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巨木閘門開啟之后，宗伯司祭從地上跳了起來，面色微醺，像是有喝了不少，眼見得若海常從門內(nèi)走出，便笑著迎了上去：“若公子，里面各位皇子，可都安好？”

? ? ? ?若海?？粗香蟮靡獾男δ?，沉默了一下，微笑道，“孟達人照顧得很周到?！?/p>

? ? ? ?“咳咳，職責所在嘛?！泵详枖[了擺手，“不知若公子可曾見到文純殿下？”

? ? ? ?“文純？”若海常愣了一下。

? ? ? ?“咳，看我這腦子，”孟泱拍了拍額頭，“就是十五齋的那位皇子，素洵殿下所生，素文純。”

? ? ? ?“十五齋?！比艉３Ｍ资湛s了一下，旋即恢復了平靜，“可能在屋中休息，在下未曾得見?！?/p>

? ? ? ?“哦，原來是這樣?！泵香筲筲蟮攸c了點頭，似乎有些失望。

? ? ? ?若海常從他身邊走過，像是想起了什么，轉(zhuǎn)身對孟泱說道：“孟大人?！?/p>

? ? ? ?孟泱楞了一下：“怎么了？”

? ? ? ?“在下多謝孟大人殫精竭慮，延續(xù)賁朝皇室血脈?！比艉３９笆止硎┒Y，禮畢后轉(zhuǎn)身大步離開。

? ? ? ?“素、文、純?！比艉３Ｄ钪@個名字，眼淚不由自主地從眼角滑落。

? ? ? ?承極院中，瘦小的少年四下望了望，眼見周圍無人，縱身跳入了身旁的枯井之中。

? ? ? ?枯井并不很深，井底堆滿了枯葉，枯葉之下，還有人專門鋪設的墊子。少年輕輕巧巧地落在墊子上，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塵土，走進了井底處的通道。

? ? ? ?不多時，原本狹窄的通道豁然開朗，一座龐大的地下宮殿展現(xiàn)在少年眼前，偶爾有風吹過，帶來陣陣書卷的氣息。少年高興地拍了拍手，向著這地宮之中堆積如山的書堆走去。

? ? ? ?“文純，”地宮的陰暗處，傳來蒼老的聲音，聲音不斷地在地宮之中回蕩，聽起來有種莫名的威嚴，“為什么要把城西火龍眼的所在，告訴那個人？”

? ? ? ?被稱作“文純”少年并不覺得驚訝，只是自顧自地拿起一本書娟，席地而坐，邊讀邊說道：“因為用得著啊。”

? ? ? ?“有此一著，你在承極院中的生活，恐怕會受到打擾?！鄙n老的聲音繼續(xù)問道，“你不擔心他會把你的事情告訴這院子外的人嗎？”

? ? ? ?“不用擔心，他不會說的?！蔽募兲ь^一笑，整齊的牙齒皓如明月，“因為，我還小嘛?！?/p>

? ? ? ?“這就是今天酒席上跟涂天浩商討的契書草樣了，”姬伯松一身酒氣，從懷中掏出一副卷軸，遞到了若海常手中，“條件上倒是豐厚得緊。咱們所要的物資，涂老爺子表示可由天啟商會全力承擔，其中涂家?guī)ь^，認捐七成?！?/p>

? ? ? ?若海常接過卷軸，卻看也不看，便扔在一邊。

? ? ? ?“若公子你這是做什么？”姬伯松不解地看著若海常，“這不是好事么？”

? ? ? ?“姬宗主，”若海常嘆了口氣，“如果如姬宗主所說，由涂天浩經(jīng)手天啟守城的物資供應，在下可以斷言，天啟皇城，數(shù)日可破?！?/p>

? ? ? ?姬伯松愣了一下，旋即笑了：“若公子給我的那份貨單，恐怕不是真的想要涂家采辦吧？”

