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州志·獅牙之卷》(20)
風炎北伐(6)“獨眼”末路
? ? ? ?在拔除了莫干這顆前進路上的釘子之后,瀚州草原才真正恐懼起來。五狄部的失敗還能歸于他們的自不量力,無論在蠻族眼中東陸孱弱到了一個什么地步,也沒有人會指望僅僅靠一個新興的部落就擋住東陸的大軍;然而九部不同,他們是真正的大部落,他們的主君莫干就是三十年前帶領族人掃蕩了菸陽糧倉的人,是真正的草原勇士,可是如今這個部落的主力和他們的主君一齊消失在了風虎騎兵的鐵蹄之下。姬揚,這個習慣赤膊上陣的東陸將軍,用槍與血讓昔日的“蠻蝗”們明白,什么才是真正的“鐵蹄”。那些曾被郭純盧恥笑的穿鐵甲的馬匹,現(xiàn)在跑在北陸信使的口中,逛遍了整個瀚州的所有草原。北陸的蠻族人稱呼自己為“蠻”,他們勇敢直率,有著狐貍般的敏銳直覺、獅子般的雄心壯志,可是他們并非永遠不會畏懼。東陸人已經(jīng)踏平了五狄和九煵兩個部落,兩個三十年前最先侵犯東陸的部落,真顏部甚至派使節(jié)向東陸皇帝獻上了降表。還有誰能阻擋東陸人前進的腳步?東陸人的下一個目標是誰?該迎戰(zhàn)至死還是投降以保全性命?這樣的問題壓在每一個北陸人的心頭。
? ? ? ?在蠻族人惶惶不安的時候,蘇瑾深正安坐帳中,對自己的應對十分滿意,他勸服了白清羽接受真顏部的請降。他告訴白清羽,他們的目的是征服而不是滅絕,如果白清羽的最終目的是北都城,他就不該將整個蠻族視作他的敵人。事實也證明蘇瑾深是對的,蠻族各部并非鐵板一塊,他們猶豫了,他們在北都召開了庫里格大會,可是各部的首領還沒決定他們的立場,而白清羽的目標卻從未動搖。姬揚演練槍術時,白清羽曾問過為什么他的刺擊無人能擋,姬揚回答因為他的槍刺出的時候,就知道要往敵人身上哪個部位去,可是對方并不知道,所以需要猜測,而猜測會使動作遲緩。因此當對面的敵人因為顧惜生命試圖擋下刺擊時,就已經(jīng)慢了。白清羽現(xiàn)在覺得,他成了刺出致命一槍的姬揚,而蠻族,就是那個必然會倒下的對手。然而白清羽還是低估了蠻族人的勇氣,有時候,也會有人明知擋不住槍刺,也會拼著性命挨下一擊,同時給對方留下同樣的傷痕。這個拼了自己性命的人,叫做示烏哥。
? ? ? ?“獨眼”示烏哥,是在東陸人北上之前另一個令人聞風喪膽的名字。他的名聲來源于兇殘與濫殺,他是一個馬賊、劫匪兼劊子手,執(zhí)行的是自己宣判的死刑。示烏哥全名龍格拔山·示烏哥·枯薩爾,是真顏部上一代主君圖格哈的私生子,同時也是最小的兒子。自幼養(yǎng)在母親帳中,直到十歲時才被接去圖格哈的帳里。未婚先孕的單身母親在蠻族部落中的地位是很低下的,示烏哥從小就生活在白眼和口水當中,身份甚至不如富人家的奴隸,靠著給人牧羊為生。在很小的時候,示烏哥就意識到他是家里惟一的支柱,艱苦的生活讓示烏哥鍛煉出了堅忍的意志與強悍的肉體,到他十歲的時候,比他大三歲的孩子都打不過他,示烏哥成了讓附近的大人都很頭疼的孩子王,窮苦的牧民子弟都愿意聽他的話,同時給富人們添些麻煩。