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謐的夜。

想出把酒吧和咖啡廳開在一起的人絕對是個天才，讓毫不相干的人匯聚在一起。靈感的來源大概是曾經(jīng)將一些各異的人聯(lián)系在一起聯(lián)系在一起的家伙，但他已經(jīng)不在世上，團隊也各奔東西了。

咚咚咚——

微弱的敲門聲從后門的方向傳來。墻上鐘的時針正指著三，名叫“夜曲”的酒吧兼咖啡廳也打烊有一會了。店長——被稱為九先生的那位，向門的方向投去幾分好奇和驚異。

無瑕的白發(fā)被昏黃的燈光照著。異色的瞳孔透過貓眼看向門外，與金黃卻迷醉的視線對上了。濃濃的酒氣透過門縫撫摸著九的身體。金色的瞳孔退后了，黑色長發(fā)的女人躲在眼睛后的身體展現(xiàn)出來。那身穿灰色風(fēng)衣的浪人正滿臉通紅的笑著。貓眼里的瞳孔漸漸放大了。

“你……沒搞錯吧？”門開了，身著黑色禮服的店長臉上浮現(xiàn)了一絲絲的驚訝，隨后便依然面無表情的望著這個女子。

“那是～如假包換的啦～九～前輩”門外正下著毛毛雨，浪人的頭發(fā)被沾濕了，反射著微弱的路燈。

“……”面無表情的店長眼神瞟向了月亮，“我還以為你死了呢，陶鳶小姐?！?/p>

“吶吶～我哪有那么容易死嘛～這么晚打擾也真是抱歉吶……”陶鳶隨即又打開了一瓶酒，倒進了自己的胃里?！八浴拜叄液貌蝗菀渍业侥隳亍彼纳袂閲?yán)肅了起來，盡管醉酒的紅暈仍掛在臉上，“晚上好啊，九?！?/p>

讓我講個童話故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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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很久很久以前：

“九，你的愿望是什么？”

一批難民從各個地方來到了這座城，其中大半都是些孩子。常鳴的鐘聲徹響這蒼白色的建筑。白色的墻，白色的天花板，白色的世界。一塵不染的頭發(fā)隱入背景之中，獨自待在角落里。

詢問這個問題其實相當(dāng)可笑。即使這家所謂的救濟院偽裝做的再好，也無法改變它其實是依靠人口販賣來盈利的。其中大多是孩子，難民，沒人要的棄子，什么都有。

望著其他人爭先恐后的回答著關(guān)于愿望的問題，被叫做九的孩子卻一聲不響。這個問題，她沒有選擇回答，自始至終。

那孩子因為聰明的腦子和冷靜到嚇人的性格被賣給了一個掘墓人組織。無論在什么地方，她都可以成為最優(yōu)秀的那批人。干凈利落的行事風(fēng)格，成熟穩(wěn)健的大局觀和冷靜的頭腦。最重要的是，她絲毫不看重自己的利益，仿佛她從未考慮過自己。這對于打家劫舍的職業(yè)而言，相當(dāng)罕見。

不可否認(rèn)的是，荒野上的資源相當(dāng)貧瘠。很多時候要面對生死的抉擇，即用他人的死換區(qū)自己生命的延續(xù)，這并不是件難事?！跋胩焯鞖⑷朔呕饟屗锏纳剃牬迩f，還想隨時隨刻洗手不干？那他娘的才叫癡人說夢！”曾有一個掘墓人在酒館里這么說過。

尚且年少的孩子若有所思的望著打轉(zhuǎn)的酒杯，仍像過去一樣一人坐在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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切開了一個又一個的喉管，時間也在焦黑的殘檐中流淌。十七歲，孩子已經(jīng)不再年少。許多響當(dāng)當(dāng)?shù)拿柋粡娂釉谒念^上，諸如什么“白色幽靈”之類，聽起來就有種羞恥的感覺。

“九先生，有個大單子麻煩您啦~”

“一個村莊的領(lǐng)主，獨居，聽聞早年間有個女兒，現(xiàn)在不知所蹤?，F(xiàn)在獨居，是個很好下手的對象……”領(lǐng)隊的青年查看著報告，擺弄著閃著銀光的匕首。

