾把這個想法當(dāng)做我的一廂情愿,從未放在心上,可是如今當(dāng)我再重新審視起這個想法時卻發(fā)現(xiàn)這并非是一件完全不可能的事情。

白面鸮的身影和‘她’的身影總是會重疊在一起,每當(dāng)看著白面鸮,我都會想起‘她’一一類似這樣的巧合已經(jīng)發(fā)生太多次了。

但既然已經(jīng)發(fā)生了這么多次,那還能再將其稱之為巧合嗎?

我認(rèn)為她們二人之間一定存在著什么聯(lián)系。

如果白面鸮真的就是‘她’的話……

那么我內(nèi)心所有的顧慮就都能迎刃而解了。

不知不覺中,我的心中又重新懷揣起了這份渺茫的希望,可這次我實在是無法再放下了。

短短的一刻,我已經(jīng)下定了決心。

我決定在接下來的日子里,尋找答案。


那天過后,我和白面鸮依舊在繼續(xù)開發(fā)阿耳戈斯的系統(tǒng)AI,因為為通過了測驗的關(guān)系,我們的項目再一次被政府大力支持,開發(fā)速度也比以往要快上了不少。

跟著開發(fā)進度一起加快的,還有我們之間的感情。

我們?nèi)耘f每天都會去看天,并且不知不覺間,我們已經(jīng)不再去看那片投影出來的虛擬天空了,不論是陰天還是晴天,我們都會去到那座公園里,坐在那張長椅上抬頭望向天空。

過程中,我們會緊貼著彼此,手牽著手。

那天過后,她每一周都會有一天來我家做客,和我一起吃晚飯,而每次白面鸮來我都會為她做上一鍋土豆燉肉,每次她吃的時候總是會不小心被燙到,這讓我一次又一次的回憶起了‘她’想快點吃到土豆燉肉時被燙到的樣子。

時間靜靜的流逝,轉(zhuǎn)眼間已經(jīng)來到了12月。

圣誕節(jié)那天,我們沒有參加萊茵生命內(nèi)部的圣誕派對,而是邀請了她和赫默一起來我家參加聚會。

雖然只有三個人,不過我們玩的還是很開心,還互相送了禮物,我送了白面鸮一條親手編織的圍巾,她則送了我一臺自己親手組裝的機器人模型。

那天晚上,赫默走后,白面鸮卻主動留了下來。

那晚,我們第一次在同一間屋檐下睡了在一起。

之后,我們自然而然的開始了同居。

冬天的雪花融化,春天的花朵盛開。

隨著春天的即將到來,白面鸮臉上的笑容比以往要更多,更燦爛了。

將近一年的時光緩緩流過,似乎一切都在變好。

我和白面鸮陷入熱戀的這一段時間里,我仍沒有忘記去尋找她和‘她’之間的聯(lián)系,試圖想證明那可能性微乎其微的想法。

一年過去,我一直在秘密調(diào)查阿耳戈斯,但我的權(quán)限卻被鎖定了,所以直到現(xiàn)在我的調(diào)查也毫無收獲。

我曾找到過那些當(dāng)時在那間實驗室內(nèi)工作的研究人員,向他們詢問,但得到的回答都不是我想要的。

每次我主動向她提起那件事情,白面鸮的臉上都會露出一股哀傷的神情。

對此我有一種不安感,仿佛正在打開一扇不該打開的大門。

越是調(diào)查下去,這份不安就越是會加劇。

所以最后,我暫停了對阿耳戈斯的調(diào)查。

春天的花朵開始凋零,炎炎的夏日升上天空。

在我第一次來到萊茵生命的那一天的一年后,白面鸮向我主動提出,要帶我去一個地方。

而也就在那一天,我打算進行最后的驗證工作。


我的耳邊不斷回響著列車行駛在鐵軌上的聲音。

在座位上環(huán)顧四周,寬敞的車廂內(nèi)除我們以外空無一人,前面的車廂,后面的車廂,整輛列車上仿佛只剩下我們。

“白面鸮,我們要去哪?”我第十二次問了她這個問題。

白面鸮坐在我的對面,一路沉默著把頭側(cè)貼在車窗上,看著車窗外飛速駛過的風(fēng)景,一言不發(fā)。

從車窗外看到的天空是清澈的藍色,已經(jīng)有了初夏的氣息。

我透過車窗玻璃的反射,悄悄注視著白面鸮的側(cè)臉。

她仍舊在凝視著車窗外從身后飛速駛過的風(fēng)景。

自從乘上這輛列車后,白面鸮就再也沒說過一句話,在這一節(jié)空蕩蕩的車廂里,我們二人都各自沉默著。

來的路上,我一直在思考白面鸮今天這么突然邀請我是要帶我去哪里,然而過了半天,我也只能根據(jù)她沒有帶行李這一點判斷出那里應(yīng)該不是太遠的地方,并且我們不會在那里久留。

