兔子游戲(全文)
父親生辰宴時帶回一個女人,說要納她為妾。
母親笑臉相迎,把人留在府里。
她暗中對我比手勢,我了然地勾了勾唇。
小白兔入了籠,我們母女倆有的玩了。
01.
我爹三十三歲生辰宴這天,京城有頭有臉的大人物都來了。
就連當(dāng)朝天子,都在上首陪座。
我娘牽著我的手入席時,天子起身行禮:「皇姐?!?/p>
底下眾人跟著起身行禮:「長公主千歲千歲千千歲。」
她笑得溫婉淑靜,朝眾人頷首。
「承胤昨夜去郊外辦事,現(xiàn)在回來路上了,諸位不必拘禮,先用膳吧?!?/p>
眾人紛紛點頭應(yīng)和,卻無一人敢真正動筷。
「既然諸位還不餓。」
我娘歪頭看我:「姝兒,你耍一套劍舞給各位長輩解解悶,如何?」
我還沒開口,天子忙不迭地舉筷:
「不必不必,孤倒是餓了。」
誰不知道我跳舞就是災(zāi)難現(xiàn)場,前頭宮中百花宴獻舞,一個甩袖還把天子的冕冠打落了。
桌上立時一片叮啷響,百官紛紛嚇得舉筷喊餓,場面好不滑稽。
我扭頭看向我娘,果不其然看到她的嘴角勾起一個隱秘的弧度。
自收復(fù)北疆卸任將軍之位嫁給我爹后,京中人人都以為我娘變得賢良淑德,溫和恭順。
只有我清楚,我娘的心其實一直黑得很。
所以,當(dāng)我爹帶著紅雕樓的頭牌入府,當(dāng)眾宣布這是他新納的小妾時。
滿院中人只有我娘淡定地放下茶杯,慢條斯理綻出一抹笑意。
我知道,有的玩了。
02.
「妾身若水參見陛下,參見長公主殿下,參見各位大人?!?/p>
凌若水頂著席間各色目光,緊張卻還是落落大方地跪拜行了禮。
只是,她的話音落地好一會兒,卻無人應(yīng)答。
我拈起桌上的瓜子,「咔嚓」一聲響徹滿園。
我爹皺了皺眉:「陛下,外婦身子弱,還望您體諒。」
我爹是當(dāng)朝攝政王,尚十五歲的天子向來對他尊敬有加,言聽計從。
但這次,他卻只是裝作沒聽懂我爹話中意思,不僅沒讓人平身,還扭頭看向我娘。
「皇姐,宮中太醫(yī)近日又研制了新的傷藥,說是對舊疾也頗有益處,孤明日便命人送些來。」
我娘笑瞇瞇地點頭:「謝陛下體諒。」
他們旁若無人地說著話,氣得我爹面色難看。
他伸手要去扶凌若水起身,凌若水拽拽他的衣袖,搖了搖頭。
她伏身再拜,不卑不亢道:「長公主殿下,妾聽聞王爺當(dāng)初與您成婚并非你情我愿。
「而妾與王爺兩情相悅,妾不求身份地位,只求能夠長伴王爺左右,望殿下成全。」
這話狠狠往我娘的痛處戳。
天子一聲怒吼:「放肆!」
我娘止住他拍桌的手,聲音依然溫柔:「你可能忘了,這里是長公主府,不是王爺府。
「不論我們?yōu)楹纬苫?,但事實是我娶的承胤,說得好聽點他是駙馬,說得難聽點……他不過是我的面首。
「所以,他沒資格納妾。」
凌若水被這一番話震?。骸告?/p>
「嗯~」我娘伸出食指朝她搖了搖,「你沒資格稱自己是妾哦!
「不過,你既不求身份地位,府中也并非沒有你的容身之處。」
凌若水面色一喜,就聽我娘繼續(xù)說道:
「正好近日我新招了幾個面首,一個人有些忙不過來,你便都替我分擔(dān)了吧?!?/p>
她朝凌若水眨眨眼:「你既是紅樓出身,這種事應(yīng)該很熟了,對吧?」
滿座皆驚,吃瓜群眾一時未加收斂,筷碗瓷器碰撞聲不絕于耳。
「你什么時候養(yǎng)了面首?」
在一片驚詫吸氣聲里,突兀地響起我爹滿含慍怒的不和諧之聲。
他黑著臉,咬牙切齒地逼問我娘:
「你還有別的男人?」
03.
