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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設(shè)備原因，晚了一些

|不是快餐糖

|少量刀

以下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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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幾天一直在下雨，今天也不例外。

看來老天爺?shù)男那椴⒉粫驗榍槿斯?jié)而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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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麗莎白揉了揉發(fā)麻的小腿，從皮革椅子上站起來，在原地跳了跳，卻因腳底傳來的刺痛疼得齜牙咧嘴。

“腳怎么麻成這個樣子啊……果然不能一直翹二郎腿，痛痛痛……”

她扭頭望向窗外，玻璃上一片霧蒙蒙的。路燈還沒有亮起來，只有一團(tuán)團(tuán)朦朧的紅光與黃光在窗戶上流動，在漸沉的天色中暈染開來。

那應(yīng)該是車燈吧，伊麗莎白想。那自己也該下班了。

她調(diào)轉(zhuǎn)視線，目光掠過墻上的“依法行政，文明服務(wù)”幾個大字，在時鐘上停了下來。

“五點(diǎn)十五……還有一會兒。”

伊麗莎白從辦公柜臺后走出，從墻角拎出那摸上去有點(diǎn)濕乎乎的掃帚和簸箕，開始打掃衛(wèi)生。

“今天下雨，應(yīng)該不會有人來登記結(jié)婚了?！?/p>

伊麗莎白嘆了口氣。

此時空蕩蕩的結(jié)婚登記處只有她一個人，自己的同事也提前翹班了，還說男友在等她。

畢竟是情人節(jié)嘛，伊麗莎白有點(diǎn)郁悶地想著，就是欺負(fù)我還單著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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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吱呀——”

伊麗莎白有些錯愕地抬起頭，她看見一個男人推開大門，走了進(jìn)來。手中的黑色雨傘濕淋淋的，水珠正一滴一滴落在潮濕的瓷磚上。

“您好，請問結(jié)婚領(lǐng)證是在這里辦嗎？”

男人甩了甩傘上的水珠，禮貌地放在墻角。

“啊啊……是的，你是要辦理結(jié)婚證嗎？”伊麗莎白放下手中的掃把，拍了拍衣服，小跑回柜臺后。

“嗯，我預(yù)約了今天來辦理?！?/p>

“我看看……你叫什么名字？”

“凍眠?！?/p>

伊麗莎白撓撓頭，看著預(yù)約申請上的那張臉，總感覺在哪里見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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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快要下班了，咱們速戰(zhàn)速決。你東西都帶齊了嗎？男女雙方戶口本，身份證，還有你倆沒有直系血親和三代內(nèi)旁系血親的關(guān)系證明。”

“都帶來了?！蹦腥朔畔率掷锏牡巧桨聋惿撞抛⒁獾侥前臉邮阶约簺]見過，是個登山包嗎？好像又不是——開始翻找起來。

有個什么墨綠的東西在包里晃了一下，伊麗莎白有些好奇地朝背包里望了一眼。

一頂有些陳舊的護(hù)士帽，一個綿羊玩偶，一只被壓得有點(diǎn)扁的紙曇花，一套看不出樣式的、被疊得整整齊齊墨綠色的衣服，還有一枚有些稍顯黯淡的勛章。

“先生你……是軍人嗎？”

“以前是……東西都在這里，”男人將兩個戶口本和兩張身份證遞給伊麗莎白，“女方家人我見過了，他們對我很滿意，麻煩你了?！?/p>

“看來你做了不少準(zhǔn)備。”伊麗莎白點(diǎn)點(diǎn)頭，登記完男人的信息，準(zhǔn)備開始登記女人信息時，忽然意識到了一件事。

眼前的男人來登記結(jié)婚，準(zhǔn)備了所有資料，甚至還帶來了一只玩偶，可就是沒有看到他的女朋友。
?“等一下，先生，”伊麗莎白停下手里的工作，面露遲疑，“你是來結(jié)婚的吧？”
?“嗯?！?br>“那你女朋友呢？你一個人怎么結(jié)?。俊币聋惿酌鎺Э嘈?，“結(jié)婚領(lǐng)證必須本人到場才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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墻上的鐘表重復(fù)著單調(diào)的運(yùn)動，屋外淅淅瀝瀝的雨漸漸大了起來。伊麗莎白鬼使神差地望了眼窗外，雨水順著玻璃滑落，留下了一條條軌跡。

