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乞兒
一多行不義必自斃子姑待之
我姓蘇,在我小的時候人們?nèi)藗兌枷矚g叫我蘇兒,因為我又是個小乞丐,所以也就成了日后的蘇乞兒。我是個太平盛世的棄兒,我也不知道我是哪來的野種,之所以選擇姓蘇,因為一件事,這件事埋藏在我心里最深的地方,從未有第二個人觸摸過。
寧做太平犬,莫做亂離人。其實不是那么回事。像我們這種人生活在什么時代都是不幸的,不管是歌舞升平還是兵荒馬亂。在別人眼里,我們就是人渣。我們對此的反應(yīng)就是把他們看成人渣。本來我一直渾渾噩噩地活著,偷雞摸狗拔蒜苗為了自己都不知道的動物性的本能而生存著。直到那一天。很多時候生命的轉(zhuǎn)折點不是碰到了貴人,而是因為一些不幸的事。那天為了三天以來的第一個饅頭,我被人推到臭水溝里,連同被人用腳踩爛的饅頭,和著造紙廠的污水和周圍眾人的譏誚,我一口口吃了下去。在那里,我最終明白了一個道理,要想活下去,僅僅不要臉是不夠的,還要足夠殘忍。
我從下水道里進去,在半夜的時候,一個個的割斷他們的喉嚨,最后我一片片割下他腿上的肉粘連著新鮮的人血往嘴里送時,我才發(fā)現(xiàn)旁邊有個嚇傻了的小女孩,和我仿佛大吧,打扮地跟洋娃娃似的,瞳孔因為驚恐而無限地放大。我就這樣在她的注視下慢慢地吃飽了。我知道罪不及孥,還有罰弗及嗣,可我還是用她的染黃了的長頭發(fā)繞過了秀氣她的脖頸,慢慢地收縮,直到她雪白的小靴子再也不再掙扎。我不應(yīng)該這么做的,我站起身的時候想??墒俏矣X得這么做是對的。留下她,可能僅僅是讓她痛苦地活著,在每一個夜晚想起一個渾身污水發(fā)出惡臭氣息的小男孩親手割斷了她父母的喉嚨并讓噴出的鮮血沾滿了全身然后看著那個小男孩一點點吃掉她父母身上最好吃的生肉。一想到這些我就惡心,反胃,何況是她。她是無辜的,從她的眼神里我很明白很明確地看到,那是我一生中最后一次相信無辜。我不是殺人狂,從那個時間點往前或往后都不是,在那個時間點上也不是。我只是在做一些我認為應(yīng)該做的事而已,不過這些事恰恰造成一些生物的意外死亡。我從未為此內(nèi)疚,哪怕很久以后我在一天之內(nèi)處決了一千八百個兄弟,和我浴血奮戰(zhàn)過的兄弟。原因很簡單,他們可能背叛了我。我說過,我不再相信無辜。
很冷血,很殘酷,這就是現(xiàn)實,這就是人生。
二小人恐矣,君子則否(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第二天聯(lián)邦調(diào)查局的人來了,不是因為死的人還算是地方上的大戶,而是因為死者的妻子的遠方表姐的丈夫的同學(xué)的妹妹的姑姑在聯(lián)邦調(diào)查局里做打字員。事情就是這樣簡單。人活著就是一口氣,這口氣斷了的時候,再多的能耐再多的抱負都沒什么意義了。聯(lián)邦調(diào)查局最大的收獲是一車一車拉走的東西,而不是現(xiàn)場指紋、鞋印、脫氧核糖核酸之類的。我就在門口,像一個買票進場的觀眾一樣看著這一切有條不紊地進行著。其實我才是主角。
蘇格拉底說未經(jīng)審驗的生活不值得一過,所以我開始反思。天下這么多要飯的,為什么還是被人欺負?要知道斧頭幫不過幾千人就飛揚跋扈不可一世。答案是因為我們不夠團結(jié),像一把撒在地上的私鹽。不是沒有人想過這個問題,問題是沒有人能團結(jié)起來,所有的人,因為人是自私的,都有自己的小算盤。讓他們?yōu)榱苏w利益和長遠利益放棄個人利益和短期利益,他們寧可被狗不理包子鋪的哈巴狗要斷腿換來幾個沾滿了工業(yè)用油的隔夜包子。
我找了幾個人,我們經(jīng)常碰面,彼此都認識,雖然不知道彼此才名字,因為我們?nèi)狈涣?。誰他姐姐說過來著,乞丐不會嫉妒富翁,他只會嫉妒混得比他好的乞丐。在一個月異星邪的晚上,我們在破敗的白馬寺,一張斷了三根腿的八仙桌邊上,召開圓桌會議。與會的人有,我,蘇乞兒,黃飛鴻,方世玉,洪熙官,霍元甲還有甘十九妹。我們終于開始坐在一起商量著改變現(xiàn)狀了。我們迫切地希望發(fā)生點什么,但首先必須解決一個問題,誰是老大。我是龍頭,我說?;粼椎谝粋€站起來反對,因為他年紀最大,身板最壯。我說明晚這個時候我們再來。
來朝游上苑,火速報春知?;氝B夜發(fā),莫待曉風(fēng)吹。有些事需要速戰(zhàn)速決,就像我最近剛玩過的一款手機游戲水滸華娛版的體驗部分一樣。所以第二天大會召開的時候,我來晚了。重要人物總是遲到的,何況我拖著一個電線桿一樣的長長的尸體,霍元甲的。在場的人一致請我當他們的老大,不敢請爾,故所愿也。“本來我們做乞丐的日子就不好過,偏偏這年頭風(fēng)景不好,趕上經(jīng)濟危機,要飯都不好要,今晚我們吃肉吧。”我看到甘十九妹美麗的大眼睛睫毛彎彎,一眨一眨。還是她年紀小,年紀稍大點就要被人擄去當小馬養(yǎng)了。
我把霍元甲整個扔進了大鍋里,甘十九妹當場就吐了,雖然胃里沒有多少東西,還是不停地吐著,直到暈了過去。那三個人也好不到哪里去。不過我們還是吃得很香,畢竟好幾個月不識肉味了。我親口喂甘十九妹吃了些東西,等她醒來以后,得之真相,又開始吐了。
末了,我們想到要給自己的組織定一個名字,我們伸出黑乎乎的小手,這也是我為什么不用手喂她吃飯的原因,名字就有了,黑手黨;組織存在的目的,為人們服務(wù);組織的原則,秘密與忠誠。我們拉攏越來越多的人加入我們的組織,當然,不是所有的人都有資格成為黑手黨的黨員,有些人不過是我們利用的工具。很久以后,在看一本名人傳記的時候,他在島上說了一句話,于我心有戚戚焉。原話是這樣的,我只關(guān)心對我有用的人,而且僅限于對我有用的時候。我們五個名不見經(jīng)傳的少年少女在一座名不見經(jīng)傳的破廟里做的一件名不見經(jīng)傳的事,后來被發(fā)揚光大了,叫做白虎觀通義。我也不知道那些都都平丈是怎么想的,可能覺得白虎更加虎虎生威吧。