然而孩子王的時代很快過去了,不知消息是怎樣傳遞的,圖格哈突然發(fā)現(xiàn)他還留下了這樣一個孩子,于是派人將示烏哥接回了他的帳里。很快,示烏哥就發(fā)現(xiàn),遭人白眼的孩子王時代是他難得的幸福時光,一萬個人的白眼也比不上那些他從未見過的兄弟的一個惡毒眼神。他的出現(xiàn)打碎了他們多年的算計。即使是個私生子,最小的兒子繼承父親的一切依然是草原上不可更改的習俗。而其中讓示烏哥最不喜歡的,就是他有些耳背的四兄瑞科。和示烏哥脫韁野馬般的性格完全不同,瑞科就像草原上狡猾的狐貍,示烏哥從來不明白在他堆起笑容的時候,心里想的是什么。后來的事情證明示烏哥的感覺是對的,當“聾子”瑞科以真顏部的主君的身份坐在他的大帳中時,示烏哥只能帶著他的兄弟圍著火堆睡在冰冷的草原上,又或者拼了性命襲擊下一支商隊。
? ? ? ?在東陸人打過來之前,示烏哥平生最大的驕傲就是帶著他的三千個兄弟從九煵、陽河和真顏三部的圍剿當中突圍而出。每當需要一些樂子的時候,示烏哥就會想象瑞科撲進他的空帳篷時臉上的表情。而東陸人的到來顯然破壞了示烏哥這不多的樂趣:他們在扎拉木得打垮了三部的聯(lián)軍,曾經(jīng)讓示烏哥使出渾身解數(shù)才得以全身而退的三部聯(lián)軍。最重要的是,瑞科向東陸人投降了,帶著本該屬于他的真顏部。因此,當示烏哥手下的游騎將那個自稱不是細作的東陸使節(jié)推到示烏哥面前時,示烏哥沒聽任何解釋就拔刀捅死了他——這個可憐的使節(jié)甚至沒來得及將勸降書從懷中掏出來——示烏哥不能容忍做東陸人的狗,尤其不能容忍他的身旁還將蹲著瑞科。
? ? ? ?此時姬揚率領的中路前鋒在回到海安大營做了短暫的修整與補給之后,再次北上,正在尋找自己的下一個對手。他不知道的是,一只獨眼已經(jīng)在草場深處盯上了他。姬揚率領的騎兵在短短的數(shù)次接戰(zhàn)中已經(jīng)證明了他們的實力,他們高昂的斗志在面對悍勇的敵人時也絲毫不見減少,而嚴密的防護更使他們在面對面的沖鋒中有更大的幾率活下來——在姬揚的理論中,騎兵對沖時盔甲的重要性遠勝于武器。然而示烏哥教給了姬揚另一個道理:當你連對手的邊都摸不到的時候,再好的盔甲也沒用。是的,他們叫做蠻族,但是蠻武并不意味著愚昧,蠻族的騎兵也不全是只會傻乎乎和人硬碰硬對著沖鋒比傷亡數(shù)字的。示烏哥是草原上的馬賊和強盜,而馬賊和強盜總是有他們獨特的生存之道——打了就跑。
? ? ? ?姬揚率領的諸侯軍的第一次受挫正是在五狄部領地附近的蘇和哈森,天黑點卯時發(fā)現(xiàn)有整整一營騎兵未歸。待到天亮外出尋找時,胤軍在附近的河邊發(fā)現(xiàn)六百具尸體,三百騎連人帶馬被亂箭扎在地里。從殘留的痕跡可以看出,弓箭來自三個方向,尸體已經(jīng)經(jīng)過翻撿,沒有留下任何值錢的東西,盔甲、馬刀、弓箭、干糧以及隨身的財物全部被席卷一空。埋伏、突襲、掠走贓物,這是賊匪的作風!于是目標很明顯地指向瀚州最大的盜匪頭目示烏哥。
