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筑物——準確的說應該是廢棄的教學樓里已經(jīng)四處布滿了灰塵，說是灰塵，其實更像是一層土壤?！巴寥馈鄙w住了地面上原本的瓷磚地。

“也有可能是水泥地呀。”星塵站在建筑的大門口，注視著距離自己僅有一步之遙的“土壤”，踟躕著。星塵并不介意那些“土壤”會對自己造成什么危險，逡巡的原因，只是對里面的一切懷揣著一種莫名其妙的敬畏——在星塵鼓起勇氣邁著第一步、第二步，再回頭看見地面露出了薄薄一葉本來樣子的時候，星塵就意識到自己的敬畏是正確的，甚至有了一種畏罪感。

樓梯呈現(xiàn)的是現(xiàn)在早就不存在的螺旋狀，扶手還是木頭的，雖然欄桿上的油漆已經(jīng)無法阻擋它的腐銹，但是仍能辨認得出那隱隱約約的綠色。這大概是仿造上個時代的樣式，仿佛這棟樓就是從陸地上生生搬過來似的。通常情況下，如果人能夠在一個非常安靜的環(huán)境里獨處的時候，人會同環(huán)境一樣安靜，心會平靜下來，這時候思考問題較為客觀，還很全面。人們喜歡叫這種情況為“安靜創(chuàng)造理性”，認為這種環(huán)境下可能會最適合理性思考了。但是此時此刻，星塵卻毫不能理性思考。或許這就證實了那種理論并不能適合星塵、又或許這個環(huán)境根本就不是一個特別安靜的地方，至少不整潔——地上滿是雜物，好像這里發(fā)生過什么大的騷亂，地上還有一些牌子、報紙、傳單……可惜年代太久，那些紙質(zhì)的東西處在這樣滿是潮濕植物的地方大部分都和植物“融為一體”，上面的字大多模糊不清，而報紙上的小字因為紙脆弱得甚至不堪拿起來。只認得出些許大字：

我們是魚……

可誰是……俎？

?

我看不見……

……聽不見……我……

而這些文字中出現(xiàn)最多的，幾乎傳單上、廣告牌上都寫著：

我 是 我 們

星塵看不懂這些東西，但這些東西對她來說畢竟是“新鮮事”，便也留心駐足看了一段時間。地上的腳印漸漸多了，腳印的軌跡在地上轉(zhuǎn)著圈圈。

樓梯看起來實在搖搖欲墜，有意打消了無意間來到這里的人往上探索的念頭。但是通往地下的樓梯并不同于那些舊時代的風格，而是中規(guī)中矩的水泥地，由于特別黑，就連爬山虎這類藤蔓類植物也只是停留在門口。

但星塵偏偏來了興趣。對于“浮島”大多數(shù)人來說，地上的風景是很少見的，只有在每年節(jié)日的時候，才會有一個月的時間停下手里的工作，到地上來（今年的節(jié)日就在不久之后）。就算在那個時候大多數(shù)人也不會來這中地方。因此對人們來說，這種廢墟簡直就是秘境，毫不夸張！

“可以把今天的見聞寫成文章發(fā)表，補貼一下近幾天的費用也好……”

地下的環(huán)境比上面還要潮濕，星塵走路總感覺自己腳下軟綿綿的，打開手電筒才看見，地面上生著厚厚的苔蘚，有的還混有已經(jīng)爛得像泥一樣的報紙和傳單，這使星塵不得不注意腳下了。

有些情況是地上的建筑已經(jīng)毀壞，甚至成為廢墟、被夷為平地，但是建筑物的地下還住著人，而且很多。這種情況很常見，現(xiàn)在“浮島”上都采取“冰山”式居住，真正龐大、人多、人常住的地方都是在地下，所以本著務實的角度來看這件事，地上的可供居住的房屋實在是作用很小。

于是星塵想要去地下看看，如果有人居住的話，那么還可以了解到更多的事情，甚至還可以搞一個交流活動，把自己居住的地方的一些可以公開的信息告訴他們，而自己也會有更多的話可以寫進自己的文章里。

但是令星塵再一次疑惑的是，這個地下空間未免也太小了吧，只有一層，而且星塵感覺已經(jīng)走到頭了。

一扇巨大的鐵門擋住了星塵的去路，門栓已經(jīng)銹得爛掉的，好在門并不是完全關著的，留著的縫隙對于星塵來說完全可以進去。鐵門之后是一扇木頭門，也很大，只是相較身后的鐵門要小那么一點點。木門看起來很有年代感，又看起來很新，門邊的燈發(fā)出的橘色的光給這扇來自舊時代的大門一種典雅的感覺。

