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晨宇水仙文】浮生記·第十八卷

華先生有颯先生休息室的鑰匙。他輕車熟路地進(jìn)了休息室,見颯先生裹著毯子躺在躺椅上,叫了幾聲也沒有反應(yīng)。他有些慌張地走過去。颯先生昏睡著,眉頭微微皺起,像是很不舒服的樣子。華摸了摸颯先生的額頭,竟是出奇地燙。
華先生心疼得緊,又覺得便宜了陳先生。找個機(jī)會得再抓來打一頓才行。要不是不能打女人,他還想把陳夫人也一塊綁過來揍一頓,兩夫妻一起扔豬圈里才行。
小華不太會照顧人,有些笨手笨腳地接了水,用毛巾浸濕擰干,先是輕輕擦了擦颯先生的臉,又敷在颯先生的額頭上,想著幫他降點(diǎn)溫。
見颯先生嘴唇干著,他去接了溫水,想扶颯先生起來喝。颯先生卻沒什么意識,也不張嘴,看來實(shí)在燒得嚴(yán)重。華先生只能一小勺一小勺的喂他。邊喂著,邊看著颯先生溫和的臉,又心疼地緊。
明明他與陳先生沒有任何關(guān)系,卻偏偏受了陳夫人一頓胡鬧也不解釋,還總理解著別人,自己卻只能在別人看不見的角落里發(fā)燒。
就像受了自己的誤解一樣。
承受了諸多誤會,也不曾出言責(zé)備。
他看到颯先生的手腕,一圈青紫。昨天他也是氣急又傷心,下手沒了輕重,硬捏著人的手腕,換了旁人怕是直接痛哭流涕,颯先生竟硬生生忍下來了。
華先生知道,這些年他經(jīng)歷的絕對不止這些?;蛟S自己所知道的那些,不過是颯先生故事里的寥寥數(shù)語。
這個人,即使再難過也總是溫和著,單薄得撐著。
初見颯先生,不過是清冷神秘的模樣。如今才覺得,颯先生不過是亂世間最干凈溫柔的人。
這樣的人,又清醒,又辛苦。
華輕輕在颯先生臉上落下一吻。這是他第一次親人,體溫一下子就上來了。
這一吻怎么想都有些趁人之危的意思。若颯先生醒著,必是僵硬著推開。
華先生親完才覺得這不合禮數(shù),左右想著不能讓他知道,不然惹人討厭。轉(zhuǎn)念一想覺得自己占了便宜,機(jī)會千年難得,哪能天天趕上颯先生生病。
怎么想怎么劃算,又偷樂了好久,癡癡地笑出聲兒來??达S先生仍是沒什么意識,這輕狂少年竟又是膽大包天地偷親了幾下。
華先生照顧了颯先生大半夜,也不合禮數(shù)地占了人不少便宜。晨曦初現(xiàn)時,颯先生的燒算是有些退了。華先生松了口氣,又有些失望。怎么這人發(fā)燒都不說胡話,那么安靜。以前在軍校的時候,他見室友發(fā)燒都說一夜的胡話,吵得華頭疼,叫人直想封住嘴。
颯先生本就話少,想不到發(fā)燒了也這么安靜。倒是兩人第一次見面的時候,颯先生喝多了,話比平常多些。小華想著找個機(jī)會把颯先生灌醉,說不定能聽到他說些胡話。
小華也不知為什么想聽他說胡話。大抵遇上了喜歡的人,他的每一面都想知道。
華又在休息室里逛了逛,看到桌上那張畫著小火車和童謠的宣紙。
第一次來搜查的時候,就看到了這張小火車畫,那時候還覺著這是不是什么機(jī)密或者暗語。那夜在颯先生家里也見到了同樣的畫。
直到問了祖峰老師,才知道這只是北方地區(qū)的一首童謠,童謠愉快地唱著小火車承載著的向往與孩子爛漫的童真。
颯先生,很想家嗎?
華拿起那張宣紙,這次看,卻是心疼。
童謠唱著火車開動時的隆隆濃煙,颯先生的畫里,卻只有火車,靜靜地等待在那里,沒有目的地,也沒有乘客。
只是一輛火車而已。
華先生終于明白,颯先生,已經(jīng)沒有家了。
他的火車,只是火車而已。
沒有方向,不知何去何從的,小小的、孤獨(dú)的火車。
即便這樣,卻還是想啟動的火車。
華看著這張畫很長時間,不知道在想著什么。
良久才拿起筆,蘸了些墨水,小心翼翼地在火車頭上加了三個歪歪扭扭的,小小的圈。
小火車,冒出了小小的煙。
華先生還有事情去找李先生,見颯先生燒也退的差不多了,便幫颯先生掖了掖毯子,在邊上放了杯水就走了。
颯先生醒來的時候,頭還疼著,有些不清醒,但也知道有人來過。
看著被擰得歪歪扭扭的毛巾,也就知道了是誰。
除了那少年,誰還能把毛巾擰成這副鬼樣子。
地上還有些積水,怕是華先生接水的時候翻出來的。
颯先生不知為何華先生回來了。既然調(diào)查完了,他在自己身上的任務(wù)也應(yīng)該完成了,實(shí)在沒有回來找他的必要。
或許是有些愧疚,所以回來看看他嗎?
颯先生忍著頭暈,收拾著華先生因照顧他留下來的爛攤子,卻無意間看到了桌上的畫。
那輕狂少年蠻不講理地修改了自己的畫,歪歪扭扭的三個圈。
外人看來,不過孩童般幼稚的玩笑。颯先生卻終是讀懂了華先生的意思。
他身子虛,寒得很,此時眉眼間卻盡是溫暖。
干涸的河床,終是還有雨不計(jì)較過去,愿意真心地青睞。
蝴蝶找不回的繭,竟會有另一只蝴蝶,愿意與它分享自己溫暖的窠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