過了一段時間,我不再去思考,也不再去提問,只是悄悄的向她伸出了一只手。

她注意到了我的動作后,也伸出了自己的手。

我們就這么牽起了彼此的手,相視一笑。

列車已經(jīng)行駛了四個小時,車窗外的高樓大廈前幾分鐘才在我的眼前飛速使過,但是沒過一會,那些高樓大廈已經(jīng)消失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大海。

海面風(fēng)平浪靜,光線從地平線處滲透出來,海水散發(fā)出金屬般的藍色光芒,同時也在反射著碧藍的天空。

直到這時我才察覺,這是輛跨海列車。

我感到相當(dāng)?shù)囊馔?,難道白面鸮打算帶我離開哥倫比亞?

我向她投去求證般的目光。

在看到大海時,她那橙黃色的眼眸突然抖動了一下,但還是在安靜的一言不發(fā)。

那張美麗祥和的側(cè)臉下,仿佛隱藏著什么。

我默默的直視她,視線像是要穿透她一般,想在她的身上找到點什么,

但是這次也如往常那樣,一無所獲。

過了近半個小時,窗外的海洋已經(jīng)消失,迎面而來的是成群的民宅以及穿梭在民宅之間的田野。

沒過多久,民宅區(qū)也消失不見了,列車似乎駛?cè)肓宿r(nóng)業(yè)地帶,隨后又急速駛過山脈,雖然隔著車窗,但山上巖石的紋樣以及山脈的橫斷面依然看的一清二楚。

隨著一道刺耳的金屬摩擦聲響起,列車的速度漸漸慢了下來,慢慢滑進了站臺。

停下的列車發(fā)出了‘咔嚓’的開啟車門的聲音,那道聲音讓我的意識回到了現(xiàn)實。

“我們到了,博士?!彼K于開口說話,從座位中站了起來,“我們走吧?!?/p>

我們走出了列車,來到了外面的車站。

當(dāng)我的雙腳踩在站臺時,我瞪大雙眼的同時不斷眨眼,想確認(rèn)自己有沒有看錯。

與哥倫比亞中央車站的水瀉不通完全不同,眼前的站臺空無一人,除了列車啟動的聲音以外,什么都聽不到。

這里看不到商業(yè)大廈,沒有看似無窮無盡的車流,沒有錯綜復(fù)雜的馬路和人行道,也看不到有多國語言的路標(biāo)。

四周能看見的,只是一片片高低不平的土地與山脈,在這樣的環(huán)境下這里卻突兀的存在一個格格不調(diào)的車站,這種不和諧感有幾分像是在童話故事中常常出現(xiàn)的,可以通往異世界的魔法車站。

我拿出手機,打開網(wǎng)絡(luò)地圖一看才知道,這里已經(jīng)不在哥倫比亞了。

地圖上顯示,我們正身處在哥倫比亞地區(qū)附近的一座不知名的小島上。

“白面鸮,就是這了嗎?”

她點點頭,并向前邁出一步,深呼吸了一下。

我學(xué)著她的樣子,也開始深呼吸。

清新的草香與泥土的氣味混雜著遠處海水的味道,一同涌入我的鼻腔,瞬間讓人感覺心曠神怡。

我已經(jīng)好久好久沒有聞到過這樣的味道了,這種氣味在城市中是聞不到的。

而且……我莫名覺得,空氣中的各種氣味……我好像都有點印象。

青草的氣味。

泥土的氣味。

海水的氣味。

這些我好像也曾經(jīng)聞到過,那是什么時候的事情呢?

