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因扎爾:寂靜風暴】第二章 第二節(jié) 個人翻譯
與科摩羅內(nèi)眾多籠罩于陰影的深巷相反,奈達薩爾的戰(zhàn)艦卻沐浴在明亮的光線中。二十名陰謀團戰(zhàn)士“護送”鳳凰領主穿過了走廊,當賈因扎爾看見走道內(nèi)的裝飾時,她立刻明白了執(zhí)政官將戰(zhàn)艦整修得如此亮堂的原因。
戰(zhàn)艦的每面墻壁上都鋪滿了剝下的皮。高超的血伶術(shù)完美地保存了每一絲頭發(fā)、粉刺、疤痕和毛孔的細節(jié)。一片片皮膚由細如發(fā)絲的銀線拼接成一塊整體,它們分別來自許多不同的種族,形成了一個由不斷變化的深棕色,淺棕色,深綠色,紫色,甚至是白化病人般的純白色組成的高原。一部分皮膚有著失去四肢的切口,另一些則布滿了刀傷和槍彈碎片的傷疤,或是燃燒的等離子體留下的灼印和電流鞭笞的痕跡。
戰(zhàn)艦拱形的天花板是由骸骨制成的,它們很可能來自那些被剝皮的受害者們。不同物種的尸骸將延伸至賈因扎爾視線之外的巨大長廊塞得滿滿當當,鳳凰領主甚至都不知道其中一些奇形怪狀的骸骨究竟是來自什么生物。
所有的骸骨都被取下了顱骨。它們被單獨保存下來,專門用于裝飾戰(zhàn)艦的走道。無數(shù)顱骨被上漆并拋光成各種顏色,它們充滿活力的色調(diào)和許多不同的貴金屬一同鋪成了廊道的地板。鳳凰領主和她的護送者們輕松地在這并不是很平整的走道中移動著,他們天生的敏捷無視了腳底下的崎嶇。
巨大的枝形吊燈懸掛著閃閃發(fā)光的水晶,照亮了周圍的景色——一座由爪子和牙齒組成的巨大建筑。完好的內(nèi)臟被保存于玻璃罐中,像花環(huán)一樣從墻上盤旋而下,它們周圍的防腐液在光照處閃閃發(fā)光。
奈達薩爾內(nèi)室的大門是由一種三倍于賈因扎爾身高的巨大生物骸骨建造而成的——這些被奪去生命裝點大門的生物如果能完整地活完一生,很可能會長得比它們現(xiàn)在的高度還要高四倍有余。
鳳凰領主在離緊閉的大門不遠的地方停了下來,護衛(wèi)隊的首領向她投來慍怒的目光。
“你們是怎么開始的?” 賈因扎爾對這名享樂者問道。
“我不明白,” 他回答?!伴_始什么?”
賈因扎爾朝那些可怕的裝飾揮了揮手。
“這裝飾。剛開始的時候,你們肯定沒有足夠整艘戰(zhàn)艦使用的骨頭。在墻上釘幾十具孤零零的骷髏會顯得很蠢。那么,你們要如何開始呢?你們是會一次性存下足夠的尸體來完整地鋪一條走廊,還是會把它們放在一邊,直到你們有足夠的尸體來裝點整艘戰(zhàn)艦?”
