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開圖畫記 朝應(yīng)期作《真州天開圖畫樓記》說“公試為我矯首而望，江都宅其東，牙檣錦纜，還有隋煬帝之遺跡可鑒乎？瓜步控其西，金戈鐵馬，還有魏太武退師之故道可襲乎？南則建業(yè)，孫仲謀拔刀斫案之怒，今尚可激乎？北則臨淮，南霽云抽矢射浮屠之恨，今尚可償乎？（大意：您試著替我矯首而望，江都宅的東面，那牙檣錦纜，是否還能見到隋煬帝的遺跡嗎？其西面的瓜步，那兒曾經(jīng)金戈鐵馬，還能見到魏太武退兵的那條道路嗎？南面的建業(yè)，孫仲謀拔刀斫案那股氣概，現(xiàn)在還有嗎？北邊的臨淮，南霽云滿腔憤恨抽矢射向浮屠，現(xiàn)在還能復(fù)原嗎？）”這句的模仿汪彥章的《京口月觀記》和《米南宮壯觀亭記》。 《月觀記》說“嘗與子四顧而望之，其東曰海門，鴟夷子皮之所從遁也；其西曰瓜步，魏太武之所嘗至也；若其北廣陵，則謝太傅之所筑埭而居也；江中之流，則祖豫州之所擊節(jié)而誓也。（大意：曾經(jīng)我和您朝四周望了望，東邊叫海門，鴟夷子皮所隱匿的地方；西邊叫瓜步，魏太武曾經(jīng)來過；北邊叫廣陵，謝太傅在此筑埭而居；江中的流水，像豫州發(fā)誓擊節(jié)所發(fā)出的聲音。）” 《壯觀亭記》說“嘗試與客指天末之疊巘，望林表之平陸，曰，此吳、蜀之所爭也；此六朝之所都也；此曹孟德、劉玄德之所摧敗奔北，而陸遜、周瑜之所得志而長驅(qū)也；此梁武之所不能有，而侯景之所陸梁而雎盱也；此孫皓、陳叔寶窮侈極麗，惟日不足，而今日之荒墟也。（大意：曾經(jīng)指著蒼天邊際處的重迭的山峰，望向樹林外的平陸，對著客人說‘這地方是吳國、蜀國所爭奪的地方；有六個朝代曾經(jīng)在此建都；曹孟德、劉玄德也是在這個地方被打敗，逃往北方，陸遜、周瑜因此得志，率領(lǐng)軍隊(duì)驅(qū)逐來犯之?dāng)?；此地梁武帝所不能有，因?yàn)楹罹坝陉懥罕犙垩鲆?；孫皓、陳叔寶在這里窮侈極麗，只覺時日不夠，而如今成為荒墟。）’” 漁隱以為是模仿蘇東坡的《超然臺記》，大略說“南望馬耳常山，出沒隱見，若近若遠(yuǎn)，庶幾有隱君子乎？其東則盧山，秦人盧敖之所從遁也；西望穆陵，隱然如城郭，師尚父、齊威公之遺烈，猶有存者；北俯濰水，慨然太息，思淮陰之功，而吊其不終?！钡@些話其實(shí)最早出自習(xí)鑿齒，之后汪彥章模仿其書意而作《月觀記》等，人們便開始效仿。習(xí)鑿齒說“吾來襄陽，從北門入，西望隆中，想臥龍之吟；東眺白沙，思鳳雛之聲；北臨樊墟，存鄧?yán)现?；南眷城邑，懷羊公之風(fēng)?！? 端午 《容齋隨筆》說：唐玄宗將八月五日定為千秋節(jié)，張說的《大衍歷序》說“謹(jǐn)以開元十六年八月端午獻(xiàn)之?！薄短祁惐怼防锩嬗兴苇Z的《請八月五日為千秋節(jié)表》，里面說“月惟仲秋，日在端午。”如果按照這說法，每個月的初五都可以稱為端午了。 我個人讀《續(xù)世說》，里面說齊映任江西觀察使，德宗的生日是端午，他便找人打造一八尺高的銀瓶為德宗祝壽，這也是端午的另一說法。 承準(zhǔn)字 現(xiàn)在官方文件將“承準(zhǔn)”合寫成“準(zhǔn)”，但有人說這是為避寇公的諱，去掉十字，寫“準(zhǔn)”。 我個人考究魏朝、晉朝的石刻本，官方文書都是寫“承準(zhǔn)”。看秦朝、漢朝期間的所寫的文章和隸刻，“承準(zhǔn)”都寫為“準(zhǔn)”，可知這是古體?！陡傻摃?、《廣韻》注解說：準(zhǔn)，世俗將“準(zhǔn)”寫為“準(zhǔn)”。既然古時候已經(jīng)這么寫了，就不能說是世俗流行的，要么只能說二字通用。 《石林燕語》說：京師在以前有平準(zhǔn)務(wù)，從漢朝流傳下來的，后來蔡魯公任宰相，因?yàn)樗母赣H名準(zhǔn)，便改為平貨務(wù)。 