還沒等我試著去回憶,這時白面鸮對我說了一句“我們接著走吧?!贝驍嗔宋?。

我跟在她的身后,一同走進一條林間小道。

此時的天空依舊晴朗,剛?cè)胂牟痪?,仿佛一站站在陽光底下皮膚就會讓炙熱的溫度給烤的難以忍受,草地的綠色此時也格外鮮艷,映射在烈日之下更顯得耀眼。

越過天際的微風(fēng)帶來了遠方的浮云,同時也吹拂著大地,撩起了遠處湖面的水波。

一路上白面鸮走在前面領(lǐng)路,我跟在她的身后,同時并不斷的觀察四周。

遠處綠草如茵,一片片草原廣闊的望不到邊際,地平線不斷延伸仿佛沒有盡頭,草原上還存在著一塊形似桌子的巨大巖石,連綿的山脈俯視著我,大自然的風(fēng)光如此完美,沒有多余的修飾。

而這一切,我都有一股模糊而淡然的印象。

我好像在哪里看到過這樣的風(fēng)景。

可我想不起來是在哪里。

“我們到了嗎?”

“就快要到了。”她說著,指向前方。

我朝她所指的方向看去,林間小道的盡頭可以看見一座小鎮(zhèn)。

看到那座小鎮(zhèn)后,我的心跳便開始莫名其妙的加速。

我好像看到過那個小鎮(zhèn)。

不,何止是看到過,我好像還在那里生活過。

我的心中又莫名其妙的出現(xiàn)了類似‘有點印象’的想法,自從來到這座小島后,這已經(jīng)是第三次了。

一次是巧合,兩次是碰巧,那么第三次呢?

我答不上來,開始不斷的回憶起夢中的景色與過往的回憶,將那些畫面中尋找出與眼前不遠處的小鎮(zhèn)相似的景色進行對比,可我還是找不到。

如果到了那座小鎮(zhèn),說不定會有更多可以參照的事物吧?

我打算接著陪著她去那座小鎮(zhèn)看看。


遠處的小石路閃閃發(fā)光,金色光線正在一起肆無忌憚的反射著,隨著我們步行的速度,道路兩旁的電線桿接連不斷的向身后流逝退去,我一邊望著天空一邊行走。

在逐漸被渲染成湛藍色的天空中,薄薄的云彩描繪出一副細膩的景致,而低空則被淡淡的光線印成白色,我們筆直地前行著。

這是一座看上去毫無特別之處的幽靜小鎮(zhèn)。

這里看不到斑馬線,也看不到人行道,沒有機動車道,沒有那些看一眼就能印象深刻的高大建筑物,沒有車流與人流的喧囂,頭頂上方飛過的不是無人機,而是鳥兒。

這里有的,僅僅只是馬路邊的老舊電線桿,停在路邊的自行車,售賣農(nóng)具的老舊店鋪,毫無特色的低矮的居民房以及在樹蔭下乘涼的老人。

路旁種植著普通的樹木,陽光的照耀下,樹葉呈現(xiàn)出一片翠綠。

空氣相當(dāng)干燥,拂面的微風(fēng)帶來些許青草的味道。

總的來說,這里看上去就是一陣普通的小鎮(zhèn),就像許多鄉(xiāng)下電影出現(xiàn)的那種土里土氣的小鎮(zhèn)一樣。

然而對于常年在大城市生活的我來看,這座看似平凡而簡陋平靜的小鎮(zhèn),卻如同一處仿佛隔離與世的世外桃源,這里沒有城市的喧囂忙碌,而是寧靜與悠然。

看著路邊的景色,聞著空氣中夏天的氣味,我再一次在心中低嘀咕著一一我好像來過這里。

這里的一切我都有印象。

盡管這仍然是個莫名其妙的想法,但不知為什么,我的內(nèi)心明明清楚,卻沒有辦法去否認(rèn)。

我好像曾經(jīng)走過腳下的這條路,我好像看到過那顆長的有點奇怪的歪脖子樹,我好像有去過路邊的那家小超市買過零食吃一一諸如此類的念頭不斷涌現(xiàn),而它們都是貨真價實的記憶。

如果這一切都是真的話……

如果這里就是那個地方的話……

那么,是不是也就代表著……

我重新看向白面鸮,她一邊走一邊環(huán)視四周。

“這里……是我從小長大的地方?!?/p>

說著,她吸了一口氣,像是要把這里的所有空氣都吸進肺里似的。

“這里還真不錯呢?!?/p>

“博士,你喜歡這里嗎?”

“嗯,怎么說呢……這里在我看來有那么一點不可思議?!?/p>

“不可思議?”

