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早晨，艾恩葛朗特第二十二層。

　　菲利亞在八點鐘左右的時候登門拜訪，而曉雅這個時候也正好吃完了早餐。

　　正坐在床邊，曉雅傾聽菲利亞帶來的報告。

　　昨天的事————不知名的白衣武者獨自一人擊敗了樓層BOSS，這一消息已經傳遍了整個艾恩葛朗特。單刷BOSS這種事固然很有話題性，菲利亞也在傳播的過程中起了很大作用。

　　得虧這里比較偏僻，加上見過曉雅的人不多，不然現(xiàn)在屋子外肯定被一大群人圍得水泄不通。

　　但這些都是次要的。

　　“<血盟騎士團>的團長————希茲克利夫，他想見你一面?！?/p>

　　“正中下懷呢。他有說理由嗎？”

　　“沒有。只是說‘感興趣’?！?/p>

　　“換誰都會感興趣?！?/p>

　　“是啊.....你打算什么時候出發(fā)？桐人和亞絲娜就在外面等著?！?/p>

　　“不，我不打算出發(fā)。你讓他們回去吧?！?/p>

　　“誒？”

　　到目前為止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見到那個希茲克利夫。曉雅這一決定讓菲利亞有些疑惑。

　　接著，曉雅將身子躺倒了床上，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樣向菲利亞解釋：

　　“我說過了，要讓他請我去。好歹是<血盟騎士團>的團長，在敵人的大本營我也不方便動手?！?/p>

　　“也就是說，要讓他自己送上門來嗎？”

　　“正解。你就說我沒空，就硬拖，拖到他主動上門?！?/p>

　　“......哦。”

　　聽到菲利亞回應的聲音后，曉雅瞇上了眼準備小歇一會兒。片刻后發(fā)現(xiàn)她沒有離開，在原地盯著自己。

　　“還有其他報告嗎？”

　　“沒有。只是覺得，你好像比平時開心了不少?！?/p>

　　“開心嗎......”

　　曉雅回想起了昨天的事，然后笑著揮了揮手，示意菲利亞離開。

　　待前門關上發(fā)出響聲后，從剛才為止一直隱身躲在角落的斯托蕾雅現(xiàn)出了原貌。

　　“也差不多了.....斯托蕾雅?！?/p>

　　‘是。’

　　處于<女仆>狀態(tài)的她走到了床邊，曉雅起身看著她，接著有些難為情地說道：

　　“那邊就交給你了。”

　　這是底牌。以斯托蕾雅的技術，大概率能黑掉茅場晶彥的管理員權限。這樣一來，最終階段的時候曉雅便不會有任何顧慮。

　　但相對的，這一舉動無疑會暴露斯托蕾雅的存在。除了茅場晶彥，維持這個SAO運作的系統(tǒng)也會設法排除她。

　　這次計劃不能沒有她，所以哪怕要冒著失去她的風險，也要讓她出動。對她的安排在昨天就已經告知她了，而開始行動的時刻就是現(xiàn)在。躲進系統(tǒng)里做好準備，等待時機。

　　因此，這有可能是曉雅見斯托蕾雅的最后一面。

　　“我知道了?！?/p>

　　這名少女始終維持著平靜的微笑。是因為性格的影響呢，還是她內心本身就坦然接受了即將可能到來的風險呢。

　　“下一次見面，就是全新的開始了?！?/p>

　　“啊~。如果有下一次的話。”

　　“別這么悲觀嘛。對了，曉雅喜歡什么樣子的我？”

　　“......我覺得還是<女仆>吧。該說是被伺候習慣了嗎?！?/p>

　　“這樣啊.....那下次我就以這個性格來歡迎你吧。不過，那個時候的你，肯定會覺得奇怪吧?！?/p>

　　“就是啊，突然多了一個專屬的女仆，估計會懷疑這是誰的惡作劇吧，哈哈哈.......”

　　在這可能是送“送別”的場合里，兩人暢快地交談著。這不是主仆間的對話，而是朋友間敞開心扉的談笑。

　　很快，這個屋子里只剩下曉雅一人。

　　..........................................................