享樂者咆哮著,將一只手伸向掛在腰帶上的痛苦之鞭。賈因扎爾也用手指摸了摸腰上的三分戰(zhàn)刃,把頭朝他歪了歪。兩人僵持了一會兒,陰謀團戰(zhàn)士把手從武器上移開了。
“哼……看奈達薩爾執(zhí)政官招待完你時,你還能不能像現(xiàn)在一樣幽默?!?/p>
賈因扎爾再次向前走去,她對陰謀團戰(zhàn)士的威脅無動于衷。比奈達薩爾執(zhí)政官更糟糕的對手曾試圖終結(jié)她的存在,但她仍然在這里行走。她的旅程還在繼續(xù),即使她已經(jīng)不是以前那個活著并呼吸的自己了。
當他們走近時,宏偉的骸骨大門自動打開了,大廳里響起了一陣悅耳的交響樂。號角表示敬意,豎琴增添了憂郁的和聲,而其他一些琴弦則彈奏出更原始的音符,用粗糙的聲響削弱了樂譜的和諧。賈因扎爾知道這是故意為之。
大廳本身出奇地樸素:近乎白色的墻壁,圓頂天花板下有帶欄桿的走廊,執(zhí)政官最垂青的追隨者們坐在大理石長凳上觀看會議。通常,陰謀團的領袖們會用舞臺和花壇來抬高自己,凌駕于他們的仆從之上,但奈達薩爾的大廳反而向下延伸了五層,形成了一個圓形劇場的形狀,執(zhí)政官的寶座就位于劇場中央。
即使賈因扎爾見過了很多來自科摩羅的親戚,但她對大廳中央等待著她的場景還是有些意想不到。
四個一模一樣的人影坐在白色的寶座上,面對著房間的主要位置。它們戴著珠寶項鏈、金屬頸環(huán)、綁帶和護膝,身穿猩紅的鱗片短裙。每個人影的皮膚都是純黑色的,帶有金色的斑點,無比細瘦,如同死尸。
它們的臉只是一片模糊。沒有眼睛,沒有鼻子,沒有嘴唇,就像某種抽象的雕塑,只有臉頰處的凸起才使它們有了明確的形狀。它們的頭骨被拉長成彎曲的螺旋狀,細長的銀絲將它們彼此連接起來。
它們的手放在寶座的兩側(cè),手指連接著不斷跳動的管子,由天花板上的鉤子固定,像爬行植物一樣被懸掛起來,直到它們匯聚于大廳最頂端一個如同跳動大腦般的腫脹肉塊。
敞著的排水渠沿著大廳的每一層延伸下去,通向坐著的人偶。每條排水溝里都流淌著不同顏色的液體——一種顯然是光滑的紅色血液,另一些則是淡黃色、艷橙色和悶灰色的不知名流體。每個人偶腳下都伸出了卷須狀的觸手,爬入王座下面的水池里,它們微小的舌頭舔著池內(nèi)滲出的液體。
大廳的臺階上堆滿了無數(shù)劫掠來的戰(zhàn)利品,只留出了一條通往王座的蜿蜒小路。寶物的陳列方式似乎沒有什么規(guī)律。一些參差不齊的異族科技制品和用嚙齒動物標本做成的獎杯被擺在一起。貴重金屬的鑄錠被隨意地堆放在皮草和圖案奇特的紡織品旁邊。畫著異族標志的陶器碎片堆放在腐朽的家具上。歐克蠻人的圖騰被用來懸掛從某個不幸的方舟世界掠奪來的精美掛毯。一步接著一步,數(shù)不清的,從數(shù)千個世界的上百個不同種族和文明中被擄走的碎片繼續(xù)延伸著。
賈因扎爾意識到,這種展示并不是為了給來訪者留下深刻的印象。這些戰(zhàn)利品不是擺出來給別人看的,而是給收藏它們的人自己看的。
大廳內(nèi)的寂靜令人不安。高臺上的觀眾一點聲音也沒有,甚至連衣服飄動的聲音和耳語的聲音都沒有。賈因扎爾更仔細地看了看,發(fā)現(xiàn)坐在長凳上的陰謀團成員一動不動,臉上定格著驚訝和喜悅的表情,雙手高舉,做著華麗的姿勢。他們與外面走廊里被擊敗的敵人一樣,只是這場展出的一部分。
門在她身后無聲地關(guān)上了,她被困在寂靜的大廳里。
?
賈因扎爾對她之前的自信感到后悔。像奈達薩爾這樣的掠奪者肯定非常想要獲得鳳凰領主的盔甲,當然,如果這世界上真有人能將賈因扎爾的本質(zhì)從她的盔甲中分離出來,那必定會是科摩羅人。也許他們甚至可以完整地提取她的靈魂作為收藏品。
她站在原地,看著下面坐著的四個人影。離她最近的那只被剝開了眼睛旁的皮膚,眼窩里嵌入了紅色的寶石。當這個身影說話時,一種內(nèi)在的光芒會于它的嘴部透出,而其它的身影也會發(fā)出同樣的聲音。每個身影都有自己的顏色,分別為綠色、黃色和藍色的光暈。除此以外,坐著的身體就沒有別的動靜了。
“起初我還不相信我德拉肯的報告呢。” 聲音一字一句地從人偶內(nèi)部的某種裝置中精確地發(fā)了出來,因為它們沒有嘴唇、沒有舌頭的嘴無法自己發(fā)出聲音。“想象一下我的喜悅和震驚吧,我,倒刺之眼的奈達薩爾,竟遇到了傳說中的賈因扎爾!我的同儕是不會相信這個故事的!”