? ? ? ?“沒錯，只是投石問路而已?！比艉３｜c了點頭，“原本的貨單，的確是想要長久守城所需的軍備物資，但是采辦不易。尤其軍備，少量還可，但是貨單上所列數(shù)字太大，一定會受到各諸侯國的限制，絕非近期可圖……”

? ? ? ?“那么，即使這樣，”姬伯松接口說道，“涂家還能答應一力承擔，這就說明……”

? ? ? ?“他們早就知道，天啟城守不住。”若海常笑了笑，“之所以答應，只是想把天驅(qū)穩(wěn)住，以免節(jié)外生枝?！?/p>

? ? ? ?“果然是一群蛀蟲！”姬伯松很恨地一拳砸在墻上，墻壁應聲而裂。

? ? ? ?“既然大勢如此，不知姬宗主打算如何應對？”若海常緩緩問道。

? ? ? ?“這一點，若公子應該早就胸有成竹了吧？”姬伯松并不答話，而是反問道，“否則，又何必要花一天一夜的時間在庫房里通讀賬冊呢？”

? ? ? ?“如今這個世道，做什么事情都要想到退路啊?！比艉３o奈地苦笑道，“姬宗主說的沒錯。在下早就猜測，靠涂家來獲取守城的軍備物資，十有八九是走不通的，所以，已經(jīng)想好了備用之法?！?/p>

? ? ? ?“哦？還請若公子詳細說說?！奔Р蓡柕?，“什么是備用之法？”

? ? ? ?“那就是，守城的物資，由我若家一力承擔?！比艉３Ｃ偷靥痤^，直視著姬伯松的眼神，“但是，作為條件，我要涂天浩的身家。”

? ? ? ?“若公子的意思是說，”姬伯松遲疑了一下，“你要控制天啟商會？”

? ? ? ?“涂天浩里通外國，陰謀敗露只在朝夕。”若海常說道，“而我若家，由先父所藏軍備物資，足夠供應天啟城防物資三年。在下要確保有可靠的補充，才能做這個決定?！?/p>

? ? ? ?“當然，”若海常話鋒一轉(zhuǎn)，“此事關(guān)系重大，姬宗主如果為難，可以請示天驅(qū)大宗主陸宗吾，在下愿意等候?！?/p>

? ? ? ?“不必了，”姬伯松擺了擺手，“大宗主已經(jīng)交代過我，有關(guān)天啟城防物資事宜，由我全權(quán)負責，天啟生死，系于我手。在這件事上，陸宗吾和姬伯松，所說的話一般無二。”

? ? ? ?“所以，若公子，”姬伯松走到若海常的面前，伸出右手，“請與我一起背負，天啟生死。”

? ? ? ?若海常粲然一笑，伸手與姬伯松相握：“在下果然沒有看錯你們天驅(qū)?！?/p>

? ? ? ?“什么？”姬伯松愣了一下。

? ? ? ?“商場之事，瞬息萬變，最忌諱的，便是當斷不斷?！比艉３Ｐχf道，“如果剛才姬宗主不能立下決斷，在下是絕對不會與你們合作的?！?/p>

? ? ? ?“到了現(xiàn)在，若公子依然在試探我們么？”姬伯松問道。

? ? ? ?“試探只是到剛才為止，”若海常搖了搖頭，“因為這件事中，有一個關(guān)鍵環(huán)節(jié)一直接續(xù)不上，所以在下也一直未敢向姬宗主開誠布公。直到今天，這個環(huán)節(jié)終于被人續(xù)上，一切豁然開朗，所以若海常也不必再躊躇不定。”

? ? ? ?“關(guān)鍵環(huán)節(jié)？”姬伯松疑惑地搖了搖頭，“不知若公子所說的是什么事？”

? ? ? ?“姬宗主有所不知。天啟城池，是當年賁朝開國時，在天驅(qū)的助力下營造，其中設有‘護城龍脈’和‘毀城龍脈’兩系暗道?！o城龍脈’便是天啟城中的水系暗道；而‘毀城龍脈’，則是由一君八臣九枚火龍眼所組成，燃起后烈火自街道拔地沖天，如同屏障……”

