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死亡與復(fù)活
聲明:這算是我對她的回答,雖無法涵蓋她的死亡,但我盡力的說了盡力的去講清楚了,為了不讓她的是死變成一種不可言說的朦朧的神秘的甚至崇高的或者令人向往的東西,就像她喜歡的日本文風(fēng)那樣,我不是在文鄒鄒的,這是必要的嚴(yán)肅,不要將她文學(xué)化,故事化,不要讓這種悲劇再發(fā)生,她的死就是跳河被渾濁的水給滲透到窒息(連我的這種想象都是一種防御)就是痛苦,沒有任何美。 她的自殺把問題拋向我們(朋友、家人),她成了一面真實的鏡子,我們看自己,關(guān)于和她的一切回憶都逃離出來,又被摁了回去,回憶成了僵死的石雕,每個時刻都停頓,都像是對死亡的預(yù)演,她的笑臉變得悲傷,聲音枯萎得發(fā)白。 還記得在高中的時候,有點小浪漫文學(xué)的情調(diào)和她說過:30歲的時候一起自殺,可她一個人來了真的。她是我生命中的某種啟蒙,我向著她存在,有一個印象貫穿始終“在江邊黑色的夕陽下,她跳踱的聲音和步子”,那個時候她的特立獨行(有個小女朋友讓我很嫉妒),別人越是說她什么同性戀、她的生活很亂,很糟,我越是癡迷,不停地凝視著她,并且希望和她對視。在那一天的晚自習(xí),忍不住和她交換了小本子(那個時候天天寫的小本子,基本上是學(xué)習(xí)生活中的全部樂趣和秘密)我的是詩一般的描述想象中的美好畫面,而她是畫了很多角色,還有她們的對話(她的生命就在其中演繹),現(xiàn)在想起算是和她以后選擇的動畫制作專業(yè)有很大的聯(lián)系。她還問說我這些話不是在網(wǎng)上抄的吧?(笑)“僅一夜之隔,我心竟判若兩人”我把這種感覺如此記下……。 不知道這是不是愛,又害怕她真的只喜歡女的(很討厭同性戀這個詞),我沒敢說什么,只是長久的凝視,她坐在我旁邊的那些日子,坐在我后面,靠著窗,天天啊,看著窗外哼著歌,我就吹著晨風(fēng),靠著座椅,閉著眼睛聽,像是為我所唱。后面幻想自己可以寫小說過活,隨便就輟了學(xué),只和她相處了半年的時間,真的很短很短 又在夢中夢見她了,幻想的行動,想要充實她的每一天,我寫著“她從喃呢的畫野中踱步而出,眼中交錯著陰郁與歡悅”“她懷著滿柚的酸澀向我訴來”……想僅僅依靠它的表象,在夢中重生出無數(shù)真實的她,僅僅為我存在,但我沒忍住,又線下去見了兩次她,有些害怕她的一些改變,不如我回憶中的那么崇高。也真是搞笑,第一次出來,去她集訓(xùn)的學(xué)校那邊找她玩,還約好下次一起看漫展什么的,結(jié)果他玩著他的明日方舟,我就傻看著,還躲到便利店玩(沒錢坐咖啡廳),第二次也是最后一次,去她益陽老家找她,前天晚上,還把我寫的那些關(guān)于夢的東西(那時對于我來說,那就是我生命的載體或者整個生命)全都發(fā)給了她,她當(dāng)然不理解了,我這又算是什么宣告呢?第二天我第一次乘火車去找到了她,有點吐槽,她染頭發(fā)了,好像還是紅色都沒怎么看到她的臉,就在奶茶店坐了幾個小時,沒有任何寒暄的,我就向她敞開訴說著我的痛苦,夜晚與白天上班的分裂,我絕對的訴說著,她打字說:我的這些痛苦,她認(rèn)識的很多人里也都差不多,而且更有甚者,我也超弱的,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本來還想跟她一起找個賓館住的(雖然想法很樸素,但可能有什么更多的想法?