“很少有人與阿蘇焉之序相遇而不悲嘆?!辟Z因扎爾嚴肅地回答著,開始沿著被擄來的寶藏堆之間的小路向前走去。
“請放心,我不希望你受到任何傷害,寂靜風暴。你呼喚維克特的名號是不必要的行為,盡管我已經(jīng)詢問過了,他的人似乎還不知道你即將到來。不,我不會損壞你這樣珍貴的東西?!?/p>
天花板上的有機葉狀體顫抖著,從最近的人偶手指上脫落下來,而卷須狀的觸手則縮進了它的腳里。那根銀絲從它古怪的頭蓋骨后面掉下來,它像機械一樣僵硬地站了起來,不過當賈因扎爾走近它時,她能感覺到它中心有一股微弱的靈魂在涌動。
“我收集了它們?!?奈達扎爾簡單地向房間里的東西揮了揮手?!爱斎?,每個執(zhí)政官做這種事都是為了向彼此炫耀。但對我而言,我收藏它們的目的不是地位,而是知識。我能從這些物品中了解到我們種族的過去,也許還有我們的未來。你是為數(shù)不多和威嚴的維克特一樣還記得大隕落前時光的人之一。我不會破壞這樣一個行走的神諭?!?/p>
“你要失望了。我不會滿足你的好奇心。那些日子應該被遺忘?!?/p>
奈達薩爾的人偶步履蹣跚地向賈因扎爾走去。
“離我遠點。” 鳳凰領主無情地說。
人偶在不遠處停了下來。它空白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只是耷拉著肩膀,歪著頭,流露出仿佛遭受背叛般的悲傷感。
“這些東西的存在是為了紀念它們被奪走的時刻,” 執(zhí)政官說。他的人偶彎下腰,笨拙地拿起一個飾有紅寶石和蛋白石的銀盤。人偶用手指在圓盤上撥弄著,一時陷入了沉思。“這是我從一個人類軍閥的城堡里取來的珍寶。他是一個高大的男性,皮膚黝黑,留著胡子,長著一頭烏黑的卷發(fā)。我的戰(zhàn)士們用刃網(wǎng)把他困住,把他逼入大廳的一個煙囪里,然后在下面生了火。他拼命想爬上去躲避火焰,但當他爬到洞口的時候,卻發(fā)現(xiàn)出口處也有一個刃網(wǎng)。我看著他把自己深深地推進網(wǎng)里,不惜割破自己的皮肉,以免被活活燒死。我看著他的眼睛,他死死抓著網(wǎng),直到手指被網(wǎng)上的刀刃割掉。當他掉進火里的時候,我把他的精華抽了出來,細細品味他那恐懼靈魂的每一個微粒?!?/p>
奈達薩爾的人偶彎起了臉上勉強能稱得上嘴的弧線,露出一副近乎微笑的樣子。
“真是令人懷念的時光啊。”
“我不想與你有任何瓜葛。帶我去見維克特,我們的交易就結(jié)束了?!?/p>
“交易?所以這是一種物物交換,或是一種商品或服務的交換?” 人偶伸出手,好像在邀請賈因扎爾跳舞。金粉在它的烏木手指上閃閃發(fā)光?!澳阆胍娋S克特,可以。但為了穿過黑暗之城,你愿意付出多少代價?”
人偶抽動了一下手,再次提出了邀請。賈因扎爾不情愿地走上前去,把手掌放在它的手里。人偶摸起來很是冰冷,仿佛一個沒有任何靈魂溫暖的空殼。它高興得發(fā)抖,轉(zhuǎn)過身來,把二人的手高高舉起,好像在舞會上求愛。賈因扎爾邁著不確定的步伐輕松地跟隨他穿過堆積如山的寶藏。
“我的陪伴?!?他們還沒走到大廳中央,賈因扎爾就開口說道?!叭绻惆盐?guī)氚灾骶S克特的王宮,我愿意在旅途中陪伴你?!?/p>
奈達薩爾的人偶停了下來,轉(zhuǎn)過身來,走得更近了,他們的胸膛幾乎碰在了一起。賈因扎爾這才看清楚這個人偶簡直無比脆弱,骨瘦如柴,仿佛她空手一揮就能把它折斷。
“也許你能……多提供一些東西?” 人偶的另一只手懸著,好像要去摸她的臉頰,但又停住了。
“你誤解了鳳凰領主的本質(zhì)?!?賈因扎爾說?!凹词刮矣羞@個意愿,我也做不到?!?/p>
“不是那種粗暴而原始的……身體互動!” 奈達薩爾似乎真的被這個建議冒犯到了?!拔艺f的是更加精神層面的東西。我有能力讓我們進行超越肉體的交流,讓我們的靈魂以你無法想象的方式相遇?!?/p>
現(xiàn)在,他的人偶真正把手放在了她頭盔的面具上,人偶的手指滑過她那尖利的盔面,撫摸著精神投射器那張狂嘯的女妖之臉。
“讓我嘗嘗這件盔甲的本質(zhì)。讓我品味那個充滿血腥和歷史的時代。讓我感不朽者之所感,見不朽者之所見。”
這個想法讓賈因扎爾很反感,但她忍住了責備的沖動。疏遠奈達薩爾毫無意義,她也無法向這人偶的“主人”施加任何影響。她甩開他的一只手,但仍然握著另一只,兩人繼續(xù)朝王座走去。
“這如何才能實現(xiàn)?”