三爾何知中壽爾墓之木拱矣
組織發(fā)展壯大的很快,因為在這個世界上有太多的人需要幫助了,不論是男人還是女人,窮人還是富人,好人還是壞人。比如我們發(fā)放一種小額低息貸款,正式名稱為高效率互利貸款,簡稱高利貸,后來人們望文生義,誤解了我們美好的初衷。還有一個不成文的潛規(guī)則,后來被稱為八零二零定律。這樣解釋吧,舉個例子,如果有誰家失竊了,到警察局報案,最理想的情況下得到解決的概率是二成,而且還要面臨警察局無窮無盡的層層盤剝,往往是得不償失,所以警察局現(xiàn)在都更名為派出所了,因為他們的成員要派出去搜刮錢財,因為沒人報案;如果尋求我們黑手黨的幫主,在最不理想的情況下得不到解決的概率是二成,也就是說至少八成的概率是能得到圓滿的解決的,但是當事人要拿出失竊價值的二成給我們,我們用來支付整個過程中的開支并留下一部分作發(fā)展基金。
甘十九妹十九歲生日的時候,我們已經(jīng)成了氣候了,成了氣候的意思是無論誰想要動我們,都要付出代價,很多時候付出的代價是不能承受的,所以很少有人找我們的麻煩了。聯(lián)邦調(diào)查局永遠不明白我們?yōu)槭裁窗l(fā)展?jié)B透地那么快,他們不知道,有困難的人們需要的只是幫助而已,而不是那一望無際的辦公室走廊和擢發(fā)難數(shù)的公章以及著作等身的文件和磨牙吮血的手續(xù)費以及望洋興嘆的辦事周期。他們的程序比門捷列夫的元素周期表里的元素還要冗長,我們就不一樣了。我們的服務(wù)比中國移動還要到家,你可以到我們營業(yè)廳辦理業(yè)務(wù),也可以撥打人工臺,也可以發(fā)短信求助,還可以登錄網(wǎng)絡(luò),前提是你得是我們的注冊用戶,留下正確的個人信息和聯(lián)系方式,開通業(yè)務(wù)密碼,我們提供及時周到的服務(wù)。當然了,如果你開通會員,我們會定期,通常是一個月詢問有沒有需要幫助的地方,并且照會地方上各種勢力讓他們退避三舍。我們還提供VIP業(yè)務(wù),對貴賓提供二十四小時全天候服務(wù),并通知全國各地的各種勢力,最好不要與黑手黨為敵。
黑手黨神秘而可怕,不過真正的黨員并不多,我們是以質(zhì)量取勝。黑手黨黨員的標識的黑手套,除了我們沒有人敢?guī)Ш谑痔?,沒有廠家敢于生產(chǎn)黑手套,我們的黑手套都是內(nèi)部人士找專家特制的。朝廷有個鹿王,一次醉酒后戴上白手套,到洗筆的墨池里染黑了手套帶著呼天搶地,第二天他醒來的時候看到身邊擺著熱氣騰騰的火鍋,想要身后去那的時候猛然發(fā)現(xiàn)手已經(jīng)沒了,掙扎著起身,火鍋里就是鹿掌。這件事以后再沒有人敢打黑手套的注意。江湖上最有名的酒鬼李花白在蓮花白的酒缸里泡了七天七夜連自己老婆都認不出來了,可是別人給他帶灰青色手套的時候一口咬斷了那個人的喉嚨。
黑手黨的內(nèi)部組織大致是這樣的,只有在虛構(gòu)的故事里我才能說出來。這里有八百人有黑手套,其中四百人分布在外地,東南西北個一百,由黃飛鴻、方世玉、洪熙官和甘十九妹分別統(tǒng)領(lǐng);另外四百人在總舵,其中二百人用于支援地方,二百人鎮(zhèn)守總舵,天塌下來他們也不能出總舵一步。總舵位于光明頂,不過光明頂上沒有一個人,我們挖空了整個山腹,建成了縱橫交錯撲朔迷離的地下城,名曰造化城。當然了,我還有二百名死士,只有我知道他們的存在,他們也只為我存在,他們都被我用特殊的方法控制,以防萬一。時代變了,人心散了,隊伍不好帶了,說不定哪天有人會認為他的屁股比我更適合坐在第一把交椅上。這是核心力量,是皇宮,還有外部力量,是皇城,也就是丐幫。丐幫號稱三十萬弟子,不過跟歷史軍事小說不一樣的事,他們喜歡夸大數(shù)字,這里的數(shù)字卻有夸小的嫌疑。你相信泱泱大國會只有三十萬乞丐嗎?開玩笑!何況丐幫已經(jīng)不是傳統(tǒng)意義上個丐幫,里面分為污衣和凈衣兩部分污衣自然就是根正苗紅的要飯的,凈衣則是一些有錢或者有權(quán)的人家,為了和黑手黨有所瓜葛而加入的。軍隊里橫梁一個人地位的是將星,這里是袋。丐幫的袋和石油的桶、黃金的盎司一樣,是特定的度量衡。這里不管你用什么方法,只要你為組織貢獻了一袋的黃金,你就獲得一袋的地位,當然了,我們也有精確嚴密的換算方法,將功勞換算成等值的黃金。凈衣的人可以輕而易舉地超越袋的橫梁尺度,于是就有了牌,金牌、銀牌、銅牌、鐵牌和鋁牌,獲得牌的代價是高昂的,不過回報也是高昂的,你可以高昂著腦袋在大街上走路,只有你可以欺負別人而別人不能欺負你。如果有人要動你,他必須得到更高級別的或明或暗的授權(quán)。至于黑手黨,我們論星,普通黨員都是一星,候補黨員是沒星的,哪里有空缺,候補黨員補上并且表現(xiàn)良好的話才授予星。我們選拔黨員和國家籃球協(xié)會選拔裁判一樣嚴格,通常一個人被我們看中,我們會對他進行追蹤調(diào)查,這個過程持續(xù)至少三年,然后在接下來的五年的時間里,他們通過努力可以成為候補黨員,想要成為黨員,表現(xiàn)突出并且運氣很好的人需要五年。他們最高的是五星,這是從馬歇爾那里流傳下來的規(guī)矩,像黃飛鴻他們都是五星。哦,忘了說我了,我是九星,九星龍王。生活是一張網(wǎng),黑手黨也是,這張網(wǎng)是我撒下的,很廣,很雜,很多節(jié)點,籠罩著很多東西。也只有我才能收起這張網(wǎng),所以他們內(nèi)訌的時候一般都是搶老二的位子,因為他們知道,他們做不了我的王位。
