璃月，奧藏山。

相約齊聚之處在一座四面環(huán)水的袖珍小島上，其上安置著石桌石椅，經(jīng)過無數(shù)歲月的拂擾已有些磨損。一旁站立的是粗枝大葉的楓樹，不知怎的，縱使春日和煦，葉片也似深秋般熾紅。

開闊的視野讓人心曠神怡，仿佛一眼便能望至天邊，望至千百年前的璃月。頑固的山石中鑿出一片洞天，乃仙人居所，不遠處卻有丘丘人新搭起的鍋灶，飄起裊裊炊煙。低下頭，看到游魚在見底清澈中活躍，出神時被飛鳥倏飛驚覺，再回頭，才眺見端坐的帝君神像，巋然如初。

跟隨鐘離赴宴時，削月筑陽、理水疊山諸仙已悉數(shù)落座，靜候著帝君抵達。

“帝君，此番路上可有他事相阻？”留云借風真君問道。

鐘離說：“確有要事在身，因此耽擱一些時辰?！?/p>

理水疊山真君自慚道：“尊顯如帝君，卻還日日為璃月勞心費神，我等實在望塵莫及?！?/p>

思索片刻，熒還是打消了坦白鐘離又一次不帶錢被扣留的主意。

由于先前相識，鐘離并未替熒作太多介紹，講明來由后便共同入席。

熒環(huán)顧周遭，眾仙畢至，自己想見的那人卻遲遲未露面。她小聲問身邊的派蒙：“那個家伙是不是還沒來??？”

派蒙四下張望，確實一無所獲：“真的呢。沒想到會有比鐘離更遲到的仙人啊?！?/p>

鐘離給熒遞過一盞茶：“若問魈的話，他應(yīng)是第一個到場的。”

經(jīng)鐘離提醒，熒才在不遠處一棵大樹后察覺到些微難以捉摸的氣息。顯然，那便是魈所在之處。

熒問道：“魈...降魔大圣為何不來入座?。俊?/p>

理水疊山真君頭也不抬：“平日里他并不這樣，想必是見你二人前來才不愿現(xiàn)身?！?/p>

被實話戳穿的尷尬往往會像水銀瀉地，侵襲在場的每個人，當事者則更甚。派蒙有些害怕地扯著熒的衣服：“要不，要不咱們還是回去吧？看起來我們是不速之客，打擾了仙人們的聚會?！?/p>

熒搖搖頭。她一早下定決心，要認識認識這位降魔大圣。她問鐘離道：“帝君，能勞你請他出來嗎？”

鐘離說：“我正有此意?！?/p>

他放下手中木筷，輕念一聲：“魈。”轉(zhuǎn)眼間，一道熟悉的綠光在眼前降臨，速度快到身邊池中魚都沒反應(yīng)過來，水面泛起的漣漪才讓過于靠近的它們慌張?zhí)与x。

魈睜開金色的眼眸，仿佛僅憑眼神便能破開重重密云，重見天光。他對眾仙人一一眼神示意，在熒和派蒙身上卻不作停留，輕掃而過，隨后俯首問鐘離道：“帝君有何吩咐？”

見到此行的目標人物，同樣的出場方式更勾起了熒的回憶，她不由得微微激動起來。

魈坐在石椅上，懷中摟住青得發(fā)黑的和璞鳶，現(xiàn)在的槍尖沒了當時的殺氣，但仍然掩蓋不了那股屏退四方的英氣。略顯纖細卻異常結(jié)實的腰后懸掛著面具，令人望而生畏，左小臂上鑲著閃閃發(fā)光的風神之眼。

鐘離從口袋中拿出一個紙包：“你的藥，拿去吧。”

熒好奇問道：“這是什么？”

話一問出口，熒便感受到了來自前方的敵意，不用抬頭，都能明了對方對于自己多管閑事的厭惡。

“這是連理鎮(zhèn)心散，用于壓制魈身上的業(yè)障余孽，能適當緩解一些他的痛苦?！?/p>

熒若有所思地點點頭，魈接過紙包，壓下不悅說：“多謝帝君操心?！?/p>

仙家餐聚自然不同于人間酒宴，觥籌交錯、風卷殘云想必是不會有的了，所謂“餐聚”重在聚，重在談，桌上菜肴只是陪襯，流于形式罷了。此等矜持下，連派蒙也不敢多動筷，熒只好拿出自帶的便攜爐灶，專門給派蒙開幾道小灶。

“旅行者，你這是在？”

“啊，派蒙擔心有違禮數(shù)打擾你們，我就自己做了幾道她愛吃的菜，畢竟這家伙的食量可不是一般的大?！?/p>

不光鐘離，其他仙人也注意到了傳來的陣陣香氣，紛紛矚目。

“旅行者，如果可以的話，能否端上桌來也讓我等嘗嘗鮮？”

“這...當然是可以，但我怕打擾了眾仙家談事?！?/p>

“無妨無妨，我等也早對人間美味感興趣了?！?/p>

端上桌來的熱騰騰的碗碟，讓仙人們食指大動，瞬間就將話題轉(zhuǎn)移到品評美食上了。

對廚者而言，能讓仙家認可自己的作品，便是至高無上的榮耀，但此刻的熒卻并不關(guān)心真君們的高談闊論，而是看著不為所動的魈。

看出端倪的鐘離向熒耳語幾句，領(lǐng)會的熒拿起一個小碟，朝魈走去。

“降魔大圣。”

魈閉眼不答。

“降魔大圣？”

依然無動于衷。

“帝君說這菜頗得他心，想讓降魔大圣也嘗嘗?！?/p>

魈緩緩睜眼，見小碟內(nèi)一方白嫩，看似吹彈可破卻又在搖晃中彈動不倒。這確是帝君知道自己愛吃的杏仁豆腐。

他接過熒手中的碟，用勺剜起一小塊送入口中。如凝脂般細膩的豆腐在舌齒間逗留，并非入口即化，而是慢慢將香味釋放出來，由口腔到鼻腔，再直抵心間。甜味沒有令人生膩，而是恰到好處地混跡在柔軟當中。不知不覺，杏仁豆腐已化為碎末咽下，唇齒卻留香。

“如何？”

“...尚可?！狈笱茉u價的魈有些后悔，是否有些褻瀆帝君的好意，以及這一份不可多得的絕佳餐點。

但她笑了。

魈很難不去留意出現(xiàn)在熒臉上的笑，那抹得償所愿般的笑。不是手藝得到認可的滿足，不是打破他冷淡態(tài)度的得意，而是發(fā)自肺腑的開心。

“好吃就好！”

比起杏仁豆腐的美味，那樣意外的開心讓魈更難以釋懷。從前他也曾見到過這種笑，在遷徙避難卻積極向上的璃月人民臉上，在一統(tǒng)璃月河清海晏的帝君臉上，在與同伴凱旋歸來后，自己的臉上。

“...你可愿再做幾次此菜？”

“什么？”熒被仙人們的談話吸引去了注意，沒有聽見魈的話?！敖的Т笫?，剛才有說什么嗎？”

魈搖搖頭，將還有剩余的碟子放在桌上。

“喂?！?/p>

“叫我嗎？”

“以后，不必繁文縟節(jié)，稱我名便好?！?/p>

“魈?！?/p>

“嗯?！?/p>

（未完待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