「林菀,你最好給我個解釋?!?/p>
我爹穿過院子,拽著我娘的手就離了席。
臨走前,我娘回頭對我隱晦地比了比手勢,我了然勾起唇。
天子和百官習(xí)以為常,只可憐還跪在地上的凌若水,一臉懵逼。
看樣子她還不知道,我爹有病。
哦。其實我們一家都有病。
我起身拽著天子的衣袖,撒嬌道:
「舅舅,您先回宮吧,過兩日我會帶著爹娘進宮賠罪噠?!?/p>
天子連連擺手,忙不迭地擺駕回宮。
我爹娘的賠禮大多見血,他可受不起。
待院內(nèi)人群走光,我裝作才想起地上還跪著一個人似的跑過去。
凌若水垂著頭看不清神情,但緊捏的手掌暴露了她的怨念。
我蹲下身,甜甜地喚道:
「姨娘,你怎么還不起來呀?」
我娘曾夸我這張臉完美詮釋了什么叫人畜無害,若是我再彎彎眉眼,任何鐵石心腸的人都會頂不住。
果然,凌若水抬眼時原本陰郁的臉都恍惚了一瞬。
「許……容姝郡主?」
我點點頭,困惑道:「你認得我?」
凌若水眼里光芒閃動,笑了。
「王爺常提起你呢,他說你冰雪聰明,乖巧伶俐……」
我癟嘴:「你就別哄我了,我爹才不喜歡我?!?/p>
我跟著弱弱補了一句:「我娘也不喜歡我?!?/p>
凌若水眼里光亮了亮,被她很快掩飾住。
「怎么會……你可是王爺唯一的女兒,還是整個大業(yè)朝最尊貴的郡主,誰會不喜歡你呢?」
「你別看我娘溫溫柔柔,實際上她最可怕了?!?/p>
我一把抓住凌若水的手,做驚恐狀:
「我小時候養(yǎng)的貓不見了,我娘騙我說它走丟了,但我在廚房看到她剁貓肉?!?/p>
察覺到凌若水手臂微顫,我也抖著嗓音:
「我經(jīng)常睡醒了會發(fā)現(xiàn)自己不在床上,而在假山上、屋頂上……甚至水里。
「府里的人都騙我說我夢游,其實我知道,是娘親把我丟出去的。」
凌若水面色幾經(jīng)變化,我換上凄厲哀怨的哭腔。
「姨娘,你能不能幫幫我?」
04.
小白兔自然而然上了鉤。
我攙著凌若水往偏院空廂房走,路上,她便忍不住套我的話。
「容姝郡主……」
我嗔怪地打斷她:「姨娘,喚我姝兒就好。」
凌若水面上掛著溫和恬靜的笑,但演技顯然沒有我娘好。
「姝兒,謝謝你?!?/p>
「姨娘答應(yīng)幫我離開公主府,該是我謝姨娘才對?!?/p>
凌若水遲疑道:「你娘雖可怖,但王爺對她還是有情意在的吧。」
她垂頭,聲音落魄:「不然,他剛剛也不會在得知你娘養(yǎng)了面首后那般生氣。」
「我爹才不是氣這個呢?!?/p>
我歪頭天真道:「姨娘你不知道嗎?我爹有病的呀。」
我爹年少時,曾是京城所有貴女心中的白月光。
他長得玉樹臨風(fēng),儒雅斯文,年紀輕輕就位居丞相之位,先帝駕崩后更是被封為攝政王。
但他有個極嚴重的毛病,就是占有欲強得要命。
凡是他染指過的東西,他人休想再碰半分,若是不小心碰了一碰,搭上命都算輕的。
當(dāng)初我娘便是專攻他這一軟肋,強取豪奪爬了他的床,成了他的專有物。
「我聽奶娘說,我剛出生的時候,我爹幾次三番想掐死我呢。
「就因為我是從娘親身上掉掉的肉,他覺得我不可控?!?/p>
凌若水狠狠趔趄了一下。
「姨娘,你怎么了?」
「沒,剛剛腿跪麻了?!?/p>
她急切地反駁道:「我……我認識的王爺溫文儒雅,彬彬有禮,不,不是這樣的啊?!?/p>
我想了一想,篤定道:「那一定是因為我爹愛慘了姨娘?!?/p>
凌若水停在原地,震驚得活像天打雷劈:「他,他愛我?」
我用力點頭:「不然以我爹的毛病,他怎么會將姨娘接進府里呢。
「畢竟,姨娘是人盡可夫的頭牌啊~」
05.