黑手黨的勢力已經(jīng)和國美一樣滲透到縣級市,不過鄉(xiāng)下仍然是我們勢力的荒漠,因為那里有一個傳統(tǒng)的組織,哥老會。這是一個靠血緣、民俗、傳統(tǒng)和愚昧維持的組織,他們的勢力足夠龐大,而且足夠囂張,是地方和中央博弈的力量之源。和我們不一樣,我們行事很低調(diào),除非執(zhí)行任務(wù)期間,否則就是黨員也不能戴著黑手套出去招搖過市,他們正好相反,恨不得把額頭上刺上記號說明他們是哥老會的人,他們可以橫行無忌。我從不認為有什么黑道和白道之分,沒有一條道完全是白的,是完全的白,大家都是黑道,只不過黑的程度不一樣,黑的方式不一樣,有的拿著刀子到漆黑不見五指的窮街陋巷里搶劫,這是明著黑;有的在一般人人看不見的封閉建筑物里摩挲著謝頂?shù)亩d頭敲著桌子舉手表決并冠以堂皇的接口,這是暗著黑。所以我把江湖勢力分做明道和暗道。明道就像哥老會、丐幫、六大門派、四大世家,暗道則只此一家別無分店,黑手黨。我們可以干涉別人的地盤,比如我們的附屬機構(gòu)丐幫就屬于明道;但別人絕對不可以干涉我們的地盤,因為我們是黑手黨。
為了滲透進暗道,哥老會先后成立了一些組織,比如天地會、紅花會、黎明社、九三學(xué)社等等,不過最后這些組織都合并為一個組織,骷髏會,因為里面的人都成了骷髏。哥老會很生氣,不過也只能那丐幫出氣。他們經(jīng)常大批大批地屠殺丐幫弟子,沒用,迅速會有新的乞丐產(chǎn)生,而且他們這么做也丟人丟臉。一山不容二虎,一個太陽底下也容不得兩個君王,他們終于決定要打破僵局。
四余姑翦滅此而朝食
哥老會的大當家的哥倫布和官方代表張伯倫在一個生產(chǎn)啤酒的地方召開秘密會議,這里的秘密是針對普通人而言的,在我眼里,沒有什么是秘密。會議的結(jié)果是哥老會同意朝廷增稅以增加財政收入應(yīng)對當前經(jīng)濟危機,朝廷則協(xié)助哥老會鏟平他們共同的敵人黑手黨。我們?yōu)槭裁词菙橙??因為我們都想做主,可是世界只有一個,所以主人也只應(yīng)該有一個。我很高興他們這么做。許多年來,哥倫布一直首鼠兩端地在朝廷和黑手黨之間搖擺,這次他終于做出了他一生中最蠢的事。要知道哥老會生存的根基就是鄉(xiāng)土民情,可是它卻要挖斷自己的根來換取眼前的一場及時雨,哪怕是酸雨。
血雨腥風(fēng)本無涯。哥老會的大本營在三峽一帶,所以首當其沖的是廣東的黃飛鴻,連同他含辛茹苦培養(yǎng)出來的廣東十虎死傷殆盡。洪熙官和方世玉這一對表兄弟不干了,做起了縮頭烏龜。我答應(yīng)他們誰先取下哥倫布的人頭,十九妹就是他的。他們爭先恐后,從東西兩面夾擊哥倫布。哥老會來勢洶洶,不過后繼無力,因為他們掘斷了自己的跟。他們從鄉(xiāng)下跑出來,以為可以在城市里立足,最終悲哀的發(fā)現(xiàn),城里人始終把他們看成鄉(xiāng)下人,鄉(xiāng)下人卻已不再把他們當作鄉(xiāng)下人。哥倫布大敗虧輸,不過哥老會積攢多年的勢力也不是像氣球一樣完全是靠吹大的,方世玉和洪熙官也都沒有回來。我看著腳底下奄奄一息的哥倫布,一腳踩了下去,他的五官在的腳底下變得稀爛,還有一只眼珠里蹦了出來,他的龍鳳胎抱著我的腿哭喊著,她的十三個老婆都在跪地求饒,原處的云彩都為他們滴下嫣紅的血。我彎下腰,撫摸了哥倫布可愛的孩子的朝天髻,然后捏碎了他們的頭顱。腦漿漸到我臉上,滿滿地往下淌,帶著苦澀。我本來可以避開的,但我沒有,好像我就希望現(xiàn)在這樣似的。
哥老會沒有滅,幾千年的傳統(tǒng)不會隨著幾個人的死就失傳,鄉(xiāng)下又有了很多復(fù)興哥老會的組織,當然了,他們真正的目的一般跑不出這兩樣,銀子和女人,或者男人。
這場血戰(zhàn)是朝廷鼓動的,斬草除根,要找朝廷做一個了結(jié)。我一直相信一件事,不要以為你的對手是多么的了不起,他們也不過是人;也不要以為你自己是多么的了不起,你也不過是人?,F(xiàn)在我的對手是皇帝,我見到他的時候他正在白晝宣淫。
“朕是皇帝,你敢殺我?”“為什么不敢?”“殺了我你覺得你會有好下場嗎?你覺得朕的皇子皇孫會放過你嗎?”“好,動動你草履蟲級別的腦細胞,如果現(xiàn)在你死了,你猜接下來會發(fā)生什么?兇手是誰并不重要,可能他們還會感謝我這兇手,因為我終于替他們做了一件他們早就想做而不方便做的事。他們會忙著爭這張龍床,爭這張龍床上的女人,不是他們喜歡這些殘花敗柳,而是這是一種象征,誰得到這些,誰就是贏家。你要不要試一試?”“等一下,蘇乞兒,我知道你什么都有了,我還是有一樣?xùn)|西送給你。”“什么東西?”“一個女人。”“我有的是銀子,因此我也有的是女人。”“不過這個女人不一樣。”“怎么不一樣,那道她的胸是平的,還是她有兩個腦袋?”“她是蘇妲己蘇皇后。”
“一笑千金買,再顧傾城易。”“不錯,她本是先皇冊立的正宮,不過她太正經(jīng)了,正經(jīng)到我看了她就反胃,不過她確實是賢內(nèi)助。如果沒有她的扶持,天下早就亂了,江山早就沒了。”“你這么依賴她,把她給了我你怎么辦?”“這就是我的事了,別忘了我還有一般愚忠的老不死的。況且如果我不給你,現(xiàn)在就會沒命。”“好,我先收下,如果禮物不好的話,該發(fā)生的事還是會發(fā)生的。”“你會滿意的。”皇帝怪怪地笑著,五官都扭曲在一起。
