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史書，亂世錄，江山如畫，一時多少豪杰

當(dāng)時明月，幾度春秋，風(fēng)口浪尖鑄傳奇

望極天涯無盡處，飄搖路誰人共命途

萬里關(guān)山，寂寞龍?zhí)睹骰虬?，正邪黑白誰評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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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地大，總無涯，烽火烈焰，千載多少云煙

機謀智計，步步為營，今朝物換星移

浮世深長路遙，知行合是謂道

風(fēng)云裂變，生死無間何所戀，笑看紅塵萬事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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綠竹畔，陌上花，情義肝膽，多少愛恨嗔癲

士為知己，生死約定，追覓飄渺因緣

碧血叱咤，燃盡風(fēng)華，丹心笑顏燦若云霞

千秋天下，青山依舊日月照，驚心動魄幾時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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氣勢磅礴的歷史畫面，波瀾壯闊的內(nèi)外風(fēng)云，

明爭暗斗的朝堂矛盾，變幻莫測的君臣關(guān)系，

忠奸難猜的兄弟情義，復(fù)雜微妙的男女戀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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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那一年》叁：千秋天下 第三十二回 推心置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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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凌云沖邊看琢磨著，聽得朱由檢說道：“前兩天，就在這文華殿，方正安向朕呈上這份奏疏，這就是他的真實想法。朕當(dāng)時便傳召刑科給事中劉懋過來，跟他了一筆算帳?！蹦侨?，方正安進(jìn)宮呈上這個奏疏，朱由檢看到里面的內(nèi)容極是不快，方正安也瞧出了皇上的臉色不悅，但也未曾避忌，卻是侃侃而談，說裁驛可能會引發(fā)某些結(jié)果：腐敗可能會減少，但是國防軍事基礎(chǔ)會被削弱，裁驛后，數(shù)十萬無業(yè)民夫驛卒生計無著落，無田之民無糊口之業(yè)，加上潰兵煽動，終會造成民變。所以如果說裁驛的目的僅僅是為了反腐，未免得不償失。

　　

　　方正安表示贊同皇帝的想法，腐敗要反，但是腐敗所涉及的方面甚廣，難以計數(shù)，如果反腐都用裁驛這樣的方法，那最先應(yīng)該把工部裁掉，因為工部的暗地里吞沒的工程銀兩數(shù)目頗為巨大，僅一項工事的貪墨都可能比驛站的嚴(yán)重得多了。朱由檢頓時大怒，大喝一聲：放肆！可拍桌之后卻是無話可說。他心里也明白工部回扣風(fēng)屢禁不止的事實。方正安的話刺耳歸刺耳，卻也發(fā)人深省。朱由檢用疑惑的眼光掃向他，心里開始嘀咕：難道裁驛，真的有問題？當(dāng)即傳召刑科給事中劉懋過來和方正安理論。

　　

　　朱由檢將疑問擺明，劉懋卻充滿自信的說，數(shù)十萬無業(yè)民夫驛卒不會生計無著落，因為這一批人可以轉(zhuǎn)移安置從而另謀生計。朱由檢問安置的錢銀從何而來？劉懋說可以從各地方府縣裁驛后的裁節(jié)銀中撥付。

　　方正安問：那軍務(wù)如何處理？他和幾個內(nèi)閣輔臣一致認(rèn)為裁驛不妥原因也在此。劉懋說軍務(wù)里的水分頗大，他說在陜西臨潼這個窮地方的驛站，一匹馬的用工銀竟然都要一百六十兩。朱由檢和方正安一同震驚。

　　朱由檢訝然道：怎么要用如此之多？十個太監(jiān)的工錢也才一百六十兩。方正安直聽得默然無語。劉懋說這只是窮縣的驛站就是如此，有的富縣一匹馬的用工銀竟然達(dá)到了二三百兩銀子。驛遞們叫苦不迭，罷工逃亡。這就是所謂的軍務(wù)造成的。別說區(qū)區(qū)二三百兩銀子，就是二三千兩銀子養(yǎng)一匹馬，那馬也要被累死，驛遞們也要被苦死。

　　

