鬧出一身汗，張云雷朝上捋頭發(fā)：“咱們這算不算寒假提前結(jié)束？”

楊九郎幫他擦汗：“算！明兒個開學(xué)。”

張云雷夸張地喊：“哎呀！好嚇人哪！娃娃好害怕呀！”

楊九郎秒懂：“是不寒假作業(yè)沒做？”

張云雷笑得滿臉褶子：“是！我小時候都是臨開學(xué)猛抄，給我一個夜晚，還你一個奇跡！”

楊九郎回憶自己小時候：“我會當(dāng)著大人的面兒做作業(yè)，我一做大人就給錢，我媽還不讓我要?！?/p>

“那你最后要了嗎？”

“要了?！?/p>

張云雷好奇：“你媽不罵你？”

楊九郎：“也就意思意思吧。反正我舅我姨她們給我，我媽也會給他們家孩子，大差不差的，沒人計較?！?/p>

張云雷說不清自己是什么感受，喃喃一句“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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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注意到張云雷的失落，楊九郎興致勃勃地給張云雷講自己的小時候。

過年，爸媽單位會有很多福利活動，文工團(tuán)會有演出。好多人不愛看相聲，但他愛看。

有時候運氣好，還能遇上大演員來演，那可都是上春晚的演員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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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云雷：“你那時候見的師爺？”

“嗯?！睏罹爬赡樕细∑饚追謶涯詈蛡校笆篱g好物不堅牢，彩云……琉璃……”

張云雷看楊九郎，楊九郎赧然一笑：“想不起來了?！?/p>

張云雷戳楊九郎的屁股：“當(dāng)著師哥忘詞兒，師哥暫時不會把你怎么著。明兒同著師父要還想不起來，師哥也救不了你了?！?/p>

楊九郎：“忘詞兒是忘詞兒，想不起來是想不起來?！?/p>

張云雷：“不許學(xué)我！”

楊九郎：“你也是真能，這種狡辯的話都說得出口?！?/p>

張云雷：“藝術(shù)來于生活，高于生活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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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明天，楊九郎心情甚好。很快，楊九郎又捕捉到了張云雷剛才說的“暫時”：“您那意思，以后會把我怎么著？”

“翔子，求你，”張云雷懇切，“好好跟師父學(xué)，堵住那幫…的嘴！”

楊九郎咧咧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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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久沒想起那幫……那什么了。

人都是勸別人容易，說自己難。

以前岳哥挨罵的時候，岳嫂出來懟人，他們還覺得這樣是不是不好。

現(xiàn)在輪到他們，他們恨不得把從師父那學(xué)來的罵人的話翻著花兒罵個遍。

其實他們真不在乎別人怎么黑他們，因為那一眼就看得明白。

讓他們忌諱的是粉絲今天這個罵那個，明天那個罵這個，不管是傳統(tǒng)的美德還是核心價值觀都被丟棄，只有紛爭、只有矛盾。

所謂粉圈規(guī)則不過是披著娛樂的外衣做著改寫價值觀的事，早晚會被整頓。

他只希望這第一刀，不要落在“張云雷的粉絲”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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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了，不想這些不痛快，寒假最后一天，輕松自在玩會兒多好。

楊九郎問張云雷想玩什么，張云雷：“玩屁啊，趕緊起來補作業(yè)！”

楊九郎：補……什么作業(yè)？

張云雷吼：“規(guī)矩！你的規(guī)矩！你師父讓我教給你的規(guī)矩！知道了嗎大爺？”

楊九郎耳鼓膜嗡嗡響：“知道了，二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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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二爺一條一條說，楊大爺一條一條記。

楊大爺覺得張二爺說的規(guī)矩平平無奇：“這些我都知道啊?！?/p>

張二爺覺得楊大爺十分欠揍：“您做到過幾條？”

楊九郎：我沒做到嗎？

張云雷一頓吐槽：我跟師父站著，你坐著。于大爺高老師和師父站著，你坐著。九涵站著，你坐著，還蹺二郎腿！咱錄《歡樂喜劇人》，你對著鏡頭撓癢癢，師父舍不得說你，他說我！

楊九郎：有嗎？

張云雷肯定：“有！”

楊九郎頗有些不信，他一直挺有規(guī)矩的呀，怎么到了張云雷嘴里，他就成了二五楞登啥也不是的玩意兒了？

張云雷：“你剛到德云社的時候，規(guī)矩跟誰學(xué)的？”