雖然我不在意我是個男的)她說有家不回是大傻逼,哈哈,還約定以后每年來見她一次,挺好的,雖然這是最后。離別時,我還說著我就要離開這座城市了,挺浪漫的吧。 后來也沒見過她,但她依舊在網(wǎng)上相當(dāng)活躍,天天轉(zhuǎn)發(fā),這轉(zhuǎn)發(fā)那,還有兩次跟她在她說說下面杠了幾下,她說我們都是被社會碾死的螞蟻,我說還沒出社會(還在讀大學(xué)),就這么絕望的嗎。這些看似小的插曲,沒想到真的在未來引爆了。最近的一次,還看她來長沙橘子洲頭玩,還想喊她出來玩的,怕她已經(jīng)回去了,后來才從她爸口中得知她在長沙玩了一個半月,在她朋友家。 "號主已在8.23日清晨自殺,此條為定時發(fā)布",像一個故做正經(jīng)的笑話,而她在某處偷著笑,這種感覺彌散開來。我惶恐又被強(qiáng)行恢復(fù)理性,重復(fù),在她的QQ空間,之前的動態(tài)不再展示,ID改成了大海浪,背景是黑暗的泛著磷光的海。在語音通話鈴聲中,重復(fù),等待…另一邊,每一個黑暗的間隙中她的臉長出來,懷著赤裸的微笑…無人接聽。 到了晚上,通過她群友給的她父親的聯(lián)系方式,通了,"死了,人沒了,跳河淹死的,找了好久,我都急哭了,當(dāng)真找到撈起來的時候,反沒什么好說的了(我恰如她爸一樣的平靜,沉默著)她就是來討債的,哎,這么多年,我們也沒打過她,只有幾次是小時候不聽話,玩游戲都很少管她,她經(jīng)常玩到凌晨兩三點,也只是寒暄幾句,小心翼翼的呵護(hù),沒想到到頭來是這個結(jié)局,回報也就是做過幾頓,一頓飯(別說你搞不懂,連我也搞不懂,死之前就只在網(wǎng)上發(fā)了一個信息,他父母連一句話也沒有)游戲只是娛樂,平常玩,我也沒說什么,但她把游戲當(dāng)生活了,這兩年都沒跟我講過幾句話,回家也不做聲的,然后就去網(wǎng)吧,她還有一些什么書,村上春樹(日本文化嘛,也還好,不至于完全導(dǎo)致她)她那個時候還報班學(xué)日語,我也沒反對,日本文化害人哦,小日本和我們的民族是世仇,有好長的一個歷史……引以為戒吧,小伙子,之前也有她的朋友打過電話,就到這里吧。”中間斷斷續(xù)續(xù),也聊了很久,后面還和她群友聊了,她們說他父親家暴,我不敢相信,就像不相信她女兒真的跳了一樣。 "她抑郁,她缺愛,但和她相處過的人都說她好,她家里人卻從來沒給過他一點愛,典型的中國式家長,自以為是"和"我們付出了那么多,小心的呵護(hù),也沒得到一點回報,她的心從來沒對別人敞開過,她太孤獨了,日本文化害人害己啊,引以為戒吧"在這兩者之間,我不知道,但他們仿佛在爭搶一個真理(我也在搶,可能是太久沒聯(lián)系,沒有話語權(quán)罷了),關(guān)于她這一整個存在的真理,同時也是她死的真相,用抑郁啊,愛啊,家庭關(guān)系啊,民族仇恨啊,相處的時間啊,帶給她的快樂或孤獨,理解或不理解她,這些東西如今都變成了可笑的手段,而她已經(jīng)無法再說"我"來抗衡。 我們的分裂就是她自身的分裂,她的死沒能解決問題,或者說,毫無預(yù)告的,如此荒謬的死了,把問題拋向我們,我們找不到一個原由讓她安息,給不出她一個動機(jī),好讓我們承認(rèn)她的自殺,借此,才能說“明天就把她的遺物和她的那些東西都燒了,然后把骨灰撒到那條河,想把她忘了,但怎么可能?”