“嗯,你看我們之前不是一直生活在哥倫比亞那樣的國家嗎?被高科技包圍的生活越久,我就越是沒有回想起來,原來世界上也會有這樣與科技無緣的地方,在城市里總是忙忙碌碌的,但到了這里我卻覺得很放松,很愜意?!蔽艺f出自己對這座小鎮(zhèn)的真情實感。

白面鸮聽完我的話,點頭對我表示贊同。

為了能讓心中的可能性再增加些,為了找到更有力的證據(jù),我向她提議一邊走的同時一邊向我講講這里的故事。

“我想多了解一下你的家鄉(xiāng)?!?/p>

聽到我這么說,白面鸮馬上就接受了我的提議,于是我們開始了手牽著手在這座小鎮(zhèn)中散步。

過程中,白面鸮一直在向我講解這里是哪,那里是哪,說話時她的表情很是平靜,溫和,聲音中也飽含著一股溫柔之情。

她好像真的把我當(dāng)做了第一次來到這個小鎮(zhèn)的外人。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這座小鎮(zhèn)我或許以往就在這里生活過。


這座小鎮(zhèn)比我想象中的要大出不少。

我們大概是中午到這的,而直到現(xiàn)在,我們也沒能停下腳步歇息。

就在剛才,我們?nèi)タ戳随?zhèn)上的高中,在那之前的初中與小學(xué)也參觀完了。

隨著時間的流逝,我越來越確信我曾經(jīng)來過這里,甚至還在這里生活過,每每看到她所指出的那些建筑,回憶中的種種景色便接二連三的蹦了出來,這更讓我堅信了自己的猜想。

就是這了。

我曾經(jīng)和‘她’一起生活長大的這座小鎮(zhèn),就在這里。

走在布滿裂紋的瀝青路上時,我的全身上下每一個細胞都在興奮的歡呼著,跳躍著,而我將這一切都盡力隱藏起來,讓自己表現(xiàn)出是第一次來到這里的樣子。

不知不覺中,我們回到了小鎮(zhèn)的中心。

我停下腳步問她:“白面鸮,我們接下來還要去哪?”

她也跟著停下了步伐,仰起頭,朝向遠處眺望。

這時,有兩名生背書包的小學(xué)生在我們的身邊嬉鬧著走過。

我在心中開始祈禱。

拜托了。

求你了。

如果,你真的就是‘她’的話……

那么,請帶我前往到‘那個地方’吧。

我閉上眼睛,在內(nèi)心一次又一次的不斷祈禱。

在祈禱了第15次時,耳邊傳來了白面鸮的聲音。

“那里?!?/p>

我睜開雙眼,看向她所指的方向。

從小鎮(zhèn)中心的石階梯上望去,可以隱約的看到不遠處的小鎮(zhèn)之外,有一座小小的山丘。

而她指向的,便是山丘的頂端。

這一刻,我的心情不言而喻。


我已經(jīng)有多久沒有聽到過真正的蟬鳴聲了呢?

畢竟電影里和游戲里表現(xiàn)傍晚時分的背景樂就是這樣的蟬鳴聲,我已經(jīng)聽過太多次了,早已相當(dāng)?shù)氖煜ぁ?/p>

嘎吱嘎吱的叫聲三百六十度無死角的從四面八方響起,對比電影更有立體感。

窸窸窣窣腳步聲驚動了前方地上的一群麻雀,可它們不應(yīng)該都是停留在樹上嗎?我驚訝的瞪大了眼睛。

附近似乎有住家,風(fēng)中依稀可以聞到居民準(zhǔn)備晚飯的味道,人類的生活氣息居然能如此輕易的分辨出來,我再度暗暗吃驚。

“我們就快要到了?!卑酌纣^走在我的前面,對身后的我說。

我們已經(jīng)連續(xù)走了好幾個小時,但誰也沒有感到一絲勞累,我想一定是我現(xiàn)在的興奮無視了身體的疲勞。

日光燈一般的夕陽映出她的身影,仿佛一張精美的風(fēng)景畫,走在被樹蔭所擋住光線的山間小路上,白面鸮一直在我的前面走著一一十年前的夏天,我和她在前往山丘時,我總是故意讓她走在前面,這樣就可以時時看到她的背影……

各種瑣碎的回憶在我的心中蕩漾開來,使我的內(nèi)心感到陣陣的思念。

在我的眼中,白面鸮的身影與‘她’的身影再次完美重疊在一起。

而這次,她們并沒有分開。

也許是注意到身后我的視線,白面鸮回過了頭,確認(rèn)了我還跟在她的身后又把頭轉(zhuǎn)了回去。

“在這里就能看到整座小鎮(zhèn)了?!?/p>

“哇……”