　　朱由檢聽到這兒，怒不可遏的一拍桌子，猛地站起，喝道：夠了！朕不想再聽！方正安正要開口說話，朱由檢冷冷的掃了他一眼，問道：你還有什么話要說嗎？方正安表情復(fù)雜，回道：皇上，裁驛雖痛快一時，但后患無窮。驛卒們?nèi)藬?shù)龐大，一旦安頓不好，勢必激起巨變。

　　朱由檢聽他還是這套說詞，不滿的詰問道：你怎么當(dāng)上兵部侍郎反沒有當(dāng)初的魄力了？你未登進(jìn)士科，朕破格任用你這個舉子，恩準(zhǔn)你來年考取進(jìn)士然后入閣。朕本打算讓你做個內(nèi)閣輔臣，大有所為?？墒悄闾岆奘?，做個事怕這怕那，如何能有一番作為？你讓朕還怎么敢提拔重用你？

　　

　　方正安聽皇帝語帶譏諷，猶豫了片刻，說道：皇上這么說，是說臣無能嗎？然后緩緩地將自己的官帽摘下來，托在手中，又道：臣愿意退位讓賢，請皇上讓刑科給事中劉懋擔(dān)任兵部侍郎之位吧。

　　朱由檢一聽，異常震驚，心下不由暗忖他這是威脅還是另有深意，兇狠地一拍桌子，大怒道：放肆！朝廷的官銜是你用來跟朕討價還價的嗎？你竟然要罷官？朕要用你，你絕不可以走。你得給朕去做這件事，還要做到最好。你以為大明的官就這么好當(dāng)嗎？

　　方正安瞧著朱由檢陰沉的臉色，知道他心里震怒異常，憂郁的說道：皇上，臣愿為皇上分憂，但是裁驛確不可為。驛吏借水路舟車養(yǎng)家糊口，晉陜之地本就貧瘠，又加天災(zāi)，無所得食，如果陡失生計，必揭竿而起，相聚為盜，時日一久，必成朝廷大患，長此以往，國將有難?；噬?，臣是為大明的江山社稷著想，望皇上明鑒。

　　

　　朱由檢冷哼一聲，表示不屑一顧，不滿的質(zhì)問道：你難道不會算嗎？你難道還看不見嗎？二三百兩銀子養(yǎng)一匹馬，天下哪有這樣的驛站？古往今來哪有這么昂貴的驛站？你別再夸大其詞，危言聳聽，裁驛，勢在必行！

　　方正安不甘心的道：驛站乃先帝洪武爺所設(shè)立，如今皇上裁撤驛站，勢必影響軍情傳遞，極可能動搖遼東戰(zhàn)場的士氣，以至軍心渙散，后果不堪設(shè)想。望皇上慎重三思。朱由檢聽他抬出先祖皇帝來壓自己，頓時怒極，現(xiàn)在掌權(quán)的是他，什么祖制不祖制，時移世易，就得與時俱進(jìn)。

　　

　　明朝的大臣們往往不怕受罰，不惜掛冠而去，就算是拼個魚死網(wǎng)破，也要維護(hù)心目中的真理，以顯示自己的忠烈。聲譽其實也是一種政治資本，因此一些沽名釣譽之人，劍走偏鋒，越俎代庖跟風(fēng)言事，往往以上書為名謀取政治資本，從而達(dá)到快速升遷的目的。

　　雖然有部分官員是出于一種公心，但其中很多不排除有他們的政治目的。官員建言成風(fēng)，可要名可升官，又可掩飾過錯，所以人人都爭著走這個捷徑，沽名速遷這個風(fēng)氣形成以后，簡直沒法能夠禁止。萬歷皇帝對此就曾發(fā)表過這樣的感嘆：鬻貨欺君嗜利不軌，實在是好生可惡。

　　

　　朱由檢見方正安主動辭官，一副意氣揚揚，舍生取義的樣子，不由聯(lián)想到他爺爺以及他爺爺?shù)臓敔斈切┠甏l(fā)生的并且當(dāng)下也正在發(fā)生的對皇帝指手畫腳品頭論足的各種事件，這類事件往往動機不純與名利掛鉤，并非表示其人真正忠烈。尤其是方正安抬出朱元璋的祖訓(xùn)來反對朱由檢裁撤驛站的舉措，這令朱由檢越發(fā)覺得方正安這么小題大做危言聳聽的目的，就是為了贏得他們方家在朝野之上的政治資本，為他將來進(jìn)內(nèi)閣抓聲望謀聲名。

