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與音【原創(chuàng)】【輕小說】
產(chǎn)生特別的心情的那一瞬間,心如同追進深海,浮浮沉沉。
(一)
宇佐美花見坐在柜臺后,看著雨滴落下,滴在花店門口的塑料遮陽棚上,劈里啪啦地響。
如果捫心自問一下,她還是挺喜歡下雨天的,天氣涼爽,家里露天養(yǎng)的花也能順便澆水;但是想到雨天客人會減少,她還是會為此苦惱。
“差不多下一會兒就是了,要懂得適可而止啊,快點放晴吧?!庇钭裘阑ㄒ娤窈逍『⒁粯釉谛睦锬?,但天氣像是故意和她作對一樣,反而越下越大了。這不禁讓她想到老家鄰居的小孩,也是這樣不聽話的小孩子。
“壞孩子?!彼炖镟洁熘?,百無聊賴地擺弄著柜臺上的朱頂紅。
雨越下越大,雨水滴在遮陽棚上的聲音也越來越響,幾乎是打在遮陽棚上,沉悶的聲音猶如緊密的鼓點。在密如網(wǎng)織的雨線中,街景也變得朦朧,像是蒙上了一層灰蒙蒙的紗布一般。不細看,就像是一副油畫。
?闖進畫里的人,這乍一聽似乎很玄幻,但在宇佐美花見的眼前確實發(fā)生了,或許,也只有在這種情況下才有可能發(fā)生。那個人就那么從背景中出現(xiàn),隨后無情地奪走了原本注視這幅油畫的所有目光。
一個背著吉他的女人,站在宇佐美花見的店門前的遮陽棚下。宇佐美花見看著她,她正背對著店門,身上的白色T恤已經(jīng)被雨淋濕,甚至可以看見衣服下的肉色,她的頭發(fā)也理所應(yīng)當?shù)娜珴窳?,劉海和發(fā)鬢緊貼皮膚,還有水滴貼著皮膚緩緩下滑。
不得不承認,宇佐美花見有那么一瞬間愣住了,好像在回憶什么似的,但她很快恢復(fù)過來,走到門口,用平常招待客人的口吻說到:“你好?!?/p>
女人先是一愣,隨后回過頭,面向宇佐美花見,但她并沒有說話,只是微微點頭示意。
“雨可真大呢,這個季節(jié)的雨總是這樣,下的大,又不容易停。不如來店里避雨吧?!?/p>
女人擺了擺手,說到“不,不用了?!?/p>
“不買東西也沒關(guān)系,店里有茶座,進來坐坐吧?!?/p>
女人躊躇了一會,最后像是感到盛情難卻一樣,說:“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p>
宇佐美花見把她引到櫥窗邊的茶座坐下,然后拿出了一套客人用的茶具,在桌上擺開。女人見狀連忙說到:“茶就不用了?!?/p>
“沒事?!庇钭裘阑ㄒ娬f著,手上的動作也沒有?!斑@杯算我請你了?!?/p>
女人見狀,便不再多說什么。
茶香從茶壺里緩緩飄出,是花茶的味道,宇佐美花見盛上兩杯,將一杯放在了女人面前,她自己拿起茶杯,輕輕抿了一口,清新的香味在口中散開。這是她本人十分中意的味道,她抬眼偷偷觀察,看見女人抿了一口后,眉毛明顯上挑了一下,惹得宇佐美花見不禁在心里偷笑。
兩個人就這樣對坐在櫥窗邊,直到雨聲停止,都沒有更多言語。
(二)
小林奏打開大門,昏暗的玄關(guān),空無一人的房間。這樣的情況持續(xù)了一個月,她也逐漸習(xí)以為常。
這間單身公寓是她父親閑置的房子,大學(xué)畢業(yè)的她并沒有像其他人一樣急著去找工作,而是拿著父親給的生活費當無業(yè)游民。
“這幾年虧待你了,如果你不急著找工作,我這有套房子可以給你住。”
“生活費之類的我會接濟你的,就和以前一樣?!?/p>
大學(xué)畢業(yè)時,來接她的父親這樣對她說,她也就順理成章的住進了這間公寓。
她急匆匆的打開吉他包,仔細確認吉他沒有被淋濕后才松了一口氣,隨后她脫下身上已經(jīng)濕透的衣服扔進洗衣機里。意外地在洗手池旁發(fā)現(xiàn)了自己忘記的手機,打開一看,發(fā)現(xiàn)有兩條短信,都是父親發(fā)來的。
「那里住的還習(xí)慣嗎?」
「過段時間我會來找你說點事情,到時候我會聯(lián)系你的?!?/p>
“說事情?”她心里感到有點疑惑,但還是隨手把手機扔到沙發(fā)上,并沒有多想,“管他呢,到時候再說吧?!彼@樣想到。
換好干凈衣服后,她打開了電腦,把錄像機里拍攝的視頻上傳到了電腦里,隨后打開了編輯軟件,開始剪輯自己在公園彈吉他的視頻。
“感覺今天氣氛不錯就想拍一次外景,結(jié)果居然下雨了,幸好在那之前拍完了?!彼贿吋糨嬛曨l,一邊想著。
兩天前,一個閑散的下午,小林奏背著吉他在鎮(zhèn)上閑逛。比起初來乍到的時候,她已經(jīng)大概熟悉了公寓周邊,這一次她想走到遠一點的地方看看。
不知不覺中,眼前的景色已經(jīng)變得陌生,她新奇的四處觀望,想把這些新景色記在腦海里。人行道的一條岔路引起了她的注意,相比于現(xiàn)代化的水泥路,那條充滿石磚與灌木的小路實在惹眼,她想都沒想就拐了進去。
走過一條細長石磚小路后,映入眼簾的是一處長滿野花的寬闊的草地,似乎是一座小山丘的頂部,草地外圍是一圈小樹林,猶如園圃的圍欄一般圍住了中間的草地。草地的最高處則長著一棵大樹,大樹目測有十多米高,猶如高塔之王,俯瞰著周圍的一切。
草地上四處零零散散分布著一些公園里常見的長椅,小林奏大致挑選了一下后,選了那棵大樹底下的椅子坐下。她從包里取出吉他,眼看夕陽透過樹蔭灑在她臉上,黃昏的微風(fēng)也彌漫著慵懶的氣息,她的手輕輕掃動琴弦,演奏著熟悉的曲調(diào)。琴聲配合著鳥鳴作曲,還有時不時拂過的微風(fēng)喝彩。這一切令她感到心曠神怡。
一曲終了,小林奏抬起頭,目光看向了前方不遠處的野花田?;ㄌ镏校局粋€女人。她穿著碎花白色連衣裙,上半身還穿著一件薄紗外套。她微微低著頭,看著齊腰高的花束,眼神溫和且平靜。夕陽斜灑在她身上,在她身上籠罩著一圈光暈,仿佛她是從光里走出來的一樣。
小林奏愣愣地看了一會,直到一只歸巢的鳥撲騰翅膀的聲音把她叫醒,她才回過神來,收拾好吉他,起身離開。這是她第一次在不知情的情況下在陌生人面前演奏,她不清楚那個女人什么時候來的,也不清楚她有沒有聽見。她背著吉他,逃也似的離開了。
在離開之前,她曾回過頭又看了一眼那個女人,對方正好正臉對著她的方向,她也就記下了那個人的樣貌。
“當時那個人,絕對是那個店長?!?/p>
回憶結(jié)束,小林奏躺在沙發(fā)上,電腦屏幕上的是人氣視頻網(wǎng)站的投稿界面。
“那個店長感覺是個好人呢,泡的茶也很好喝?!?/p>
“那家店好像有茶座,下次去坐坐吧?!?/p>
“給我避雨還請我茶喝,也得找個時間去回禮才行?!?/p>
她正在思考去拜訪的時間時,手機震了一下,她拿起手機一看,發(fā)現(xiàn)是大學(xué)的同學(xué)群,有人在群里發(fā)了自己工作的照片。她一直盯著照片看,一副諾有所思的樣子,直到手機沒抓穩(wěn),掉下來砸到胸口。
“實習(xí)......”