忘了說了,其實我一直都是乞兒的打扮,因為我本來就是乞兒,蘇乞兒。我鄙視那些數(shù)典忘祖的人,以為自己從農(nóng)村到了城市就是城市里的人了,戶口遷到了北京就可以明目張膽地說自己的北京人。我不一樣,我一直是乞兒,一直穿著乞兒的衣服,想任何一個乞兒一樣每年洗澡的次數(shù)嚴格控制在各位數(shù)。這樣做沒有什么特別的意義,只不過是我們的傳統(tǒng),我們的驕傲。我不知道一個身份最高貴的女人和一個身份最低賤的男人坐在一輛車子上的時候她是什么感覺,尤其是這個男人還是她的主人的時候。她很有教養(yǎng),很冷靜,很堅強,像極了傳說中的柴郡主。不過一出宮門她就哇地一聲癱倒在我腿上。沒有一個女人可以受得了這種侮辱,從最高貴到最低賤。我一點都不同情她的遭遇,正如我從不覺得自己可憐一樣。我只是提醒她她有潔癖而我至少三個月沒洗澡了。“你再臟還能比那狗皇帝更臟嗎?”這是她的原話。
蘇妲己真的很美,我沒見過那些志怪小說里選取不同的美人身上最美的部分幻化成美人的妖狐到底多美,不過我知道不可能有人比她更美了,因為她就是最美。很多時候不必去想怎么和別人競爭,超過別人,如果你就是最好的,那么他們肯定不會比你好。我牽著她的手走向全國第一座七星級賓館,外面寫著衣冠不整者不得入內(nèi)。這里有兩行人,一行男的,打扮地都和我似的;一行女的,就是蘇妲己和宮女了,她們衣衫很整,雖然沒帶帽子。
五子其怨我乎
于是保安盡職盡責(zé)地攔著我們。事情在第四十一個保安被敲掉腦袋后終于發(fā)生了轉(zhuǎn)折。雖說人為財死鳥為食亡,可是有錢也要有命去花。保安做鳥獸散,賓館的老板和老板娘和老板他娘和老板娘她娘都跪在門口迎接我們了。我說:“把剛才那些人的心肝挖出來做火鍋。”蘇妲己剛要吐,我說:“那算了吧。”進門的時候有個服務(wù)小姐嘴角撇了一撇,我知道我們身上的男人味很重,對女人特別是美女有著很大的作用力,對此我表示深深的理解。當著蘇妲己的面我也沒說什么做什么,不過是帶她到世界上最安全的島上扒光了她的衣服讓她在哪里站了三天。我想她之所以能堅持這三天,是因為我答應(yīng)她如果她堅持下來就給她機會讓她報仇。三天后,我輕輕地撫摸著她懂得絳紫的肌膚,春風(fēng)化雨般諄諄善誘:“如果你要侮辱一個人,最好能確定你不會被你侮辱的人侮辱。”后來她陪了我三十三天,有時候是和蘇妲己一塊,有時候是她自己,她費盡心機都沒找到殺我的機會,結(jié)果她把自己給殺了,她受不了了。我撫摸著她溫潤的肌膚,說道:“如果我能這么輕易被人殺掉的話,我早就尸骨無存了。”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那晚在賓館,我的心情特別的好,甚至叫小姐來舔我腳丫子。她們一有點不是心甘情愿的表示,我就會超度她們。順便說一句,我從不洗腳的,只是在洗澡的時候順便用水沖一下,而且也沒鞋換,襪子也是一次性的。結(jié)果那晚上的朔風(fēng)特別的厲害,一連吹落了一百零八多嬌嫩嫩的嬌花。當時我不明白我為什么要那么做,不久后,我就給自己找到了一個答案,盡管我自己也不知道到底是不是這樣。曾經(jīng)有一天我被世人踐踏在腳下,曾經(jīng)有一天我把世人踐踏在腳下。我不認為她們是無辜的,我說過很久以前我就不再相信這個字眼。造化弄人,我們都是在受造化的擺弄。這或許就是宿命論吧。
皇帝做什么都不中用,除了木匠和玩女人。木匠我沒見過,不過他對女人還是有幾分眼光的,蘇妲己果然沒讓我失望??上У氖?,睡覺的時候我都得把她綁起來,她以為我喜歡虐待,其實是我怕在我入睡的時候她會動手。而且雖然她很有才干,雖然我累得一低頭就頭疼欲裂,我還是不能讓她幫我處理黑手黨的事情。如果讓她處理,她培植黨羽,接管了黑手黨怎么辦?這或許是王者的通病,不能相信別人,因為他們錯不起,輸不起。如果你用波音只是拉菜,用卡拉什尼科夫只是殺雞,都有些暴殄天物。如果我只用蘇妲己在床上發(fā)泄欲火,還有端茶倒水之類的營生,這應(yīng)該也算是資源浪費。我在等,在等她露出狐貍尾巴來,雖然她真的不是狐貍精??赡芘说哪托目偸潜饶腥艘冒桑滩蛔〉氖俏?。
我漸漸地開始折磨她,摧殘她的個人意識。這些在另類書籍里有很多很詳細的介紹。甚至我開始讓她替我處理一些東西,準確地說那些東西是拔了毛的二足靈長類動物。她惡心,反胃,到最后夜里吐的次數(shù)越來越多。因為我是綁著她的,所以她吐的東西積攢在她身上發(fā)出比惡臭更難聞的味道。一個月后,她已經(jīng)開始精神失常了。
“你知道精神病犯人為什么殺人嗎?”“不知道,我只知道你就是。”“我不承認也不否認。讓我來告訴你答案,沒有理由。”“這才是最可怕的理由。”“或許吧,很多時候我們只是像機器一樣行事,甚至連我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為什么這么做,這么做又有什么意義。你知道當初那個服務(wù)小姐是怎么死的嗎?現(xiàn)在我想扒光了你的衣服牽著你到外面走走,可以嗎?”“不可以,絕對不可以。”她歇斯底里地哭喊著。“你覺得你的反對有用嗎?”“你……你為什么要這樣做?”我的手停留在她心房的位置上。“答案在你心里。”“你殺了我吧。”“我從不殺生。”“你殺人無數(shù)卻說你從不殺生?”“我殺生?你每天吃的東西那樣不是生命,你喝的水里有多少微生物,你一呼一吸之間會影響多少生命,你考慮過嗎?”“它們不一樣,它們不是人。”“那你說什么是人,人又有什么比他們高貴的地方?”“你……瘋子!”“我沒有瘋,不過我能讓你瘋,你信不信?”我拖著她的頭發(fā)開始往外走,走出這個暗室一樣的地方。“停下來停下來,你到底想知道些什么?”