? ? ? ?在姬揚的怒火無處發(fā)泄、派人四處找示烏哥麻煩之前,示烏哥倒又先來找了姬揚的麻煩。這一次示烏哥大剌剌地將自己的人馬放在三千騎兵的面前,三千對一千,正面的沖鋒絕對讓蠻族討不到好去,領軍的都尉下令突擊??墒鞘緸醺鐜淼鸟R賊在放過一輪箭以后,撥馬便走,一路還不忘在馬上回身射擊——這一手卻是東陸人學不來的。胤軍追了幾十里地,只追到了馬賊的箭尾。待到騎兵所騎戰(zhàn)馬腳力不濟,回返之時,卻發(fā)現(xiàn)先前中箭倒地的胤軍已經(jīng)被抹了脖子,身上自然如前次一般被扒了個精光。
? ?? ? “賊不走空”,這是示烏哥的哲學。
? ? ? ?夏季的草原正是繁茂的時節(jié),半人高的草完全能滿足行軍隱蔽的需要,示烏哥帶領著他的手下,在一次次的埋伏、分割、突襲中牽扯著姬揚的兵力,在解決掉這個隨時可能從背后捅一刀的大麻煩以前,姬揚不敢輕易北上。對于姬揚來說,這樣一個對手是最可怕的,他不害怕面對面地分生死,但是怎樣用虎牙槍去挑死一只總在身邊嗡嗡飛叫、還不時叮一口的蚊子卻是他沒有學過的?,F(xiàn)在,他就感覺一槍刺進了泥潭里,而這個泥潭還在慢慢把他自己也吞進去。
? ? ? ?就在姬揚一籌莫展的關頭,從中軍運來的糧草送到了,同時,蘇瑾深也送給他一位救星——鎮(zhèn)北將軍領左右?guī)囆l(wèi)將軍李凌心。此時姬揚在北陸的名頭已經(jīng)如谷玄下凡,李凌心卻還遠不為蠻族所知,這個并非刻意的雪藏也無意間造就了他日后的威名。李凌心聽聞了姬揚的難題之后,讓姬揚收束手下,不得隨意外出,又要了一頂帳篷,吩咐多備紙張,且禁止旁人靠近。姬揚馬上了解李凌心要助他解決這個難題,心中大喜。在姬揚心中,李凌心的計算就如同虎牙的槍刺一般犀利,而且他還帶來了恃之以對抗示烏哥的廂車衛(wèi)。姬揚清楚地記得在菸河馬場的那次對抗,面對風虎騎兵的反復沖鋒,廂車衛(wèi)始終未曾動搖分毫。如果說姬揚對抗蠻族的思想是“以騎制騎”,那么李凌心無疑是根據(jù)東陸不利訓練騎兵的實際情形,制定了“以步制騎”的方略。兩天以后,李凌心走出了他的營帳,在沙盤上指了一點——青茸原上的哈達圖。哈達圖,在蠻語中的意思是“富?!?,在鐵線河邊的哈達圖也確實是草原上的富裕之地,此地水草豐茂,本是適宜放牧的場所,可是在示烏哥在這一帶游蕩之后,就沒有其他蠻族部落敢把此處當作夏場。高高豎起的青草是完美的藏身之所,而不遠處的河流更阻隔了逃離的道路。要誘使對方上鉤,沒有什么地方比這里更合適。李凌心就把這里,當作了示烏哥的葬身之所。
? ? ? ?李凌心帶著他的大車在哈達圖往返了五次之后,終于成功地把這條運糧通道展示給了示烏哥。當示烏哥如同他的計算一般擋在第六次的運糧道路上時,李凌心知道,之后只需要按照計劃完成他自己的部署就可以了。在示烏哥帶著他的騎兵逼近之時,廂車衛(wèi)們迅速地將大車圍成一個圈,一手持戟一手持盾的士兵占據(jù)了大車之間的空隙,弩手爬上車頂開始射擊,而弓箭手則躲在前排戰(zhàn)士的身后拋射。帶著手下在大車周圍游走的示烏哥很快發(fā)現(xiàn),那些車陣中發(fā)來的箭矢的射程,遠勝于他在顛簸中發(fā)射的弓箭。第一次,草原騎射的威力被壓了下去。如果這時示烏哥帶著他的手下及時撤走,還能避免全軍覆沒的結局,可是“賊不走空”是他一輩子的哲學,而眼前的誘惑又太巨大。