她躺在沙發(fā)上,閉上了眼。
昏暗的房間,沒有一絲光線。
(三)
“小花。”一個慈祥的老人輕輕叫喚著,站在花圃前的女孩循聲轉(zhuǎn)過頭,看著老人。
“喜歡花嗎?!崩先嗣⒌念^問道。
“嗯?!?/p>
“真漂亮啊?!崩先瞬[著眼看著女孩,不知是在說女孩還是在說花。
“小花你知道嗎,溫柔是很重要的,養(yǎng)花也好,養(yǎng)寵物也好,對親密的人也好?!?/p>
“所以啊,要作一個溫柔的人哦?!?/p>
女孩點了點頭,將這句話記在心里。
在老人葬禮上,女孩努力安慰著泣不成聲的母親,到了晚上,她躲在被子里,偷偷抹去臉上的淚水和心里對奶奶去世的悲傷。
百花葉相襯,連山樹無依。
花草樹蔭臥,樹高無可避。
讀這句詩時,女孩已經(jīng)長大成人了。
女孩喜歡這句詩。原因說不上來。當她遇到這句喜歡的詩時,她遇到了喜歡她的人。那是一個喜歡彈吉他,活潑開朗的女人。
“小花,我愛你?!毖矍暗呐诵呒t著臉,讓女孩想到了自家花圃里的玫瑰。
女孩并不討厭她,作為大學(xué)同學(xué)而言,她還是很有好感的。但是對這突然的表白,她還有點狀況外。
“我有什么值得你喜歡的呢?!迸?。
“嗯,我就知道你會這樣問。”女人笑了笑,然后一臉認真地說:“我愛你的溫柔,愛你的美麗。也愛你的一切。”
“但是這些也沒什么特別的......”
“特別的從來都不是這些,特別的,只有你而已。”
女人竭盡全力地表達著自己的愛意,女孩感到很害羞,但是內(nèi)心的激動讓她明白——自己心動了。于是,女孩和女人正式以情侶的身份開始交往。
朋友們都祝福著她們,女孩也期待著她們能擁有幸福的未來,她甚至覺得在這一刻,自己已經(jīng)是最幸福的了。
直到她在女人的葬禮上,看到淚流滿面的女人的父母,看到靈堂里女人的遺像,看到一臉惋惜的來客。她突然明白,就像她養(yǎng)的花朵會凋謝,她的感情也無法長久。
“或許,我注定不能得到這一切?!?/p>
一個噩夢比鬧鐘更能讓人起床。
宇佐美花見躺在床上,驚魂未定。她看了一眼時鐘,離起床還有一段時間。她換好衣服來到一樓,母親已經(jīng)在廚房做早餐了。
“早上好?!庇钭裘阑ㄒ娙嘀劬ο蚰赣H問候。
“早啊。今天起的挺早的嘛?!蹦赣H盯著鍋,頭也不抬地回應(yīng)道。
“嗯,做了個奇怪的夢?!庇钭裘阑ㄒ娨贿呎f,一邊往浴室走。
“什么夢???”
宇佐美花見沒有回答,她站在洗手池的鏡子前,呆呆地看著睡眼惺忪的自己。“我是不是也到了懷念過往的年紀了呢。”她這樣說到。
母親聽到了,沒好氣的回答到:“你才二十四歲?!?/p>
早餐是培根,煎蛋,面包和牛奶。
吃完早餐,宇佐美花見去房間收拾去花店要帶的東西,東西收拾好后,她拿起了放在房間角落的那把吉他。作為某人的遺物,它已經(jīng)在那個角落待了四年。她用指尖輕輕敲擊琴弦,琴發(fā)出了“嗡嗡”聲音。四年未使用,音色早已不如從前。
宇佐美花見思索片刻,隨后把琴裝回琴盒里,轉(zhuǎn)身出門了。
今天的天氣稍微有點陰,她喜歡這樣的天氣,不僅沒有暴曬的陽光,氣溫還很舒適。她來到花店,擺好了寫著《今日推薦》的茶座的招牌,再把幾束用來展示的花擺在門口。在柜臺后準備好了茶座需要的物品,隨后開始處理手頭上的訂單。
一個婚禮用花的訂單。由于客人沒有多做要求,她便把花語中有愛情意義的花全部用上。她熟練地把花插在一起,仔細地修剪枝葉。在以前,處理這樣的訂單時,她的內(nèi)心總會有一種不知名的激動。
不知過了多久,店門上的鈴鐺因為門被推開而輕響,宇佐美花見探出頭,是一個有點眼熟的女人。這個女人她有印象,正是前幾天在店里避雨的女人。
“歡迎光臨?!庇钭裘阑ㄒ娦δ樝嘤?/p>
女人沒有多說什么,只是點頭回應(yīng)。
“您今天是來挑選花的嗎?還是說想來一杯茶呢?”
“額,來一杯茶吧。然后......”女人走向柜臺,將手里的紙袋遞給了宇佐美花見,說:“謝謝你那天讓我避雨,這個是謝禮?!?/p>
宇佐美花見一臉驚訝的接過袋子。袋子不大,看起來好像裝著一個小禮物。“我可以打開看看嗎?”她問到。
女人點了點頭。
袋子里裝著一個酒紅色的小盒子,打開一看,一個發(fā)卡靜靜的躺在盒子的中間。黑色的絨布盒底襯托著發(fā)卡金屬的光澤,在店里射燈的照射下,發(fā)卡閃著金色的光。在發(fā)卡的一端,兩束百合優(yōu)雅地靠在一起,花瓣部分涂上了白色的顏料。
“這個真好看。”宇佐美花見感嘆道。她取出發(fā)卡,雖然看起來是金屬的,但是卻意外的輕巧。她把它別在頭側(cè),側(cè)著頭問:“好看嗎?!?/p>
“很適合你。”女人回答道。
“居然送我這么貴重的東西,實在是太感謝了。但是就這么收下實在不好意思,您花了多少錢,我還給您?!庇钭裘阑ㄒ娬f著就要去找錢。
“不用了!”女人連忙攔住她,說:“不是什么很貴的東西,也就花了八百日元,而且你還請我喝茶了呢?!?/p>
“這樣啊,那我就收下了。謝謝你,我很喜歡?!彼α诵Γf:“你找個地方坐一下吧,我去準備茶具?!?/p>
雖然嘴上說著接受了女人的禮物,但是宇佐美花見還是有點不好意思,于是她決定用最好的茶招待她。各種功效與口味互補的混合式花茶,是宇佐美花見研究了好多天的產(chǎn)物,在店里一直是作為隱藏飲品的存在,不過,除了她自己,也沒別人知道。
宇佐美花見帶著茶具走到女人的位置,在她對面坐下。
“可以請教一下您的名字嗎?”她一邊泡著茶一邊問。
“啊,我叫小林奏。”
“小林奏啊,真是個好名字。在下名叫宇佐美花見。你可以直接叫我花見?!?/p>
小林奏像品嘗點心一樣,將這個名字在口里念叨了幾遍,然后說到:“這個名字,很適合你?!?/p>
“這樣嗎,大家都這么說,看來我真是用上了個好名字?!?/p>
宇佐美花見把泡好的茶遞到小林奏面前。對方拿起茶杯,說了聲謝謝。
“話說,店長......”
“叫店長太生分了,還是叫我名字吧?!?/p>
“額,有點不禮貌啊。”
“沒關(guān)系的?!?/p>
“那......花......不,還是叫宇佐美吧?!?/p>
“行啊?!?/p>
“宇佐美你不用看店嗎?”看著給自己泡茶的宇佐美花見,小林奏略感疑惑。
宇佐美花間聽聞,無奈地說道:“畢竟是花店嘛,平常沒什么客人的?!?/p>
“這樣啊,我還挺喜歡這里的。”小林奏環(huán)顧四周,說到。
“喜歡哪部分呢?茶座?還是說花店?”
“嗯......一定要說更喜歡哪部分的話,我個人更傾向于茶座呢,因為茶很好喝?!?/p>
“這樣嗎,謝謝你的夸獎呢。”宇佐美花見給兩個茶杯到好茶,放下茶壺說到:“以前這里也只是花店,是我一個朋友建議我開茶座的,理由是她也很喜歡我的茶,她希望其他人也能喝到?!?/p>
“哦——”小林奏略帶感嘆地點了點頭,說到:“那之后店里生意有變好嗎?”
