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12月11日（星期五）綾瀨沙季

????結(jié)課的班會結(jié)束，班主任走出教室后，教室里便彌漫起一股泄了氣的氛圍。

????同學(xué)們迫不及待地談起了圣誕節(jié)的安排。在紛亂的氣氛中，我把今天全部還回來的答題紙小心翼翼地在桌子上疊好。

????合計(jì)815分。

????姑且還算令人滿意的結(jié)果。

????“沙季，辛苦啦——！這表情，看來汝考得相當(dāng)不錯呢。”

????真綾特意跑到我跟前說了這樣的話。

????“汝……你是看了什么古代題材的動漫嗎？”

????“在下，紅燈武士?！?br/>
????“聽著像是會被人砍死拋棄的稱呼呢?！?br/>
????“浪人的話會更帥一點(diǎn)嗎？”

????“無所謂啦。不管哪邊感覺都戰(zhàn)死。不如說別再糾結(jié)于武士了?！?br/>
????“姆姆。那就，呃……嗯。”

????“所以說啊，怎么樣都好啦?！?br/>
????她好像在糾結(jié)一些我不太明白的事情，但因?yàn)椴惶靼?，我選擇帶過這個話題。

????“沙季還真是冷淡。12月都已經(jīng)過半了哦。這種季節(jié)熱情一點(diǎn)不好嘛？那樣的話，身子也能連帶著暖和起來了。好想看到暖乎乎的沙季碳啊——”

????“別把人當(dāng)作暖爐用啊。所以呢，幾分？”

????當(dāng)然，是在說考試結(jié)果。

????“801！沒有山峰沒有低谷也沒有任何意義的分?jǐn)?shù)哦！”

????“你在說什么呀”

????“給天真純潔的沙季一顆糖糖作為表揚(yáng)吧?！?br/>
????“好好?！?br/>
????配合著真綾遞出一顆虛空糖果，我也手心朝上做出接過的姿勢。

????“沙季你啊，已經(jīng)沒那么冷淡了呢——。這得感謝淺村君才是?！?br/>
????“為什么這里會蹦出淺村君的名字呢？”

????真綾頓時(shí)一臉壞笑。我哈地醒悟過來，但為時(shí)已晚。而且我也明白，此時(shí)再做辯駁，肯定又會被她說些什么。所以我嘴唇緊抿不再作聲。

????“所以，沙季呢？”

????“815。”

????“噢——！難怪露出一臉得意的表情呢。真厲害呀?！?br/>
????“我才——”

????沒有露出那種表情，這后半句，沒能出口。

????有露出那種表情嗎。可能有吧。多少有些自覺。我能明白自己的臉頰放松了下來。

????聲音，也高揚(yáng)了些吧。

????然后，周圍稍微吵鬧了起來。

????耳邊傳來“總感覺綾瀨同學(xué)的氛圍……”“還是第一次看到她的笑臉”這種的議論。

????騙人的吧。我至今為止，還是有笑過的吧？

????“話怎么說得跟看到奇珍異寶了似的呢？”

????“就跟鋼鐵系史萊姆一樣稀奇?！?br/>
????“你舉這種例子我也根本聽不懂哦。”

????“就是說你一直都是冰山美人啦。不過嘛，倒也不是那種帥的，只是對于受人喜歡這事毫無關(guān)心吧，沙季你啊。明明別人對你的評價(jià)是會在意的。”

????真綾的話聽起來雖然很尖銳，但確實(shí)如此。比起這個，能從同班同學(xué)那里聽到善意的聲音倒是令我感到意外。

????“不過，差了十分嘛。就差一點(diǎn)點(diǎn)呢。下次絕對不會輸了！”

????“好好?！?br/>
????“可惡——。僅僅一次勝利就能顯擺成這樣，不甘心的感覺也倍增了——”

????“我才沒有顯擺?！?br/>
????“然后呢，沙季?！?br/>
????嗯？

????“差不多該生日了吧?！?br/>
????“啊，嗯。是這樣沒錯?！?br/>
????咬著嘴唇一臉不甘心的表情一瞬間就消失了，真綾換作一臉興奮的表情說道。話題如此跳躍，想要跟上她有些困難。

????“想給你送點(diǎn)禮物呢~，送什么好呢~”

????“不用在意的啦?！?br/>
????“會的嘛。會的會的。特別在意。因?yàn)橄胨臀也潘偷?。?br/>
????“啊，好吧?！?br/>
????“然后，也就是說淺村君也差不多生日了吧？我記得你說過你們生日很相近?！?br/>
????“他是我的一周前?！?br/>
????“他！”（譯：眾所周知日語“彼女”既有女性第三人稱的意思也有“女友的意思”。而日語的彼就表示男性第三人稱，男友則是彼氏，也可以簡稱為彼。真綾這種行為硬找糖磕）

????“不要用這么奇怪的發(fā)音去念一個普通的第三人稱代詞啊?！?br/>
????沒有什么特殊的含義的，真的。

????“咦？一周前就是說……”

????“13號?！?br/>
????“那不就是后天嘛！不行嘛！為什么不告訴我呀！”