我小瞧了凌若水。
面對我這般天真無邪的侮辱,她竟然在最初的變臉之后,很快就穩(wěn)神干笑。
「是,是么……」
我還想看兔子急眼的樣子,便無辜地眨眨眼。
「是啊,姨娘不是紅雕樓出身,見識過許多男人的嗎?」
凌若水從齒縫中擠出一聲:「是?!?/p>
她沒發(fā)怒,但暗暗把被我攙著的胳膊挪了開,一路也不再試圖從我這打探消息。
有點可惜,難得有人和我聊天,我還沒說過癮呢。
走到偏院一處廂房前,我停了下來。
「姨娘,你就住這里吧,這里離我娘遠一點,比較安全。」
這處小院地處公主府西南角,四周被竹枝環(huán)繞,蔥郁綠景在白日宜人心脾。
雖偏遠,卻是難得的幽靜之處。
凌若水到得這里,也微松了心神:「謝謝你?!?/p>
「姨娘先好好歇息,夜里我再來找你?!?/p>
凌若水顯然沒料到我夜里還要找她,她一臉困惑。
我拉了拉她的衣袖,示意她俯身將耳朵靠過來。
我壓著聲音:「夜里,我?guī)б棠锶タ次业臀夷锏拿孛??!?/p>
凌若水眼睛一亮,點頭:「好?!?/p>
想到什么,凌若水也壓著聲音問了我一句:「你娘說的面首……」
「姨娘放心,我爹是不會讓別的男人進府里來的,我娘也不會把人養(yǎng)在府里,那群面首現(xiàn)在京郊別院?!?/p>
她松口氣站起身,我又補充道:「我娘只會把你送過去。」
凌若水愣住,我已經(jīng)轉(zhuǎn)身蹦蹦跳跳地往來時路走了。
走了兩步,我又回頭對她笑得甜滋滋,瞇起眼:
「姨娘,這府里的人除了我,你誰也不要相信喲?!?/p>
06.
夜里亥時,我提著燈籠去竹院找凌若水。
還沒走近,遠遠便看見她縮在院門外的樹下,恨不得把自己藏進樹里的姿勢。
「姨娘,我們走吧?!?/p>
凌若水四下環(huán)顧,拽住了我的衣袖:「等等?!?/p>
「姝兒,我們要去哪?」
「去我娘的密室?!?/p>
凌若水還想再問,我截斷了她:「我娘在密室藏著了不得的東西,姨娘,你去看了就知道了?!?/p>
她果然乖乖跟著我走了。
夜里的公主府安謐非常,除了廊檐下掛的燈籠和微弱風(fēng)聲,一點人聲也沒有,詭異得令人心慌。
未到半途,凌若水探究的聲音便傳來。
「姝兒,府里沒有巡邏的護兵嗎?」
「我娘不喜歡有人在府里走來走去,而且她以前是將軍,不怕有人圖謀不軌?!?/p>
「暗衛(wèi)都在四周墻面或者屋頂邊沿,我知道他們的位置,特意繞開了?!?/p>
不知道是不是一下午緩過勁來,凌若水似乎比白日里鎮(zhèn)定且聰明了不少。
「姝兒,你既然對這里這么熟悉,為什么一直沒能逃出去呢?」
「我逃出去過,但又被抓回來了。」
我停下腳步,朝著不遠處黑暗中一座閣樓指去。
那座四角閣樓完全無光,在月光下閣頂?shù)拈芙且彩且黄谄崞岬摹?/p>
凌若水睜大眼看了好半天:「那里怎么了?」
我指著最頂上那個尖端:「姨娘,你仔細看?!?/p>
凌若水?dāng)Q著眉頭看了好半天,就在她想再次發(fā)問時,那處尖端忽然動了一下。
不是視線晃動,而是那個尖端忽然被抹平了一瞬,而后又被頂起。
若仔細看,會發(fā)現(xiàn)整座閣樓的廊柱,都似乎有生命般在緩緩蠕動。
凌若水低呼出聲:「那樓怎么會動?!」
「那是一群蝙蝠,它們記得住我的氣味。不論我逃到哪,都會被它們找到的。」
黑暗中,我意味深長地說:
「阻止我逃出去的從來不是我爹我娘,而是一些藏在暗處的東西?!?/p>
07.
我?guī)е枞羲叩揭惶幤Щ脑海崎_院中一片雜草地,露出里面的暗道。
我把燈籠留在地面上,招呼凌若水下去。
她站在暗道入口處,猶疑不定。
我仰頭問:「姨娘,你不想知道我爹我娘的秘密是什么嗎?」
遠處樹枝上忽然飛來一只麻雀,停到了草地上。
那只麻雀的到來似乎讓凌若水有了底氣,她深呼吸:「走吧。」
目光瞥過那只麻雀,我暗暗勾了勾唇角,轉(zhuǎn)身下了暗道。
暗道兩側(cè)點著火把,我?guī)е枞羲吖瞻藦?,面前終于出現(xiàn)一間書房大小的石室。
那座石室木架上擺滿了琳瑯滿目的珠寶古玩,而在最頂上一層木架,則只孤立地放著一個方形琉璃盒。
琉璃盒里,是一個紅得似能滴血的菱形寶石。
凌若水一眼就看到了那顆寶石,她的呼吸瞬間止住,下意識就抬腳奔了過去。
我拉住她:「姨娘小心,這里有機關(guān)的?!?/p>
凌若水低頭看我,那眼里的光亮得嚇人。
「姝兒……」
「啪」的一聲悶響,打斷了她的話頭,我抬起手指抵住唇:「噓?!?/p>
我拉著她走到石室側(cè)邊小窗處,搬過一個木箱,帶著她站上去。
小窗另一頭,一間被布置得如同寢殿的石室里,我爹我娘正在床幔之中。
室內(nèi)蘊著裊裊煙霧阻擋了視線,只能看見我爹正被鎖鏈捆綁在床上的輪廓。
還有我娘手持長鞭立在床尾的背影。
我娘仍用她那溫婉聲線說道:「夫君,你這么不乖,我該怎么罰你呢?」
我爹那把溫潤如玉嗓此時啞得不像話:「夫人,我錯了,求你……」
凌若水捂住嘴,驚得人從木箱跌了下去,發(fā)出哐啷一聲響。
她瞬間白了臉,轉(zhuǎn)身就往暗道里跑。
我追上去,故作不解:「姨娘,你跑什么呀?你還沒看到重點呢。」
「噓!」凌若水回身來堵我的嘴,「要被他們發(fā)現(xiàn)了!」
發(fā)現(xiàn)又怎么了?