幾個傭兵在宅邸周圍巡邏，但在轉(zhuǎn)瞬之間便倒在了地上。

推開門，胖女人正享用著奢華的晚餐，此情此景難以與當(dāng)?shù)匕傩帐巢还沟臉幼勇?lián)系起來。紅色的瞳孔在夜幕里閃爍著。

匕首劃開了肥胖女人的喉嚨，溢出的血液堵住了氣管，飛濺到上鎖的地窖門上。愚蠢的家伙無力的揮舞著手臂，最后癱軟下去。堂皇的客廳彰顯著其主人高貴的身份。作為荒野上的一個村莊領(lǐng)主，誰知道這些錢是否又來的光明？青年拾起女人的懷表，黑色的金屬外殼內(nèi)，三根金色的指針正有條不紊的旋轉(zhuǎn)著。一只烏鴉在金絲籠子中發(fā)出悲亢的叫聲。青年打開籠子，任憑烏鴉飛向天空。

拭凈匕首上的血跡，用找到的鑰匙打開了地下室的門。通常，這些家伙都會把好東西藏在地下室這種隱蔽的地方。金屬階梯的發(fā)出鐺鐺的響聲，昏暗的燈光照亮地下室。地下室并不臟，甚至可以說很干凈。反倒是一些如鞭痕般爬在地板和墻上的東西有些引入注目。曾聽聞那個女人有個女兒，一些像是給小孩子玩的玩具放在角落里。地下室是全封閉的，缺乏新鮮空氣使這個不大的房間相當(dāng)令人不舒服。

一些細(xì)碎的聲音從雜物后面?zhèn)鱽?。青年愣住了，因為藏在最深處的，是一個年輕的孩子。十五六歲出頭，黑色的頭發(fā)毫無光澤，長期不見陽光的身體嚴(yán)重飲養(yǎng)不良，虛弱的像只小貓。粗大的鐵鏈拴在她衣衫不整的軀體上，勒出許多痕跡。腳邊散落著幾本書，其中一本童話被翻開。插畫上，勇敢的騎士救出了被惡龍囚禁的公主。孩子抬頭看向青年，金色的瞳孔中照應(yīng)著騎士的身影。

青年沒有言語，斬斷了鎖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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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有什么收獲？”

“什么都沒有?！?/p>

青年記住了一個名字，那個孩子的名字。

陶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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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啊～聽說你之前搞了個不錯的娘們回來，怎么回事？人呢，不帶來見見兄弟們？～給兄弟們好好玩玩？～”嘈雜的酒吧里，那些組織的同伴打趣著沉默的青年。

“我不是那種人”燃起的煙頭里飄出白色的煙霧。對于這種麻煩的追問，青年習(xí)慣點起煙來保持腦子清醒，這個惡習(xí)倒是改不掉了。

“嘖……你這人什么都好，就是太沒趣了?！?/p>

青年望著過客，自己仍不在他們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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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后。

雨夜。

青年已經(jīng)離開了那個組織，成為了一名獨立的拾荒者。在那之后，青年更孤僻了，總是用沉默面對這個世界。

那是一個建筑物的樓頂，差勁的排水設(shè)計已經(jīng)讓頂樓積水達(dá)到了腳踝處。

“我記得你，陶鳶。”撐著傘的青年站在雨里，面前的女人取下兜帽，雨淋濕了黑色的長發(fā)。

眼中涌出淚水，混雜著雨水滴在地上。

“你……是你……嗚……為什么我會遇到你？”她的表情很不好看，似是悲傷，似是喜悅。

“我想結(jié)束這一切了……我，我真的不明白。”淚水涌出來，在雨里哭泣著。

青年沉默著，就像她一直做的那樣。

“我的樣子很不堪吧……哈哈，我什么都得不到，什么都沒擁有過。那些虛假的幻想填充著我過去的生活……但我無法面對幻想之后的……那些…”女子揪住了青年的衣領(lǐng)，奪眶的淚水模糊金色的瞳孔。

“你知道嗎！這個世界糟透了！我…我無法在這樣的世界尋到一絲一毫的…未來的憧憬?！?/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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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話里說，現(xiàn)實是美好的，父母總會關(guān)愛自己的孩子。那個人很喜歡我，但她卻傷害我。那是為什么？我想不明白，因為書里沒說。書里說，九是壞人，但她卻救了我。我也想不明白，因為書里也沒有。童話里，人們滿載歡聲笑語，童話里，現(xiàn)實是閃耀輝煌的。我如何面對？面對那些虛偽的，可惡的東西。我做不到……