　　深夜，曉雅被突然響起的門鈴吵醒。

　　沒有代表暗號的節(jié)奏，按門鈴的人不是曉雅的熟人。

　　雖說平時也會有陌生人來訪，但深更半夜的這還是第一次。

　　是那個人嗎？未免也太心急了吧。

　　拿起武器，警惕地來到客廳，扣著鏈條的情況下打開門探出頭。

　　站在門外的只有一名男性，外表年齡在二十到三十歲之間。沒有武裝，身上披著一件寬松的鮮紅色長袍。

　　“找誰？”

　　打量他的同時，曉雅小心地提問。

　　“請問你就是<白色劍士——曉雅>嗎？”

　　言辭有禮，不像是來找茬的。但等對上眼的時候，從那黃銅色瞳孔投射過來的視線讓曉雅感到莫名的不爽。就像被獵者盯上了一樣。

　　那三人不會輕易向無關的人泄漏曉雅的位置，所以眼前這人的身份十分明了。

　　保險起見，曉雅用心意仔細進行了確認，確保眼睛看到的東西并不是幻影或是替身之類的障眼法。

　　“你等一下。”

　　這么交代過后，曉雅啪地一下關上了門。

　　以這聲門響為信號，作戰(zhàn)開始了。

　　下一秒，<叢雨丸>透穿木門，直直刺向了門外這名男性的眉間。

　　“！”

　　這件屋子，以及門外的這個小花園內都屬于是<安全區(qū)域>，大部分人進入<安全區(qū)域>后，理所當然地會放松警惕。

　　所以，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太遲了。

　　刀尖即將碰到眉間的時候，被一道透明的屏障擋下。接著，刀尖的一旁彈出了紫色的訊息視窗。

　　<不死>。這是普通玩家絕對無法擁有的屬性。

　　刀刃透過木門的同時也將其一分為二。連接著鉸鏈的一半仍固定著，另一半則倒下發(fā)出響亮的聲音。曉雅露出了半邊的身子，左眼清楚目睹了眼前的景象。

　　“等你很久了，茅場晶彥。”

　　說著，曉雅流轉刀刃使出了斜下劈，打算直接終結眼前這個人的性命。

　　這點屏障在曉雅眼里就跟紙糊的一樣，剛才是為了確認身份才沒有使用心意。

　　對方的動作也很快，一個后撤就拉開了距離。手指在空中不停滑動，隨即他的雙手出現(xiàn)了單手劍和大盾。

　　“你......”

　　好像想說什么，但曉雅的追擊打斷了他。

　　<武士刀>雖然屬于輕型武器，但在曉雅的怪力下，劍盾使每抵擋一擊都會出現(xiàn)微小的硬直。

　　突然，那面巨大的純白色盾牌突了過來。曉雅以最小幅度的后退躲開了盾牌猛擊，隨即架開了從左邊襲來的揮砍。

　　“這就是<神圣劍>嗎？”

　　“沒錯?！?/p>

　　“作為特殊技能，看起來沒什么大不了的?！?/p>

　　只是劍盾合一而已，這對中世紀的劍盾騎士來說可是必修課。

　　劍盾使聽了苦笑道：

　　“不入你眼，實屬遺憾?！?/p>

　　“很有余裕呢。你打算怎么做？茅場晶彥。直接用系統(tǒng)將我這個‘作弊者’消滅嗎？”

　　曉雅帶著自信說出了這段話。但令她意想不到的是，這名劍盾使只是搖了搖頭答道：

　　“那樣子未免太無趣了。‘超越系統(tǒng)的力量’，我還想更多見識一下呢?！?/p>

　　“這股傲慢會害死你的。茅場晶彥?！?/p>

　　嘴上這么說，但曉雅其實心里暗喜。因為這樣一來，斯托蕾雅那邊就會少一點威脅。但也只是少一點而已。

　　“這可未必哦?！?/p>

　　劍盾使的動作突然變快了。原本十幾米的距離被一下子拉近，劍盾使橫著盾牌發(fā)出了揮擊。

　　很明顯，這是通過系統(tǒng)的輔助才能辦到的。仔細觀察可以發(fā)現(xiàn)，劍盾使的動作很違和，像是盾在拖動身體，而非用身體去揮盾。

　　“很快.....但還不夠快。”

　　曉雅很輕易就躲開揮擊，并以更快的速度回以突刺。

　　對方也像是不服輸似的，繼續(xù)提高速度。

　　曉雅靈活多變的刀法試圖繞過盾牌傷害到對方的身軀，劍盾使交替使用兩手的劍盾，架開攻擊的同時不斷找尋機會。

　　一輪交鋒后，兩邊誰也沒有傷到誰。但劍盾使的表情變得嚴肅認真，顯然他已經注意到眼前的對手有多麻煩。

　　“那么......”