我個人以為平準(zhǔn)，從古時候到現(xiàn)在，更革不一。讀《宋書》說平準(zhǔn)令為避順帝的諱，改名為“染署”，其他有用到準(zhǔn)字的，所避可知。 徐忻詩 《西清詩話》說：徐忻作詩，有唐朝詩人的風(fēng)氣。他有一詩說“劍去池空一水寒，游人到此憑闌干。年來有事消磨盡，只有青山好靜看?！? 我個人記得在一本雜說中說一婦人能作詩，她作了一絕，末聯(lián)說“年來萬事灰人意，只有看山眼不枯。”這句比徐忻那句還工整。 富公奉使語 《漫錄》說：蘇東坡編撰的《富鄭公神道碑》里面記載，富公奉命出使說“北虜與中國通好，則人主專其利，而臣下無所獲。若用兵，則利歸臣下，而人主任其禍。故北朝諸臣爭勸用兵者，此皆其身謀，非國計(jì)也。（大意：北虜與中國和平往來，對于人主來說是最有利益的，但底下的大臣沒什么利益可得。如果北虜與中國打仗，那么臣下將會獲得大利益，可對人主那是大災(zāi)禍。所以，你們看北朝那些大臣爭著勸主上出兵，他們都是為自己謀利益，絕對不是為了國家利益。）”我見唐朝時期鄭元璹曾對頡利（頡利可汗）說“漢與突厥風(fēng)俗各異。漢得突厥，既不能臣；突厥得漢，復(fù)何所用？且抄掠皆入將士，在可汗一無所得，不如和好，國家必有重賚，幣帛皆入可汗，坐受利益。（大意：我大漢與你們突厥風(fēng)俗不同。漢人得到突厥，你們突厥人成不了大漢的臣子；突厥獲得大漢，對你們有什么用？而且在兵燹中獲得利益的往往是那些將士，對可汗來說你是一無所得，既然這樣我們不如和好，如此國家必定會賜予大禮，所賜的金錢、布匹等都是您可汗一人的，您將是獲得最大利益的人。）”頡利覺得鄭元璹說得有道理，便接受了。從中可了知富公所說的話，出自鄭元璹。 我個人以為蘇東坡記載富公這句話，是出自嚴(yán)安論如何謀求西南夷時所說的話，《漫錄》不知道嗎？嚴(yán)安力說過這句話后，三國志里陸抗也曾經(jīng)用此意直言規(guī)勸吳主。當(dāng)時，軍隊(duì)依然在打仗，百姓厭戰(zhàn)，陸抗上疏說“諸將狥名，窮兵黷武，動費(fèi)萬計(jì)，士卒雕瘁，寇不為衰，我已大病矣。今爭帝王之資，昧十百之利，此人臣之奸便，非國家之良策也。（大意：諸位將軍為了謀求自己的名聲，窮兵黷武，軍費(fèi)開支往往上萬，士卒雕瘁，照這個形勢敵人還未敗，我們先已經(jīng)衰落了。如今我們打仗是為了擴(kuò)大君王版圖，但那些將領(lǐng)卻昧著良心為自己謀求小利，挑起戰(zhàn)爭是奸臣的狡計(jì)，絕對不是利益國家的良策。）”鄭元璹也是源此意思。顧雍所說的話，也是此意，當(dāng)時不止陸抗說過。 逍遙溪愚溪 王建的《逍遙溪亭詩》說“逍遙公在此徘徊，帝改溪名起石臺；車馬到春常借問，子孫因選暫歸來。稀疏野樹人移折，零落蕉花雨打開；無主青山何所直，賣供宮稅不如灰?！? 劉禹錫的《傷愚溪詩序》說“柳子厚離世三年，有僧人來說‘愚溪已經(jīng)不是當(dāng)年的那個愚溪了?！?dāng)時我悲傷到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于是作七言感嘆。”詩說“草圣數(shù)行留壞壁，木奴千樹屬鄰家；惟見里門通德榜，殘陽寂寞出樵車?！? 我個人讀此二詩，也深有感觸。當(dāng)年逍遙公鼎盛時期，太官載酒，奉常抱樂，鑾輿翟祎，增賁泉谷，夸他的名流不計(jì)其數(shù)。韋夐時代離現(xiàn)在，才不過數(shù)世。名士經(jīng)常到逍遙公所居住的地方，王建還曾說“賣供官稅不如灰”。柳子厚身體健康時，來愚溪的都是當(dāng)時的名士，而如今子厚離世未久，便“殘陽寂寞出樵車”，為何墮廢到這一地步呢？對比這兩件事，使人惻然。