幕下雪(四十八)
四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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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年櫻花落,柏木由紀和渡邊麻友這一年的花期是在海上度過,還未曾來得及欣賞如雪繽紛,沉重的現(xiàn)實形勢已如山一般擋在由紀面前。
一連幾天,島津久光行營都是外松內緊,四月二十三日,獲得了“激進派正在集會”的情報,是徹底解決問題的時候了。
島津久光悍然決定出手鎮(zhèn)壓,令大久保利通和柏木由紀率澄月院全員前去平定騷動,即使需要流血也在所不惜。
京都南郊的伏見地區(qū)有一家名叫“寺田屋”的旅店,是這一帶的老字號,也是薩摩激進派密會的地點。
到達寺田屋時,渡邊麻友心中惴惴,有些不安,更多的是興奮。身為武家的女子,絕不會畏懼殺伐,更何況如今的亂世之中豈有獨善其身之所,既然不能逃避,就只有勇敢面對。讓麻友稍微有些緊張的是,在這次行動中,她被安排為主攻手之一。不過比起操心大局的由紀,麻友覺得自己肩上的擔子還是輕多了,所以一定要好好表現(xiàn)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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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馬君,你們此舉與脫藩叛亂何異?”寺田屋內兩方對峙,大久保利通向激進藩士勸道,“藩主有令豈可不遵,你們速速隨我回營,我大久保以名譽保證,回去之后請藩主對你們從輕發(fā)落?!?/p>
激進藩士首領有馬新七叫嚷道:“住口!大久保你忘了我們當年的誓言嗎?大家約好要改革政體、振興國家,你都干了些什么!西鄉(xiāng)さん被流放,現(xiàn)在又輪到我們了嗎?”
大久保也不生氣:“有馬君,藩策國是我們可以從長計議。你們要去刺殺關白和京都所司代,將藩主置于何地?此事決然不可,你們快隨我回去向藩主請罪?!?/p>
有馬新七喝道:“我們薩摩藩兵進京都,正是尊王攘夷、打倒幕府的良機。藩主就是被你這樣的小人擺布了,才會參加公武合體。只要我們刺殺了那兩人,藩主自然會和幕府決裂,主持攘夷大計!”
以大久保利通的聰明,激進派的如意算盤他豈會看不明白。他眼光長遠,知道這個計劃根本行不通,而且對薩摩危害極大,因此一定要阻止它。面對昔日的同僚,大久保語氣轉厲:“你們不肯跟我回去,就別怪我不講情面了!”
有馬新七狂笑道:“你這懦夫有什么情面!”
大久保向身旁的柏木由紀欠身一禮:“如此,就拜托大小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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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手下的頭號重臣和疼愛的義女都派來處理此事,可見島津久光的決心。陣前的柏木由紀沒有了前幾日的患得患失和于心不忍,面無表情地拔出了劍。殘酷的“同士討伐”就此開始。
寺田屋中的激進藩士有十四人之多,比澄月院只少兩人,實力也不可小視——薩摩畢竟是尚武之鄉(xiāng),雖說沒有頂尖強者,但武士們的身手大都不弱,更何況這些打算刺殺朝廷要員的武夫。有馬新七等人也正是因為自恃武力更勝一籌,才會如此囂張。
柏木由紀卻并不擔心,她對澄月院弟子的劍術有充分的信心,絕不會輸給對面那一群莽漢。而且秋葉流門下向來習練戰(zhàn)陣合擊之術,若是一對一的各自為戰(zhàn)或許還不好說,論群體作戰(zhàn)豈是那群烏合之眾可比。唯一可慮的是少女們戰(zhàn)斗經(jīng)驗不足,或許會吃些小虧,不過這也正是鍛煉的好機會。更何況己方還有真正的高手坐鎮(zhèn),實在是穩(wěn)操勝券。
在柏木由紀拔劍的一霎,她身后的菊地彩香已經(jīng)出手,長槍直取敵酋!有馬新七看似粗豪大意,其實早有防備,拔劍格下這一槍,兩人各退一步,平分秋色。有馬力氣較大,菊地則是占了長兵器的便宜。澄月院眾人順勢跟進,激進藩士們也叫喊著紛紛拔刀迎戰(zhàn)。
柏木由紀和渡邊志穗一直站在原地,作為后備的策應。由紀原就存著練兵之意,故而此戰(zhàn)并未身先士卒,也沒讓高城亞樹、倉持明日香等院中好手擔當主力,而是由菊地彩香和渡邊麻友作為核心進行這場戰(zhàn)斗。麻友這兩年氣力長進有限,所以一直是以小太刀應敵,好在她耳聰目明,大可以劍術彌補力量之不足。
正如由紀所料,寺田屋中的局面漸漸倒向澄月院一方。一聲嬌叱,多田愛佳的薙刀最先染紅,隨后陸續(xù)有少女取得戰(zhàn)果。然而形勢卻在此轉折,少女們傷人后開始變得畏首畏尾,只有倉持明日香、浦野一美等幾個年長些的弟子仍是沉著應戰(zhàn)。激進藩士們見了血卻是嚎叫著,出手越來越狠。
渡邊志穗一聲嘆息,仿佛回到了兩年前燃燒中的竹下院,當年的自己也是這樣慌了手腳吧,所以才會……
柏木由紀眼見后輩們漸漸支撐不住,低聲道:“前輩,該我們了?!?/p>
兩道流光沖入混戰(zhàn)的人群中,寺田屋外夕陽正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