“你終于肯開口了。我想知道是什么讓一個皇后和一個乞兒生活在一起?”“是那個狗皇帝安排的。”我加了幾分力,使勁拽著她的頭發(fā)繼續(xù)走。“住手住手,我說。他想讓我到你身邊做臥底,幫你打理黑手黨的事情,了解黑手黨的秘密,一來可以消滅黑手黨,更好的情況下我們可以掌握黑手黨。”“果然不出我所料??上Я诉@招美人計。”我蹲下身子,柔情萬種地撫摸著她的臉頰:“做我的皇后吧。”“呸!”她一口痰吐在我臉上,“我死也不嫁給你!”“小時候我看電視,有一個場景我至今歷歷在目,死不是最可怕的,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才是最可怕的。”
我捏住她的下頜,“以后不要想著嚼舌、割腕之類的東東,我知道你有一個五六七八歲的兒子,你的心肝兒肉,你最疼愛他;我還知道你家里有六七八九十歲的父母,其他的兄弟姐妹都不怎么管他們,你最孝敬他們。”“你說這些什么意思,威脅我?”“別誤會,我從不威脅別人,我只是像你陳述一些我認為你有權(quán)知道的事情,你活著,他們活著;我活得不好,他們活得不好。”“為什么,為什么命運之神安排我這樣的命運!”“你在埋怨嗎,你心里有很多委屈,很痛苦是不是?相信我一句話,我遭遇的比你更多。”“所以你就拿我發(fā)泄!”“我不是你想的那種人。我也希望這是個大同世界,夜不閉戶,道不拾遺,閉上眼的時候不用擔心我的喉嚨,睜著眼的時候也不用擔心我周圍的人覬覦我的東西。每個人得到他們應(yīng)該的東西,擔負他們應(yīng)擔的責(zé)任,每個人不用害怕另一個人,眾生平等,私人財產(chǎn)得到完全的保障,個人自由得到充分的尊重。至于你,你如花似玉,通情達理,我希望你等嫁個如意郎君,琴棋書畫,風(fēng)花雪月,鳳凰于飛,長相廝守。這是真心話,真的,我沒有必要騙你。”“我猜得沒錯,你果然是大善大惡之輩,像撒加一樣。”“你錯了,我既不是善的也不是惡的,世俗的善惡對我來說毫無意義。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我發(fā)自然。”
“我告訴你兩句話,如果你記住了,并且恪守了,你就會是這世上最幸福的人,或許也是唯一幸福的人。”“哪兩句話?”“第一句,這是所有可能的世界中最好的。第二句,每一次都是快樂的,包括這一次。”“我已經(jīng)忘了。”“你大概是從沒聽說過。”“即便你是你說的這樣的人,我還是不能和你好。”“為什么,我們不是好過不長不短一段時間了嗎?”“我已經(jīng)名花有主了,我和你在一起也是為了他。”“可是他會不會這樣對你?”“你什么意思,他是愛我的,而且他是最愛我的。”“唉——”我不住地嘆氣。“你嘆什么氣,有什么想說的直說吧。”“我怕你承受不了。”“你什么時候也關(guān)系起別人來了,再說了你這么多侮辱我都受得了還有什么受不了的”“好,路是你選擇,無論發(fā)生了什么,你都別怨我。”
六善則賞之過則匡之患則救之失則革之
我給她放了一段錄音,內(nèi)容大致是這樣的,皇帝另有新歡,并且新歡詢問蘇皇后的事,終于皇帝告訴了她真相,蘇皇后被他派去執(zhí)行一項很危險的任務(wù),如果敗了,肯定不會活著回去;即便是贏了,因為蘇皇后已經(jīng)被別的男人擁有過,所以他也不打算繼續(xù)要這個蘇皇后了。
磁帶還沒有結(jié)束,蘇妲己已經(jīng)在地上抽搐了。人都是有感情的,從最高貴的人到最低賤的人,我把她報到床上,找侍女來安慰她。她一把拉住了我,我想,今晚她對皇帝的恨有多少,對我的纏綿就有多少。博山銅爐里的香煙今晚也特別的香。永遠不要低估女人心的惡毒。她們的愛有多真,她們的恨就會有多深。從那天后,我們真的像一對夫妻一樣地生活,像一對真的夫妻一樣的生活。不過終究還是像,而不是是。每晚覆雨翻云之后,她都會昏昏沉沉地睡去,直到第二天我醒來后她才會醒。還有她接手的黑手黨的事務(wù)八成以上是無關(guān)緊要的。在一個香甜的長吻之后,我在背后親吻著她的秀發(fā),貪婪地吮吸著秀發(fā)上的女兒香,眼神像狐貍一樣多疑和警覺。
朝廷安插在我身邊的臥底被一個個地揪出來,派來的聯(lián)絡(luò)員也有來無回。我應(yīng)該能想到,原來最高貴最端莊最通情達理的女人恨一個人的時候,和其他女人沒什么不同。后來皇帝親自來了,他想知道他的蘇妲己有沒有死,畢竟是他一手把她推進這個虎口的,他心里可能一直在擔心,在后悔。我不是個冷酷到底的人,我故意安排讓他們見面了。
事情進展的和我想的一模一樣,就像胸膛里存儲的墨竹還原到圖紙上一樣。“我從沒有說過那些話,我從沒有做過那種事,我從沒有做任何一件對不起你的事。你走了以后我就開始后悔,愛江山更愛美人,我寧可失去如畫江山,也不愿失去如玉的你。”“我在想你說的是真是假。”“如果我是虛偽的,我會甘冒生命危險來找你嗎?要知道一開始我就不同意,是你堅持要來的。”“不錯。”蘇妲己動搖了,女人的憤怒就像海浪,來的快,迅猛,也容易動搖,消逝。“那磁帶的事怎么解釋?”“口技。”“我知道民間有不少口技的藝人,可是他們怎么知道你的聲音?”“這個我也想不通。”“不用想了,是我。”我姍姍從后臺走出來,感覺像一個帶著面具生活了多少年的人摘下面具粉墨登場。