? ? ? ?“如同屏障……”姬伯松重復著這幾個字，眼前猛地一亮，“這豈不正合我意？”

? ? ? ?“不錯！”若海常點了點頭，“但是，因年代久遠，這兩套龍脈已經(jīng)無人知曉。直到今天，在下才明白，其中一枚臣龍，就在天啟城西我若家別院之內(nèi)。點燃之后，城東大火，由于水系相阻，卻不致蔓延，正適合作為屏障?！?/p>

? ? ? ?“如此甚好，”姬伯松話鋒一轉(zhuǎn)，“卻不知若公子從何處得知這種機密之事？”

? ? ? ?若海常張了張嘴，眼前猛然浮現(xiàn)出白衣少年的笑容，他笑著搖了搖頭：“只賴我們孟氏先祖，在天有靈吧?！?/p>

? ? ? ?說罷，若海常轉(zhuǎn)身走了出去，再不理會身后滿臉茫然的姬伯松。

? ? ? ?宮闕之外，夜色已經(jīng)降臨。清風吹過，若海常貪婪地呼吸著，感受著胸中的清新和喜悅，閉目傾聽太清宮內(nèi)傳來的悠揚風聲。

? ? ? ?“安靜地長大吧，我最小的兄弟。你還太小，肩膀還太稚嫩，扛不起這亂世的重擔。兄長會為你守住這座城市，使你不必擔心這高墻之外的刀劍和戰(zhàn)火?！比艉３Ｔ谛闹心f道，“直到你長大的那一天，沖破那腐臭銹死的牢籠，在萬眾的膜拜之下，用自己的雙手，扭轉(zhuǎn)這個亂世！”

? ? ? ?若海常抬頭看著璀璨的夜空，雙眼滿含淚水。

? ? ? ?“文純，你是這時代，最后的希望啊?！?/p>

? ? ? ?第二日清晨，一匹快馬在天啟城中寬闊的街道上疾馳著，馬蹄揚起陣陣塵土。行人紛紛避開這飛奔的駿馬，眼睜睜地看著它直奔城東而去。

? ? ? ?駿馬一路行至涂氏大院門前，馬上的輕甲武士翻身下馬。一旁早有看門的下人出來迎接，武士遞過韁繩，徑直大步走進院內(nèi)。剛進一道門，便看見涂氏當家涂天浩迎出門來，邊走邊拱手道：“不知天驅(qū)信使前來，有失遠迎，恕罪恕罪?！?/p>

? ? ? ?“奉天驅(qū)青君宗主姬伯松之命，”武士從懷中掏出一封信件，交至涂天浩手中，“之前商討的事宜已定，此為最后貨單，請涂先生盡快辦好?！?/p>

? ? ? ?“是是是，在下一定照辦?！蓖刻旌齐p手接過信件，“信使請到屋內(nèi)稍歇，用杯清茶再走不遲?！?/p>

? ? ? ?“不必了?！蔽涫繑[了擺手，“在下還肩負城防要務，只請涂先生盡快辦好此事，以防備外敵不時攻城?！?/p>

? ? ? ?說罷，武士轉(zhuǎn)身走出大門，從下人手中接過韁繩，縱身躍上馬背，揚鞭一聲脆響，胯下戰(zhàn)馬長嘶一聲，揚蹄飛奔而去，不多時便消失在街道盡頭。

? ? ? ?涂天浩站在自家大門前，看著街道上的塵土漸漸散盡，緩緩地將手中的信箋打開，將信中的內(nèi)容仔細看了一遍，接著將信箋折起，放進袖口，臉上浮起一抹笑容。

? ? ? ?“來人，”涂天浩對一旁的下人招了招收手，接著從左手無名指褪下一枚嵌著綠色螢石的戒指，交至下人手中，“帶著這個去禁軍校場找袁繼然將軍，告訴他……”

? ? ? ?涂天浩伸舌舔了舔嘴唇，仿佛看到了擺在面前的稀世美味一般。

? ? ? ?“時機到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