“嗯......一般般吧。畢竟,誰會想到花店里可以坐著喝茶呢?!庇钭裘阑ㄒ娬f完,笑了笑。
“哈哈,有道理。”小林奏說著,也跟著笑了,隨后又說:“我現(xiàn)在還挺閑的,以后說不定會常來?!?/p>
“如果能照顧一下花店生意就更好了呢?!庇钭裘阑ㄒ娢⑿χ闷匠=哟腿说那徽{(diào)說到。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地聊著,一壺茶也在歡聲笑語中見了底。店門上的鈴鐺又一次晃動,這次則是有人離開。
“歡迎下次光臨。”宇佐美花見在店門外笑著說到。
“這家店我很中意,一定會再來的?!毙×肿嗾f完,擺了擺手,轉(zhuǎn)身離開。
目送小林奏離開后,宇佐美花見突然發(fā)現(xiàn),原本陰沉的天,已經(jīng)放晴了。
“真是個好天氣?!彼@樣想。
(四)
“這周第四次?!毙×肿嘧咴谠缫咽煜さ穆飞?,計算著自己走這段路的次數(shù)。
如果沿著這段路一直走,會通到一條跨市公路上,再沿著公路,可以到隔壁市。隔壁市有一家很大的超商,還有一條很有名的商業(yè)街。如果要吃喝玩樂,消磨時光,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小林奏的目標不是那,當然不是,僅憑她徒步根本走不到隔壁市。她在這段路的一個路口拐彎,走進了一條小路。數(shù)到第四家門面,就是她的目標。一家花店,帶茶座。這樣的店鋪,哪怕是對姑且還算有見識的小林奏來說,也算新穎。
透過櫥窗,她看見店里正有一對客人在挑選花,不善于面對陌生人的她便站在櫥窗外展示用的花架前,一邊看著花,一邊注意店里的情況。
客人看起來像是一對情侶,女生挽著男生的手臂,在店里一邊踱步,一邊看花,作為店長的宇佐美花見則跟在他們一旁,笑臉盈盈的為他們介紹。
他們最后挑選了一盆小花,小林奏并不認識花的品種,只看出有紫色的花。宇佐美花見則還是保持著微笑的表情,為他們結(jié)了賬。
小林奏看著有些入迷,不是這個隨處可見的消費場景,而是宇佐美花見的笑容。老實說,她喜歡這個笑容,每次看見,她都感覺心里癢癢的。
客人推開門走了出來,小林奏趕忙低頭,把視線轉(zhuǎn)到面前的花上,直到確認他們走了以后才抬起頭。她一抬頭,就看見宇佐美花見站在店門前。
“小林今天也來光顧了呢,進來一起喝杯茶吧?!庇钭裘阑ㄒ娡嶂^,笑著說。陽光照射在她身上,她頭上的發(fā)卡也閃著光。
小林奏走進店里,坐到了熟悉的位置,等待著宇佐美花見把茶具帶來。
小林奏很喜歡這里的茶,這一點就連她自己都感到意外。在她第一次喝到之后,嘴里就經(jīng)?;匚赌莻€味道,頗有古代故事中,余音繞梁的感覺。
宇佐美花見把茶具放在桌上,然后又坐在對面,小林奏馬上把帶來的點心擺了出來。
“這個是......”宇佐美花見略帶疑惑的看著桌上的東西。
“點心,我在烘培店里買的。因為我今天想占用一點點你的時間?!毙×肿嗾f著,把點心推到宇佐美花見面前,然后擺出一副賠罪的姿態(tài)。
“我的時間?”
“下班時間?!?/p>
“啊......”宇佐美花見想了想,說:“我是沒問題,不過可以問問,需要我做什么嗎。”
“其實也不是什么很過分的事情,我就是想讓宇佐美小姐帶我逛一下這個鎮(zhèn)子。畢竟我是初來乍到,還不太熟悉?!?/p>
“這樣嗎,那沒問題。”
“這是點小心意,請您賞光。”小林奏又把點心往宇佐美花見那個方向推了推,自己的上半身幾乎快要在桌上磕頭了。
“不用這樣啦。我們一起吃吧?!?/p>
沒有什么動機不純的想法,小林奏確實是想讓宇佐美花見帶她逛逛小鎮(zhèn),畢竟她在這只認識這一個人,不過她沒有說的是,她想逛小鎮(zhèn)其實是想找一些拍外景的地方,自從那一次投稿的外景視頻大獲好評之后,她就一直想再拍一次。至于為什么不說這個理由,是因為她不太想讓現(xiàn)實認識的人知到自己在網(wǎng)絡(luò)上的賬號。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只是待在花店里,太陽西斜的速度仿佛都比平??臁2恢挥X,第二壺茶已經(jīng)見底,宇佐美花見看了眼時鐘,說到:“今天就這樣吧。”
“好的,那我先去外面等你?!毙×肿嗾f著,走出了花店。在花店外,她看見一個看起來還挺年輕的婦女站在門外,對方見她走出來,對她點了點頭。見狀,她也同樣點頭回應(yīng),“這個是客人嗎?”她心想。
過了一會,宇佐美花見也走了出來,她一看見那個婦女,就說到:“啊,媽媽,你怎么就來了?!?/p>
“都怪你發(fā)的信息說什么:‘我今天有急事?!襾韼湍憧吹辍!?/p>
“真的有啦?!?/p>
“行,我知道了?!蹦赣H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小林奏,用意味深長的語氣說:“這就是急事嗎?!?/p>
自覺站在一邊的小林奏連忙鞠躬,說到:“阿姨好?!?/p>
“你好啊?!蹦赣H微微一笑,說:“要玩的開心哦?!?/p>
“媽媽,你別逗她啦?!庇钭裘阑ㄒ娡浦×肿啵s忙離開了。
宇佐美花見帶著小林奏跑過了一個拐角后才停下。
“不好意思,我媽媽就是那樣的人,她沒有惡意的?!?/p>
“沒關(guān)系,我覺得阿姨很有意思。”小林奏嘴上說著,但是心里還是對宇佐美花見的母親感到驚訝?!斑@樣的母親,居然培養(yǎng)出了這樣性格的孩子?!彼谛睦镞@樣想著。
宇佐美花見平復(fù)了一下心情,整理了一下剛剛跑亂的衣服后,問道:“你想去些什么地方呢?如果要帶你逛完整個鎮(zhèn)子,可能要好幾天哦?!?/p>
“嗯......”小林奏想了想,如果選擇城市里的景物作為拍攝背景,常常會有人經(jīng)過,她實在不好意思在那么多路人面前彈琴,于是她說到:“就帶我去風(fēng)景好而且人少的地方看看吧,我想拍幾張照片給別人?!?/p>
宇佐美花見思索片刻后,說:“那我有幾個選擇,我?guī)闳グ?。?/p>
在宇佐美花見的帶領(lǐng)下,小林奏走過了許多從未走過的路:貼滿小廣告的小巷;路邊的樹和道路成銳角的上坡道;正在準備祭典的步行街......在步行街,她們還買了兩串蘋果糖。明明只是普通的逛街,但是小林奏卻感到莫名開心,以至于差點忘了自己的目的。
“這里算是一處地方?!庇钭裘阑ㄒ娬f到。此時他們正在一條河道旁,河道下的岸邊種了一排櫻花樹,宇佐美花見指著櫻花樹的方向說:“櫻花開的時候,那里很好看哦,而且因為在河道邊,一般不會有人沒事往那跑。”
“哦哦。”小林奏答應(yīng)著,用手機拍下了一張照,“還有嗎?”她收好手機問道。
“然后就是......”宇佐美花見環(huán)顧了一圈,指了指一個方向,“那邊?!彼贿呎f著,一邊往手指的方向走。
順著河道往上游的方向走,能看到一條棧道,拐進棧道,就可以一直走到山上。小林奏跟在宇佐美花見背后,在大概半山腰的位置,她突然聽見了一陣鐘聲,于是她停下了腳步,循聲望去,看見在不遠處,坐落著幾座建筑物,從這個位置看過去,還能看見田徑場一樣的設(shè)施。
“你在看什么呢?”宇佐美花見看小林奏沒跟上來,便湊上來問到。
“那個是學(xué)校嗎?”
“那個啊,嗯,是鎮(zhèn)上的中學(xué),我以前就是那的學(xué)生哦。”
“這樣啊。”
“那個學(xué)校聽說最近開設(shè)了很多藝術(shù)類課程,明明我在那的時候都沒有的,真過分吶?!庇钭裘阑ㄒ娨贿叡г怪?,一邊往山上走。
不一會,她們就走到了山頂。說是山,其實也沒有很高,不如叫山坡更合適。山頂上有個平臺,宇佐美花見走到平臺上,說:“這就是第二個地方啦?!?/p>
小林奏也走了上去,站上平臺,眼前便是整個小鎮(zhèn)的景色,這個山坡雖然作為山還不合格,但是也算小鎮(zhèn)的比較高的點了,放眼望向地平線,能看見太陽正在緩慢靠近。
“這是鎮(zhèn)上的小山,有活動的時候人會比較多,平常來的人也很少,而且這里的夕陽很好看哦?!?/p>
“嗯嗯。”小林奏掏出手機,拍了一張照。
“然后就是最后一個地方了,走吧。”
小林奏跟著宇佐美花見走下山坡,走過了幾條街道,隨后,拐進了一條灌木茂盛的小路。小林奏突然覺得眼前的景色有點眼熟,原本的小路突然豁然開朗,眼前出現(xiàn)了一片空曠的,長滿花草的空地,空地的中央,是一棵大樹 那是她見過的大樹,不過是另一個角度的。
“這就是,最后一個地方了?!庇钭裘阑ㄒ娒嫦蛐×肿?,說到:“這是我最喜歡的一個地方?!?/p>
她們一起走到大樹下,坐在椅子上??粗h處的夕陽,小林奏又想起了那天的事。
“我想給你拍張照,可以站在那里嗎?!毙×肿嘀钢h處的一處花叢說到。
“我是沒問題啦,但是為什么要選那里呢。?”
“我覺得......”小林奏腦海里浮現(xiàn)出那個站在花叢中,沐浴著夕陽的宇佐美花見,“那里景色好。”她這樣搪塞了過去?!跋朐倏匆谎勰菚r的你之類的話實在說不出口啊。”她在心里這樣想到。
“好吧?!庇钭裘阑ㄒ娬f著往花叢的方向走,走到花叢前才轉(zhuǎn)過身,說:“這里可以嗎?”