　　

　　朱由檢見他如此因循守舊不知變通，不愿再與之爭論，馬上聲如洪鐘地強令方正安退出文華殿。朱由檢在驛站事情上堅定無比，雷厲風(fēng)行，預(yù)備下令大幅度地裁撤驛站。他把祖制的五十一條驛遞條例裁減為十二條，同時對每一條的人夫馬船也做了嚴(yán)格的限制。驛站只準(zhǔn)用于軍情傳遞及欽差公務(wù)相關(guān)，嚴(yán)禁驛遞用于其他事宜。隨即將刑科給事中劉懋轉(zhuǎn)任兵科給事中一職，專門負(fù)責(zé)裁減驛站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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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由檢道：“裁驛后，百官要不滿，是可以預(yù)見的事實，但朕會把他們壓下去。方正安所謂的裁撤驛站是削國本渙軍心云云，那是冠冕堂皇的說辭，大可不必理會。他說裁驛后，數(shù)十萬無業(yè)民夫驛卒生計無著落，終會造成民變。朕先前也想過，這種狀況一旦出現(xiàn)，可比腐敗嚴(yán)重得多，但聽了劉懋所言，這一批人可以轉(zhuǎn)移安置從而另謀生計。安置的錢銀也可從各地方府縣裁驛后的裁節(jié)銀中而來。有此法解決，朕便不再擔(dān)心?！闭f著拿起桌案上的另一本奏疏遞過來，道：“這是劉懋呈上來的奏疏，察報驛站紛雜之弊。假公濟(jì)私，人浮于事，如此一算，簡直聞所未聞聳人聽聞?！?/p>

　　

　　凌云沖把方正安的奏疏放回書案上，接過劉懋的奏疏看起來。這是一份驛站積弊的調(diào)查報告。報告上稱：裁驛之后，每年可為大明節(jié)余近百萬兩白銀。聽得朱由檢說道：“這幾天，方正安聯(lián)合內(nèi)閣輔臣頻頻上書，吵著要朕收回成命，而他們的理由簡直就是小題大做威言聳聽。朕對這幾個輔臣是大不以為然，他們當(dāng)中有幾個是方從哲的門生，要不就和方從哲是老相識，另外那幾個倚老賣老平庸無能，凡事拘泥成法，成事不足敗事有余。方正安雖不至如此，但是朕沒有想到，他也因循守舊不知變通。”

　　

　　凌云沖把劉懋的奏疏放回書案上，道：“皇上，方正安不是個投機邀寵之人，他基本上還是一個小心謹(jǐn)慎的人，以他之能也不至于網(wǎng)羅他人，斷不會為了嘩眾取寵不惜以辭官相脅以死相搏，望皇上體諒他的冒犯之處，他只是想切切實實地為朝廷做點事，而非抓聲望謀聲名?！?/p>

　　凌云沖知道方從哲是方正安的伯父，這個萬歷年間的內(nèi)閣首輔，位高權(quán)重，并且是浙黨首領(lǐng)，聲望頗高，即使現(xiàn)在退養(yǎng)歸家，他們方家在朝中仍有一席之地，足見他們的勢力。朱由檢意味深長的看著他，問道：“小凌，你對裁驛有何看法？說來聽聽。”

　　

　　凌云沖鑒貌辨色，猜到了他的心意，他其實不是想問自己的意見，他是想要自己附和他的意思，最好拿出理由反對方正安他更高興。在皇帝面前，說話決定性命?；实郯l(fā)怒了，后果很嚴(yán)重。凌云沖倒不怕，而是他擔(dān)心方正安固執(zhí)己見，和皇帝再起爭執(zhí)，鬧到不可開交的地步，一意孤行勢必惹怒皇帝，那就害了他自己?，F(xiàn)下凌云沖正想幫他解圍緩和。

　　