“你……”“不要怨我,是你們先算計我的。”他們無話可說了。“蘇兒,”“住嘴,蘇兒是你叫的嗎?”“好,蘇姑娘。這件事多虧你的配合,如果你真的像相信自己一樣地相信他的話,我的離間計也不會奏效的,你說是嗎?”我看到她的眼淚如珠子灑在地上,我終于知道眼淚為什么也叫淚珠了。“你們處心積慮在我身邊安插的人,卻都被你一手拔掉,是不是很諷刺?”“別說了。”“不用自責(zé)了,我給你一把匕首,殺了狗皇帝,就當他今晚上沒來過,我們還是可以快快樂樂地過日子。”“蘇兒,殺了我吧,蘇乞兒,我是罪魁禍首,你放了蘇兒吧。”她咬著嘴唇接過匕首,猛然刺向我的胸膛。“匕首是沒開刃的,你們仔細看嗎?我模仿的也不是那么惟妙惟肖,你沒仔細聽嗎?”“你……我留下來,你放他走。”“我要你發(fā)誓永遠不離開我。”“蘇兒,不要——”“我發(fā)誓,此生此世不離開你。”“好,我還有好消息要告訴你,算是沖喜吧。你的家人我都給你接來了。”“你——”“我從不低估敵人,也從不低估自己。如果你能讓我滿意,你可以每天都見他們,我也會孝敬他們,我會讓他們生活得比這世上絕大多數(shù)人都幸福。如果你不能讓我滿意,或許我會打你屁股,或許我會打他們。”“蘇兒,你為什么這么傻——”皇帝走了,被人抬走的,像個瘋子一樣亂舞亂叫。如果你知道這是你一生中最后一次見到你最愛的人,而且是活生生地被人硬生生地拆開,你的表現(xiàn)不會比他更堅強。
“路是你自己選的,無論發(fā)生什么,都不要怪別人。”“可惜有些路是不歸路。”我深吸了一口氣,說道:“我虛偽,奸詐,殘酷,暴戾,喜怒無常,而且我并不是那么地愛你,不過我至少有一點會比他強,我不會讓你因為我而去委身另一個男人。”“可惜在你身邊我卻沒有一點安全感。”“你錯了,如果沒有的話,你不會敢于說出這句話的。好好休息吧,補補身子,好好打扮打扮,”我在她額頭上吻了吻,“明天見見你兒子,你們母子也好久沒見過了。”“你還不是一無是處。”“如果我是的話,我不會有今天。”有些人以為越無情才會越成功,其實有時候感情也是成功的催化劑,不過分寸難以拿捏,所以他們寧可否認這一點而已。
她們母子生活在別院,滄浪別院。滄浪之水清兮,可以濯我纓;滄浪之水濁兮,可以濯我足。我很喜歡這首詩,同意很喜歡與之相關(guān)的一句詩,振衣千仞崗,濯足萬里流。我躺在甘十九妹的懷里,睡得像一個嬰兒一樣的香甜。我們從小一起長大,而且如果我死了,她也很難再立足,所以對她我還是比較放心的,再說我是她第一個男人,正如她是我第一個女人。醒來的時候,她給了我一張相片,眼神有些怪怪的。我看了看,挺漂亮的,“你要做冰人嗎?”“你先看看背面再說吧。”“蘇紅——”我的瞳孔在擴大。十九妹是除了我之外唯一知道這件事的人,初夜的時候,她要一樣?xùn)|西作交換,一件我最珍重的東西,我告訴了她這件事。“讓她過來見我。”
七所爭,君子也,其何不知
我看著跪倒在地的蘇紅,鼓足了勇氣回想當初的那件事。日暮時分,一個餓了三天的小乞兒,奄奄一息躺在臭水溝旁,一個扎著兩個小辮的小女孩一臉的惋惜,不久以后端來了一碗面,熱氣騰騰的面,看出來是剛做的。“吃吧,我剛做的。”那是在我的眼里,她就是天使。她蹦蹦跳跳地走了,就像沒出現(xiàn)過一樣,除了手里那晚熱氣騰騰的面。我一生中唯一一次流淚。后來我聽周圍的要飯的說那戶人家姓蘇,是當?shù)赜忻纳迫?。等到我第二次去的時候,蘇府已經(jīng)不再了,好人沒好報,有一個活生生的佐證。我問周扒皮他怎么得到蘇府的,他招得很痛快,在受了很多痛苦之后。我問他蘇家的女兒哪里去了,沒有人知道。既然該問的都問了,該說的都說了,他們也就沒有繼續(xù)存在的必要了。
“你還記不記不得我?”“記得??!”她說起話來像孩子一樣孩子氣,微微側(cè)著腦袋,這是蘇妲己和甘十九妹和所有我遇到的其他的女人不一樣。“不過那時候你是個餓了好幾天的小乞兒。”“你怎么找到我的?”“我回家祭祖,發(fā)現(xiàn)被周扒皮巧奪豪取去的家家被你的人給保護起來了,我問了問他們,他們給了我答案,把我?guī)砹恕?rdquo;“我囑咐他們這么做的。”“家里罹難的時候你在哪里?”“在外面上學(xué)。”“還會做面嗎?”“會啊!”“我餓了。”她抿嘴一笑,蹦蹦跳跳地下廚房去了。人們喜歡在廚房前面用介詞下而不是上,這就說明這個地方的地位是比較低的,這是題外話了。
是龍鳳面,正宗的龍鳳面,九九八十一刀而成,我永遠忘不了。“你有什么想做而沒有做成的事?”“嗯……我的十字繡還沒織完。”我笑了笑,我都不知道有多少年沒有笑過了,我都沒有想過我有沒有笑過。“喜歡衣服嗎,珠寶之類的?”“還行吧。”“有男朋友了嗎?”“談過,分了。”“為什么分了?”“不合適嘍。”“你看我合不合適?”她上下打量著我,像個奴隸市場上的人販子打量著目標。“從外形上看是合適了。”說著她拍了拍我的身子,“還算結(jié)實。”我搖了搖頭,把手里的瓷碗揉碎。她使勁地往外伸著舌頭。“做我的愛人吧?”“這么直接?我為什么要同意?”“因為我想不到你有什么理由不同意。”
當晚我們就在一起了,蘇皇后冷冷地看著我:“紅顏未老恩先斷,斜倚熏籠坐到明。”“你的心里真的喜歡過我嗎?”“你不需要知道這個,你只需要知道,我活著,我的家人就要活著,你活得好,他們就要活得好?,F(xiàn)在我活著,你也活得很好。”“我明白了,我不會食言的。”“那就好。”
有了蘇紅,我好似開始了真正的生活,她給了我第二次生命,也給了我第二種生活。我從沒有想過人生可以這樣地活。她就像歷史小說中的苦人兒一樣可以四處游走,不過她是可人兒。有一天,蘇妲己對我說:“你知不知道那個上帝和天使一起下凡的故事。”“說。”“上帝用一頭牛替代了招待他們的農(nóng)婦的命,本來死神已經(jīng)要奪走她的命了。”“知道了,你想說什么?”“有時候事情并不想你看上去的那個樣子。”“你對我說這些是什么意思?”“我不是不想你死,不過你卻不能死,畢竟我和我的家人的命都在你手上。”“我還是不明白。”“愛情使人盲目。”“你嫉妒她?”“今天就當我什么都沒說過。”“可惜你已經(jīng)說了。”