發(fā)現(xiàn)有人在看,我爹我娘只會更興奮啊。
08.
跑出暗道后,凌若水明顯有些心不在焉又憂心忡忡。
她甚至顧不得同我道別,踉踉蹌蹌地就往自己院落方向跑。
我停在原地,有些懊惱地嘆了口氣。
誘餌放得太早,小白兔受驚了呀。
……
翌日,我和娘親正在用早膳,去請凌若水的丫鬟來報:
「凌姑娘稱身體抱恙,不來用早膳了?!?/p>
我娘怨懟地看了我一眼:「姝兒,你昨日是不是玩得太過火,嚇著人家了?」
「我才沒有。就是太久沒見到這么可愛的小白兔了,一時興起嘛?!?/p>
我攪著碗里的飯,笑得不懷好意:「哪里有娘親玩得過火,爹爹不也沒來么?!?/p>
「我還沒找你算偷窺的賬呢,你倒還敢提!」
她伸手來點我的鼻子,我笑嘻嘻也不躲。
不一會兒,丫鬟又報:「殿下,王爺帶著太醫(yī)去了竹院?!?/p>
我和我娘同時沉默下來,相視一笑。
「姝兒,看來今日該讓我來逗逗這只兔子了?!?/p>
我眨眨眼,故意問:「那爹爹呢?」
我娘笑得風(fēng)情萬種,語氣卻幽冷:「不聽話的男人,沒有第二次機會。」
我聳聳肩,離席前想起昨夜,隨口對我娘叮囑了一句:
「娘親,小心點。
「家里還進了只麻雀。」
09.
我在府外玩了一日,回府已是卯時。
原想直接回屋,一看時間還早,腳步一拐便往竹院去了。
也不知今日我娘都做了些什么,竹院四周的竹子彎了好幾枝。
臥房內(nèi)傳來模糊的低語聲,我想起那只麻雀,索性使用輕功翻上了屋頂。
掀開瓦片往里窺伺,才聽清原來低語聲里還有凄涼的啜泣聲。
「我不干了行不行,我一個新手,做不了這種地獄級難度的任務(wù)啊?!?/p>
凌若水坐在靠窗美人榻上邊哭邊說,但屋里除了她外空無一人。
僅有一只麻雀,正對著她立于榻前矮桌上。
以我的視角,沒法看到它的嘴型來解析鳥語。
只能聽見凌若水激動道:「什么第一個進了公主府的任務(wù)者,我才不信許承胤那個抖 M 會喜歡我!」
「接近?我怎么接近!她把我當(dāng)毽子吊在竹子上踢啊!」
「我怎么偷?那里有機關(guān),你們又被削弱得連個金手指都給不起?!?/p>
不知道麻雀說了什么,凌若水的語氣更激動了。
「她也不是什么好東西!一口一個頭牌,活該她被她爹她娘不喜?!?/p>
唔,看來前一句說的是我娘,這一句說的是我。
「任務(wù)完成后,我第一個撕爛她的嘴!」
哎呀呀,我這么和善可愛,她怎么能對我有如此大的惡意呢?
小白兔傷了我的心,要受懲罰的呀。
10.
逗弄小動物,也講究欲拒還迎。
我決定這段時間都不去理會凌若水。
她找上門來,我便讓丫鬟以各種理由擋了,就是不見。
被我娘獨占原是她的榮幸,奈何她毫不領(lǐng)情。
幾日后我娘提了一嘴:「那只兔子該忍不住了。」
果然,當(dāng)夜,凌若水便試圖偷跑進暗室行竊。
她不知道,暗道入口設(shè)了陣法,每日的位置都在變化。
凌若水沒找到那個暗室,反倒進了我和我娘的寵物間。
幾條蛇而已,就把她嚇暈了。
我娘豢養(yǎng)的青芒卷起她的身體,將人送到了我們面前。
青芒是一條長約三丈寬約十幾寸的青色毒蟒,其毒液一滴便能腐蝕一具肉身,是我娘最喜愛的一條巨蟒。
它把昏倒的凌若水放到地上時,還不舍地用蛇芯子舔了舔她的臉。
我娘溫聲道:「乖,這個人還不能吃?!?/p>
青芒便沮喪地垂下腦袋,焉巴巴地退到了暗處。
我上前,仔細打量地上躺的凌若水。
幾日不見,她竟然變得面黃肌瘦,滿臉疲態(tài)即使睡著也難掩。
「娘,你怎么把人折磨成這副德行了?!?/p>
我不免責(zé)備道:「好丑呀?!?/p>
11.