　　凌云沖故意曲徑通幽的說道：“臣剛回京，對此事知之甚少，不敢妄論?！敝煊蓹z瞧他有意不說，心頭不悅，挑眉道：“朕知你富有謀略，思慮深遠(yuǎn)，何必引而不發(fā)？快快說來。”凌云沖道：“皇上，裁撤驛站，算不上是好主意，也算不上是餿主意，撤與不撤差別不大。撤有撤的好處，不撤有不撤的益處。原本國家設(shè)立驛站，是專為軍情以及各處差遣命官之用。既解決了民生，又兼顧了國需，本是好事。但好事缺乏監(jiān)督，就變成了壞事。現(xiàn)在的官員，大多徇私舞弊如狼似虎，把驛站當(dāng)成客棧，敲詐勒索不亦樂乎。驛站里每年養(yǎng)活那么多閑人不說，而且地方官還打著驛站的旗號，中飽私囊。還有那些去驛站揩油的官員，上下其手吃驛站錢的禍國官吏，沒事總到驛站打秋風(fēng)，占朝廷的便宜，實在是可恥可惡。看起來好象驛站裁撤了，他們便無處可腐?！?/p>

　　朱由檢臉露喜色，問道：“這么說，你也贊成朕裁驛之舉么？”凌云沖不露聲色，不直接表示贊不贊同，說道：“那奏疏上說，沒有了驛站，也就能杜絕各級官員到驛站揩朝廷的油，從而為朝廷節(jié)約銀兩。劉懋上奏說，此舉每年可節(jié)省近乎百萬兩銀子。也許皇上認(rèn)為，如此一來，遼東兵餉、晉陜兩地賑災(zāi)平寇，都有了錢銀來源。當(dāng)下官吏狠命搜刮驛站，搞得驛站民夫們是逃工的逃工、鬧事的鬧事，甚至有活不下去的民夫賣兒貼婦，茍且度日。以劉懋的看法，裁撤之后，那是利國利民。然而裁驛的結(jié)果，無意中便產(chǎn)生一個爛攤子。就如方正安所說，最終可能導(dǎo)致大批無法生存的驛卒紛紛加入流寇叛軍的行列。

　　

　　這些人當(dāng)初在附近的驛站謀了個當(dāng)驛卒的差使，驛卒雖然地位卑微，但有固定生計，迎來送往還有些小油水可撈，因此要謀到當(dāng)驛卒的飯碗，肯定也不是一件易事。但是如果皇上一道圣旨砸了他們的飯碗，這些沒了生路的民夫難保不揭竿而起。這也是可以預(yù)見的事實。真到了那時，局勢危急，國勢堪憂。如若裁驛的結(jié)果出乎皇上所料之外，當(dāng)形勢有朝一日走到不可收拾的地步時，這幫大臣群情洶涌，沒個不向皇上告劉懋的狀的。眾口鑠金，積毀銷骨，到那時候皇上會聽誰的呢？”

　　朱由檢聞言一怔，道：“朕剛才已經(jīng)說過，這一批人可以轉(zhuǎn)移安置從而另謀生計。安置的錢銀也可從各地方府縣裁驛后的裁節(jié)銀中而來。有此法解決，還擔(dān)心什么呢？”

　　

　　凌云沖搖了一下頭，道：“裁驛簡單，皇上一道圣旨誰敢不從?？墒腔噬舷霙]想過究竟如何安置？真正施行起來有多困難？用裁節(jié)銀轉(zhuǎn)移安置的建議，只能是一個美妙的幻想?！敝煊蓹z一驚，問道：“你這話似乎另有所指？究竟為何？”

　　凌云沖道：“臣在東廠這些年，也知聞大小官員貪墨之勢情態(tài)嚴(yán)重。而今了解到各地驛站之腐，竟是如此觸目驚心駭人聽聞，目睹此種情景，官員是如此麻木不仁，大小官吏都從中得益，唯獨百姓不與。有這些弊端，當(dāng)然要瞞著皇上。其中有多少勾當(dāng)在里頭？臣能想得出，但無從知曉內(nèi)情，然而誰又與皇上說過？臣又如何曉得？臣想皇上之前沒有料到事情會是如此的嚴(yán)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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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由檢怒火上沖，道：“你說的不錯。連朕也被蒙在鼓里。各地驛站弊竇叢生千瘡百孔，補不勝補防不勝防，事情非要嚴(yán)重到這個程度才來向朕匯報，就連匯報的人自己也給輔臣送過禮。狗茍蠅營之徒都在拿驛站的事說事，或開脫自己，或另有他圖。老成油滑之輩做事往往表里不一，啟奏時表情生動，奏疏中說得冠冕堂皇有所主張，但到底于事無補?！?/p>