當晚,我和蘇紅覆雨翻云之后,她沒有像往常那樣沉沉睡去。“你知不知道蘇皇后今天跟我說了什么?”“什么?”“她說的很委婉,但意思是你有問題。”“什么問題,不能生養(yǎng)還是怎么著?”“她是說你身份可疑。”“你說呢。”“我也不知道。你記不記得有次我們要吃一只鴿子,你卻堅持說它是和平鴿,吃不得,就放了。”“記得?。?rdquo;她的臉上依然帶著孩子般淘氣的表情。“那只鴿子飛到了三湘一帶。”“怎么了?”“你可能不知道,三湘一帶是哥老會的大本營。”“哥老會是什么東東?”“哥老會是江湖上唯一能和我對抗的組織。”“哦。”“你賣的十字繡賣了多少錢了?”“你猜,給你個提示,已經(jīng)五位數(shù)了。”“這個難猜,不過十九妹告訴我所有賣出去的十字繡輾轉(zhuǎn)流傳之后也都好了三湘一帶,而且她想辦法得到了一塊,發(fā)現(xiàn)從反面看十字繡看上去好像啞謎代碼。”“啞謎代碼是什么東東?”“我也不知道,不過你雖然很貪玩,到處走動,不過卻很有規(guī)律,造化城的地形摸得差不多了吧。”她淘氣的神情終于從臉上褪下。“別擔心,我既然知道你這么做,自然會配合的。你的地圖其實很對,除了外面有十二道關(guān)卡你大概沒標注。”
“我……”“你到底是不是蘇紅?”“我是!”她說得斬釘截鐵。“這個我相信,是誰派你來的?”“是……哥老會。”“為什么你會受他們擺布?”“因為他們抓了我男朋友。”這句話對我的打擊太大了,我寧可她告訴我她是自愿來的。“你到底說了多少謊話?”“我一直在騙你,除了我真的是蘇紅。我不記得我曾救國一個小乞兒,我也不知道這個小乞兒就是你,我也不知道這對你意味著什么。是他們找到我,要挾我,告訴我這些事,教我怎么討你喜歡,教我怎么傳遞情報。”“誰教你的?”“不知道,是個女的,一直蒙著面。”“我應(yīng)該想的到的。”
我找來了十九妹,從當時一直到天明,盡情地纏綿,好像知道這是我們最后一次似的。“你知不知道蘇紅到底是什么人?”“什么人?”“她知道我和她之間的事,我對她的感覺。她本來不應(yīng)該知道的。”“你懷疑是我?”“不是懷疑,是相信,畢竟除了我只有你才知道這件事。而且如果我死了,黑手黨就是你的天下了。”我看到淚水順著眼角滑下。“我是你第一個女人,你是我第一個男人,這么多年來我一直默默地支持著你,你需要我的時候我就來,不需要我的時候我就等,你卻相信我是背叛你的人。”“沒有理由我都可以殺人,何況我已經(jīng)有了理由。”“這樣也好,如果我死,我寧愿死在你的手里。”“我不會動手殺你的。”我深深地吻了她,死亡之吻。
或許此時此刻在某個我看不到的地方會有一個人陰險地笑著,或許,我不知道。
八雖楚有材,晉實用之
我的手在蘇紅光滑的后背上劃過。“你能救出他來嗎?”“有我了你還想他干嘛?”“討厭!”說著她伏在我胸膛上沉沉睡去。半夜的時候,我突然感到四肢一陣麻木,醒來的時候發(fā)現(xiàn)自己被緊緊地捆著,全身無力。蘇紅孩子般充滿朝氣的臉上掛滿淘氣的神情。“這次醒得這么早。”“我一早就知道是博山爐里有古怪,我一直裝作不知道,今晚我給你換了點香料,龍涎香,跟你準備的一個味道,我也是好不容易才弄好的。”“呵呵,那你綁著我干嘛,好玩嗎?”“好玩啊”她的臉像藍天一樣天真,“我現(xiàn)在想怎么玩就怎么玩。”“你放開我我們一起想怎么玩就怎么玩。”“你不用裝了,我直到你心里在不斷地轉(zhuǎn)彎。先告訴你一件事,你冤枉了甘十九妹,再告訴你一件事,在我的眼里,你什么都不是,你以為我會喜歡你這個滿身惡臭的小乞兒,比自作多情了。你以為我是心甘情愿的?我不過是想找機會殺了,我嫁給一只狗都不會嫁給你啊!”她的臉上仍然帶著孩子般的淘氣。
我的臉像蚯蚓一樣扭曲,感到心口像被千萬根針深深地扎了進去。“我們在一起九十九天,你占了我九十九天的便宜,我就刺你九十九刀,你說好不好,老公?”“不好。”一男一女同時說。蘇紅的臉立刻變得比黑夜還陰暗,嘴角滲出血絲,伏倒在我身上。“甘十九妹!”“你太高估你自己,也太看不起我們了。”十九妹解開我,我們又深情地吻在一起,“昨晚我們就是這樣吻的,你覺得這會要人的命嗎?”“我分明在你唇上吻了有毒的唇膏。”“這招毒藤女就已經(jīng)用過了。同樣的招式對我們圣斗士來說是不管用的。”蘇紅忽然笑了起來:“我就知道我肯定斗不過你們,不過是想跟你們玩玩嘛!”“好,我們也和你玩玩。”
我們把她綁起來,用任何你能想到的和想不到的方法和她玩,玩到她的眼里噴出怒火,玩到她恨得嘴角吐血,玩到她遍體鱗傷,渾身上下看不出她是原來的蘇紅。我用失傳的和沒失傳的最狠毒最有效的方法制住她,像是截脈、封穴之類的。大約三個月,她終于恢復(fù)到當初的樣子,至少是在肌膚上。三個月的時間,十九妹看不下去早就走了,蘇妲己過來看了一眼回去吐了三天,不太委婉地建議我收斂一下,畢竟蘇紅也是女人。她們不懂,我也不想這么做,可是如果不這么做,不摧毀她的心理和意志的防線,我怎么才能讓她啟一點朱唇,露兩行碎玉。