男人輕輕抿了一下嘴唇，抬頭看向伊麗莎白：“她來了，就站在我旁邊呢?！?br>雨滴猛烈擊打著窗戶，發(fā)出噼噼啪啪無序而嘈雜的響聲。
“先生，別開玩笑了，結(jié)婚必須要雙方親自到場才行，你這樣我是沒辦法幫你辦理的?！币聋惿讚u搖頭，不知為什么，她感覺自己心跳聲音好像有點(diǎn)響。
“她真的來了，我們約好的，無論走到哪里，我們都會在一起?！蹦腥苏Z氣中帶著一絲固執(zhí)，他的雙眼澄澈，并不像在撒謊。

望著男人的眼睛，他的樣貌很熟悉，伊麗莎白忽然有些迷惑。

一根樹枝不知怎么被風(fēng)吹了下來，重重地?fù)舸蛟诖安Ａ?，發(fā)出啪的一聲響。

伊麗莎白忽然記起來他是誰了。

是那個人，沒錯，自己早該認(rèn)出來的。伊麗莎白想著。

她的手顫抖起來。

應(yīng)該說，所有人都應(yīng)該認(rèn)識這個人。

低下頭，伊麗莎白有點(diǎn)慌張地翻開女方的戶口本，在印有女方名字的那一頁，蓋著宣告死亡的印章，死亡時間還是在數(shù)年以前。

再把女方的身份證貼到掃描口上，沒用，那張小小的卡片已經(jīng)被消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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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伊麗莎白微微張口，但她看著男人固執(zhí)的表情，最終什么也沒說。
背包的拉鏈半開著，伊麗莎白的目光落在上面，定定地凝視著包里的一件件物品。
這些是不是那個女孩曾經(jīng)用過的東西？這些被保留珍藏下來的東西，是不是他們兩個人的記憶？這套墨綠色的衣服是不是女孩最喜歡的衣服？

?一瞬間，伊麗莎白明白了。

為何執(zhí)行部隊的傳說、那名象征奇跡的男人會帶著一大堆東西來結(jié)婚登記處，也明白了他為什么會說女人一直和他在一起。
眼睛澀澀的，伊麗莎白握著女孩的身份證，她不知道自己該說什么。
于是她低頭，仔細(xì)地打量著照片上的女孩。她真漂亮，而且，一定是個很溫柔，很溫柔的人吧。

除了窗外隱約的呼嘯的風(fēng)聲，嘈切的雨聲，屋里很安靜。

嘴唇慢慢張開，想好的話卻說不出口。伊麗莎白看著眼前仿佛孩子般的男人，胃里如同被打了個結(jié)一般難受。

于是她讓自己勉強(qiáng)保持微笑：“先生，你一定很愛她吧，你們是怎么認(rèn)識的？”

“……我們或許都喜歡著對方，但一開始都沒說出口?！?/p>

男人有些答非所問，伊麗莎白并不打算糾正他。

“算是工作原因吧，她調(diào)了職，和我成了同事。當(dāng)時她還挺害羞的，不過很勇敢地做完了自我介紹?！?/p>

男人眼神有些飄忽，伊麗莎白注意到他嘴角浮起了一層淺淺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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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我這人有點(diǎn)點(diǎn)兒背，過了不久就……嗯，和她的舊同事起了矛盾。哦我和她那舊同事是同學(xué)，不過那會我們都年輕氣盛，關(guān)系不好?！?/p>