　　

　　凌云沖道：“皇上裁減驛站本是為了減輕黎民百姓的負(fù)擔(dān)，但如今貪官無處不在無孔不入，甚至殺之不盡前赴后繼，皆因一個錢字而起，為一個利字所驅(qū)。銀兩這東西，世人都說此物好，幾人知是血染成。裁節(jié)銀說到底是銀子，只要是銀子，哪有不被貪的？或許最后，皇上還沒有收到裁節(jié)銀，那些官吏先就往自己的腰包里安置了。雖然現(xiàn)在的驛站存在弊端，可是裁撤以后又可能會產(chǎn)生另外的弊端。裁驛之舉充滿了變數(shù)，不敢想像難以想像。望皇上深思熟慮，三思而行?！?/p>

　　

　　這一層意思凌云沖當(dāng)場和朱由檢說的很明白，這就是大明官場的現(xiàn)實，這個事實很殘酷，朱由檢恍然大悟，頓時怒氣沖天，卻又是一種幽怨的感覺，在紫禁城的宮禁深處，他常常有不由自主要流淚的感覺，在自憐自憫中憂傷不已。即使他頗有德才，但他的前輩給他留下了一條必亡之路，積重難返，一手托不住傾塌下來的天。他常常被一種莫名其妙的憂傷感所包裹，他無力掙脫，心頭沉重而辛酸，似乎幻象叢生，又似乎清凈澄明。他隱約感覺到，大明遲早要出事。

　　

　　朱由檢怒過須臾，心頭感慨萬千，重重一聲長嘆，悲痛的道：“朕自登基以來，戰(zhàn)戰(zhàn)兢兢，如履薄冰，常將有日思無日，心中時刻裝著江山社稷，自朝至夕，時時嘔心瀝血，無片刻之暇。朕希望眾臣一心，跟朕一起重整大明千秋大業(yè)。然而他們就那么迫不及待寅吃卯糧損公肥己，搞得大明烏煙瘴氣國勢堪虞，哼！看到如此局面，朕實在是痛心疾首之極。如今放眼朝中，忠臣良相屈指可數(shù)，真正有心輔助朝政，實心濟(jì)事者寥寥無幾。”說罷沉重的一嘆，頓了一下，又道：“你這一番話倒是提醒了朕，裁驛此事變幻莫測，應(yīng)該著眼于長遠(yuǎn)。既然如此，暫且先緩一緩。待朕好好思量思量再下詔令。”

　　

　　凌云沖拱手道：“臣只是希望皇上慎重考慮裁驛一事，以免后患無窮。多番調(diào)查再作決定，不必急于一時?！敝煊蓹z點了點頭，表示同意。

　　這時聽見王承恩在文華殿外大聲喊道：“皇上，兵部侍郎方正安大人在外求見，說有一封重要文書要呈交皇上。奴才不敢驚動圣駕，故此代為通傳，請皇上示下?！?/p>

　　凌云沖心想方正安肯定還是為裁撤驛站之事而來。朱由檢郎聲道：“朕現(xiàn)在和小凌在談事情，你把他的奏疏帶進(jìn)來便可，叫他先回去。朕稍后再另行傳召于他。”王承恩應(yīng)道：“是。奴才遵旨。奴才這就轉(zhuǎn)告方侍郎?！边^得片刻，王承恩推門進(jìn)來文華殿，將方正安的奏疏上呈朱由檢，然后躬身退出又再關(guān)好房門。B站大明那一年

　　