????“誒？……抱歉？”

????“啊——，也就是說，和沙季一樣的是周末嗎——。星期天的時(shí)候，把別人的男友特意約出來送禮物也挺奇怪的呢——”

????“所以說淺村君——”

????“不是男友是哥哥的話，就可以約出來？”

????“……不行?！?br/>
????雖然她壞笑著，但理由就不做評價(jià)了。至少沒被覺得是兄控就行。

????“那，我這邊的禮物就由沙季交給他吧?！?br/>
????要是淺村君在場的話，應(yīng)該會說不用這么在意的。不過，真綾是在意的吧。這和情理或是世俗無關(guān)。正如剛才所說，自己想要在意就去在意了。

????正是明白了這點(diǎn)，我便沒有拒絕她。

????“送淺村君的禮物的話，稍微輕松點(diǎn)的就行哦。反正在我們家的話，我和淺村君的生日會，最終都會和24號的圣誕節(jié)一起度過的。”

????“居然和哥哥一起什么的——”

????“還要說嘛……”

????“家和萬事興呢——。善哉善哉~。那，就沒法見面說圣誕快樂之類的了呢——”

????“所以說不需要的啦。真綾才是，不和班里的各位開派對什么的嗎？”

????“啊——，那天稍微有丶事——”

????啊啊，那就，沒辦法了呢。

????“然后——你想啊。開派對的話，不就暴露了哪些人有對象了嘛！這是我的周全考慮哦，哇哈哈！”

????嗯？

????“是嗎？”

????“是的是的！你看嘛，我們都是高中生了，不是也會有這樣那樣的關(guān)系嗎？”

????……怎么回事，剛才的停頓。

????難道說真綾也有關(guān)系這樣那樣的人在，打算和那個人度過節(jié)日嗎。對我也不會說的那種。

????對我沒法說的那種。

????“這樣那樣的關(guān)系……”

????“閣下可有興趣？”

????她將臉湊了過去緊盯著我說道，我便立刻搖了搖頭。沒有沒有。

????“嘛啊，對于沙季親來說還是太早了吧?！?br/>
????“為什么裝起前輩了啊?！?br/>
????于此，她又忽然一臉壞笑了起來。我不禁一句“不好”差點(diǎn)要喊出口了。

????誘導(dǎo)詢問啊這是。明明沒有任何引導(dǎo)，卻因?yàn)橐粋€顏藝我就忍不住說漏嘴了。好可怕的奈良坂真綾。保有秘密的同時(shí)還要揭開別人秘密的女人。

????啊，今天我的思維真是奇怪。

????總感覺真綾已經(jīng)有了那種關(guān)系的人了。

????如果對我也沒有特別說過的話，那么隱瞞自己是和某人有那種關(guān)系這事應(yīng)該也是很正常的。

????說到底，真綾到底有沒有在交往的人，我也不知道就是了。

????繁忙的打工時(shí)間一眨眼就過去了。

????今晚很少見的，是讀賣前輩不在的日子。

????也因此忙得不行。因?yàn)槭浙y忙得不可開交，記憶都有些模糊了。

????忽地抬起頭時(shí)，眼中映出的已是裝飾在行道樹上的彩燈。

????每年都會有的經(jīng)典冬季音樂與偶爾響起的店員叫賣聲重疊在一起。

????嗯，馬上就是圣誕了呢，這樣的實(shí)感便涌現(xiàn)出來。

????在一旁走著的淺村君將自行車推在車行道的那側(cè)，配合著我的步調(diào)慢慢地靠了過來。最近，打工結(jié)束后一直會一起回家。沒有織物的保護(hù)，握著車把的手看起來很冷的樣子。

????問他為什么不戴手套之后，他說感覺握車把想的時(shí)候會滑。

????雖然是為了安全而考慮，但說到底，到時(shí)候騎車就會可能需要頭盔和圍脖了，我便如是吐槽道。

????“那樣的話，我覺得反而得戴就是了?！?br/>
????有些無奈地說罷，淺村君回復(fù)說他會去研究一下的。

????“圍巾也不圍一下。不冷嗎。”

????再度詢問的，是之前就有些在意的，脖子這里當(dāng)然看起來也很冷的樣子，不圍一下嗎的問題。

????冬日贈禮的經(jīng)典之選呢。圍巾。

????于是他就說，對于騎車而言，圍巾是比手套更加危險(xiǎn)的東西。

????確實(shí)……有可能吧。

????盡管如此，我還是不愿意讓冰冷的手就這樣放著，于是我把自己的手搭在淺村君的一只手上。雖然隔著手套，但可以稍微讓它免受一些冷風(fēng)的侵襲。

????不知何時(shí)我們已經(jīng)從大路來到了小巷之中。

????街燈的數(shù)量也減少了，人群的喧囂也遠(yuǎn)去了。也許是因此我才敢伸出手。因?yàn)闆]有人會看到。

????明明只是將手重疊在一起，心臟卻是怦怦直跳。劇烈的鼓動感覺都要通過手心傳達(dá)給他了。不過希望傳達(dá)給他的想法也是有的。

????“考試，怎么樣了？”