凌若水被喚醒后看到我近在咫尺的臉,嚇得驚叫一聲差點又要暈了過去。
待看到端坐在榻上的我娘,她驚得立馬縮成一團跪坐在地,顫顫巍巍地行禮:
「長……長公主殿下。」
我娘端著茶杯,用茶杯蓋輕輕撥弄熱氣,不置可否地「嗯」了一聲,凌若水就被嚇得抖了抖身子。
我好心地跪到她旁邊,歪頭對她眨眼示意:
「姨娘,你是不是想看我養(yǎng)的寵物,才會去那里的呀?」
凌若水像抓著一根稻草,忙不迭地應(yīng):「是,是……」
我笑了,轉(zhuǎn)頭又朝我娘解釋:
「娘親,姨娘絕對沒想偷東西,她就是去看看而已?!?/p>
「哦?是么?!?/p>
我娘也笑了,她慢條斯理地放下茶杯:
「妹妹也真是,想看那些牲畜何須偷偷去,和我說一聲便是?!?/p>
她手指有韻律地敲擊了幾下桌面,青芒便不急不忙地從黑暗中探出了腦袋,伸至凌若水肩側(cè)。
凌若水垂著頭沒看見,我便好心戳了戳她的肩膀。
「姨娘,你看!」
「啊?。。 ?/p>
凌若水抬起頭發(fā)出一聲凄厲的慘叫,她尖叫著往我娘的方向急速爬去。
「殿下,不要,我說,我都說。
「妾就是一時鬼迷心竅,想去暗室偷那顆寶石,求殿下饒命……」
她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我娘嫌棄地皺了眉,還沒開口,一道清冷聲音突兀響起。
「你們在做什么?」
我爹自外歸來,踏入房內(nèi),一眼便看清屋中景象。
凌若水回頭,活像看見天大的救星,一把飛撲過去。
「王爺,王爺救我嗚嗚嗚……」
凌若水抱住我爹的腿,我爹垂頭看見她的狼狽樣,眼里燃起熊熊怒火。
他望向我娘,聲音前所未有的陰戾。
「我不過離府幾日,你們就敢這般放肆?」
12.
生氣起來的我爹,恐怖程度絕不亞于我娘。
我娘冷下臉回視,瞇起眼,氣氛瞬間劍拔弩張。
凌若水適時慘叫一聲,凄凄切切地賣慘。
「王爺,都怪妾不好,妾得知府里有一顆很漂亮的寶石,便沒忍住想去看一看。
「沒想到……沒想到殿下就放毒蟒出來嚇唬妾,嗚嗚嗚妾再也不敢了?!?/p>
我爹身上的氣壓更低了,我娘完全不為所動。
「什么寶石,值得妹妹半夜三更擅闖地窖?」
凌若水從我爹的袍角處仰起臉,嘴唇抖了幾抖:「北疆國寶,天瑙石。」
屋內(nèi)詭異得靜了一瞬,我娘輕輕敲了幾下桌面,青芒忽地又冒出頭來,趴伏在她腳側(cè)。
我娘漫不經(jīng)心地拍了拍青芒的頭:「你想要那顆石頭?」
她淡淡道:「那你該問王爺要?!?/p>
凌若水咬唇,豁出去一般仰頭哀求我爹:「王爺,妾想要……」
我爹眼底墨沉一片,他抬手捏住她的下巴。
「給我個理由。」
凌若水不受控般又發(fā)起抖,她張嘴數(shù)次似在猶豫,最后下定決心般閉了閉眼。
「王爺,妾有罪?!?/p>
她伏拜在地,誠惶誠恐地坦白道:「妾乃北疆皇室遺孤,曾是北疆最小的公主。
「但妾在大業(yè)長大,心屬大業(yè)絕無二心,只是那顆天瑙石曾是亡母許諾給妾的及笄禮,妾想斗膽要一要……
「妾之前怕身份會引起王爺誤會,才隱瞞至今,請王爺寬恕?!?/p>
她一番話說得感人肺腑,說得我都無聲笑了。
我爹皺皺眉,望向我娘,沉沉喚道:「林菀?!?/p>
我娘臉上第一次沒有了笑意,她面無表情:「那是我們的定情信物?!?/p>
我爹眉頭便皺得更緊了。
他說:「寶石而已,你不缺。
「她想要,你便給她又何妨?!?/p>
13.