　　朱由檢打開奏章里面有一封函件，是方從哲寫給他的，幾點關(guān)于裁撤驛站的看法。就連退休的方閣老也無法直截了當(dāng)?shù)恼f反對，他在奏疏上，先是肯定了皇上的觀點，裁撤驛站確實有一定的益處。但是同樣也給皇上舉出了相應(yīng)的弊端，驛站是傳信的地方，沒有了驛站，往來傳遞軍情調(diào)撥軍需，肯定是不方便，還有被裁掉的那些驛卒，讓他們?nèi)ジ墒裁茨?。他覺得裁撤驛站并不是什么太好的主意，現(xiàn)在國庫并不空虛，萬歷皇帝在位的時候，派稅監(jiān)礦使給朝廷弄了不少銀子，既然不缺錢，何必要把往來傳遞消息，招待官員的驛站裁了，不如等軍費兵餉的開支到了不夠不得已時，再行考慮此法。可他也不好多說什么，只是對裁驛有益的觀點予以肯定，并寫出目前國庫并不空虛，可以承擔(dān)驛站每年的費用。只是在裁驛這件事上，他不知是撤掉有利，還是不撤有利，所以才決定留中?；噬鲜ッ髯杂兄饕?，是否需要裁撤，還請皇上裁決。

　　

　　朱由檢看罷不禁冷哼一聲，臉上現(xiàn)出怒色，隨手把奏疏扔在桌案上，氣憤的道：“這個方正安竟然找來他伯父跟朕討價還價，小題大做到這般程度，實在是過分?？磥硭麤Q心難移舉動做大，朕總不能罔視不顧置之不理。你說應(yīng)該用什么方法應(yīng)付他好呢？”凌云沖沒想到方正安居然會去請他伯父出面向皇帝進(jìn)言，從江南千里迢迢飛傳書信至京城，而且是快馬加鞭這二三日就送到了，可見方正安對請奏此事的急切程度。

　　

　　凌云沖剛才聽朱由檢幾次說到方正安時的口氣已然不滿，現(xiàn)在聽他說話語帶抱怨臉色暗沉，便知他對方正安的行為頗為惱怒。一下想到那日朱由檢欲派他去誅滅魏忠賢時，口氣中頗有些居高臨下，一派高高在上的姿態(tài)和冷冷的距離，和之前禮賢下士的風(fēng)度和平易近人的態(tài)度判若兩人。他仿佛清晰地看到了一個帝王被權(quán)力與欲望扭曲的心理軌跡。這是一個皇帝最不為人知的心理迷宮所在。朱由檢的心理凌云沖摸得一清二楚。源自皇帝唯我獨尊的心態(tài)，君臣之間是不可逾越的界限，皇帝就是皇帝，維持自己身為帝王的尊嚴(yán)，源自于皇帝的心里，也是長久以來帝王自動形成的價值觀。

　　

　　帝王覺得臣民理所當(dāng)然在自己腳下，所有人都應(yīng)該盡心盡力，君王與臣子之間是不可逾越的界限，有意無意地顯示出高高在上的姿態(tài)，冷冷地保持距離，他絕對不允許任何人動搖他的江山他帝位的尊嚴(yán)。特別是傲視天下的權(quán)力，一旦嘗過這種至高無上的滋味，就不想再從皇位上下來，沒有人可以得到他的妥協(xié)，在帝王的眼里，世間的一切，都是因為自己而存在，如此復(fù)雜如此冷酷，帝王的心理扭曲，情感缺失，孤獨世界，以及唯我獨尊。他不是五福客棧里那個沉穩(wěn)大氣英明果敢禮賢下士事必躬親的信王，從來不會以一個高高在上的主子姿態(tài)面對朋友，而面對那些危害蒼生禍國殃民的魏忠賢之流，又從骨子里流露出不卑不亢蔑視仇恨的態(tài)度，當(dāng)時自己對他還有一點敬佩之情，現(xiàn)在被他高高在上的姿態(tài)冷冷的距離一掃而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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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或許他從來沒把別人真正當(dāng)朋友，雖然嘴上是那么說的，然而實際上不過是上下級關(guān)系。他不會完全放心依仗親近的人，為的是以防江山有變色之險，所以他不會輕易相信任何人，或許他也沒有真正相信過任何人，包括方正安和自己，哪怕和他走得再近的人，也是不被完全信任的。要不然他就不會派人監(jiān)視無可，他就不會有拿自己妹妹來牽制自己的做法。凌云沖想到這里，不禁覺得朱由檢可憐又可悲。朝政危機，他勵精圖治，凌云沖對他的為難和處境有幾分同情，但他對臣下的懷疑態(tài)度，凌云沖表示可以理解，但卻無法認(rèn)同，覺得這是一個不可親近和深交的人，也無法建立起信任關(guān)系。伴君如伴虎，這個道理是從來如此的。