星塵并沒有立即理解這份所謂的“典雅”，反而在疑惑這樣的一扇看起來就很昂貴門究竟對比不銹鋼門有多少實用之處。星塵環(huán)顧四周找了很多地方，也沒能找到門鈴，最后只能用自己并不習慣的敲門去請求進入權(quán)。手指輕彎，貼在門上輕輕扣了兩下，然后又立馬收了手——在自己敲門的時候，星塵感覺自己特別特別像赤羽……

但是屋里并沒有回應，就算星塵用了很大力氣去敲，也沒有任何回應，連聲音也沒有！

星塵不禁開始抱怨起這扇不實用的木門，沒想到就連推的時候都感覺異常的沉重。星塵在前一刻還在驚異于這木門的重量，然而，現(xiàn)在她又被眼前的景象所震驚了。

“這好像是類似資料館的地方……又有不同?！辟Y料館的資料都是以數(shù)字的方式儲存起來的，擺在柜子上的都是特制的資料儲存設備，雖然設備只有巴掌大小，但是可以儲存巨量的文件資料，這是公認很方便的，所以資料館早就已經(jīng)銷毀了所有的紙質(zhì)文件，代之以信息化儲存。但現(xiàn)在呈現(xiàn)在星塵面前的，竟然是滿眼的紙質(zhì)書！星塵最近是越來越懷疑自己的眼睛了。

紙質(zhì)資料不是早就不復存在了嗎？這簡直是怪事。

這時，有個“人”從角落里走了出來。

“你好，我是這里的圖書管理助手，請問有什么需要幫助的呢？”

“這里怎么會有這么多紙質(zhì)書，是哪位先生的個人藏品嗎？”

“你好，還是問一下與圖書有關的吧?！边@個“人”說話的語氣帶著隱隱約約的僵硬。

“請問這里是哪里？”

“歡迎來到校圖書館，我是這里的圖書管理助手，請問有什么可以幫到你的嗎？”

“你是機器人嗎？”

“是的，我是人工智能助手，你可以叫我‘小書’如果遇到小書不能解決的事情，小書可以幫你聯(lián)系人工服務哦，管理員姐姐會解答你的問題。”

“請聯(lián)系人工服務?！?/p>

“正在聯(lián)系人工服務。”

“……”

“抱歉，現(xiàn)在并無人工服務……”

圖書館？星塵努力回想這個詞匯，想到這個詞已經(jīng)不會再用了，因為這個詞所要表達的事物已經(jīng)不再是這個時代的東西了?？墒沁@里竟然叫做圖書館，還是這個已經(jīng)廢棄的學校的圖書館！學校都沒了，為什么還會有圖書館？星塵掃視四周，這個所謂“圖書館”完全沒有破舊的樣子，和上面的爛尾樓簡直天壤之別！

“沒想到在‘浮島上’還有圖書館……”星塵心想，這里的學校都廢棄了，圖書管理員應該早就辭職了，或許現(xiàn)在只剩下眼前這個叫“小書”的人工智能機器人，這里的一切應該都是這個機器人搭理的，難道沒有人告訴它這個學校已經(jīng)不復存在了嗎？

“小書，你可以聽懂人的正常交談嗎？”

“可以的哦，請問有什么可以我?guī)兔?？?/p>

“其實，這個學校已經(jīng)被廢棄了……”

短暫的沉默。

“我的工作只是把圖書館打理好，就算沒有了學校，但還是會有人來看書的，因為圖書館還在?！?/p>

“不會有人來了，因為圖書館早就從人們的記憶中消失了……”

“但是你不是來了嗎，同學？”

“……”

“總會有人來的，會來的人永遠不會缺席，小書喜歡讀一些哲學類的書籍，難免會說出來一些奇奇怪怪的話?！?/p>

“是挺怪的……”星塵嘴上應答著，一遍又一遍地環(huán)顧著四周，全然忘記了面前和她對話的是一個機器人。

“請看書吧，在圖書館閑聊的時光總是那么短暫，但我們需要做一些有用的事情不是嗎，來看書吧。如果有想看的書，可以告訴我哦，小書可以幫你來找書。有什么問題可以悄悄地告訴小書哦，小書會幫你解答的。但是不要打擾到其他同學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