“張……”

張云雷：“張九齡嗎？”

“沒人明著教，都靠自覺。我看別人怎么做，我學(xué)。九齡有時候會提點我，別人不說?！?/p>

張云雷嘲笑：“就你們那九字科大師哥？”

“不行嗎？”

“教你教得褲子都給你扒了？”張云雷繼續(xù)，“所以誰敢教您少爺？”

有的是不敢，有的是不舍得，別說師父和腦袋哥了，連他都覺得楊九郎就該被捧著慣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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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九郎轉(zhuǎn)換火力：“你小時候誰教？”

“沒有。”

楊九郎吃驚：“沒有？”

張云雷改口：“不是，一開始沒有，后來是師父跟師、師哥教?！?/p>

張云雷的師哥……楊九郎默然。

“那時候我不懂?！睆堅评仔χ罹爬傻亩洹?/p>

楊九郎把頭放低，讓張云雷摸得更順手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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摸著楊九郎的耳朵、脖子和臉，張云雷慢慢地說自己小時候。

小時候跟著姥姥當(dāng)然是很受寵啦，每天最發(fā)愁的就學(xué)習(xí)、考試。

后來，家里商量著說反正他也不是讀書的料，就學(xué)姐姐吧，姐也沒念完小學(xué)就不上了，跟著先生學(xué)大鼓，演一場有個百八十塊，不少，那時候正經(jīng)工人才掙多少？要是他以后能得個獎、進(jìn)個文工團(tuán)什么的，這輩子不就妥了嗎？

姐姐頭一回把姐夫帶回家的時候，媽媽和姐姐說私房話，說這個男孩子前頭結(jié)過婚，又帶著一個兒子，你一個黃花大閨女過去就得當(dāng)后媽，你媽媽要知道得多心疼……

姐姐說，郭德綱有本事，跟著他，她踏實。

姐姐說她們要到臺灣演出，手續(xù)什么都是他辦的，他特別會來事兒，藝術(shù)還好，唱戲、大鼓、相聲、說書什么都會，腦子還好。

媽媽被姐姐說動了，于是跟爸爸商量，讓他也跟著去。

那時候他太小了，覺得姐姐疼他，姐夫也會一樣疼他。

“剛到北京的時候，挺快樂的?！?/p>

楊九郎：“嗯，怎么個快樂呢？”

張云雷笑：“不用上學(xué)呀！”

不用上學(xué)，不用考試。他跟姐夫?qū)W唱，跟弦?guī)煾笇W(xué)三弦。別人學(xué)三遍都不會的東西，他聽一耳朵就會。

聽姐夫說，以后還要教他唱戲、說相聲、說評書。

楊九郎輕聲：“那時候師父那么說的嗎？”

“嗯，背著我跟我姐說的?！?/p>

他得意啊，他怎么不得意？要是不得意，他也不敢扔玉子、躲早功，不敢偷懶，不敢見天兒嚇唬燒餅。

師父給哥哥們說活的時候，他有時候也偷聽。

楊九郎：“聽得懂嗎？”

張云雷搖頭。相聲是故事，故事是百態(tài)，那時候他只知道糖是甜的肉是香的練功是苦的，哪知道什么是酸甜苦辣愛恨情仇。

所以那時候，師父留給他的功課就是唱、貫口、口齒身段，基本功枯燥乏味，練得他想死。

楊九郎提醒他：“說規(guī)矩?！?/p>

“哦哦，規(guī)矩?！睕]誰天生就懂那些，姐姐教一些，姐夫教一些，從哥哥們那兒看一些。

干這行沒有笨蛋，個個都有一雙賊眼，師父看重什么，大伙兒都會往那兒使勁。

那個人，他真的很有師哥范兒，師父特別喜歡他。張云雷補充：“我們都羨慕他，也都服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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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九郎沒有再阻攔張云雷的隨意發(fā)散。

好久沒聽張云雷這樣痛快地說舊事。曾經(jīng)，張云雷提起師父，有恨有愧有畏懼，如今，快要而立之年的張云雷也到了師父當(dāng)年那個歲數(shù)。

站在現(xiàn)在看過去，他們對師父的感覺都不一樣了。

楊九郎握住張云雷的手：當(dāng)初那個離家學(xué)藝的小孩兒，你沒有辜負(fù)他。張云雷，你成角兒了。

眼淚落在手背上，順著指縫，濕了兩個人的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