　　

　　凌云沖道：“皇上，為人臣者，自當(dāng)傾盡本性竭盡本分給皇上一個全忠全義。然而皇上乃為人君者，只要與臣子一個交代便可，君臣之道豈可僭越。其實方正安此舉出發(fā)點也是為皇上盡忠，皇上適才說此事暫且擱置，慎重考慮思量調(diào)查之后再下詔令，皇上只要將裁減驛站的處理辦法下達(dá)于他，相信他自然會遵從旨意。”朱由檢道：“有臣如此，朕心甚慰。在這個時候，難得你還幫方正安說好話啊。就照你說的意思去做?！?/p>

　　

　　凌云沖便想把他心思引開，不再去追究方正安此舉，于是說道：“皇上，遼東兵餉、晉陜兩地賑災(zāi)平寇，都急需錢銀，皇上裁撤驛站其一目的也是為此。這其中最大的阻力莫過一個利字，形成與一部分人爭利的局面。眼下最要緊的是賑濟(jì)荒災(zāi)、整頓吏治，但這也只能治標(biāo)，不能治本。剛才皇上也說，解決財政問題才是首要關(guān)鍵。臣亦認(rèn)為，唯有解決了財政問題，其他一切問題就都不是問題，都可以迎刃而解，那時候皇上的遠(yuǎn)圖設(shè)想自然而然水到渠成?！?/p>

　　朱由檢的眼神有些迷蒙，疑惑的問道：“莫非你有什么好的辦法？”凌云沖不緊不慢的道：“臣確實有一些想法，也許說出來會不中聽?；噬线€要聽嗎？”朱由檢一奇，道：“此話怎講？朕恕你無罪便是，且說來聽聽。”

　　凌云沖拱手道：“是。那臣就姑妄言之，皇上且姑妄聽之。”頓了一下，瞧朱由檢神色平靜，正期待自己說下去，于是娓娓道來：“臣不敢說此法能夠完滿的解決財政困局，但至少緩解當(dāng)下遼東兵餉、晉陜兩地燃眉之急是綽綽有余的。這個方法就是，開海禁?！?/p>

　　朱由檢一聽，雙眉已經(jīng)微微皺起，按理說大致的方向是對的，可是有一定的風(fēng)險，他自然是心有所慮，說道：“朝廷也曾一度開海，但是難以區(qū)分倭國商人的行為是買賣還是海盜，他們往往皆奸利小民，有些做慣海盜的倭國商人甚至身為代表倭國的朝貢使團(tuán)，在我大明的行為也極其不檢，坑蒙拐騙不說，還在我大明地域多次殺人行兇，海盜猖獗難以遏止，因此朝廷不得不采取了海禁之策。

　　“不過倭寇一旦被清剿干凈，朝廷立即就開放了海禁。但在倭國卻有個誤傳，說我大明不肯同他們通商，還襲擊他們的商船，其實他們來的就是海盜，所謂通商根本就是搶掠。萬歷年間，倭國侵入朝鮮，我大明之師援朝驅(qū)倭，此戰(zhàn)勝利以后，朝廷一直頒令禁海。如今開放是否適宜？”

　　凌云沖道：“皇上，當(dāng)年剿倭一役后，朝廷基本上肅清了東南沿海一帶的倭寇，倭寇興風(fēng)作浪的時候已經(jīng)過去。何況朝廷在沿海布防有精銳水師駐扎當(dāng)?shù)?，倭寇再不可能像曾?jīng)那般猖獗，皇上不必為此擔(dān)憂?！?/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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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由檢凝神想了想，說道：“此言不差。只是，這海禁一開，百姓則不安心耕作，出海沒有官府約束必成海匪，何況我大明泱泱大國地大物博，也不必要那些異族人的東西，他們只能用白銀換我中華之物，白銀一多，則百物價格都漲。萬民怨聲載道，國家必亂?！?/p>

