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圳的燈火其實(shí)也沒多明亮，又或者是徒有亮光，而無溫度的虛假。大門的拐角，王楚欽掙脫了霍然纏住的手，別過頭去。

霍然沒有再貼上去，她知道，能到這一步已經(jīng)很不容易了。其實(shí)說到底，她比孫穎莎還沒有信心，王楚欽會(huì)不會(huì)愛上自己。

“王楚欽，你幼不幼稚？”

“我幼稚？我怎么幼稚？我——”

“那你說??！你干什么打那么狠？”

“我！........”

霍然一陣?yán)湫?，呵出一口氣，移到王楚欽面前。一剎那，她第一次看到，王楚欽眼角泛起的淚光，卻不屬于自己。霍然皺了皺眉，滿腔的話堵在嘴邊，不知從何說起。

王楚欽第一次在自己面前笑，在不萊梅，是因?yàn)閷O穎莎

王楚欽第一次在自己面前哭，在深圳，是因?yàn)閷O穎莎

王楚欽一切一切情緒，都只有一個(gè)原因

因?yàn)閷O穎莎

心中漸漸發(fā)涼，霍然想起第一次見王楚欽，他的腰傷，疼到發(fā)抖，疼到倚在球臺邊動(dòng)彈不得，汗如雨下。哪怕這樣，他都沒掉一滴眼淚。

霍然的內(nèi)心，閃過從未有過的異樣。是，她貪，貪戀王楚欽能愛上她，她討厭孫穎莎，也只是愛一個(gè)人的心理在作祟。霍然認(rèn)真地凝視著王楚欽，心痛極了，良知在譴責(zé)著自己，剛才，是不是太過分了？勝負(fù)欲，到底有什么意義......

踟躇很久，箭在弦上，話在嘴邊，不得不說。

“孫穎莎都知道為自己考慮，你怎么就學(xué)不會(huì)？就非要?jiǎng)e人說？”

王楚欽的腦?！稗Z—”的一聲過電，孫穎莎的話再度浮現(xiàn)，戳進(jìn)未愈合的傷口里

什么都等著我，難道非要我說，你才能動(dòng)，是么？——

接不上話，淚水模糊掉眼前人的輪廓，他看不清，究竟是霍然，還是孫穎莎。

王楚欽騙不過自己，是孫穎莎，只能是孫穎莎。心很痛，痛到失去知覺，唯有發(fā)酸的鼻尖，告訴自己，還是試著，去騙一騙自己吧。

“王楚欽？王楚欽！.......”

“我聽得懂，我知道，可是混雙，是——是我的.....執(zhí)念了”

“執(zhí)念？”

霍然錯(cuò)愕地凝視著他，她不懂王楚欽，為什么這么死腦筋。但能懂得，這執(zhí)念二字里，孫穎莎占二分之一，甚至更多。

由不得霍然多想，就當(dāng)王楚欽心很軟，不愿傷害自己，所以，用執(zhí)念兩個(gè)字告訴自己，他愛的是孫穎莎。

愛慘了孫穎莎

愛意強(qiáng)撐起的自尊心被砸碎，還未崩塌，但也只是時(shí)間的問題。好沒勁，王楚欽愛上自己的幾率，霍然真的無法再想下去。她垂下頭，不想再看王楚欽，不敢再看王楚欽，顫抖著閉上眼睛，微微張開嘴

“你知不知道，她的iPad里，寫了什么......”

王楚欽猛地抬起頭，瞪大了眼睛，胸口起伏起來。指尖漸漸攥緊衣角，摩擦著，機(jī)械般的動(dòng)作被霍然收盡眼底。她仰起頭，注視著王楚欽的臉，王楚欽下意識后退一步，霍然沒有緊逼過去，只是抽搐著嘴角，很受傷。

“她設(shè)了密碼?！?/p>

火焰熄滅，王楚欽眼神黯淡下去

“但我破解了?！?/p>

復(fù)燃，王楚欽又挺直了身子，急不可耐

“這樣確實(shí)不太好，畢竟是她的隱私。況且，你剛跟她吵完，于情于理，我都不應(yīng)該告訴你，對不對？”

霍然歪了歪頭，寒冷的眼神里多了一絲挑釁，直勾勾地盯著王楚欽。王楚欽皺了皺眉，壓抑了沖動(dòng)的情緒，滾動(dòng)著喉嚨，為自己賭氣的行為后悔不已，只是又確實(shí)無可奈何，只好攥緊了拳頭。好奇與復(fù)雜的情感交織，王楚欽很想知道，真的很想知道。

“霍然，我.......”