“這樣就好?!毙×肿嗾f著,用手比了個OK的手勢。
小林奏從不同角度 連續(xù)拍了好幾張。拍好之后,便示意宇佐美花見可以結(jié)束了。
“拍的怎么樣?”宇佐美花見走上來問。
“我覺得很好,宇佐美很上鏡欸?!毙×肿喾粗鄡?,稱贊到。
“欸,哪有?!庇钭裘阑ㄒ娬f著,一邊湊上去,探出頭去看相冊。
“你看這張嘛,這張就很明顯,還有這個......”小林奏一邊翻著相冊,一邊講解。此時,她聞到了宇佐美花見身上淡淡的花香,這讓她頓時感到心跳加速。為了不被宇佐美花見察覺,她只能拼命忍耐這種激動的感覺。
在一番有驚無險的挑選后,小林奏選則了自己最滿意的幾張留下,之后她們就一起翻看今天拍的照片。
“小林的拍照技術(shù)意外的不錯呢?!?/p>
“還行吧,以前出去玩經(jīng)常被要求拍照,久而久之就會了?!?/p>
“這也是不錯的經(jīng)驗?zāi)?。啊,這張好看。”
“我也這么認為,宇佐美想要嗎?”
“我就算了,我在這這么多年,什么景色都看過了,已經(jīng)沒有新鮮感了?!?/p>
“這樣嗎......”小林奏一邊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天,一邊一張一張的往下翻,卻沒有意識到自己今天拍的圖片已經(jīng)看完了,手一滑,多翻了一張,翻出了自己那天拍的彈吉他視頻素材。等她反應(yīng)過來時,視頻已經(jīng)開始播放了,于是她趕忙摁滅了手機屏幕,隨后看了一眼宇佐美花見,看她的神情還是一如既往的溫和,她稍微松了一口氣。
“我覺得今天已經(jīng)逛夠了,宇佐美還有什么安排嗎?”
“嗯?我倒是沒有什么安排了,不用再帶你去別的地方轉(zhuǎn)轉(zhuǎn)嗎?”
“不用了,我還有一點別的事。”
“好吧,那再見啦。”
“嗯,再見?!毙×肿嗥鹕眄樦弦淮巫哌^的路離開了。“那個視頻,應(yīng)該沒被看見吧?!彼谛睦镞@樣安慰著自己。
(五)
當天晚上,宇佐美花見坐在床上,用手機瀏覽著人氣視頻網(wǎng)站。在晚上沒有什么事的時候,她就會選擇這樣放松一下,直到有困意。
她快速滑動著手機屏幕,尋找著自己覺得有趣的內(nèi)容。突然,一個視頻封面引起了她的注意,視頻的封面是一個女人的上半身,但是沒有把頭拍進去,女人坐在一張公園長椅上,腿上放著一把吉他,一只手架在吉他上,小臂自然下垂。
她感覺這個封面有點似曾相識,按捺不住好奇心,還是點了進去。點開之后,發(fā)現(xiàn)是一個曲子的吉他演奏。
視頻里的女人輕輕波動琴弦,吉他特有的聲音從揚聲器中傳出,熟悉的旋律一遍一遍地刺激著宇佐美花見的耳膜,她的大腦也跟著興奮起來,她能感覺到自己的心跳加快。在這旋律中,她好像又回到了某個記憶中的夏天。
蟬鳴,艷陽,屋檐下的風(fēng)鈴叮叮當當,順著水杯外壁劃下的水滴,被水滴染成深色的一小塊地板,以及,彈奏吉他的女人。女人轉(zhuǎn)過頭,面向宇佐美花見,那面容依舊是她所熟悉的模樣,女人燦爛的笑容定格在臉上,使她的心里不禁感到一陣悲傷。
視頻結(jié)束,宇佐美花見回過神來,驚訝地發(fā)現(xiàn)自己正在流淚,她連忙抹去眼淚,可眼里卻像決堤的水一樣越來越多,她便不在擦拭,任由眼淚滴落。她抽泣著,眼前已模糊不清,她看向天花板,只看到了一圈圈光暈。
“我還以為我已經(jīng)放下了。”
心情平復(fù)下來后,她又看了一遍視頻。經(jīng)過仔細的觀察后她明白自己為什么會覺得視頻封面的圖片似曾相識了,那張圖片她今天見過的,就在小林奏的手機里,雖然她只是瞟到了一眼,但是還是記住了大概。她再看了看她坐過的長椅,發(fā)現(xiàn)正是那顆大樹下的長椅。她又想起了那個下雨天她第一次見到小林奏的情況,那時的她,正背著一把吉他,而發(fā)視頻的時間也正好就在那一天。
想到這她基本確定了視頻里的人正是小林奏,“但是為什么沒有告訴我自己會彈吉他呢?”她有些不解。這時,她的目光看向了那把立在床頭的吉他,自從她把它從角落里翻出來之后,除了她帶著它去上班以外,它就一直呆在那。她并不會彈,也一直苦惱于如何處理,而此時,她有了一個想法。
“也許,小林可以?!?/p>
天花板上的是陽光鉆過窗簾縫隙留下的光束,宇佐美花見很熟悉,這是她每天起床都會看見的東西。她看了眼旁邊的時鐘,離鬧鐘響還有十分鐘。十分鐘,足夠她起床換好衣服,然后下樓洗漱,但是她只是躺在床上,看著天花板。
“又一次?!彼南?,第二次的夢讓她有些驚魂未定??諢o一物的世界,無盡的白色走廊,永遠追不上的兩個人,以及,一直在腦海中重復(fù)的:“宇佐美花見......自己......”她想回憶起這段話,卻怎么都回憶不起來。這一切都讓她有一種怪異的感覺。
鬧鈴聲將她從回憶里叫醒,她能感覺到自己后背流了很多汗,還打濕了床單,就這么直接起來,后背會很涼,她不喜歡這樣的感覺,因為她背后比較敏感,但是一直躺在濕的床單上,不僅不舒服,對身體似乎也不太好。于是她陷入了糾結(jié),不過所幸這樣的情況沒有持續(xù)太久,因為她母親來掀她被子了。
簡單吃完早飯后,宇佐美花見便出門了,這一次,她帶上了那把吉他。
今天是晴天。她快步的往店里趕,在經(jīng)過最后一個拐角時,她看見自己店門前正站著一個人。正是小林奏。
一見到她,宇佐美花見便放慢了腳步,緩緩向她走去。
“早上好啊,小林?!?/p>
小林奏似乎剛剛在走神,聽到宇佐美花見的聲音后明顯被嚇了一跳,“啊,額,嗯,店長早上好。”
“今天天氣真不錯呢。”宇佐美花見一邊說著,一邊用鑰匙開店門。
“嗯,我也這么覺得。”
“今天是怎么了?居然這么早就來這里?!?/p>
“我出來晨跑,剛好經(jīng)過這,就想休息一下?!?/p>
“啊,這樣啊,晨跑是好習(xí)慣呢。”
“嗯?!?/p>
“可惜我就總是起不來啊,并沒有這種習(xí)慣?!?/p>
“我其實也是最近才開始的?!?/p>
說話間,宇佐美已經(jīng)做好了開店的準備,她走到店門外,說道:“小林要進來休息一下嗎?”
小林奏思考了一會后,說到:“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p>
宇佐美笑了笑,用招待客人的語氣說到:“歡迎光臨?!?/p>
熟悉的位置,熟悉的茶具,不同的是每一次都不一樣的茶。對于花茶的調(diào)配上,宇佐美花見頗有自信,因此每一次招待小林奏的茶都是不一樣的味道,起先她還擔(dān)心不合胃口,不過慶幸的是,每一次喝下第一口時,小林奏的表情都是愉悅的,這令她頗為欣慰。
宇佐美花見一直想著昨晚的事,一邊有一搭沒一搭地和小林奏閑聊,一邊找機會講這件事。終于,在添茶時,她開口了。
“話說,小林你有在彈吉他嗎?”
“???”小林奏明顯愣住了,她一改方才愉快的表情,取而代之的是緊張的表情,“我沒有啊,為什么這樣問?”