“啊扯遠(yuǎn)了，那舊同事當(dāng)時說了什么不太好聽的話，然后我給她出了口氣，她好像挺感動的。”

“您可真寵您的女朋友，我想她知道這件事后，一定非常開心?！?br>?“當(dāng)時她就在我身邊?！?/p>

男人神色溫柔，他想起了那個陰沉沉的天空，蒙滿灰塵的廢墟，以及少女手中那一束雪白的斷發(fā)。

“那場面一定很浪漫，很溫馨?！?/p>

伊麗莎白忽然發(fā)現(xiàn)，不知何時，自己也微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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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她有時候還挺不讓人放心的。記得有段時間，她硬是要攬下我所有的文書工作，結(jié)果一周不到，自己發(fā)燒了。那天我真是嚇得要死?！?/p>

“哇……她真的很愛你呢。知道你這么擔(dān)心她，她一定很感動吧?！?/p>

“……后來她是挺感動的，不過那兩天我倒是沒和她講。”

“為什么？”伊麗莎白傻乎乎地問了一句。

“不想讓她因為這個而內(nèi)疚?！?/p>

男人聳了聳肩，平淡地說著。

他的性格比傳說的還要好。伊麗莎白癡癡地想著。

“之后……我大病了一場，昏了三個月。這三個月里她一直守在我身邊。但是就在我醒過來那天，她卻倒下了。”

難道……

伊麗莎白捏緊手中那早已過期的身份證，心臟似乎被狠揪了一下。

“……那段時間真的很不容易，過了兩三個月我倆才能出院。是一起出院的。然后我們就決定去見家長了。先見她的?！?/p>

男人的敘述一如既往地平緩柔和，伊麗莎白呼了口氣，發(fā)覺手心有些汗?jié)瘛?/p>

“她的家人……是怎么樣的人呢？”

伊麗莎白輕聲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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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剛才，沉重的現(xiàn)實(shí)刺透了她心中剛剛想象的那一點(diǎn)美好。

所以她不再思考，不再想著什么過期的證件，不再想著盡快下班回家。

她想做的只是待在這里，用語言陪男人散步。

她想聽他們曾經(jīng)懷有的羞澀與靦腆，向?qū)Ψ搅髀兜娜崆檎嬉?，聽些那至今仍然封存在男人心底的誓言，想必是直至天荒地老，?？菔癄€。

“她母親住在森林里，那里很漂亮，真的很漂亮，就像童話一樣。她母親也是個很溫柔的人，有一頭金發(fā)，跟你的一樣?！?/p>

“就在那天我們要離開的時候，她向我表白了?！?/p>

“那時候才表白？”

“嗯，”男人露出一抹笑意，“她當(dāng)時還很害羞來著，但是握我的手，握得特別緊?！?/p>

伊麗莎白噗哧一笑，

“先生，你倆也太磨嘰了點(diǎn)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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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并未接話，他望向窗外，聲音逐漸顯得飄忽，
“有一天……她睡著了，她要睡很久。我不敢吵醒她，就一直等著?！?/span>
“哦……那一定很辛苦吧?！?/span>
伊麗莎白點(diǎn)點(diǎn)頭，習(xí)慣性地瞟了眼手中那張小卡片。
這時，她忽然意識到男人說的話意味著什么。
戶口本攤開在桌上，伊麗莎白定定地望著末頁上那幾個深黑的數(shù)字，眼睛有點(diǎn)發(fā)澀。
現(xiàn)實(shí)早已降臨，而這個男人還在夢里。
“我們約會那天也是情人節(jié)，她換了身衣服，像百合花一樣……”