? ? ? ?如果遠程不利,至少他們還有蠻族傳統(tǒng)的作戰(zhàn)方式——騎兵沖鋒。示烏哥帶著手下在廂車衛(wèi)的弩箭射不到的地方重整了隊形,拔出了他們從死去的胤軍那里“繳獲”來的馬刀,開始了對車隊的沖擊。在沖過了胤軍的箭雨之后,蠻族人遇到了大盾與刀戟的攔截。廂車衛(wèi)們依靠大車擋住大部分的沖擊,而前排的士兵躲在廂車之間狹窄的縫隙里,重盾與強戟的攔截使得蠻族騎兵不能寸進,卻還要承受后排連綿不斷的箭雨。
? ? ? ?示烏哥帶來的騎兵在兩次沖鋒之后就只剩下了一半的人數(shù),卻還未能突破進廂車衛(wèi)的車陣。就在此時,車陣中一枚羽箭呼嘯著飛上了天空,從四周的蒿草里傳來一陣馬蹄聲,姬揚帶著風虎騎兵來了。示烏哥和胤軍大小二十余次交戰(zhàn),從來都是胤軍被埋伏,示烏哥從沒想過自己也有被埋伏的一天,只這一次,就要了他的命。哈達圖的地形此刻發(fā)揮了作用,廂車衛(wèi)與風虎騎兵呈半圓狀包圍了示烏哥的人馬,在示烏哥的退路上,橫亙著流水湍急的鐵線河。李凌心等的就是這一刻,之所以開戰(zhàn)的時候沒有讓風虎騎兵出來,就是為了拖住示烏哥。在羽箭響起的那一刻,李凌心就持著他的重劍率先跳出車陣之外。往來騎兵無不被兩劍殺死,先一劍斬馬,后一劍斬人,無一失手。廂車衛(wèi)們從未想過平日有些文氣的將軍竟然如此神勇,紛紛從車陣之中殺出來,蠻族的騎兵竟然抵擋不住,只能后退奔逃。
? ? ? ?示烏哥此時也感到了末路的逼近,可是投降從來不是他的選擇,他帶著最后的部下在胤軍的包圍圈里往來沖突,刀砍箭射直至最后一人。在被亂刀砍死以前,示烏哥一共射死了十八名風虎,都是從頭盔與胸甲的縫隙間射入,一箭封喉。示烏哥死后,最后的二十三名馬賊全部自刎而死,無一人投降。無怪乎戰(zhàn)后姬揚感慨,若是蠻族全是這樣的勇士,得搬來三百萬的大軍才能全勝。
? ? 風炎北伐(7)凄惶之月
? ? ? ?葉正勛率領的驍騎衛(wèi)是以瀾州諸國番上的夜北人為主組成的,夜北高原為高原草原地形,常年生活于此的夜北人依然保持著原始的游牧生活,他們幼習弓馬,被稱為東陸最后的馬背民族。葉正勛從番上的夜北人為主力,并其它國家弓馬嫻熟的士兵每名士兵都配給了兩匹淳國上貢的菸河馬,并加以嚴格的訓練,組成了羽林天軍十二衛(wèi)中的驍騎衛(wèi)。體格和馬匹上或許比蠻族騎兵遜色三分,但戰(zhàn)術素養(yǎng)則高出不止一籌。同時,葉正勛幾乎完美地復制了蠻族的戰(zhàn)術,士兵自帶干糧,兩匹馬輪流騎乘,使得驍騎衛(wèi)可以在一晝夜內(nèi)長途奔襲三百里。自海安大營附近渡河后,葉正勛部便開始在鐵線河東岸搜尋蠻族,數(shù)日后,斥侯在三丘原遇上了塔格部的營地。塔格部是一個小部落,人口不過數(shù)萬人,葉正勛卻并不著急進攻,他耐心地等到了晚上才下令騎兵沖鋒,等到塔格部的人被騎兵隆隆的馬蹄聲驚醒的時候,已經(jīng)來不及上馬迎戰(zhàn),簡單的抵抗后,除少數(shù)成功突圍,余眾全部投降。葉正勛下令將俘虜全部處死,三丘原哀嚎震天,血流成河,也由此揭開了葉正勛血色的征途。