我娘當(dāng)初追求我爹有多不遺余力,全大業(yè)的人都知道。
而我爹拒絕我娘有多不留情面,全大業(yè)的人也都知道。
彼時我娘是囂張不可一世的長公主,我爹驚才絕艷,正在朝廷上大展宏圖。
我娘陰謀詭計百出,爬了我爹的床鬧得人盡皆知,才得來了一個機會。
當(dāng)時正逢北疆蠢蠢欲動,對大業(yè)威脅甚重,心系一統(tǒng)的我爹便提出要求——
我娘若能在一年內(nèi)收復(fù)北疆,便做她的駙馬。
不說北疆國力與大業(yè)并肩,就說兩國僵持數(shù)十年的關(guān)系,如何能在一年內(nèi)解決?
這要求只能有一個目的,便是想讓我娘知難而退。
誰能想到,從未上過前線的我娘竟披甲上陣,帶著五十萬鐵騎一路從南向北。
她用一年時間踏過遍地尸山血海,殺入北疆皇室,親手摘下了它們皇冠上的那顆天瑙石。
她用這顆天瑙石,換來了我爹這個駙馬。
如今,我爹竟要將它送給凌若水。
我娘盯著我爹看,看了幾眼,她倏忽又笑了。
「好啊。
「但這是我用命換回來的東西,她想這么輕易拿走,是不是太不把我放在眼里了?!?/p>
我爹明白她話里意思:「什么條件?」
「讓她去京郊別院待三天,把我那群面首伺候舒坦了。」
我爹面上青筋暴起,不等他發(fā)怒,我娘抬起食指點了點地上的凌若水。
「你讓她自己決定?!?/p>
忽然被點到名,一直在旁壓抑著竊喜的凌若水立時做出驚恐狀。
我娘不給她演戲的時間:「你只有一句話的機會?!?/p>
凌若水立馬咽下剛要脫口而出的驚叫,她看了看正在咝咝吐芯的青芒,又看看隱忍著怒氣的我爹。
她討價還價:「我愿意。但你要把天瑙石先給我。」
我爹氣得拂袖而走,我娘則對我隱晦地笑了一笑。
「好啊?!?/p>
14.
我跟著凌若水去了京郊別院。
路上,她幾次三番隱晦地想甩開我。
「姝兒,我自己一人去就行了?!?/p>
「姨娘,不行的!別院很危險的?!?/p>
凌若水只當(dāng)我是想跟著監(jiān)視她:「姨娘能應(yīng)付的,姝兒不必擔(dān)心?!?/p>
「真的么?」
我垂下頭,喪氣道:「那好吧,我把姨娘送到別院了就走?!?/p>
凌若水暗暗松了口氣。
但等我把她放到那群面首所在的院子里,轉(zhuǎn)身還沒走兩步,剛進門的凌若水就發(fā)出了那熟悉的慘叫。
「?。。。?!」
我彎唇停在原地,沒等幾息,身后一陣疾風(fēng)襲來。
凌若水一把撲到我身上,聲音都帶上了哭腔:「里,里面那是什么???!」
我回身,做困惑狀:「那是我娘的面首呀!姨娘怎么了?」
凌若水猛然抽身,不可置信地看著我:「他,他們活著嗎?」
「嗯……他們雖然之前是死尸,但有符箓讓他們變成了可以行動的尸偶,我也說不好算不算活著?!?/p>
我把問題拋回去:「姨娘你覺得呢?」
凌若水面色慘白不停往后退,大有落荒而逃的架勢,我便向她指了指墻邊駐守著的暗衛(wèi)。
「姨娘你最好快點回房里哦,不然那些暗衛(wèi)不懂手下留情,會直接把你和尸偶塞進同一個棺材里的?!?/p>
凌若水抬頭看了眼墻邊,在原地掙扎一番后,毅然決然地轉(zhuǎn)身又進了房間。
我瞥一眼隱藏在不遠處樹枝后的那只麻雀,從鼻腔里發(fā)出了一聲輕微的冷哼。
15.
夜里,我又蹲到了屋頂。
這次的位置不錯,不僅能看到被幾具尸偶團團圍到了棺材里的凌若水,還能看到踩在棺材板上的麻雀正臉。
凌若水這次倒是謹慎了不少,她竟然在用唇語交流。
「這就是界心,我完成任務(wù)了,系統(tǒng)你快把我送回原來的世界!」
凌若水將那顆天瑙石拋向麻雀,巴掌大的麻雀竟張開了比身子大的嘴,一口將石頭咽了下去。
它閉眼回味了一陣,才張嘴說鳥語。
「我就說只有你這樣膽小但又有點小聰明的新手,最適合做這個任務(wù)了吧?!?/p>
凌若水咬牙切齒:「這是我拿命換來的,你別廢話,快把我送走,任務(wù)獎勵回頭再算?!?/p>
「別急。」
「界心被他們禁錮了太久,我要花點時間才能完全讀取好數(shù)據(jù)?!?/p>
「要多久?」
麻雀歪頭盤算了幾息:「三天?!?/p>
「怎么要這么久!」
凌若水這句沒忍住發(fā)出了聲音,引得棺材旁的尸偶紛紛把腦袋湊了過去,嚇得她立馬把留的一條棺材縫也堵嚴實了。
麻雀振翅飛起看著場中景象,嘀咕了一句。
「符箓這種玄幻世界的東西都被他們搗鼓出來了,這個反派真是變態(tài)啊?!?/p>
我把瓦片合上隱到暗處,抬手招來一個暗衛(wèi)讓他給公主府送信。
逗夠了,該收割了。
16.