前人所留下的基業(yè)后人很少保持，即便想盡力保持，但也很難。李衛(wèi)公的《平泉山居戒子孫》說“鬻平泉者，非吾子孫也。以平泉一樹一石與人者，非佳士也?！闭佌伕嬲]，已經(jīng)很明白了，但他死后，平泉怪石名品，幾乎被洛陽大族取盡。嗚呼，局勢變化豈是一告誡所能改變的！ 握發(fā)等事 現(xiàn)在若是有人說“吐哺握發(fā)”，必定以為是周公，比如李瀚的《蒙求》就是這么講的，但這句最先是大禹，因?yàn)橐郧澳菚r候他飯都吃不安穩(wěn)，吃一頓飯要起來十次處理公務(wù)；洗頭時，事兒也不少，每回洗一次頭發(fā)，便要多次手握著還未梳理好的頭發(fā)出來見賢人，可見于《淮南子》。 現(xiàn)在人說“持竿誦經(jīng)不知雨之流麥”，會說是高鳳。但他們不知道其實(shí)最先是在講朱買臣，因?yàn)樗?jīng)孜孜修學(xué)，沒覺察到雨已經(jīng)下到可漂粟了，事情可見于《鄒子》。 《前漢書》說韓信還是平民時，有位在水邊漂洗絲綿的老太拿飯給他吃；其實(shí)人們不知道更早時是說伍子胥，他還是平民時，曾經(jīng)在瀨水邊向一擊綿的女子乞討食物，事可見《吳越春秋》。 這三件事都發(fā)生在人們所以為的那個人物之前，但很少人提起。 古人名字隱而不彰者 《孟子題辭》說“孟，姓也，子者，男子之通稱也，名軻，字則未聞也?！薄肚皾h志》顏師古注解說：《圣證論》說“孟軻字子車，但記載他的書本沒提到字，一般只說孟子?！辈恢肋@個說法是從哪里來的依據(jù)。 我個人以為孟子的字可在《孔叢子》里面見到，難道顏師古沒讀？因此我了知古時候的很多名人的名字都是隱而不彰，往往在傳注碑刻雜說提到，我試著列舉一二出來。 從《莊子釋文》里，可以知道楚狂接輿姓陸名通，伯樂姓孫名陽，許由字仲武。 《論語注》可了解到：伯夷姓墨名智字公達(dá)，叔齊名亢字公信，夷、齊是謚號。 《左傳》說，皋陶字廷堅(jiān)。 《孔叢子》說，孔安國字子國。 皇甫謐的《帝王世紀(jì)》說，漢高祖父太公名煓字執(zhí)嘉。 《史記》說，高祖兄仲名喜，曹參字敬伯，漢申公名培。 《列子》說，逢蒙之弟名鴻超，楊朱之弟名布。 《楚漢春秋》說，鄭子真名樸，叔孫通名何。 《漢書注》說，項(xiàng)伯名纏字伯。 《西京雜記》說，楊王孫名貴。 《高士傳》說，陳仲子字子終。 《陳留志》說，商山四皓，園公姓園名秉，字宣明。 《崔氏譜》說，夏黃公姓崔名廓字少通。 司馬彪的注解說，箕子名余胥。 孔穎達(dá)的《左氏疏》說，易牙名垂字易牙。 《姓苑》說，伏生名勝字子賤，叔敖名饒字叔敖，可見碑文；彭祖姓篯名鏗?！墩撜Z》“竊比老彭”的注疏，可知道篯音剪。胡如村將“篯”認(rèn)作“箋”字，《千姓編》也是這么以為，其實(shí)都是錯的。 行狀不宣等語 《漫錄》以《文選 楊修答臨淄侯箋》的末尾有說“造次不能宣備”，而認(rèn)為文章的結(jié)尾書“不宣”是起源于此。 我個人讀漢高祖剛?cè)〉锰煜碌臅r候，諸侯王上上疏等等，結(jié)尾都說“大王功德著于后世，不宣昧死再拜?！边@才是文章結(jié)尾書“不宣”的出處。 《漫錄》又說，從唐朝開始，墓志上開始書寫行狀。其實(shí)從南朝開始，墓志已經(jīng)開始行狀了，比如梁江淹之作。 我讀《吳志》周條等甄別行狀上疏等等，行狀之名應(yīng)該從這時候開始。 設(shè)法 現(xiàn)在商家請女倡來店里賣酒，名叫“設(shè)法”。有人說在漢朝晉朝沒聽說這種事。我個人以為其實(shí)商家請女倡來店里賣酒跟卓文君當(dāng)壚差不多是一個意思，又晉朝人阮氏喝醉酒便躺在酒壚婦人的身邊，司馬道子在自家花園內(nèi)建酒壚，將酒陳列其上，令姬人酤鬻酒肴也是這個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