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極浦在不停地飛奔著。

他似乎可以看到前面門上的“控制室”三個紅字。

揚靈，你不要按下去……

?

電話還是打不通，時不時有鋼筋和混凝土的碎片從上方墜落，然而高極浦此時已經(jīng)無暇顧及這些。

離門已經(jīng)越來越近，高極浦卻還是沒有減速的意思，他閉上眼睛，兩肘護住太陽穴和眼睛，最后奮力一躍。

整個門和他一起撲倒在地。

睜開眼睛，他卻看到了一個蜷縮在桌子下瑟瑟發(fā)抖的少年。

“浦浦，你在哪里？”一對年輕夫婦的聲音從后面?zhèn)鱽怼?/span>

少年用哭腔大喊著：“郭叔叔，阿姨，我在這里?？靵砭任野?，嗚嗚嗚……”

緊接著，持槍荷彈，全副武裝的一男一女兩個警察沖了進來，快速抱起桌子底下的少年，又往屋子外面狂奔。

高極浦感到有些頭暈?zāi)垦?，想伸手去拉住三人?/span>

“回來，不要過去??！”高極浦吼得聲嘶力竭。

門口上方的天花板突然塌陷掉落。眼看著三人就要被砸中。

女警察抱著孩子走在前面，似乎意識到了什么，后方的男警察也察覺到了危險。

就在這時，女警察奮力將少年甩出門外，男警察猛地撲向女警察。

兩聲沉悶的巨響過后，少年的腿和肩膀都有些擦傷。

他向門那邊望去，巨大的碎塊將兩人的身軀死死壓住。

“浦浦，你…快跑。別管…我們…”

女警察的嘴角止不住地滲出鮮血，不遠處又傳來飛機低空掠行和炸彈爆炸的聲音。

男警察艱難地把手擠了出來，朝著少年的方向丟出一把手槍。

“浦浦，答應(yīng)…叔叔，去找…靈靈，和他…一起…”

趴在地上的少年臉色慘白，但是淚水卻止不住地落在地上，打濕了他的袖子。

少年抓起了那把血跡斑斑的手槍，沉重感從手和腿上同時襲來。

高極浦感覺到臉上滑下了什么溫熱的東西，打濕了袖口。

他大吼一聲沖向少年的方向。

一瞬間，所有剛才的景象全都消失不見。

眼前只剩下另一個昏迷不醒的少年。

高極浦揉了揉眼睛，少年變成了郭揚靈。

高極浦趕緊扶他起來，讓他躺在自己的腿上。

“靈，醒醒，快醒醒啊!”

郭揚靈痛苦地睜開眼睛，下一刻卻又從高級浦的腿上驚起。

“吉普，你在這里干什么，快走！”

高極浦一動也不動，就這樣看著郭揚靈。

他的眼神里沒有一絲哀求。

腳下的地面開始發(fā)出劇烈的哀鳴，控制室內(nèi)卻出奇的安靜。

“靈，走吧，這種結(jié)局對我來說，已經(jīng)是最好的了。”

還沒等郭揚靈開口，高極浦已經(jīng)把他深深擁入懷中。

“我很幸運，爸爸媽媽很愛我，叔叔阿姨也很關(guān)心我，還能有你這樣一個令我驕傲的朋友?！?/span>

郭揚靈的后背灼燒和濕潤起來。

“可這是屬于我的使命，我愿意為這里……”

高極浦毫無前兆地一把將郭揚靈推出了控制室，下一刻巨大的混凝土和鋼筋就墜落了下來，把入口死死堵住。

“極浦——！”充滿懊惱的一聲吶喊透過這冰冷的混凝土，滲入高極浦溫熱的內(nèi)心中。

“郭揚靈，給老子好好活下去！”

撲通——

這是高極浦發(fā)出的最后聲音。

原來，他的喉嚨在破門而入的時候，就已經(jīng)被玻璃刺破了。

控制室的按鈕前是一把木椅，常見且破舊。

高極浦極其緩慢地向前蠕動著，身后流下一條細長的血印。

他的腦海中開始不停地涌出片段式的幻覺。

有媽媽晚上講故事時候的笑臉，有少年郭揚靈那沉甸甸的身體，有玉瑱頭上那玫瑰色的發(fā)卡，還有工頭阿姨那張泛黃的照片……

好可惜，以后的生活好不容易才有點盼頭，就要死在這里了。

?

我不甘心……

?

但是…這么美麗的天堂…

?

賭上我的一切，也不能讓任何人毀掉！

?

高極浦掙扎著，坐上那把椅子。

一時之間，他覺得好像在哪里見過這把木椅。

但他知道，自己隨時都會失去意識，不能再猶豫了。

我不會回頭！永遠不會！

?

用盡全身最后的力氣，他把右手高舉過頭頂，正對著那個紅色的按鈕重重地砸了下來。

接下來，高極浦前所未有地感到一陣輕松。

核聚變的溫度會讓他在任何可能的痛苦到來前灰飛煙滅。

金屬門墜落的聲音，眼前越來越耀眼的白光，還有嘴角的一抹微笑……

爸爸媽媽，我來了……

?

黑暗，無盡的黑暗。這就是死亡之后的世界嗎？

高極浦知道一切都結(jié)束了，但是讓他不解的是他竟然還能思考。

一個熟悉的聲音猝不及防地出現(xiàn)在他的腦海里。

“真是精彩啊，高先生?！笔|玉瑱的聲音里沒有了甜美動人，更多的是一絲冰冷和僵硬。

高極浦猛地起身，發(fā)現(xiàn)自己此時竟然站在玄牝大廈的門外。

我不是已經(jīng)……

?

“高極浦先生，我現(xiàn)在正式通知你，你通過了我們的面試。從你站在玄牝大廈門前的瞬間，就進入了我們?yōu)槟懔可泶蛟斓拿嬖囅到y(tǒng)里。恭喜你，完美地通過了它。”

高極浦有一種大夢初醒的感覺……

不，應(yīng)該說就是真正的——

大夢初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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