看著遠方此時總算看得見的山間小鎮(zhèn)風(fēng)光,我不由得出聲感嘆。

從這里望去,全景盡收眼底,此時的小鎮(zhèn)已經(jīng)融入進了深紅色的陰影當(dāng)中,唯有湖面依舊映射著天空的那片赤紅,各處的斜坡上都沾染了夏日的粉紅色色澤,幾棟民房的炊煙如狼煙般細長綿綿,直達云霄,連在小鎮(zhèn)上方飛舞的麻雀們都好像下課后撲騰而起的塵埃一般燦爛奪目。

隨著我們越走越高,漸漸的,下方的湖面變得像寫生簿那般大小,而小鎮(zhèn)也有一半被遮擋住。

抬頭望天,上方的云層稀薄而通透,在強風(fēng)的吹拂下緩緩的朝遠方流動,夕陽西下,天空向遠方延伸,越來越澄澈。

這時,走在前面的白面鸮突然大喊了一聲:“就在那了!”然后奔跑起來。

“等一下!”我叫著追上她。

白面鸮飛快的跑著,我好像還是第一次看到她如此興奮的樣子。

事實上,不僅是她,我也在興奮著,全身上下的每一個細胞都在歡聲雀躍,它們不斷催促著我的雙腿,讓我跑的再快一點。

終于,道路兩旁的陰影漸漸散去,視野前方越來越開闊。

廣闊的風(fēng)景一下子從樹影交錯的縫隙間展現(xiàn)出來,眼前的景色讓我一時間忘記了呼吸。

我到達了山丘。

明明還不到傍晚,四周就已經(jīng)染上了鮮艷的夕陽,這不是常見的那種火燒般的紅色夕陽,而是一種能從所有事物中悄悄抽離現(xiàn)實感的橙色夕陽。

水平線被染成了橙色,在天空中殘存的幾抹深藍色交匯的地方看得見有淡淡的綠色。

蟬鳴與麻雀的鳴叫讓事物的輪廓模糊了起來,遠處反射著夕陽而閃閃發(fā)光的海面上,從太陽那延伸出一道白色的光帶,與水平線筆直的描繪出一條分界線,地表溫?zé)崞饋恚瑥亩a(chǎn)生了無風(fēng)的現(xiàn)象。

我深吸了一口氣,呼出。

啊啊。

沒錯,一定錯不了了。

就是這里。

那個過去我認(rèn)為只存在于夢境與回憶中地方。

那個我不惜拋棄所有也想要到達的地方。

那個過去十年間,我一直在拼命尋找的地方。

那個我最愛的地方,我本認(rèn)為永遠也不會到達的地方……

就是這了。

如今,我站在這座山丘之上,行動著,呼吸著。

這絕非是夢境或是虛擬,我確確實實存在于此,這里的一切也明確的存在于此。

“啊…啊……”我的喉嚨里發(fā)出了奇怪的鳴叫,仿佛有什么東西卡在了喉嚨邊。

瞬間,我的眼角濕潤了,有一種想大哭一場的沖動,但我還是努力的深呼吸,將那樣的感覺壓了下去。

“這么美麗的天空,只有在這種時候才能看得到……”白面鸮雙手背過身后,仰望著泛著橘色光芒的晚霞說道。

我走到她的身邊,注視她,白面鸮眼神直率的注視著天空,在這片橙黃色天空中,她堅毅的目光如同在天空之上即將顯現(xiàn)的一顆明亮的星星,閃閃發(fā)光,我不禁被深深的吸引住了。

“我們坐下來休息一會兒吧?博士?!?/p>

“嗯?!?/p>

隨后,我們在山丘的盡頭席地而坐。

我們坐在草地上后,像是提前說好了一般,誰也沒有開口說一句話,都在默默的注視著眼前的景象。

太陽已經(jīng)西沉,暮色彌漫在大地,群山高聳,頭頂上空被渲染出了一層濃重的深橘色,成群的候鳥從遠山上毫無生氣的飛過,我們眺望著層層疊疊的群山。

此刻,我的心里充滿了和那些最初日子中一樣的愛慕之情,我們肩膀挨的緊緊的。

,坐在這里,任憑我們那逐漸延伸的影子在地上爬行。

怡人的微風(fēng)時而吹來,白面鸮那白色的發(fā)絲輕柔飄揚,我能聞到一股淡淡的發(fā)香,同時她的發(fā)絲拍打著我的肌膚,輕輕撥動我的心弦。

我的眼前不由自主的浮現(xiàn)出了那個令人懷念的身影一一十年前的那個夏天,我就站在山丘上,遠遠的眺望著地平線上的清晰可見的群山,懷著一種近似于刻骨銘心的幸福感,幻想著我和她總有一天會在一起……