你呢，你出現(xiàn)在我身邊，是為了什么？

我想成為你這樣的人。可以擁有自己的生活，自己的目標(biāo)，能夠幫助別人。

你是我的“騎士”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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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年只是默默地為她撐著傘，沉默不語。

“你認(rèn)為，沒有happy ending，人也能收獲幸福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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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地方環(huán)境不錯誒~”

“剛下過雨，你就坐地上？”青年站在一邊，看著那個不斷給自己灌酒的人。

這很浪漫，童話里的騎士在救出公主后就是這樣的。只不過嘛，那騎士與公主深情告白的場景倒是沒有出現(xiàn)。

“啊，九?！彼犻_瞇著的眼睛，看向青年。

“謝謝你。你，你能一直在我身邊嗎？我喜歡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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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為勇者的團隊的一幫人，誓要討伐那“魔王”。

二人一起上路了，這次她們是同路人。幾年的時光，走在繭房之上，所見大奸大惡之人并非是少數(shù)。無非是因為欲望走上歧途，或是追求失去之物，對遺憾的追悔而釀成大錯。若將錯誤歸咎于誰的頭上，又似乎都有難言之隱。想要存活于世，又清清白白走一遭，太難。

別像丑角一樣過完一生，又追悔莫及。這條路上，有人停留在過去止步不前，有人困在一時的歡愉里自甘墮落，有人趨于安穩(wěn)而不再前進。

勇者固然高尚，但并非完人。他的葬禮有很多人來，當(dāng)人群散去，二人卻分道揚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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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鳶已經(jīng)能熟練揮舞那把太刀，也不再是過去那個愛哭的小姑娘。她倒是沾染了酒精，經(jīng)常喝的爛醉如泥。酒精可以代替思考，代替自己面對無法面對的事物。逃避可恥，但很有用。

假象堆砌的現(xiàn)實，沉浸在酒精之中。不想相信的東西，就讓那些東西套上一層不真實的濾鏡吧。如此一來，便能繼續(xù)生存。

九從未問過自己內(nèi)心，詢問自己究竟在乎的是誰。仿佛人們只知道那個白頭發(fā)的戰(zhàn)士，而從未有人了解過那個許愿的孩子。

陶鳶不同，她愿意走進來，去發(fā)掘那些埋藏的愿望，將種子種下，直到有一天開花結(jié)果。

所見花開花落，新葉結(jié)果，所見萬千虛假之物，最后呢？

收獲真心，收獲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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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有一只蜘蛛，所見到世間至惡之人行的善事，也見到善良之人為茍且不得不將屠刀揮向他人。它知道善惡之分，卻不知如何取舍。明明是蜘蛛，卻被自己的蜘蛛絲纏住。它沒有明確自己的的道路，只是行著自己的職責(zé)。不斷產(chǎn)出絲線，為亡靈引渡，為周圍人的而活。

蜘蛛死的時候，不會有人哀悼。人們早已把這無私的蜘蛛的所作所為當(dāng)做理所應(yīng)當(dāng)，以至于最后，什么都沒留下。

興許無私之人最孤獨，因為少有人能發(fā)現(xiàn)那份自私。被深深藏在心底，僅是一片漣漪，在汪洋之中。

誰能注意到那一點漣漪呢？興許只有浮萍才能順著那微弱的抖動從而發(fā)掘出水下的愿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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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九身邊，因為九是騎士。

她在陶鳶身邊，因為陶鳶是浮萍。

興許，在一個人身邊不需要任何理由。僅僅是因為，在身邊而已。

“我希望你能快樂，這就是我的愿望?！?/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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興許在童話的結(jié)尾，騎士與公主舉行了盛大的婚禮。這看似虛假，也是現(xiàn)實。即使是一生的最后，尋到的只是一個缺憾的結(jié)局，也無怨無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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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次分別前，九送了一個禮物給陶鳶。那個銀白色的打火機，表面還留有愛人的余溫。

故事走到結(jié)尾，騎士為保護公主而犧牲。

在那個打火機背后，刻著一行字。

“My happines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