　　這時，曉雅右手一甩將<叢雨丸>丟出，整把刀在空中飛舞期間，化為了粒子消失。

　　在敵人面前丟棄武器可是一件很危險的事。劍盾使見狀果斷突進上前，但馬上就被隨即而來的，如狂風般兇猛的反擊打了回去。

　　曉雅的手中出現(xiàn)了新的武器。一把與她的身體完成不相稱，名為<鮮血魔人>的紅色巨斧。

　　擊敗這名劍盾使的方法有很多，哪怕用<叢雨丸>也能做到。她拿出這把巨斧，是為了兌現(xiàn)承諾。

　　專注于眼前的同時，將一部分意思投射至遙遠的記憶之海上。

　　一塊巨大的碎片從海中浮起，接著在空中支離破碎，化為了虹色的光輝。

　　隨之，一股強大到無法用言語描述的力量從曉雅的身體里涌了出來。

　　<追憶之斷裁>。至今為止，曉雅以心意為前提條件，在這個虛擬世界使出過很多絕技。而這個，可以說是曉雅的出招表里<最像MMORPG游戲的技能>的招式了。

　　將記憶轉化為暫時的力量。就如同游戲里將人物的經驗值轉化為暫時的屬性增益。

　　當然，記憶的轉化并非即時，曉雅現(xiàn)在依然記得獻上的記憶。

　　雖然是在某種機緣巧合下習得的強力招式，但曉雅卻很少用過。因為她基本沒遇到過缺乏力量的情況。

　　至于記憶和力量轉換的比例，這個說不清。但原本只是獻出一段無關緊要的瑣事回憶，就能獲得超乎常人的力量。

　　而現(xiàn)在，曉雅獻出的，是進入到SAO的這兩年里的所有記憶。

　　“這....這是......”

　　從身體里迸發(fā)出肉眼可見的紅色斗氣，花園的花束在急亂的氣流中不斷搖擺著軀干。這一系列現(xiàn)象令劍盾使感到震驚。

　　“沒想到能到這種程度......”

　　但他沒有透露出恐懼，那張充滿戰(zhàn)意的臉龐反而愈發(fā)興奮。他沒有逃避，架起的盾牌打算接下曉雅的攻擊。

　　這個人到底有什么目的？他為什么要將這一萬人囚禁到這個虛擬世界？只是因為好玩嗎？還是想從中發(fā)掘出什么？現(xiàn)在的他又因何種理由而勇敢地站在這里？

　　這些疑問對曉雅來說都已經不重要了?，F(xiàn)在的她要做的，就是消滅眼前的敵人。

　　心意能夠突破系統(tǒng)的限制，也可根據用法對敵人造成不同的影響。就比如，她能越過<身體>這一傳導物，直接對<靈魂>造成傷害。說到底，心意這種東西其實就是意志力，而意志力則是人的靈魂的力量體現(xiàn)。

　　接下來的這一擊將是必殺的一擊。承受這一擊的劍盾使，即使之后通過系統(tǒng)復活，或是在<不死>屬性的加持下保住一命，他的靈魂也會隨之覆滅，只留下和木偶一樣的空殼身軀。

　　只要茅場晶彥一死，曉雅就能毫無顧慮地殺穿剩余的樓層。不，甚至都不需要殺穿。她可以越過樓層的邊緣，直接順著<艾恩葛朗特>外面的墻壁爬到第一百層。

　　曉雅握緊手中的巨斧，放低身體擺出了攻擊的準備動作。

　　很快，她一躍而起，將巨斧砸向了劍盾使。對方直到最后都沒有半點想要躲閃的意思。

　　下一刻，大地裂開了。并非比喻，而是字面意思那樣裂開了。

　　在巨斧的沖擊下，第二十二層整座樓層變得支離破碎。河流涌動過后，流入了地面的裂痕里。原本整齊的樹林現(xiàn)在東倒西歪。主城那邊比較幸運，地基沒有裂開，房屋也沒有倒塌，但隨著地勢的身高，里面的人已經無法通過正常方式離開城鎮(zhèn)了。

　　不止是第二十二層，就連下層也受到沖擊余波的影響，發(fā)生了輕微的地震。但這個時候玩家們都已經進入了夢鄉(xiāng)，所以沒有引起什么騷動。

　　待震動完全停止，災難地點的中心已經被塵土籠罩，不見天日。

　　然而，即使突破塵土進入到里面，也看不到任何東西。唯一留下，只有巨大的破壞痕跡。

　　不久后，世界開始崩塌了。

　　輪不到白衣少女出手，這個名為<艾恩葛朗特>的巨石城堡，隨著茅場晶彥的死亡，開始分崩離析。

　　絕大多數人都在睡夢中迎來了結束。只有少數知曉真相的人，在遠離災難的其他樓層，對著星空默默祈禱。

　　故事悄然落下了帷幕。它沒有英雄傳說里的史詩，也沒有勇者冒險里的熱血，甚至連結尾都很倉促。它只是記錄了少女漫長人生中一個小插曲。

　　事件過后，少女不會記得這個故事，但經歷過這個故事的其他人，會將其永遠銘記在心。

　　而很快，新的故事又要開始了。

　　

　　————艾恩葛朗特篇<血色之憶>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