我的腦海中突然涌現(xiàn)出了一個念頭,懷疑自己是不是正置身于一種自己根本配不上的幸福當(dāng)中,而且這個想法是千真萬確的事實,盡管事到如今才發(fā)現(xiàn)有點太晚,但我仍然感受到身體發(fā)燙,越想越覺得流逝的每一秒都是無可代替的珍貴時光。

“今天……”白面鸮突然開口,“謝謝你,博士?!?/p>

“為什么突然謝我?”

“謝謝你可以過來陪著我。”

“這有什么的?!蔽逸p松的笑了出來,“雖然你今天突然邀請我,嚇了我一跳,不過我不是說過了嗎?無論你去哪里,我都會陪著你的?!?/p>

白面鸮沒有回答,只是撇過頭,露出了一個淡淡的微笑。

“不過,你怎么突然想帶我來你的故鄉(xiāng)了呢?”

今天的旅途中,我從未問過她這個問題,我打算在這最后的時刻問出來。

“因為,我想讓博士你來看看這里……”她仰望天空,淡然的回答我。

“只是這樣嗎?”

“嗯,抱歉博士,就因為這個理由把你帶了過來……好像有點太隨便了?!?/p>

“沒那回事,不如說我應(yīng)該謝謝你可以帶我過來。”這是我的心里話,“因為多虧了你能帶我到這,我才更了解了白面鸮你啊。”

“這樣啊……”她呢喃著。

隨后我們又陷入到了一陣沉默。

但我并不會對這種無言的氛圍感到拘束。

我們坐在一片翠綠的山丘之上,身在一片橙黃色的天空下。

風(fēng)輕撫著我們,眺望著遠處的風(fēng)景,這簡直和夢境中的景色一模一樣。

我不禁心想:上帝會不會是在啟示我?

十年前,它無情的將我和‘她’拆散,而現(xiàn)在就在這里,它讓我們再次以意想不到的方式重聚。

假如世上真的存在所謂的命中注定的再會……

那么,這個地方不正是最適合的舞臺嗎?

這如果錯過了這次機會,我大概會后悔終生。

沒錯,不能再猶豫了,就是現(xiàn)在!把一切都說出來吧!

短短的一瞬間,我已經(jīng)下定了決心。

在夕陽下,我開始最后的驗證。

“對了白面鸮,這么久以來我還沒有告訴過你我的事情吧?”

我察覺到白面鸮把頭轉(zhuǎn)了過來朝向我,但我沒有去看她,而是依舊在注視著前方。

“想聽聽看嗎?”

過了幾秒,她的的回語隨著風(fēng)聲一同傳傳到我的耳中。

“嗯,我也想多了解博士你的事情?!?/p>

雖然我看不到她的臉,但想必現(xiàn)在白面鸮臉上的表情應(yīng)該相當(dāng)?shù)恼J(rèn)真吧。

“那……我說嘍?”

“嗯?!?/p>

在開口之前,我先深呼吸了一下。

隨后,我將自己的過去向她娓娓道來:

“這么說也許會很奇怪,不過……我從小就記不清自己的父母是誰,也不記得自己在哪出生的,小時候的我只是聽說我的父母常常在外地工作,于是他們便把還是小孩子的我交到了他們的朋友家撫養(yǎng),而那個家里也有一個與我年齡相仿的女孩子,就這樣……我們開始了在同一間屋檐下的生活,她也就這樣成為了我的青梅竹馬……”

白面鸮依舊在沉默著等待我說下去。

“那個時候的我們還是個小孩子,雖然剛開始的時候有點陌生,不過漸漸的相處久了我們也很快就玩到了一起,在相處了一年后我們開始上小學(xué),每天上學(xué)放放學(xué)幾乎每時每刻都形影不離,就這樣從小學(xué)到初中,再到高中……那個時候身處青春期的我們同時發(fā)覺,在漫長的同居生活中,我們互相對對方產(chǎn)生了好感……”

“那個女孩子……是博士你的初戀,是嗎?”