? ? ?? “不殺俘、不戮降”是戰(zhàn)爭中起碼的公義,而葉正勛對此似乎并不在意,他御下極嚴,軍法極為嚴苛,然而卻從來不禁搶劫、殺俘,甚至有人說北征蠻族期間,葉正勛連奸淫婦女的禁令也放開了。后人曾作了三種推測,其一是葉正勛乃是谷玄降世,根本沒拿蠻族人當人看;其二是白清羽對蠻族恨之入骨,想要將他們從瀚州草原上完全清除,因此下令允許殺俘;其三是葉正勛騎兵長途奔襲,攜帶俘虜會影響行軍速度。第一種說法顯然不過是鼓書平話善用的套路;第二種說法不能解釋為什么另外兩路大軍沒有殺俘劣跡;用排除法排除前兩種可能性后,只剩下第三種說法比較站得住腳??傊?,塔格部就這樣被葉正勛從草原上抹去了,直到數(shù)十年后,塔格部的幸存者才重新集結于斯,再次樹立起塔格部的旗幟。
? ? ? ?驍騎衛(wèi)就地補充干糧淡水,繼續(xù)向北進發(fā)。下一個撞在刀口下的是蔑昆部。其實從地圖可以看出,緋云河與鐵線河所挾的平原極為狹窄,最窄處只有不過一百二十余里,最寬的地方也不過三百三十里,蠻族不斷遷徙的高機動性戰(zhàn)術在這里根本無用武之地,一萬二千的騎兵大軍在這樣狹窄的地形中自東南而西北地推上去搜尋蠻族,就如同兩人在獨木橋上對行,想不撞上都難。游牧民族高機動性的優(yōu)勢同時也伴隨著信息無法及時傳達的缺點,措手不及的篾昆部被葉正勛部所破,葉正勛故意留下了一個缺口,將篾昆部向東北方向驅(qū)趕。篾昆部逃到緋云河畔,進退維谷,只能冒險渡河,時值雨季,河水暴漲,篾昆部眾淹死無數(shù)。
? ? ? ?葉正勛勝利凱旋,率兵回歸海安大營,而沒有繼續(xù)西進。一則勝利品實在太多,已經(jīng)無法繼續(xù)攜帶,二則驍騎衛(wèi)僅繳獲了少量馬皮縫制的皮筏和木筏,指望這些東西渡緋云河繼續(xù)進擊無異于癡人說夢。
? ? ? ?直到李凌心的廂車衛(wèi)回到大營,葉正勛才繼續(xù)出擊,渡緋云河進攻蠻舞部,葉正勛命兵士趁夜將自塔格部虜獲的牛羊趕進蠻舞部的駐地,蠻舞部的士兵以為天上真的掉下了餡餅,紛紛爭搶,葉正勛下令趁亂出擊,蠻舞部猝不及防,陣腳大亂,一直被追殺到彤云山下,幾近全滅。得勝后的葉正勛跨越彤云山,穿著蠻舞部的服色大搖大擺地繞到蠻族軍背后。葉正勛自度兵力不能攻下北都城,遂繼續(xù)南下。
? ? 風炎北伐(8)補給戰(zhàn)