第三天凌若水從廂房中走出來,渾身邋遢讓人不忍直視。
但她的眼睛卻前所未有的明亮,看到我提著食盒過來的時候,得意地昂起了腦袋。
「你不用再假惺惺了。」
我停住腳步,一臉疑惑地看她。
「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和你娘是一伙的嗎?你每次假惺惺安慰我,你以為我看不出來?」
她雙手環(huán)胸肆意打量我:「我不過是想從你嘴里套話罷了,才配合你演戲。
「現(xiàn)在我任務(wù)完成了,我要回到屬于自己的世界了。
「你和你的反派娘親,就等著被天道制裁吧!」
我滿頭霧水:「天道?」
「你們擾亂了這個世界的運行,現(xiàn)在天道馬上就要復(fù)蘇了,你們會像書里寫的那樣不會有好下場的!」
真是莫名其妙的話啊。
我靜靜地看著凌若水得意洋洋打了個響指,一只麻雀便從遠處飛來,停在了她的肩上。
她的表情略顯猙獰:「我會用我全部的任務(wù)獎勵,來回報你們這幾天對我的虐待的!」
說完,她側(cè)首:「系統(tǒng),我們走?!?/p>
數(shù)十息過后,院里風(fēng)平浪靜,凌若水還站在原地。
她肩上的麻雀啾啾叫了兩聲。
凌若水面如死灰,恍然大悟:「系統(tǒng)呢?!」
她反應(yīng)遲鈍得令我發(fā)笑,我掀開食盒,露出里面的菜肴。
「你在找它嗎?」
里面是一碗麻雀燉湯。
17.
凌若水崩潰了。
她瘋了一樣跑出別院。
暗衛(wèi)一路相隨,說她竟然求了公主府的馬車夫,讓馬車夫帶她逃出京城。
她求人的眼光倒是不錯,那馬車夫一直垂涎她的美色。
我擺擺手讓暗衛(wèi)們不用再跟,便也起身回了公主府。
「娘親,兔子跑了?!?/p>
我娘手里擺弄著天瑙石:「跑不遠的?!?/p>
「也是?!?/p>
我趴到桌上:「娘親,我們好像是一本書里的反派,我好想看看那本書是怎么寫的啊?!?/p>
「不重要?!?/p>
她語調(diào)平淡,說得理所當(dāng)然:「這個世界怎么樣,我們說了算?!?/p>
我點點頭:「也是?!?/p>
18.
不出七日,凌若水又被送回了公主府。
馬車夫?qū)⑷藖G在我和我娘面前,笑得訕訕:
「殿下,這妮子惹了您和郡主,小人這幾日斗膽罰了她一番,現(xiàn)下人還剩一口氣,給您送回來了?!?/p>
我們見怪不怪,我娘賜了賞便把他屏退了。
我蹲在地上看凌若水,她已經(jīng)瘦得只剩皮包骨活像被人吸光了精氣。
她的眼窩深陷,一雙眼睛黯淡無光,在對上我的視線后勉強動了一動。
「唉?!?/p>
我幽幽嘆氣:「不是和你說過,這府里除了我,不要相信任何人嘛?!?/p>
凌若水試圖咬緊牙根,卻因無力只聳動了下嘴皮。
我正欣賞著兔子的頹靡之姿,我爹回來了。
「怎么回事?」
聽到我爹的聲音,凌若水豁然瞪大瞳孔,頗有回光返照之相。
她掙扎著從地上起身,奮力朝我爹爬去。
「王,王爺……救,救我……」
她剛要觸上我爹的袍角,就被我爹躲開了。
凌若水始料未及,震驚仰頭:「王,王爺……您不是愛我的嗎?」
我爹因震驚,少見地揚了揚眉:「愛?」
我和我娘撲哧笑出聲,得來我爹哀怨的一個冷眼。
我跑過去抱住我娘的手臂:「娘親,爹爹愛上別人了怎么辦呀哈哈哈?!?/p>
我爹額頭青筋直跳:「許容姝,你再說一句試試!」
我連忙躲到我娘身后,朝他吐舌頭。
「好了好了,你爹每次演完戲回去都干嘔不止,你就別再嘔他了?!?/p>
我眼珠子一轉(zhuǎn):「那下次可以換娘親帶人進府呀,娘親帶個面首回來,我們再玩一次?!?/p>
眼前一道殘影襲來,我立馬歪頭躲過,身后花瓶被玉佩砸得四分五裂。
「爹爹,你好沒情趣?!?/p>
我躲著來自暴跳如雷的親爹的攻擊,一邊吐槽他。
而已經(jīng)完全被我們忽視的凌若水,正躺在地上淚流滿面。
「變態(tài)!你們這一家變態(tài)!怪物……」
19.