　　凌云沖道：“臣明白皇上有此憂慮。然而開海禁是最快最有效的銀兩來源，朝廷就不會缺乏足夠的財政收入，這樣便可以鞏固邊疆的防御，再則賑災(zāi)、平寇、兵餉統(tǒng)統(tǒng)都不再是問題?！敝煊蓹z沉吟不語，似有所動。

　　

　　凌云沖又道：“皇上，開海禁收貿(mào)易稅是充裕大明財政、扭轉(zhuǎn)大明命運的關(guān)鍵。沿海百姓以海為生，但是朝廷禁海，他們就犯禁出海，海商也就成為海盜。朝廷禁止通販，海上人就違禁私自下海，滿載朝廷嚴(yán)禁出海的物品駛抵東瀛、暹羅等國進(jìn)行貿(mào)易往來，牟取暴利。他們這種做法，實際是擅開海禁，這成了許多海商謀得厚利的走私機會，朝廷卻未必一一知情。這種趨勢早在幾十年前就已初露端倪，相信皇上也不會不知?！?/p>

　　朱由檢點了點頭，道：“朕只怕此例一開，引起禍端，東南沿海又不再太平?！绷柙茮_看出他有些擔(dān)心，說道：“海禁不開，沿海各地也未見得就太平。那些贓官在地方搜刮銀子很有一套，巧立名目商民通吃，無所不用其極?，F(xiàn)在有海禁，他們便可以坐地分贓，分肥海貿(mào)，實際上朝廷沒得到一點好處。與其被他們貪墨，不如讓朝廷管理起來。再者那些亦商亦盜的家伙若是能安安心心的從商，便會合法地做生意，開海可使海盜回歸做海商，朝廷也便少了地方大患。而且與海外諸國通商，正常交易，獲得商稅，這對大明來說，富國強兵無疑將會出現(xiàn)一番新的景象。望皇上考慮考慮?！?/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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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由檢低頭沉思了一會兒，說道：“難得你出謀劃策，此番話讓人耳目一新。朕會酌情考慮，過一陣再下決定?！闭f著拿起書案上一份奏書，交給凌云沖手上，道：“這是今天早朝戶部呈上來的奏疏，又到了一年一度派發(fā)年賞給蒙古諸部的時候。如今遼東戰(zhàn)事吃緊，急需軍餉，西北晉陜兩地賑災(zāi)剿寇，也需足夠錢糧，哪還有多余的銀兩加增發(fā)給蒙古諸部？再說這些蒙古部落一腳踏兩船，一方面向我大明求賞，一方面私通建州投靠黃臺吉，簡直不知好歹。眼下這種形勢，朕打算把西北塞外蒙古諸部的年賞給革去。”

　　

　　此時在明朝遭受自然災(zāi)害侵襲的時候，不僅新近依附后金的蒙古諸部遭受了嚴(yán)重災(zāi)荒，后金本身也遭受重災(zāi)，日子過得極為艱難。蒙古與明朝是既相互依存又隨時對抗的交錯之勢。萬歷后期，后金開始崛起，使得明朝在遼東邊境地區(qū)的防守壓力進(jìn)一步加大。后金在黃臺吉登基后，拉攏并征服了蒙古多部，使蒙古最強大的插漢部力量大為削弱，黃臺吉下一步的軍事行動目標(biāo)便是插漢部。

　　在天啟、崇禎時期，幾乎是傾全國之力來鎮(zhèn)守遼東，為了不讓蒙古部落與后金聯(lián)合，明朝主動與蒙古插漢部林丹汗達(dá)成以賞助兵的協(xié)議，以此來聯(lián)合對抗后金的進(jìn)攻。天啟七年二月，黃臺吉曾暗中遣人至蒙古威逼利誘，企圖說服林丹汗與后金講和，策動蒙古插漢部也歸順后金，但他們的努力遭到林丹汗的拒絕。林丹汗也考慮到，與明朝保持友好，進(jìn)行貿(mào)易，有利可圖，同時利用明朝可以遏制和削弱后金勢力，與明朝互利?！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