????突然被他搭話，我心里一驚。

????“啊，嗯。那個，815?！?br/>
????“真了不起啊?！?br/>
????雖然淺村君是這么說的，但他的分?jǐn)?shù)好像是819。我明白這差距幾乎等于沒有。倒也不是說哪邊贏了。

????不過，口中不禁說出的話語卻是。

????“又輸了……”

????會有如此不愿意輸給淺村君的心情究竟是為何呢，自己的好勝心連我自己都有點(diǎn)無法理解真是不可思議。不明白其中的理由。

????是因?yàn)槲业恼Z氣過于不甘心了嗎，淺村君也真是的，夸我說自己的分?jǐn)?shù)高只是因?yàn)樵谏涎a(bǔ)習(xí)班，我的現(xiàn)代文能從及格線一下子進(jìn)步到這種程度已經(jīng)很了不起了。

????甚至說，只要去補(bǔ)習(xí)班了我就能進(jìn)前位了。

????“我并沒打算去補(bǔ)習(xí)班哦。”

????“嘛啊，畢竟還得花錢呢?！?br/>
????這倒也是一方面。

????對于淺村君的提議我沒法直接贊同，一部分原因也是因?yàn)槲业娜跣”闶俏覠o法展現(xiàn)出我的弱小。若要依賴便會無休止地依賴下去這點(diǎn)，令我感到擔(dān)憂。也因此無論到什么時(shí)候我的字典里都不會有拜托他人一詞。

????“如果想去了的話，我會幫你做各種準(zhǔn)備的?！?br/>
????都被他說到這種地步了，我就有點(diǎn)打退堂鼓了。

????不愿意花錢這點(diǎn)，也是因?yàn)槲也幌矚g依賴別人的性格。但是，不想上補(bǔ)習(xí)班最重要的理由——另有其所在。

????跟淺村君一直待在同一個地方眼睛肯定會不聽話地看向他導(dǎo)致無法集中于學(xué)習(xí)。

????雖然對本人是絕對不會說的。

????也太難為情了吧，那種事情。

????直到自家的公寓進(jìn)入視野，我的腦袋終于恢復(fù)了正常模式。

????具體來講就是晚飯的菜譜該如何安排。

????我和淺村君都是這么晚回家。而且還來不及先回家一趟做晚飯的準(zhǔn)備。想要盡快解決的話……。

????這樣思考著進(jìn)入客廳后，餐桌上等待著我們的是繼父買回家的中式小菜。餃子、糖醋肉和青椒肉絲。我不禁嘴角微揚(yáng)。

????真是太感激了。雖說也有可能是母親考慮到了然后去提醒繼父的，但對于淺村君的父親來說這點(diǎn)程度的關(guān)心就已經(jīng)足夠了。

????裝在餐盤里加熱的期間，淺村君準(zhǔn)備好了飯和湯。

????我開動了。

????開始吃的時(shí)候，我和淺村對餃子所蘸的醬有些不同的看法。

????雖然互相交換了嘗試一下，但我還是無法接受醬油派的主張。我記得淺村君的話，煎雞蛋也是用醬油的吧。

????說起來，那一瞬間我有些猶豫了。

????蘸他那盤醬的時(shí)候。呃這個不會是……這般，注意到了。

????這個，不會是間接接吻吧？不不不，這最多算是間接的間接接吻吧。居然因?yàn)檫@種事猶豫。我是小學(xué)生嗎。

????我們沉默地動了一陣子筷子。

????感到這股沉默有些難耐的時(shí)候，淺村君提出了生日禮物的話題，我便高興地回復(fù)了他。

????告訴他，不會有所留下的禮物就行之后，淺村君露出驚訝的表情。

????不過，如果這一關(guān)系無法結(jié)束的話，就算不依賴物質(zhì)也能留下回憶。要是一年一年的能將回憶積攢下來，我覺得這也足夠美好了。日積月累的記憶我覺得是比形式上的物品更加閃耀的。

????會以這種方式思考是因?yàn)橛H生父親吧。

????那個人是非常拘泥于形式的。

????年紀(jì)尚小，那個人還很溫柔的時(shí)候，甚至還是會給我和母親送禮物的。公司也為了員工著想，把辦公室搬到了漂亮的大樓里，總之對形式與物質(zhì)一類非常在意。性情大變之后，那個人就會說出“都在靠我的錢吃飯了還抱怨些什么呢”這種話。

????被形式所束縛住了啊，那個人。

????而此言乃是一半。另一半則是……。

????我記得父親離開時(shí)母親的背影。雖然她垂頭喪氣地顫抖著，但回頭抱住我的時(shí)候還是一滴眼淚都沒有流下來。為了不讓我感到不安。

????即便如此，悲傷還是傳遞了過來。

????我無法完全相信現(xiàn)在的這種感情和關(guān)系是永恒的。如果有一天這段關(guān)系走向了終點(diǎn)，看到身邊剩下的禮物感覺也會格外悲傷。所以，不會留下形式的禮物就好。

????還沒收到禮物就在思考留下悲傷回憶之后的事情了，還真是符合我自己的思考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