“我們已經(jīng)決定要保存跟她有關(guān)的一切回憶了,收集那些游戲的截圖聊天截圖,還要給她立個碑,她還很年輕,我們不會忘記她”這兩種姿態(tài),我不知道,沒有我能干的事,只能很感謝,他們籌備這的一切。 怎么說呢,一群素不相識的人,通過同一個中介,在各說各話,我不可能,她的父母估計也不希望我們?nèi)タ赐也豢赡?,她的群友也不和我做線下的朋友(現(xiàn)在有了一個,雖然只是我心甘情愿),她的死亡赤裸裸的空洞,只給我們每個人都安上懷疑的罪名,不像烈士,有一個英勇獻(xiàn)身的名義,足夠他身邊的人互相團(tuán)結(jié)幫助,共同生存。 她爸媽是農(nóng)民工,沒活干的時候就做點小生意,家里還有個妹妹。她的群友玩伴也和她一樣年輕。他們都勸我也好好生活,回到各自的生活?她自殺的絕對性,也不可避免的淪落為一般的死亡?可我哪有自己的生活?你們又是否能繼續(xù)生活?在她的死面前我都只有一點恍惚,然后不得不回到眼前,還能安穩(wěn)的上班,回家,刷刷手機(jī),頂多只是為她失眠而已。 我曾經(jīng)把她當(dāng)成一個謎(或者說只愿意把她當(dāng)成一個謎,而不再去和她現(xiàn)實的接觸),夢中的她可以永遠(yuǎn)鮮活,以此來抵御我腐爛的生活,而她真的成了個謎,說到底,我只愛夢中的她,我更愛夢,我再也不可能撕心裂肺了,陷入了那無比的狂熱,跟她一起去死的幼稚浪漫的想法變成了一種恐怖。 不要和我說什么理解或不理解她,她自己都不理解她自己,理解是一種行動,意味著每個人都只有通過他人才能知道自己,我們每個人對自己的把握都不是真理,不是那種被稱為心或者內(nèi)在世界的東西,對自我的無知,必須轉(zhuǎn)向他人,必須通過別人才能理解自己,他人也必須通過我才能理解他自己,你們所謂的理解她,不過是她剛好把心投射到了你們身上(你們有一些相同的氣味而已),你們的理解并沒有為她的無知給出答案,你們當(dāng)然玩的很快樂,你們共同所遵循的一些生活方式,你們給了這她顆心暫時的一個現(xiàn)實,給了她庇護(hù)(她如果真的有抑郁癥,那這確實很重要)而她父母的不理解,又讓她躲回到那顆心中,盡管長久的給了她物質(zhì)的幫助并維持了這種狀態(tài)。 她為什么是沒有選擇的呢?她都大三了,再過兩年也可以賺錢養(yǎng)活自己了,難道她對社會,對工作就那么絕望?這些概念還僅僅只是停留在她的腦中而已?實在不喜歡父母,很少回去或者不回去不就行了,我不明白?!八屏剂?,她不愿意斷絕關(guān)系”也不用斷絕啊,這也不是什么殘忍的事。而現(xiàn)在對我們所有人這么殘忍,我不會還給她一顆善良的心。 我必須說,她的死亡仍在發(fā)生著,在我們的周圍,不要變得感嘆,不要覺得無奈,不要逃到"時間會抹平一切傷疤",不要淪落為腦中的可憐的回憶,這仍是充滿陌生和值得懷疑的,像個無底洞,持續(xù)的扣問著我們,但愿她不僅僅會變成她用過物品上的幽靈、一個墓碑的守護(hù)神、一些變得無法理解的她說過的話、無數(shù)次瞇著眼睛的笑、一堆只在我們各自腦中的畫面或者定格下來的圖片。 在活和死之間,只有活著才能向死而生,面向死亡并且復(fù)活,復(fù)活自己,復(fù)活別人(她也確確實實的把別人從自殺的邊緣拯救回來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