“這樣啊。”小林奏的表情變化,宇佐美花見全都看在眼里,看見她這樣的反應(yīng),宇佐美花見更加確定了自己的猜測,“我昨晚看見一個有意思的視頻,我就想‘這個人有點像小林小姐欸’,所以我就這么問了?!庇钭裘阑ㄒ娨贿呎f,一邊打開手機,點開了昨晚看的那個視頻,“小林小姐也看看吧?!彼f著,把手機遞給了小林奏。
小林奏看見那個視頻,眼神明顯變得更加緊張了,她移開視線,說到:“這個人挺厲害的嘛,我就完全不會彈?!?/p>
“是嗎,說起來,我記得小林小姐第一次來店里的時候,背了吉他吧?!?/p>
聽到宇佐美花見這么說,小林奏先是驚訝,隨后便嘆了口氣,說:“好吧,我承認,我會彈吉他,這個視頻也是我拍的?!彼f完,捂著臉說到:“我明明不想讓熟人知道的?!?/p>
“為什么呢?明明彈的那么好?!?/p>
“因為......這個很尷尬的?!?/p>
“居然因為這種事?!庇钭裘阑ㄒ娫谛睦餆o奈的笑了笑,然后說:“小林,請振作一點。敢于在網(wǎng)絡(luò)上表現(xiàn)自己,我覺得你真的很厲害。更何況你的視頻真的很棒,我看完覺得很感動呢。”
“嗯......你也不用這么安慰我啦?!毙×肿嗵痤^來,臉上還有點羞澀的痕跡,“我有在克服的,這個方面。不過......謝謝你?!?/p>
宇佐美花見笑了笑,說:“然后,關(guān)于這個,我有一個不情之請?!?/p>
“是什么呢?”
宇佐美花見從柜臺下拿出了那把吉他,放在兩人之間的桌上。
“啊,這把吉他?!毙×肿嗫粗?,有一些疑惑。
“你剛剛應(yīng)該也注意到了吧。”宇佐美花見輕輕的撫摸著琴身,說:“如果小林小姐不嫌棄的話,可以收下嗎?”
“欸?為什么要給我?”小林奏驚訝地問到。
“就當幫我一個忙,可以嗎?”
“不不不,這果然還是太貴重了,我不能就這么收下。”
小林奏的反應(yīng),讓宇佐美花見略感無奈,但也覺得這是情理之中的事,“果然不可能就這么收下啊?!彼南搿!澳沁@樣吧,你可以聽我說說原因嗎?”她說到。
“可以是可以......”小林奏表情雖然疑惑,但還是同意了。
宇佐美花見在腦海里組織了一下語言,然后看著吉他,說到:“這把琴,其實是我前女友的?!?/p>
“欸?前女友?”
“抱歉,我沒有告訴你,我其實......喜歡女生?!彪m然是自己說出口的,但宇佐美花見卻倍感羞澀,“應(yīng)該是喜歡女生吧,這一點我其實也不是很清楚。”
小林奏雖然很驚訝,但也很快接受了“沒事,我懂的?!彼f到。
“那時候,真的很開心啊,她帶我嘗試了很多新鮮的事情,這個茶座也是在她建議下才開的。她很喜歡我泡的茶,我也很喜歡她彈的琴。啊,我最喜歡的就是你在視頻里彈的曲子?!庇钭裘阑ㄒ娬f著就笑了,仿佛又回到了那個時候。
“既然如此,那為什么要把琴送給我呢?”
“因為......能彈奏它的人已經(jīng)不在了?!?/p>
“難道說......”
“她死了?!庇钭裘阑ㄒ娬Z氣平淡,好像是在說一件和自己毫不相干的事情一樣,可此時她的心情,和在葬禮上的時候如出一轍。
這簡短的三個字,讓整個空間都陷入了一片死寂。
“抱歉。”小林奏率先開口了。
“沒關(guān)系?!庇钭裘阑ㄩg喝下一口茶,接著說到:“琴已經(jīng)沒有放在我這的必要了,但是,我覺得,如果是小林,如果是你的話,一定可以讓它重獲新生?!庇钭裘阑ㄒ娬Z氣激動,身體逐漸向小林奏靠近,甚至抓住了她的手。
“宇佐美......稍微冷靜一點,可以嗎?”小林奏正靠在椅背上,目光撇向一旁,不敢直視宇佐美花見。
聽到她這么說,宇佐美花見才反應(yīng)過來自己靠得太近了,幾乎快要到和小林奏臉貼臉的地步,頓時為自己的行為感到害羞。她坐回自己的椅子上,等到冷靜之后,說到:“現(xiàn)在,請允許我再一次向你詢問:可以收下這把琴嗎?”
宇佐美花見神情嚴肅地等待著答復(fù)。
(六)
桌上的茶涼了。
小林奏原本想提醒宇佐美花見,但是此時宇佐美花見正在等自己的回答。
“我該收下嗎?”
“我真的有資格讓琴重獲生機嗎?”
“為什么是我呢?”
小林奏內(nèi)心糾結(jié)著,這讓她想到了一些往事,“如果那時更果斷一點的話就好了啊?!彼@么想著,這個想法在她的腦海里冒出過無數(shù)遍。
“也許,我可以呢?!彼@樣對自己說到。
“既然宇佐美這么說了,那我就收下吧。”
“謝謝你?!庇钭裘阑ㄒ娦α?,是很輕松的笑,小林奏喜歡這個笑。
茶水換了新的,兩人安靜地品嘗完了之后,小林奏便準備離開了。
“宇佐美。”在臨走前,小林奏叫了一聲宇佐美花見。
“怎么了?”
“你喜歡的那首曲子,我會用這把琴再彈一次給你聽的?!?/p>
宇佐美花見愣了一下,隨后笑著說:“我很期待哦?!?/p>
一回到家,小林奏就把吉他拿了出來,放在大腿上仔細端詳著。
吉他全身的木制結(jié)構(gòu)的表面涂了一層黑色的漆面,在燈光照射下反射出黯淡的光;琴頸處的琴品使用的是暗金色的金屬,琴頭的弦扭則是銀色的;兩排弦扭之間的位置印有一朵金色的玫瑰,形態(tài)給人一種優(yōu)雅的感覺;透過音孔,可以看見琴箱底部鑲嵌著一塊小木片,上面用秀麗的字體寫了一串英文,似乎是某人的名字。
“好漂亮的琴?!毙×肿喟l(fā)自內(nèi)心地感嘆到。
她試著彈了一下,發(fā)現(xiàn)有點變音,調(diào)整弦扭之后還是有這種情況,在檢查之后發(fā)現(xiàn)是由于琴弦老化造成的。她麻利地換了一套琴弦,再試彈之后才恢復(fù)正常。
處理完新吉他之后,她脫下了沒來得及換的運動衫,穿上了普通的常服。這時,客廳里傳來了手機的來電鈴聲,她趕緊手忙腳亂地跑過去,卻發(fā)現(xiàn)手機不在桌上,翻箱倒柜之后,終于在沙發(fā)下面找到了手機,手機屏幕上是一個陌生號碼,雖然心有顧慮,但她還是接通了。
“喂?”
“奏?!睂γ媸且粋€低沉的男聲,這聲音讓她聽著有點陌生,但是聽到對方直接叫了自己的名字,她便猜測應(yīng)該是認識的人。
“是我?!?/p>
“你是?”
“連自己父親的聲音都不記得了嗎?”對面男人的語氣有些生氣,說話聲音大了些,小林奏連忙把手機拿遠了。
“不是,我沒聽出來?!毙×肿嗾f著,看了一眼手機屏幕,確實是陌生號碼,于是她試探性地問:“你換手機號了嗎?”
“嗯,我不是發(fā)信息和你說了嗎?”