“嗯。”我點頭,“可是在我們初中畢業(yè)即將升入高中的那一年……她的父母突然去世了……”

說到這里,我的心臟也突然傳來了一股壓迫感,我感到呼吸開始變得困難起來,但既便如此,我還是必須要說下去。

“這件事情……對我們來說打擊都很大,她是一個笑起來很好看的女孩子,那天在她父母的葬禮上,我第一次看到她哭的是那么的厲害,那天我們在回去的路上,她對我說自己找到了夢想,她想成為像她父母那樣的人,于是在那個時候,看到她的那張堅定的臉,我也找到了自己的目標(biāo)。”

我閉上眼睛,腦海中的種種回憶如同走馬燈在我的眼前一閃而過。

“我……想走的更遠?!?/p>

“走的更遠?”

“嗯,我想待在她的身邊,和她一同實現(xiàn)她的夢想,但是那時的我只是一個普通的高中生,所以那個時候的我……做了一個決定,為了能讓自己未來有能力去幫助她實現(xiàn)自己夢想,那就必須要擁有與之對應(yīng)的能力才行,于是……我打算去哥倫比亞求學(xué)。”

“那么……她呢?”白面鸮的語氣不知為何有點顫抖。

“我跟她說了我的想法,不過她并沒有拒絕我,還鼓勵我去,就這樣,高中畢業(yè)后,18歲的我孤身一人去到了哥倫比亞,那個時候的日子雖然過的很辛苦,但我很幸運的考上了科爾特大學(xué),專攻機器人學(xué)和AI學(xué),雖然過程很辛苦,但我畢業(yè)時也終于好不容易得到了機器人學(xué)和AI學(xué)的雙碩士學(xué)位,正當(dāng)我覺得自己有了能力幫助她,打算回去的時候……事故發(fā)生了……”

我的頭不自覺的低了下去,感覺空氣變得更加稀薄起來。

“事……故?”

“嗯,現(xiàn)在回想起來,那是個什么樣的事故我都已經(jīng)記不清了,不過那場事故似乎讓我失去了過去的大部分記憶,這之后我發(fā)現(xiàn)……我想不起她來了,想不起她的聲音,名字,外貌,一切都想不起來了,就連自己曾經(jīng)生活過的那座小鎮(zhèn)也想不起來是在哪里了,我就這樣變成了一具空殼,一個沒有靈魂的生命,而那個時候我正好遇到了羅德島,那時的他們打算發(fā)展AI行業(yè),于是我向他們投了我的簡歷,通過面試成了他們的一員,我本想通過工作來填補心中的空缺,可是在那里工作了五年后,我依舊覺得空虛,一天,我突然收到了通知要去萊茵生命出差,然后就這樣,我久違的回到了哥倫比亞,接著在這里……”

我轉(zhuǎn)過頭看她,牽住了白面鸮的手。

“遇到了你?!?/p>

白面鸮直直的望著我。

“漸漸的,在和你相處的日子里,我找到了自己內(nèi)心那塊一直空缺出來的東西,因為有你,我才覺得自己久違的活在這個世界上,那場事故過后,我人生的齒輪就已經(jīng)停止了轉(zhuǎn)動,是你讓它重新轉(zhuǎn)了起來,如果不是你,我想現(xiàn)在的我還會像以前一樣,迷茫的在原地徘徊吧……所以我一直覺得……”

“能喜歡上你……真的是太好了?!?/p>

我說出來了,全都說出來了。

這是這么久以來我第一次向別人說出我的過去。

盡管說的有些曲折,但我想傳達出來的內(nèi)容已經(jīng)傳達到了她的心中。

一一你會不會就是‘她’?你會不會就是我一直在尋找的那個人呢?

說完那些話,我還在擔(dān)心自己是不是有的地方說的不太清楚,如果直白一點,直接問出來會不會更好?我認(rèn)為自己已經(jīng)把一切細節(jié)都說出來了,如果白面鸮就是‘她’的話,那么她一定注意到的。

我從未像現(xiàn)在這樣感到如此的不安。

她會察覺到嗎?萬一沒有查到的話又該怎么辦?