“還不說嗎?真堅強,你是我見過的最堅強的女子,正如我是我見過的最堅強的男子,看來我們真是一對。”“呸!”“唾面自干,我早就有這種修養(yǎng)了。我記得你說過你寧愿嫁給一只狗也不愿嫁給我,我沒說錯吧?”“不錯,在我眼里,你不如一只狗。”“好,我多給你幾只狗,又大又壯的,喂了藥的。”“你……”她的眼里終于露出恐懼。“你問吧。”“哥倫布死了沒有?”“死了。”“現(xiàn)在誰當家做主?”“不知道,真的不知道。哥老會有元老院,哥倫布的死更多的是因為他太囂張,不把元老們放在眼里,所以元老院沒有給他后援,所以他死了。”“元老都有些什么人?”“他們都在元老院,在三湘,鄉(xiāng)下,你能找到的。”“只要他們活著,我就能找到。”
“放了我吧,我對你已經(jīng)沒有什么價值了。”“你錯了,你是個美女,我是個男人,怎么可能沒有價值呢?”“你已經(jīng)有十九妹和蘇皇后了。”“沒有人嫌錢多,也沒有人嫌美女多的。”我低下頭,深情地吻著她,“你是我的天使,是我第一次愛的人,如果我有機會得到你,你覺得我會錯過嗎?”“可是你得不到我,你得到的頂多是這幅臭皮囊。”“錯了,是香的。”“哼,只要我活著一天,我就會想著怎么殺你,如果你放了我,說不定我感恩戴德一時頭腦發(fā)熱還從了你。”“我喜歡把事情的決定權(quán)留給自己。”
“留了你三個月一方面是對你不禮貌行為的教育和糾正,另一方面是我在找一些方法,好控制你。”“別做夢了,控制我?綁著我不讓我動算是控制我?”我咬破自己食指,在她晶瑩的肌膚上寫寫畫畫。“你干什么?”“這是古老的巫毒不傳秘方,這是烏魯咒語,我會寫滿你全身,你的身上就會流淌著我的血。”“這管用嗎?”“你看看吧。”蘇紅充滿嘲諷的笑止住了,應(yīng)該是因為她看到我的血竟然滲透進她的肌膚。“這樣我就能控制你的身子了。”“你控制了我的身子一樣控制不了我的人。”“你再說一句。”我看到蘇紅掙扎著張嘴,最終發(fā)現(xiàn)原來她的身子已不再受她控制,而是被我的意志控制。
我找出一頂帽子,看出去非常破舊,比我勒死的那個小姑娘的帽子難看多了。“你知道這是什么東西嗎?冥器,傳說是冥王用的器具,是冥王的帽子。不是每個進入冥界的人都值得冥王浪費他的時間,但是有些鬼魂很有用,冥王想收他們做鬼卒,完全控制他們,就用這頂帽子。”我戴上了帽子,“我把我的一瓣靈魂傳到這帽子上,然后再由帽子傳到你身上,然后看一下能不能完全控制你。”“夠了!蘇乞兒,你這么費盡心機地對我,是不是因為知道我才是哥老會真正的統(tǒng)領(lǐng)?”“或許吧,我也不知道。我說過,你是我的天使,是第一個讓我動情的人,我當時就立誓,如果今生我有機會得到你,我一定不會錯過。”
“我到底什么地方做錯了,露出了馬腳?”“你沒有馬腳,你是腳是大約四寸,也就是銀蓮。你很聰明,很懂事,很懂得討男人的歡心,可是你太聰明,太懂事,太懂得討男人的歡心,甚至從來不犯錯誤。要知道,這本身也是一種錯誤。一般的女孩子不可能有這種道行的??刂屏四?,我就控制了哥老會,控制鄉(xiāng)下。然后我再想辦法控制朝廷,三分天下,就是我的了。誰會知道當初一個在臭水溝揀饅頭都要受人侮辱的小乞兒會成進天下的主人呢。”“如果你是股票的話我當時一定買你。”“可惜,晚了。”
九莫余毒也已
十九妹過來了,手里提著一壺酒,沒有杯子,也不需要杯子。她嘴對嘴飲了一口,然后喂給我。“這酒的味道有些不同尋常。”“因為這是毒酒,混合了天下所有毒物的毒酒。”我的臉色變了,“哪怕是你,也不可能運功將毒逼出來的。”“為什么這么做?”“我不知道,我只是偶然想到要這么做,所以就準備了好幾個月。我不知道你是什么樣的人,我也不知道以后你會成為什么樣的人,但我可以肯定,現(xiàn)在,你是我的人了。”她的大眼睛里含著淚水。“有些事情我們不一定想做,但我們卻做了,盡管我們自己也不知道為什么這么做。”她動情地吻著我,死亡之吻。
我痛苦的表情在剎那間消失。“怎么回事,為什么還沒有發(fā)作?”“因為我給你換了,我看到這幾天你到瑯琊洞府中進進出出的,動我收藏的毒藥,我就知道你在瞎搗鼓。”“可是……”“沒有可是。”我攬著她的腰,感到懷里很溫暖,真的。“以后不要再做傻事了。”我的話比春天最柔暖的風(fēng)更讓人意亂神迷。十九妹就這樣伏倒在我懷里。“我不得不這么做,像現(xiàn)在這樣,你不愿意我這樣做,我也不愿意??墒侨绻也贿@么做,我們可能死無全尸。”“我知道,生活在這個世界,就算你不干涉別人,別人也會干涉你。蘇皇后和蘇紅就是例子。我錯了,以后不會了。”
“呸!狗男女!”蘇紅不屑道。“你不用嫉妒了。”“我嫉妒?我嫉妒什么,你跟個魔鬼在一塊?”“哪怕我與魔鬼同行,總比你為了權(quán)勢跟那些良莠不齊的男人上床要強!”“你……”蘇紅氣得身子直抖。“這就是我們女人的悲哀。”蘇皇后出現(xiàn)在我們眼前。“為什么女人在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的時候要付出這么得多?”“因為你是女人,因為你活在這個世界里。”
三個女人在我身邊,左側(cè)的甘十九妹眼里滿是愛意,右邊的蘇皇后則充滿了迷茫,前面的蘇紅則是無窮無盡的恨。我就站在她們的中間,中心點,因為她們正好組成等邊三角形,所以也就是重心點。
有人曾經(jīng)問我,為什么講這么個故事,既不幽默,也不情色,同時沒有一點教育意義。我沒有給他答案,我只是給了他一個問題,你以為這是故事嗎?
最后的時候,最后的地方,用這句話來結(jié)束這個故事:無論時代和世界如何變化,有些東西永遠不變,我們?nèi)匀豢释麗酆捅粣邸?/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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