小林奏把通話退到后臺,打開信息確認,發(fā)現(xiàn)確實是有兩條消息,“我沒看見?!彼f到。
“算了,之前說的事你沒忘吧,你準備一下,我明天就會過去?!?/p>
小林奏聽他這么一說才想起來,大概是上一周的時候父親說過要來找自己說事,于是說到:“嗯,好。”她本想再詳細問問需要準備什么,還有大概幾點到,但是還沒等她說,對面就已經(jīng)掛了電話。
“明天過來啊......算了,明天再說?!毙×肿喟咽謾C扔到沙發(fā)上,轉(zhuǎn)身回房間里開始練琴。
第二天一早,小林奏就被鬧鐘吵醒,她起身關(guān)了鬧鐘,看了一眼時間,六點半。她簡單洗漱之后,換上了運動衣準備出門跑步。
晨跑的習(xí)慣是最近一段時間才養(yǎng)成的,起因是一次早起,早上五點多小林奏就清醒了,看著窗外蒙蒙亮的天,她突然想出門走走,走在小鎮(zhèn)的街頭,她感覺到了一種別樣的寧靜,大大小小的店鋪大多還沒開門,清晨的氣溫也在一個很舒適的位置,不熱,但也不冷,是一種不會讓人難受的涼爽。像是被什么吸引一樣,明明小林奏沒有刻意選擇路線,最后卻又一次走到了那個空地,她走到了樹下,看到目所能及的地平線處,朝陽正緩緩升起。
陽光透過天邊的薄云,把半邊天染成了金黃的色彩,如同印象派的畫作一般,朦朧卻美麗,太陽光的溫度早已先于自己的光線,照射在小林奏的身上,如同一雙手給她褪去涼爽,換上溫暖,那溫暖又不同于烈日的炎熱,是一種很舒適,溫柔,不失邊界的溫暖。
小林奏喜歡上了這景色,于是她決定每天上午都起床晨跑,然后來這里看日出。今天也不例外。她又一次到了那片空地,靠在樹下,看著東方。太陽依舊按照慣例一般升起,陽光溫柔地灑在她身上,不同于之前看美景時的心情,這一次,她想到了宇佐美花見。
她盡情感受著太陽光的溫暖,內(nèi)心想到的卻盡是宇佐美花見手心的溫度,她感覺到自己內(nèi)心的平和被打亂了,心跳也變得很快,她蹲了下來,緊緊攥住了那只被宇佐美花見握過的手,將其放置在胸前,像是想壓抑自己的心跳一樣。
她的腦海中不斷閃過與宇佐美花見相處的種種畫面,嘴上喊出了那個名字。
“花見。”
回到家,她從冰箱里拿出一袋面包塞進嘴里,還算是斯文地吃完后,又灌了一杯牛奶,噸噸噸幾口下肚后,就算吃完了早飯。
她草草收拾了一下房間,然后換好出門的衣服,收拾好東西,背上了那把新吉他后,便打算出門去了。
“反正也不知道「他」什么時候來,我就先去找宇佐美吧。”
“正好用這把吉他給她彈那首曲子。”
小林奏不禁為自己原本就會那首曲子而不用臨時學(xué)感到有一點小慶幸。
她這么想著,走到玄關(guān),突然響起的敲門聲卻把她下了一大跳。
“誰???”她對著門外大聲詢問到,同時眼睛湊到貓眼上看,門外的物體被貓眼扭曲,透過貓眼,她看見門外正站著一個男人,男人穿著一身西裝,標準的公司職員打扮,年齡則目測五十歲左右。
“奏。開門?!蹦腥碎_口了,這個聲音就是昨天電話里的聲音。
“爸?這么快就來了?!毙×肿嘈睦镉行@訝,又有些失望,她本想去找宇佐美花見的計劃大概要泡湯了,雖然覺得父親來得不是時候,但還是開了門。
“爸?!毙×肿嗫粗矍暗哪腥耍÷暤貑柡虻?。
“嗯。”父親簡單應(yīng)了一句,然后說:“進去說吧?!?/p>
小林奏把吉他靠在玄關(guān)處,然后讓出位置給父親進來。在換鞋時,父親瞟了一眼一旁的吉他,語氣輕蔑地說到:“你還在玩這種東西嗎?”
小林奏雖然不滿,但由于不想吵架,便只是嗯了一聲。
父親一進屋,掃視了一圈客廳后,邊徑直走向小林奏的房間,推開門就要往里走。
“你別進我房間!”小林奏有些生氣地喊到。
父親則無視了她的話,還是往里面走去,看到小林奏放在床頭的吉他譜,輕蔑的笑了一聲。走出房間后,他說到:“我是你爸,為什么不能進你房間?”
小林奏啞口無言,只能盯著父親,心里敢怒不敢言。
“算了,今天不是來和你說這些的?!备赣H轉(zhuǎn)身坐在沙發(fā)上,翹起二郎腿,一只手搭在靠背上,單手點了支煙,說:“你快收拾一下東西,我今天帶你去市里?!?/p>
“為什么?我哪也不去?!?/p>
“聽話?!?/p>
“我說了,那也不會去的。”
父親看著小林奏,把煙頭直接摁在茶幾上,然后站起身,說:“我不是在問你意見,不要讓我重復(fù)?!?/p>
小林奏看著比自己高一頭的父親,頓時不敢出聲。
父親轉(zhuǎn)過身,說到:“還有一件事,讓你見個人。”他說完便出了門,過了一會,小林奏聽到門外有人交談的聲音,其中一個男聲她聽出是自己的父親,但另外一個聲音則是她從沒聽過的女聲。
小林奏探出頭去,看見父親正摟著一個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人上了樓,父親正一臉笑意的跟女人談話,小林奏一看見那個女人,立馬認出了她:這個女人,是父親的出軌對象。她想起當初父母離婚時,那個女人也在場。而今天父親帶著她來找自己,究竟有什么目的,小林奏想都不敢想。
不一會的功夫,兩人就已經(jīng)走到屋里了。
“奏,過來見見你惠子阿姨?!备赣H滿臉堆笑地喊到。
父親笑起來時,臉上的褶皺便會擠到一起,原本就油膩的臉就變得更加油膩。小林奏每每看見,心里都覺得惡心,而現(xiàn)在這個情況,讓她更覺得反胃。
“你好啊,小奏,我們是第一次見面吧。”惠子微笑著,把手里的伴手禮遞向了小林奏,“這是一些點心,你可以拿去吃,我也不知道你的口味,是你爸爸選的,希望你不要嫌棄?!?/p>
小林奏沒有接,她看著惠子的笑容和打扮,讓她想起了在電視里看見的紅燈區(qū)的站街女,她覺得眼前的惠子就和那些人一樣,不,說不定曾經(jīng)就是那些人的一員。
惠子見她沒有接,只好尷尬地笑了笑,然后把東西放在一旁的餐桌上。
“那家點的點心我一直都很討厭,你們還是自己吃吧。還有,我們不是第一次見面,在我爸媽離婚的時候,我就見過你了?!?/p>
“啊......這樣啊?!被葑幼杂憶]趣,便看向一旁的父親,父親見狀,便停下了擦茶幾的煙灰的手,說到:“既然見過,那就好說了,惠子,這孩子只是和你不熟,等我們以后以前生活就好多了?!备赣H依舊是滿臉笑意地安慰著惠子,然后對小林奏說:“你也快點準備一下,收拾一下行李,我叫搬家公司來把其他東西搬走?!?/p>
“我說了,哪也不去?!?/p>
父親的臉色明顯變得生氣起來,他指了指小林奏,沒有說話,然后陪著笑把惠子先送了出去。確認惠子下樓后,他回來關(guān)上了大門,然后快步接近小林奏。
“啪!”
清脆的聲音比痛覺更快被小林奏感受到,她捂著自己被扇的那邊臉,淚水奪眶而出。淚眼朦朧中她看著父親,后者正因為生氣而失去表情控制,他表情猙獰地看著小林奏,原本就丑陋的嘴臉如今更多了一層可惡。
“是你逼我的!”父親怒吼道:“我說過我不想再重復(fù)一邊,現(xiàn)在!立刻!馬上!收拾東西跟我走!”
“我不走!”小林奏用不輸父親的聲音大喊道。
眼看硬的不行,父親的態(tài)度便軟了下來,說道:“你留在這有什么用?這小破地方什么都沒有,你不要找工作嗎?我告訴你,我現(xiàn)在是部門總管,我什么都給你安排好了,只要我一句話,馬上給你安排個職位,你馬上就有工作了,而且市里現(xiàn)在發(fā)展得那么好,只要你想你馬上就能干出成就的,到時候錢,名利都有得是!我都給你安排好了,我這都是關(guān)心你!”
看著父親的長篇大論,小林奏差點憋不住內(nèi)心的嘲笑,她看著父親,沒有多說什么。
“你留在這,天天彈你那個破琴,有什么用?”父親說著,把她寫的琴譜摔在她臉上??粗矍帮h落的紙張,自己多年來練習(xí)的心血如今就這么被無情地踐踏,她再也憋不住自己的怒火。
“你個老不死的,你知道什么?”小林奏惡狠狠地說到:“這就是你所謂的關(guān)心我?從中學(xué)開始就不管我的人有什么資格說這種話?高中的時候又突然出現(xiàn)干涉我選大學(xué)的人又有什么資格說這種話!你從今以后不要再管我了!”說完便朝屋外跑去,父親正想攔,卻不慎腳趾撞到桌角,吃痛跌倒在地。
在玄關(guān)時,小林奏拿走了靠在一旁的吉他,然后跑出了門。
公園的一個角落,小林奏正一個人坐在椅子上,她并不知道這是哪里,只是一個人低頭光顧著跑,并沒有注意方向。
她蜷縮在椅子上,抱著腿,感到有點驚魂未定。她害怕父親和惠子會來找她,但是等了許久,她都沒有看見他們出現(xiàn)。
“看來他們也對這不熟啊?!?/p>
“也有可能是在等我自己回家?!?/p>
“啊......不想回去?!?/p>
“在這過夜怎么樣?我能撐住嗎?”
“......”
“媽媽......”
小林奏不知不覺中睡了過去,昏昏沉沉中,分不清時間與空間,仿佛失去了肉體一般,只有尚未平復(fù)的心跳和堅硬的椅背還在向她傳達自己還在現(xiàn)實的信息。夢中,她看見了自己的母親,母親的笑容令她感到溫暖,她溫柔的聲音輕聲喚著自己的名字......
“小林?”
夢醒了,小林奏睜開眼,聽見耳邊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是她熟悉的聲音。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眼前的事物也變得清晰,她抬起頭,和一個人的目光撞了個正著。
“花見......”看見來人,小林奏下意識地說出了那個名字。
“你怎么了?”宇佐美花見蹲下,關(guān)切地問到。
“家里有點事......”