“我累了，你看不出來我愛你么，王楚欽？！”

良久，霍然的眼眶里，淚水潸然而下，滿是質(zhì)問與不解。這不是什么表白，只是想一吐為快。說完，霍然慘淡地勾起一陣笑意，瞥見王楚欽敞開的包里，那個(gè)畫風(fēng)突兀的保溫杯，一瞬間，又心寒了大半。

王楚欽愣在原地，不知所措，他不愛霍然，他以為至多，也不過是小女生的崇拜而已，他從未往這方面想過

哦，想過

是他和孫穎莎

霍然深深吸了一口氣，又長長嘆息，滿是疲倦。

“她的密碼真好猜啊，我一試就中了?！?/p>

“........”

“是你的生日?！?/p>

霍然抬起了眼眸，徑直望向王楚欽，如利劍一般無法躲避。

我的生日？?。。空ɡ滓话?，王楚欽被劈得踉蹌不已，搖搖欲墜。錯(cuò)愕，震驚，還是意料之外的驚喜，說不清，說不清。呼吸逐漸急促，明明只是站在原地，可已經(jīng)到達(dá)窒息的邊緣。許多話洶涌而起，錯(cuò)亂的神經(jīng)襲擊腦海，無法阻止。

“你呢？你都能把她弄丟，你都有種把她弄丟！......”

霍然撂下這句話，沖動(dòng)地?fù)P起手，狠狠甩了王楚欽一耳光，她也不知道為什么，手指僵在半空中?；鹄崩钡耐从X襲來，耳蝸嗡嗡嗡得眩暈著，王楚欽被扇醒了。

“王楚欽，我愛你，孫穎莎只會(huì)比我更愛你。你懂嗎？??！”

空白又黑暗的停頓里，王楚欽意識紛雜到極點(diǎn)，理不清。他好像失去語言的能力，只能呼吸，聽著霍然一句一句，字字誅心

“你知道陳夢請我吃的那頓飯，我有都難受嗎？？？”

.........

“霍然，我直說了，孫穎莎很愛王楚欽，很愛很愛。她有多渴望冠軍，就有多渴望王楚欽，我勸你，收手吧。”

“嗬，跟我有什么關(guān)系？難道，孫穎莎喜歡他，就不允許別人追求自己的愛情了么？”

“當(dāng)然不是，你有你的自由。但我必須提醒你，王楚欽，也很愛孫穎莎?！?/p>

“??？......你又不是他你憑什么，我，我——我不信，我不信?。　?/p>

陳夢把倒好的酒，推到霍然面前，做出噤聲的手勢

“你知道，布宜諾斯艾利斯這座城市么？那是王楚欽一生只一次的青奧會(huì)，和孫穎莎?！?/p>

“那又如何？？？......”

“你知道，王楚欽只會(huì)叫孫穎莎小豆包，還不許別人也跟著這么叫.....”

“呵，一個(gè)稱呼，又能說明什么？”

“你知道，王楚欽的保溫杯，是誰送的么？”

“......”

鋪墊許久，顯而易見的答案，霍然幾乎可以脫口而出。那個(gè)名字到嘴邊，才被硬生生攔住，心中冰冷，失了溫。

“你知道，王曼昱送的那碗粥，是誰做的嗎？是——”

“夠了！別說了.......”

霍然把頭低下，狠狠制止了陳夢的話，再說下去，她怕自己固若金湯的防御會(huì)完全失效。陳夢知趣地閉上嘴，抿了一口酒，從容地放下酒杯，鎮(zhèn)定自若地望著顫抖著的霍然?；羧恢溃瑢O穎莎不會(huì)做飯，可是.......

他們明明還在冷戰(zhàn)期，互不理睬的，憑什么？憑什么！

陳夢會(huì)讀心術(shù)，她叉起一塊面包，送入口中，不痛不癢地補(bǔ)了一句

“你知道孫穎莎有一個(gè)iPad對吧？你當(dāng)然可以試一試，偷也好，搶也罷，方法隨你，尺度隨你，什么手段都可以?！?/p>

面包香松酥軟，陳夢再次端起酒杯

“我們賭一賭，我賭你看到——就會(huì)死心?！?/p>

自顧自地碰了個(gè)杯，陳夢站起身，居高臨下，但語氣依舊平靜。

“霍然，你知道么？小賣部里，王楚欽買的那瓶酸奶......”

停頓片刻，清晰的字眼砸進(jìn)霍然脆弱的心

“是孫穎莎最喜歡的口味。”

.......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