凌若水這只堅強的小白兔,在這種情況下竟然還迎來了轉(zhuǎn)折。
我們一家正鬧得歡快,下人忽然來報,天子到訪。
我們還沒反應(yīng),地上的凌若水忽地止了淚,狀若癲狂地往外爬去。
天子抬腳剛要跨過門檻,就被匍匐在地的凌若水嚇了一跳。
「皇姐,姐夫,這是……?」
「陛下,我有話要說?!?/p>
凌若水奮力想抓住最后一根稻草,語調(diào)悲凄又神經(jīng)。
「陛下,大業(yè)朝現(xiàn)在被人操控了,您才是這個世界的主角,千萬別被反……佞臣蠱惑了?!?/p>
「您想想,陛下的兄弟姊妹去行宮避暑,行宮怎么會就湊巧發(fā)了大火。
「還有陛下失蹤的母妃……」
說著說著,她才反應(yīng)過來,悚然回頭看了我們一家人一眼。
這一眼嚇得她三魂丟了七魄,立馬瑟縮著狠狠扯住了天子的袍角。
「陛下,您帶我走,我……我還有秘密要告訴您?!?/p>
我和爹爹娘親站成一排,正位于光線照不到的廳堂暗處。
天子一襲淡青便服,位于門旁陽光所照下的堂皇明亮處。
凌若水匍匐在地,只拽著天子的那只手暴露在明處,似拽住了一縷光。
無聲對峙數(shù)息,天子淡聲開了口。
「皇姐,人我?guī)ё吡?。?/p>
「可以?!?/p>
凌若水錯愕僵住,下人來把她抬走的時候,她臉上還帶著劫后余生般的不可置信。
在徹底進入屋外陽光下時,她終忍不住扭曲神情朝我們咒道:
「你們這群變態(tài),等著下地獄吧!」
我長長嘆了口氣:「這是第七百八十七個了吧?」
我娘點點頭:「堅持了半個月,不錯?!?/p>
我爹冷著臉:「下次不許再帶人進府里玩?!?/p>
我不滿剛要反駁,天子打斷了我們的對話。
「皇姐,姐夫,我就先回宮了。」
我娘朝他點點頭,天子擺駕回宮。
在轉(zhuǎn)身之際,他朝我們比了個手勢。
我們一家三口,俱都無聲笑了。
下地獄?
我們所在之處,更勝地獄。
番外.
兔子自外界來,帶著任務(wù)。
死了一只,新的才會再被投放進來。
每一只兔子迥然不同,彼此間并不傳承記憶。
……
家里沒有小白兔玩了,我便百無聊賴地在京城四處閑逛。
溜達一圈,便收獲京城百姓的各色禮物。
對大業(yè)來說,我娘是打敗北疆的鎮(zhèn)國大將軍,我爹是治國安民的良臣。
我是整個大業(yè)的掌上明珠。
我啃著糕點鋪掌柜送的糕點,趴在茶樓二樓欄桿處,晃悠著腿發(fā)呆。
今日的京城格外熱鬧,滿街是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女子和翹首以盼的百姓。
我用困惑的眼神詢問候在一旁的丫鬟。
「郡主,前幾日金榜放榜,今天是新科狀元跨馬游街的日子?!?/p>
唔。沒勁。
底下人群騷動,想是狀元的隊伍游到了此處,引得圍觀女子陣陣尖叫。
我不甚在意地瞥去一眼,愣了剎那,立時勾起玩味的笑。
馬背上那人頭戴金花烏紗帽,身穿大紅袍,一張臉清冷似謫仙。
不是新來的小白兔,還能是什么?
我正在構(gòu)想這次的游戲該怎么玩,長街上那人忽然仰起頭,與我四目相對。
滿街喧囂之中,我突兀地聽見自己的一聲心跳。
不急、不響,卻重。
那人剎那收回視線,我臉上的笑意卻更甚了。
我招呼躲在暗處的暗衛(wèi),指了指底下漸遠的馬:「去?!?/p>
暗衛(wèi)愣了愣,問:「郡主,是抓回來,還是殺了?」
「盯著,事無巨細來報。」
瞟到暗衛(wèi)臉上轉(zhuǎn)瞬即逝的困惑,我好心情地解釋了一句。
「娘親說,感情靠馴養(yǎng)?!?/p>
我彎唇笑:
「我要親自馴養(yǎng),讓他做我的駙馬?!?/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