“那我陪你回去看看?”
“不能回去!”小林奏急忙說到。
“為什么?”
“額,其實是......我不想回去?!币幌氲阶约旱母赣H和那個女人還在家,小林奏就情不自禁地排斥那個空間,想到這,她又害怕地把頭埋進臂彎里。
“既然這樣......那要不要來我家?”
“欸?”
宇佐美花見的家是一棟獨立的雙層小洋房,門前還有一個小院子。
小林奏愣愣地呆在原地,看著眼前的房子,心想:“,原來宇佐美家是這個樣子的?!?/p>
“進來吧。”宇佐美花見打開門后,說到。
在玄關(guān)處換上了宇佐美花見從鞋柜里拿出來的客人用的室內(nèi)鞋后,小林奏被帶到了客廳。
小林奏見家里似乎沒有其他人的跡象,便問到:“宇佐美的父母不在家嗎?”
“媽媽在店里,爸爸在別的地方工作,平常不在家?!庇钭裘阑ㄒ娨贿叺怪杷贿吇卮鸬健?/p>
“這樣啊?!?/p>
小林奏坐在沙發(fā)上,有些局促,由于在朋友家做客的經(jīng)驗為零,小林奏有些不知所措。有沒有什么禮節(jié)?是不是冒犯了別人?要不要帶點伴手禮?各種各樣的想法在她腦海中閃過,她正襟危坐著,屁股也只坐到了沙發(fā)的一邊。
“別緊張啦,就當自己家一樣,沒事的?!庇钭裘阑ㄒ娤袷强闯鰜砹艘粯樱p撫著小林奏的肩膀,溫柔地對她說到。
“好......”在宇佐美花見的安撫下,她稍微冷靜了一點,緊繃的身體也放松了下來。
“我們?nèi)ノ曳块g吧?!庇钭裘阑ㄒ姸酥⒅闶澈筒杷耐斜P說到。
“我在這就......”
“來嘛?!辈坏刃×肿嗑芙^,宇佐美花見就已經(jīng)拉著她的手上了樓。
宇佐美花見的房間不大,正對著房間門的是一個窗戶,窗戶下是一張原木色的書桌,在書桌左邊是衣柜,右邊則是宇佐美花見的床。
宇佐美花見把桌子放在在房間中間的空地上,把零食和茶水放在桌上,然后和小林奏一起坐在地上。
“所以......你能和我說說,家里發(fā)生了什么嗎?”宇佐美花見一坐下便關(guān)切地問到。
宇佐美花見以跪坐的姿勢坐在地上,上半身向面前的小林奏靠近,后者雖然想姑且保持距離,但是則背已經(jīng)靠上了床沿,無法回退??粗饲榇司?,小林奏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好像在什么時候也出現(xiàn)過這種情況。
“其實是,我爸來了,但是,有些家里的原因,我和他關(guān)系并不好,你愿意聽我說嗎?”
“我很樂意。”宇佐美花見擺出一副全神貫注的姿態(tài)聽著。
“我的父母在我剛升上中學(xué)的時候,離婚了,主要的原因是我爸爸出軌了,不過應(yīng)該也有他自己的控制欲太強的原因吧。說實話我小學(xué)的時候就察覺到他們關(guān)系不好了。當時關(guān)于撫養(yǎng)權(quán)的問題上,媽媽本來想要我的撫養(yǎng)權(quán),但是最后她敗訴了,我被判給爸爸撫養(yǎng)。但在那之后中學(xué)六年的時間里,他完全沒有管過我一次,我一直在親戚家寄住。后來我要升大學(xué)的時候,他突然出現(xiàn),問我要考哪個大學(xué),當時我想考藝術(shù)學(xué)院,但是他一定要我學(xué)經(jīng)濟,最后強行把我的志愿給改了......”
“居然還有這種事......”
“嗯。今天他來找我,似乎是要帶我去市里和他一起住,而且還打算讓我認他出軌的女人做后媽?!?/p>
“這種事情怎么可能接受。”
“是啊,不過這些都還是次要的?!毙×肿嗄眠^一旁的吉他,抱在懷里,說道:“宇佐美,你知道我為什么彈琴嗎?”
“為什么?”
“當時最痛苦的那段時間,一直是吉他支持著我,讓我可以不去在乎親戚的冷眼,寄人籬下的委屈,以及沒有人陪伴我的孤獨。但是,就連這最后的精神寄托,那個混蛋也要否認?!毙×肿嗾f著,情緒逐漸失控,在這之前一直忍耐的委屈與不滿在這一刻化作淚水傾瀉了出來。她緊緊抱著自己,眼淚在眼眶里打著轉(zhuǎn),想忍住抽泣,卻無法控制。這時,一雙手把她拉了過去,她感覺到自己正撲倒在一處柔軟的胸懷中。
“哭吧,沒關(guān)系的,已經(jīng)不用再忍耐了,哭出來就好了。”
宇佐美花見溫柔的耳語擊潰了小林奏心中最后一絲逞強,她緊緊抱住宇佐美花見,放任自己大聲哭泣,仿佛一個摔倒的小孩在母親懷里哭訴自己的疼痛一樣。宇佐美花見則沒有說話,只是溫柔地撫摸著她的頭,這一刻,小林奏覺得自己這么多年來,第一次有了安心的感覺。
不知道過了多久,小林奏漸漸冷靜了下來,宇佐美花見看她沒有再抽泣,便又在她耳邊問到:“好點了嗎?”
宇佐美花見說話的氣息讓她的耳朵有點癢癢的,因為那里有些敏感,所以她感到有一些羞澀。“嗯......”她弱弱地回答到,剛剛的哭泣讓她花了不少體力,現(xiàn)在她有點累。
雖然已經(jīng)冷靜下來了,但是小林奏還不想松開保住宇佐美花見的手,剛剛光顧著哭,她現(xiàn)在才發(fā)現(xiàn),宇佐美花見的身體似乎很柔軟,而且很溫暖,湊近之后還有一股類似于 花香的氣味,這讓她有點流連忘返。
“花見,你在家嗎?”
一樓傳來了開門的聲音還有人說話的聲音,宇佐美花見一聽,趕忙喊到:“媽媽,我在家,我這就下來?!?/p>
一聽到這話,小林奏趕忙松開了抱著宇佐美花見的手,說到:“我也下去問個好吧。”
來到樓下,宇佐美花見的母親正放下手里的東西,準備去做飯,她一看見小林奏,突然高興地說:“啊,這不是小林小姐嘛,你來找花見玩啦?”
“啊,嗯,是的,那個......打擾了,我來的比較急,沒有帶什么伴手禮真是抱歉了。”由于不知道對方的性格,小林奏只能恭恭敬敬地,爭取能留下個好印象。
“沒事沒事,我家不在意那些禮節(jié)的,不如說,你能來找花見玩,是我該謝謝你才是?!?/p>
“啊,您言重了,是宇佐美邀請我的,我很開心?!?/p>
“嚯......”母親用復(fù)雜的眼神瞄了一眼宇佐美花見,然后說到:“能被她邀請的人可不多哦,她上一次帶朋友來家里玩還是......”
母親正要說些什么,卻被宇佐美花見打斷了:“媽媽!”
“好吧,我不說了?!?/p>
“小林,我們回房間吧?!庇钭裘阑ㄒ娬f著,又把小林奏拉進了自己房間。
“上一次帶朋友來家里?”小林奏心里有些疑問,她本以為宇佐美花見是那種會經(jīng)常和朋友在自己家玩的人,但是聽她母親的語氣,似乎并不是這樣。“為什么宇佐美不讓她媽媽繼續(xù)說呢?”對此,小林奏感到些許疑惑。
“我們繼續(xù)說吧?!被氐椒块g后,宇佐美花見說到:“小林肯定也不想和你父親去市里吧?!?/p>
“嗯,我想留在這?!?/p>
“那明天就一起去找他吧,跟他說清楚你想留在這,然后,徹底和他斷絕關(guān)系?!?/p>
小林奏想了想,決定試試看,她覺得,這有可能是她擺脫父親的唯一的機會。
之后,她們又聊了些別的,話題進行的很愉快,小林奏覺得很開心。但是,始終有一個疑問掛在心頭。
借上廁所的機會,小林奏走到了樓下,看見了在廚房準備晚飯的宇佐美花見的母親的身影,又想起了剛剛的小插曲,她深吸了一口氣,然后朝廚房走去。
“阿姨?!?/p>
“哦,和花見聊的開心嗎?”母親并沒有停下手上的活,一邊和她說著話,一邊流利地切著菜。
“嗯,那個,我是想問問你剛剛說的那個......”
“啊,那個嗎?”聽到這,母親停下了手,轉(zhuǎn)而看著小林奏,神秘兮兮地問:“你想知道嗎?”
小林奏堅定地點了點頭。
“行吧,那我就冒著被她嘮叨的風(fēng)險告訴你吧?!蹦赣H說著,手又開始處理起食材,“你有沒有聽說過四年前的事?”