萬一……

萬一……

想到這里,我徹底失了神,但我不能將不安體現(xiàn)出來,只能將它隱藏于自己的心底。

我低著頭,不安又期待的等待白面鸮的聲音。

不知不覺間,山脈已被暮色所完全吞沒,所有的影子都消失了。

輕柔的微風(fēng)時而吹來,像被壓抑的呼吸似的穿過我們,到達我們身后遠處的樹林,使樹葉微微揚起,然后又悄然而去。

原本已經(jīng)暮色漸沉的地平線,被一大片暗紅色邊緣的厚厚積云覆蓋著,仿佛正在孕育著什么。

群山腳下已經(jīng)暮色沉沉,頭頂上方還彌漫著微弱的光。

突然間,風(fēng)停了。

與此同時,我聽到了白面鸮的聲音。


“好巧啊……”


我猛的朝她的方向看去。

白面鸮仍在抬著頭。

“我……也有過一個青梅竹馬?!?/p>

聽到這句話,我的身體開始劇烈的顫抖起來。

“他是我小時候唯一的玩伴,也是我的初戀……”

不會吧……

“而且,我們的經(jīng)歷和博士你與她的經(jīng)歷……很相似。”白面鸮望著遠方,一字一句的說道。

在她看不到的地方,我的內(nèi)心產(chǎn)生了一陣悸動。

難不成……

“我們15歲即將升入高中的那年,我的父母突然去世了,之后我打算繼承他們的研究,成為他們那樣的人,他也同時找到了自己的目標(biāo),想要去哥倫比亞求學(xué),還和我約定未來的一天,一定會回來找我?!?/p>

我的心跳在加速,快要爆炸,如同有奇跡降臨在我的身上。

只要一句話,真的,一句話就好。

只要有那么一句話,我就可以拋棄自己內(nèi)心所有的猶豫與擔(dān)憂?

只要有那么一句話,我便可以重獲新生。

只要有那么一句話。

所以一一

“之后你的那個青梅竹馬……怎么樣了呢?”我顫抖著問出了這么一句話。

‘他沒有回來’一一我希望她能這么說。

“他……沒有回來?!?/p>

白面鸮如此說道,如我所愿。

我想,就是現(xiàn)在了。

已經(jīng)不用再擔(dān)心了,不用再有什么疑慮了。

真相已經(jīng)揭曉。

現(xiàn)在的我?guī)缀醮_信。

果然,白面鸮,你就是……

我慢慢伸出了自己的另一只手,打算搭在她的肩膀上。

短短一瞬間,那句‘好久不見’已經(jīng)涌上了我的口邊。

這時。

我的身邊傳來了深深的一聲嘆息。

“可是現(xiàn)在……他已經(jīng)不在了?!?/p>

我的動作瞬間僵硬了下來。

“……什么?”

白面鸮慢慢把頭轉(zhuǎn)了過來,此時的天空染上整片低彩度的暗紅色。

在夕陽的逆光下,她的臉部輪廓越來越清晰,而且她的眼眶好像微微濕潤了。

我知道自己必須說點什么,但現(xiàn)在我的大腦一片空白,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他不在了……是什么意思?”我不知道過去了多久才恢復(fù)了一點語言能力。

白面鸮的頭變的更低了,她抱著膝蓋,把頭深深的埋在膝蓋上。

一陣長久的沉默。

起風(fēng)了。

她的聲音夾雜在肆虐的風(fēng)中,透過空氣的傳播,傳到了我的耳中。

“在我18歲高中畢業(yè)那年,我主動去了哥倫比亞找到了他,但之后不久……發(fā)生了一個意外……”

我周圍本已經(jīng)凝固的空氣突然變成了流動的液體,左搖右擺起來,我只能隨波逐流,覺得腳下的大地不再穩(wěn)固,找不到可以依靠的地方。


“在那場意外中……他死了……”


接著,周遭所有的聲響與風(fēng)景都在一瞬間遠去,我陷入了深深的混亂當(dāng)中。



第七首曲子漸弱時,沉默籠罩了昏暗的書房。

“……結(jié)束了嗎?”我小聲問。

“才一半呢?!彼残÷暬卮稹?/p>

她站起身,輕輕的抬起唱片機的唱臂,放開唱針,然后謹(jǐn)慎的用雙手將停止轉(zhuǎn)動的唱片翻了個面,再放下長針,稍稍歇息過后,唱片機再次開始演奏,就好似幫四腳朝天,動彈不得的烏龜翻了個身一樣。

她回到原位上坐下,像是在說悄悄話一般在我的耳邊輕語道:


“唱片的A面放完以后,還得翻過來放B面呢?!?/p>




接著,故事進入B面。





未完待續(x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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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面 侵刪

PS:昨天想了好久好久,最后還是決定聽從大家的意見,下周休息一周吧。

明日方舟同人 關(guān)于干員與博士從相識相戀,到最后結(jié)婚生子的高級作戰(zhàn)記錄 白面鸮篇 4的評論 (共 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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