伊麗莎白點(diǎn)點(diǎn)頭，不再看著男人。她湊向電腦，把頭埋在屏幕后面，讓柜臺對面的男人看不到自己的表情。
她已經(jīng)無心聽下去了，她也不想打破這個戎馬一生的男人的夢。
盡管視線有些朦朧，伊麗莎白忍著淚水，飛速敲擊著鍵盤。
現(xiàn)在，她只想給男人的夢再添上幾分斑斕。
輸完最后一個數(shù)字，伊麗莎白閉上眼，按下回車。她的心臟正劇烈地跳動著。
然而彈窗的提示音還是無情地?fù)羲榱怂哪屈c(diǎn)期許。
伊麗莎白睜開眼，怔怔地盯著彈出的錯誤窗口。
系統(tǒng)里找不到女孩的身份信息，她已經(jīng)過世多年了。

伊麗莎白感覺心中空落落的，腦子有點(diǎn)發(fā)木，仿佛缺了點(diǎn)什么。
但她還是勉強(qiáng)扯出一個笑容，
“先生，我們的信息系統(tǒng)這兩天正在升級，現(xiàn)在好像出了點(diǎn)問題，您下周再來吧?！?/span>
她想幫助這個人。盡管自己只能為他做一個沒有法律效力的小紅本，她也想幫他。
“哦，這樣啊……抱歉，打擾了?！?/span>

男人從伊麗莎白手中接過證件，小心翼翼地放進(jìn)那褪了色的軍用背包。
伊麗莎白注視著男人朝自己輕輕鞠了一躬，轉(zhuǎn)身走向出口。
他推開玻璃門，清涼的風(fēng)帶著水汽涌進(jìn)屋內(nèi)，帶著青草與泥土的氣息。雨已經(jīng)停了。

街邊的路燈亮著，橙黃的光芒靜靜灑落，隨著道路向著遠(yuǎn)方延伸，逐漸消融在灰藍(lán)的暮色里。
各家店鋪的招牌也亮了起來，它們倒映在隨處可見的水洼里，讓整條街都變得五光十色，縹緲而朦朧。
雨剛停不久，行人還不是很多。與伊麗莎白想象的不同，路上并沒有許多攜手而行的情侶。她看見一位拄了拐的年輕人慢吞吞地過著馬路，一位老人騎著橙黃的自行車從他身邊經(jīng)過。幾只麻雀在潮濕的路面上跳來跳去，然后一拍翅膀飛走了。
這只是一個普通的傍晚，一個普通的雨后。
“雨停了啊……”
男人望著天空，收起剛剛打開的雨傘，喃喃道。
然后他左手張開，四指并攏，掌心朝上，伸向身側(cè)，
“麗芙，手伸過來，地有點(diǎn)滑，小心別摔了。”
在剎那的錯覺中，伊麗莎白似乎見到一只纖纖玉手伸了過去，與男人的大手緊緊相握。
玻璃門自動合上，男人獨(dú)自一人走下了臺階。
所有無法以刻骨銘心的誓言與白紙黑字鐫刻的愛情，終將在微苦而馨香的回憶之中微茫著，直到永遠(yuǎ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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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窗邊，伊麗莎白凝視著水霧中漸漸模糊的背影，腦海中忽然浮現(xiàn)出前不久讀到的一句話，

“什么是幸福啊，我親愛的朋友，

你愛的人，跨越天涯；

愛你的人，等你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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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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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大樓的陰影里，站著一位少女。
她穿著一襲水藍(lán)的長裙，雪頸如脂似玉。長發(fā)散落在肩頭，如瀑布般烏黑發(fā)亮。
她望著男人的背影，一雙如寶石般奪目的紅眸中沒什么感情。
然后她松手，轉(zhuǎn)身，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一大束沾著露珠的紅玫瑰掉落在地，淺粉的紙帶被污水浸透，發(fā)不出什么聲響。

一陣大風(fēng)刮過，無數(shù)鮮艷嬌嫩的花瓣飛散而起。
它們飛舞著，盤旋著，最終緩緩飄落，在無數(shù)泥濘污濁的車轍與川流的呼嘯之中，消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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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