“你的一塊靈魂石……” 奈達薩爾指了指點綴在她盔甲上的許多穹窿——那些已經(jīng)逝去的用來維持鳳凰領主力量的容器?!拔倚枰阉斪饕粋€……導體。我必須承認,我從來沒有想過有朝一日我可能會在一名阿蘇焉之序身上使用這樣的技術(shù)。我的經(jīng)驗僅限于‘深入研究’我們方舟世界的凡人同胞,提取他們思想內(nèi)的恐懼來維持我的生計和娛樂。體驗他們同時身為飲者與飲料的感覺讓人興奮極了?!?/p>
賈因扎爾又一次忍住了厭惡,因為她想到了人偶的話語里所暗示的精神侵入行為。如果她拒絕,奈達薩爾會試圖通過更苛刻的手段建立這種連接嗎?
他們到達了王座。掛在其它人偶頭上的銀線在他們走近時突然活了起來。人偶放開賈因扎爾的手,拿起絲線放在手掌里,寶石般的眼睛轉(zhuǎn)向鳳凰領主,閃爍著詢問的光芒。
“我們開始吧,寂靜風暴?”
賈因扎爾點點頭,從她的盔甲中取出一塊紅色的靈魂石,遞給奈達薩爾。執(zhí)政官的人偶恭敬地嘆了口氣,接過它,把它緊緊地抱在自己瘦弱的胸前,兩眼狂喜地顫動著。然后他把三根銀線放在橢圓形的寶石上。它們像探索水面的手指一樣在靈魂石上摸索滑動。當賈因扎爾感到它們正在她的思想中陰險地發(fā)掘時,她不禁倒吸了一口氣。
她保持冷靜,盡量不去抗拒這種侵擾,因為她知道這樣做只會讓雙方的關(guān)系變得更糟。她想引導卷須伸向她記憶的特定部分,以此引導它們遠離記憶的最深處。銀光細絲穿過她的本質(zhì),分裂又分裂,尋找她的每一段過去。
它們的出現(xiàn)喚醒了她沉睡已久的記憶,在她的意識中閃現(xiàn)著戰(zhàn)爭和死亡的畫面。她在一對血紅色的月亮下屠殺獸人。她在內(nèi)米安馬尼什的熱帶雨林中沿著像帆船一樣長的樹枝跳躍,擊退被派去掠奪這個流放者世界的克魯特雇傭兵。她在方舟世界內(nèi)布雷斯破碎的水晶核心中,房間內(nèi)回蕩著血肉獵犬的咆哮和女妖的尖叫。在每個幻象里,毀滅之刃都是一片模糊的銀色厄運,而無聲之死則是黑色火焰的旋轉(zhuǎn)弧線。
銀絲越鉆越深,越來越強硬地尋找著她的每一部分。記憶的漩渦變得模糊,一幅幅流血殺戮的場面都以越來越快的速度接二連三地閃現(xiàn)。
她感受到了奈達薩爾的饑餓,他吞噬著每一個賈因扎爾想要忘記的時刻,享受著凱恩之女曾經(jīng)釋放的大屠殺和其中溢散的嗜血欲。
就在賈因扎爾的精神受到侵占的時候,她意識到其它人偶已經(jīng)起身了,它們圍繞著寶座移動,紛紛伸出手來包圍了她。它們打算奪走她的一切,奪走她所剩不多的一切。奈達薩爾永遠不會滿足,直到他吞噬了她的每一個靈魂碎片。
他從一開始就打算背叛她。
她想過很多種可能性,但與執(zhí)政官短暫的心靈接觸已經(jīng)暴露了他的意圖。她從人偶晶瑩的眼睛里看到了這個被她邀請進入她思想的貪婪存在。
凡人可能會驚慌失措,但賈因扎爾被靈能者和惡魔襲擊了太多太多次,她還不準備把自己交給這個奸詐的小偷。她沒有公然反抗,即使她可以隨意粉碎那些入侵她的思維卷須。但這只會導致他們回到這場交流開始之前就存在的僵局——她的能力并不能滿足她想見到霸主維克特的愿望。
