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龍門本與惡狼山無冤無仇，只是狼王收了不該收的人，還為這敗類與我龍門搏命?！饼埻跖c狼王面對面端坐在黃沙之上，一名童子將草藥處理過的頭顱裝進木匣，另一名童子則端著空盤子等在狼王一側(cè)，龍王捋著胡須繼續(xù)說道：“世外之地的事，老朽無心干預(yù)，但國有國法，江湖也有江湖的規(guī)矩，龍門是八大派之一，若龍門的顏面找不回來，那江湖的規(guī)矩便又亂了。靈隱刀法獨特，堪稱一絕，不該就此失傳?！?/p>

? ? 狼王起身，對龍王拱手道：“多謝龍王成全?！毖粤T退后兩步，左手封住右肩穴位，抽刀自斷右臂，兩名黑衣人立馬上前為其止血，童子將斷臂收入盤子，龍王一行人離開惡狼山。

? ? 夜色降臨，事已辦成，龍王不在急于趕路，尋了一處破廟吩咐原地休息。荊銘砍殺白煞驚魂未定，一路寡言少語，青龍看出異端，上前開導(dǎo)道：“師弟是第一次殺人?！?/p>

? ? “嗯?！鼻G銘低著頭小聲應(yīng)道。

? ? “狼吃兔子，師弟可認為有錯？”青龍問道。

? ? “沒錯。”

? ? “師弟可知何為江湖？”青龍又問。

? ? “江湖……江湖……”荊銘陷入思索，他在齊云谷生活十八年，除了識字，就是習(xí)武，江湖只存在于走客的故事中，就像大漠中的海市蜃樓，虛無縹緲，亦真亦假，“江湖……就是……習(xí)武之人組成的……”

? ? 青龍微笑著搖搖頭，坐到荊銘身側(cè)仰望破廟屋頂灰塵，說：“江湖就是活著?！?/p>

“活著？”

? ? “人命如塵埃。不論你是否習(xí)武，皆是江湖的塵埃。白龍師妹出身商賈之家，族人走南闖北，除了雇幾名粗野蠻漢充當(dāng)保鏢，家中并無習(xí)武之人，一家老小緣何死于宇文錦之手？”

? ? “這……”

? ? “因為世人皆貪?！鼻帻垏@了口氣，接著說：“不論是貪戀金銀、美色還是武學(xué)，實際皆是貪戀權(quán)力。權(quán)力就是這世間唯一的問題，不論是江湖事，還是朝堂事，歸根結(jié)底都是權(quán)力的事?！?/p>

? ? 青龍的大道理聽得荊銘一知半解，不知如何應(yīng)答，只能繼續(xù)低著頭沉默。

? ? 青龍無奈一笑，自知不該講這些大道理，拍著荊銘肩膀又說道：“狼吃兔子是狼的權(quán)力。八大派鏟除威脅也是八大派的權(quán)力。江湖就是不斷廝殺登頂?shù)挠螒颍牖钪鸵粩鄰P殺。”

? ? 這幾句荊銘倒是聽得明白，走客們的江湖故事無非是哪一門滅了哪一門，哪位大俠又挑戰(zhàn)了哪位大俠，今天你殺我，明天我殺你，無限復(fù)仇，無限輪回，初聽新奇向往，聽得多了既枯燥又乏味，很是無趣。

? ? “門主令你砍下白煞的頭，一來是為江湖除害，二來是為你行走江湖立名，三來則是為傳你武學(xué)。師弟只需牢記，你與門主同出一族，門主是不會害你的。”

? ? “除害？”荊銘未聽過宇文錦或白煞的名號，除了龍王和青龍所述，并不知曉宇文錦究竟做過什么傷天害理的事。

? ? “白煞是宇文錦在惡狼山的名號，加入惡狼山之前，宇文錦多活動于塞外，江湖上多稱其為玉面雪狐?！?/p>

? ? “玉面雪狐？”荊銘點頭重復(fù)道。這個名號倒是聽過，三年前父親帶領(lǐng)十大高手出谷，便是因為此人。

? ? “三年前白煞投狄，引異族南下進犯我大蘅，所到之處，燒殺搶虐血流成河。當(dāng)時八大門派也曾組織江湖各方勢力聯(lián)合抗狄，想必師弟也該有所耳聞?！鼻帻堃娗G銘神情微變，知道他一定是聽過這些事。

? ? “聽過一些?！鼻G銘肯定道。

? ? “那便是了。”青龍繼續(xù)說：“狄族騎兵在大蘅軍隊與江湖勢力共同圍攻下節(jié)節(jié)敗退，不出一月，便被趕出關(guān)外。宇文錦眼見大勢已去，不敢返還狄族王庭，只得借機開溜，逃到世外之地惡狼山尋求庇護。來者不問過往，這是惡狼山的規(guī)矩，狼王因此收留了他?！?/p>

? ? “雖然狼王不該留他，但是也沒必要……”得知前因后果，荊銘對砍下宇文錦頭顱之事已然釋懷，但對狼王斷臂很是不解。狼王在這件事上只是個不知情的受害者，為何要逼其自斷右臂。對右手刀客而言，這不僅是被廢武功，還相當(dāng)于失去自己一手創(chuàng)建的幫派。

? ? “呵，這件事呀！”青龍大笑，解釋道：“這是狼王所求。”

? ? “所求？求斷臂？”荊銘皺起眉頭，不解的看向青龍。

? ? “狄族南下已經(jīng)是兩年前的事，宇文錦躲進惡狼山又不是一天兩天，師傅為何今日才來上門討債？”

? ? “為何？”

? ? “因為最近才知曉宇文錦的藏身地呀！”青龍聳肩說道：“惡狼山是世外之地，從不與其他江湖勢力接觸，走投無路之人躲進惡狼山絕對是最佳選擇，因為只要能混進去，基本就很難再被其他江湖勢力尋到蹤跡?！?/p>

? ? “既然這樣，龍門又是怎么知曉宇文錦在惡狼山？”荊銘不解道。

? ? “自然是惡狼山中有人出賣了他?！鼻帻埞首魃衩氐臏惖角G銘耳邊，輕聲說道：“這個出賣宇文錦的人就是……狼王?！?/p>

? ? “狼王？”荊銘瞪大了眼睛驚呼，意識到會吵到門主休息，連忙雙手捂住自己的嘴。

? ? “沒錯就是狼王。”青龍小臂壓在荊銘肩膀，下巴墊在上面笑著繼續(xù)解釋：“狼王與龍門做了一筆交易。惡狼山交出宇文錦，龍門助他全身而退?！?/p>

? ? “全身而退？什么意思？”

? ? “全身而退就是全身而退的意思。不僅遠離江湖，還要遠離惡狼山。惡狼山是江湖的世外之地，但不是惡狼的世外之地，惡狼山內(nèi)是另外一個江湖。英雄遲暮，終歸會有力不從心的一天，有些人愿為榮譽而死，有些人則只想當(dāng)個普通人，安安穩(wěn)穩(wěn)了此一生，狼王便是后者?！?/p>

? ? “所以，狼王斷臂是早就商量好的？”

? ? “沒錯。龍王開了口，狼王領(lǐng)了罰，按規(guī)矩，江湖勢力不可在向狼王尋仇，否則便是挑釁龍王，挑戰(zhàn)八大派?！?/p>

? ? “原來是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