? ? ? ?在三路大軍穩(wěn)定推進的時候,李凌心正在忙著給他們輸送糧草。在九州的軍事史上,像李凌心這樣高調(diào)的押糧官,還是第一次出現(xiàn)。碩大的大車上高高豎起五色大旗,惟恐別人看不見似的,上面還要繡一個斗大的“糧”字,而且還要士兵敲鑼打鼓吹喇叭,聲聞數(shù)里。這個舉動徹底將蠻族人迷惑了,這樣大張旗鼓地押運糧草是他們從未見過的,這其中一定有陰謀,蠻族人派遣了斥侯遠遠地跟蹤糧隊,卻不敢上前襲擾。這樣的情景一直持續(xù)了一個多月,戰(zhàn)場上節(jié)節(jié)失利的蠻族人終于沉不住氣了。他們開始懷疑這只是東陸人掩人耳目的做法,而且他們也確實顧不上什么陰謀了,戰(zhàn)爭的局勢迫使他們必須盡快作出決斷,不放過任何一個打擊東陸人的機會。蠻族大軍向李凌心的軍隊發(fā)起了攻擊。純以士兵素質(zhì)而言,李凌心的部隊遠遠不如姬揚部和葉正勛部,少量的騎兵根本就是葉正勛挑剩下的,重步兵和輕步兵的主力也被彭千蠡帶走了,然而就是靠這樣的軍隊,李凌心成就了他東陸步戰(zhàn)第一的威名。很多人形容李凌心部行軍如同在自己后庭閑逛,全憑一時的興致。興致好了急行軍一天一夜要趕三十里,興致不好行軍三五里便宣布安營扎寨,完全沒有規(guī)律可循。六萬人好似一支龐大的觀光旅游團,有時候又令軍號金鼓齊鳴,名曰壯軍威。其他兩路捷報頻傳的時候,李凌心的部將們終于按捺不住了,一起到李凌心的帳內(nèi)請戰(zhàn),但李凌心總是找理由將他們打發(fā)回去。李凌心很清楚,盡管自己計算出了蠻族大致的遷徙規(guī)律,但瀚州土地廣袤,地圖上隨便畫個圈,搜尋起來卻是數(shù)十拓的面積,且自己所部騎兵數(shù)量又少,難于長途奔襲,因此不如故意向蠻族示弱,引蠻族來戰(zhàn)。
? ? ? ?蠻族人果然來了,北陸部的斥侯悄悄尾隨這支大軍已經(jīng)很久了,他們驚詫于這支軍隊軍紀的松弛,認為這是根好啃的骨頭,于是決定對這支軍隊進行突然襲擊。然而這場蠻族心目中的奇襲戰(zhàn)其實早就在李凌心的計算之中了,李凌心以廂車首尾相接為環(huán),軍隊則躲在大車后面射箭,蠻族從未見過這樣的敵人,就如老貓拉龜無處下口,在外面逡巡中已經(jīng)倒在箭嵐之下不少,而他們的弓箭卻無法穿透厚重的車廂。當幾個驍勇和幸運的家伙縱馬跳入廂車陣時,卻發(fā)現(xiàn)等在車陣中的是如同虎狼的鐵矛和長刀。
? ? ? ?李凌心的廂車如同磨盤般前進,沿路絞殺著試圖攻擊他們的蠻族,協(xié)助姬揚擊敗示烏哥只是廂車戰(zhàn)例中的第一仗,在數(shù)月的補給中,李凌心殺敵三萬有余,蠻族見糧車而遠走。但廂車衛(wèi)畢竟只有一支,更多的補給線曝露在蠻族的襲擾面前。
? ? ? ?在北都城下僵持之際,青茸原西部的部族偷襲了胤軍的后方,這種類似于游擊隊似的小股騎兵部隊不斷地對胤軍的補給線進行騷擾,而東陸大部分兵力都押在前線,很難派出足夠的人手對付蜂群般的騷擾,蠻族一度幾乎切斷了胤軍的補給線。胤軍不得不更多地利用鐵線河運送補給,盡管風向合適且水流平緩,給東陸戰(zhàn)船逆流而上創(chuàng)造了條件,但由于東陸戰(zhàn)船體積較大,鐵線河曲折蜿蜒,又多淺灘,戰(zhàn)船時常擱淺,結果又需要更多的士兵拉纖。這也就造成了胤軍補給不充分,為日后不得不撤兵埋下伏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