取而代之,她決定將這次入侵轉(zhuǎn)變?yōu)樗臋C會。奈達薩爾的貪婪和對占有她的強烈欲望讓他前所未有地脆弱。當她用她所能回憶起的最無端的殺戮場面吸引住執(zhí)政官時,賈因扎爾的思想悄悄地沿著卷須來到了它們的根部,追蹤著它們延伸的軌跡,直到她遇到奈達薩爾的思維本體。
在接觸的瞬間,她被執(zhí)政官過去的畫面反沖而出——污穢、折磨和處決的作嘔場景。她穿越了一波又一波陰暗的折磨,對被吞噬的恐懼和悲傷的饑渴,進入了奈達薩爾最古老的記憶。
她在層層痛苦和重定向的憤怒之下找到了她要找的東西。
隨著勝利力量的閃現(xiàn),賈因扎爾撕開了執(zhí)政官的記憶庫,他的意識陷入了他自己童年最可怕的噩夢之中。
當奈達薩爾被迫面對自己的墮落和折磨的回憶時,她感到他內(nèi)心的尖叫在不斷增加,而這些折磨就像他的財產(chǎn)一樣緊緊圍繞著他。即使是他這樣的貴族,偉大而顯赫的陰謀團家族繼承人,即使他出生在黑暗之城最高貴的家庭之一,也只是一個比他強之人的玩物罷了。
他的仇恨在沸騰,一個嬰兒所受的傷害和憤怒一次又一次地顯現(xiàn)出來,他在通過折磨別人的方式試圖壓制自己過去所經(jīng)受的創(chuàng)傷,而這種行為無疑再次放大了他的痛苦。
而在這一切的中心,是整個靈族種族所背負的,壓倒一切的真理——令人憂心的、永不松懈的、永遠存在的“渴望的祂”之關(guān)注。無論有多少人以他的名義被屠殺,無論有多少恐懼和悲傷讓他暫時忘卻了永恒大敵的存在,他都永遠無法逃脫這個從他出生起就注定的命運。若他失足,若他允許自己在他為自己設定的道路上讓步之時,他的靈魂就會受到徹底的、虛無的詛咒:“渴望的祂”會榨干他的靈魂,直到它變成一副干癟的軀殼。他可以想收藏多少尸體就收藏多少,想筑多少痛苦與謀殺之墻就筑多少,但他的末日仍然緊緊跟隨著他,無論他做什么都無法擺脫。
一聲刺耳的哀號響徹大廳,奈達薩爾掙脫了賈因扎爾的控制。他的四個人偶像瘋了的野狼一樣慘烈地嚎叫,模仿著他狂躁的翻騰。
賈因扎爾抓住離他最近的一只人偶,掐住了它的喉嚨。它并不像生物那樣需要呼吸,但來自鳳凰領主的精神壓力仍然使人偶背后的那個存在咳嗽并窒息起來。它瘦骨嶙峋、虛弱無力的手指試圖掙脫她的緊握,但沒有成功。
“你要迅速地把我毫發(fā)無損地送到霸主維克特的宮殿,” 賈因扎爾對執(zhí)政官命令道。她把人偶甩到地上,其它三個人偶也隨即齊齊倒在她的周圍。她抽出腰間的戰(zhàn)刃,黑色的火焰舔舐著它的三條刀片,指著房頂天花板上扭動的肉塊。“要我切斷你的命運嗎?要我把你扔進你瞥見的那個黑暗噩夢嗎?無論你的下屬想對我做什么,在我倒下之前,我都會先把你送進‘渴望的祂’之懷抱?!?/p>
執(zhí)政官的人偶跪了下來,四個化身全部匍匐在鳳凰領主腳下,它們的臉上雖然沒有表情,但驚懼之意顯而易見。它們的寶石眼睛中閃爍出憤怒,但當凱恩之女舉起戰(zhàn)刃準備扔出去的那一刻,任何怒火都消失了。
奈達薩爾幾近崩潰,人偶垂下了目光,低頭表示順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