“啊,是宇佐美的前女友......那件事是她告訴我的?!?/p>
“嚯,她把這個都告訴你了啊,那就好辦了。在那孩子去世前,花見還是很開朗的女孩呢,對誰都很溫柔,還很陽光。但自從那孩子去世后,花見就變了,對外人雖然依舊很溫柔,但是自己其實一直沒有走出來,雖然沒有人責(zé)怪她,但是她心里一直對那孩子的死很自責(zé)?!?/p>
“為什么會自責(zé)呢?”
“啊,因為,那孩子就死在花見的面前啊?!?/p>
“欸?”
“嗯,當時是因為高處的招牌老化,掉了下來,剛好砸中了那孩子,后面到醫(yī)院的時候,已經(jīng)晚了?!?/p>
“竟然是因為這樣......”
“四年了,人家家人都已經(jīng)看淡了,花見卻還在自責(zé),自責(zé)為什么那天要出門;自責(zé)當時為什么不再快點叫救護車??傊?,她一直無法原諒自己,久而久之就變成了......額,奉獻型人格?你懂我意思嗎?”
“我想我大概能理解?!?/p>
“嗯,那就好??傊ㄒ娔苎埬銇砑依锿?,我真的非常開心,同時,我也期待看到她的改變。所以,拜托你了?!?/p>
“嗯,我會努力的。”小林奏說完,轉(zhuǎn)身準備上樓。
“啊對了,小林小姐?!蹦赣H突然叫住了她,“今晚在這吃飯吧,你喜歡吃什么?”
“???不用,太客氣了。”小林奏 連忙表示拒絕。
“沒事,就在這吃吧?!?/p>
小林奏本想拒絕邀請,自己去便利店買盒飯,但是想到自己沒有帶錢出門,只能厚著臉皮接受了邀請,“那......漢堡肉?!?/p>
“嗯,沒問題?!?/p>
回到宇佐美花見的房間時,她正坐在床邊翻看著雜志,看見小林奏回來,她便問到:“你去了挺久的,不舒服嗎?”
“啊,額,嗯......有點拉肚子?!毙×肿嚯S口編了個理由,然后轉(zhuǎn)移話題,說到:“之前我說要用這把琴彈宇佐美喜歡的曲子,你要聽聽看嗎?”她說著,取出了吉他。
“嗯,好啊?!?/p>
“那我開始了。”
小林奏拿起吉他,憑借著記憶撥動了琴弦,悠揚的聲音瞬間充滿整個房間,聲音就像絲綢一樣纏繞整個房間的事物。曲子本身彈奏起來并沒有什么太大的難度,使用的只有幾個簡單的音符,但是最后的曲子卻很好聽,在這一點上小林奏十分佩服編曲者,曲子的整體旋律很緩慢,因此小林奏演奏時,心情也是平和且寧靜的。整首曲子一共三分鐘出頭,但是由于緩慢的節(jié)奏影響,小林奏實際感受到的時間似乎不止三分鐘。
當彈完最后一個音后,小林奏抬起了頭。眼前,宇佐美花見的臉頰正滑落著淚水。
“欸?”宇佐美花見反應(yīng)了過來,連忙擦拭著眼淚,“哎呀真是的,聽個歌還會流淚,我還真是有點太感傷了......欸?“
小林奏沖了上去,抱住了宇佐美花見。
“小林你這是......”
“抱歉,我還是找你媽媽打聽了以前的事,她都告訴我了?!?/p>
“啊......算了,沒關(guān)系,都是過去的事了,讓你知道也沒關(guān)系,我只是不想讓你想太多而已。”
“我剛知道宇佐美還有那樣的經(jīng)歷,那個......我并不會安慰人,但是,我知道你對我真的很溫柔,但相應(yīng)的,我也想對你好,所以,不用再自顧自地難過了,如果宇佐美難過的話,我也......”小林奏還想再說些什么,但是已經(jīng)詞窮了,一時間不知道該怎么辦。
“哈哈,我明白了,那你可要說到做到?!?/p>
“我會的,那你已經(jīng)沒事了嗎?”
“嗯,我沒事了,我想我早就沒事了?!庇钭裘阑ㄒ娦χ?,也抱住了小林奏,“再給我抱一會行嗎?!?/p>
“嗯?!?/p>
與剛剛擁抱宇佐美花見不同,這一次來自宇佐美花見的主動擁抱給小林奏一種別樣的體驗,宇佐美花見十分主動地抱住了自己,這讓她有些心跳加速?!安恢来藭r宇佐美的心里是什么感覺?!彼@樣想著。
晚餐,三個人吃了漢堡肉,還有一些其他的蔬菜,肉類,甚至還做了甜品。自從獨居以來第一次吃到正經(jīng)家常菜的小林奏內(nèi)心十分感動,在此之前她一直是吃便利店的盒飯來拒絕午餐和晚餐的。最后在宇佐美母女兩的強烈邀請下,她決定在宇佐美花見家睡一晚,原本她是打算在公園待到明天的,而如今可以睡在溫暖的被子里,這讓她十分開心。
為了表達感謝,她自告奮勇地承擔(dān)了所有餐具的清洗,雖然她自己很少有遇到要洗碗的情況,但是基本的家務(wù)技能還沒忘記。處理完家務(wù)后,小林奏和宇佐美母女一起看了電視節(jié)目,度過了一個快樂的晚上。
煙霧繚繞的浴室,天花板的燈就像一個模糊不清沒有外形的光球照亮了整個浴室,小林奏透過霧氣觀察著整個浴室,浴缸旁邊是她剛剛用過的花灑,地上放著一個綠色的塑料凳子,浴室的玻璃門外,則是洗漱池,洗衣機等等。
她躺在浴缸里,溫暖的熱水將她包裹,她試著回憶上一次這樣舒舒服服地泡澡是在什么時候,結(jié)果發(fā)現(xiàn)太久遠了好像想不起來了。她低頭看向擺放整齊的洗浴用品,不禁想,這里面會不會有宇佐美花見身上的花香味一樣的沐浴乳。
洗好澡后,因為自己沒帶換洗衣物,她只好先換上了宇佐美花見的衣服,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她感覺宇佐美花見的衣服似乎比自己的大很多,明明看起來兩個人差不多高。
來到宇佐美花見的房間,看見宇佐美花見已經(jīng)坐進了被子里,見小林奏進來,她趕緊掀開被子的一角,示意她進去。
“額......我睡地上吧。”
“你可能沒辦法睡地上了,我家沒有多余的被褥了?!?/p>
“啊......”小林奏有些躊躇地鉆進了宇佐美花見的被子里。
“我關(guān)燈了哦?!?/p>
“嗯。”
隨著啪嗒一聲,房間的燈熄滅了,短暫的失明后,小林奏逐漸適應(yīng)了黑暗的環(huán)境,借著窗簾縫里透進來的月光,她看見宇佐美花見從電燈開關(guān)處走回了床,然后背對著她,躺在了旁邊。
“小林,你睡了嗎?”過了一會,宇佐美花見問道。
“還沒有?!?/p>
“你今天說的,一定會做到的吧?!?/p>
“嗯,我會的。”
“那就約好了哦?!?/p>
“嗯?!?/p>
“還有一件事?!?/p>
“什么?”
“以后,你可以叫我花見嗎?”
“我......”看不見表情,小林奏無法判斷宇佐美花見的心情,她猜測可能是因為今天在公園她叫宇佐美花見的名字的時候被本人聽見了,“好。”小林奏決定答應(yīng)她的要求,換稱呼在她看來,是關(guān)系變好的標志“但是,作為交換,你也要叫我奏?!彼@么說到,頗有不甘示弱的氣勢。
“好啊,以后我就這么叫你了?!?/p>
“嗯?!?/p>
兩個人沉默了一段時間。
“明天,加油啊?!庇钭裘阑ㄒ娡蝗徽f到。
小林奏馬上明白了她的意思,便說到:“嗯,我會和他說清楚的?!?/p>
“晚安?!?/p>
“晚安?!?/p>
宇佐美花見不再說話,不一會,小林奏就聽見了她熟睡的微弱的鼾聲。她看著宇佐美花見的背影,心中有一種莫名的安心感。
“抱歉了花見,明天我還是要自己去解決問題,希望你不要怪我。還有,我真的......”
“很喜歡你?!彼龎旱土寺曇?,小聲說到。
她仰臥著,看著天花板上的月光,感覺自己好像在看一幅色彩單調(diào)的抽象畫,她看著畫,漸漸的睡著了。
夢中,有花香。
(七)
宇佐美花見醒來時,摸了摸身旁,發(fā)現(xiàn)另一半床空蕩蕩的,她猛地驚醒后才想起來自己半夢半醒間看到小林奏已經(jīng)起了床。
她打著哈欠下了樓,聽見小林奏正在和母親聊天。
“所以你要是有那個打算,我就去給你聯(lián)系學(xué)校,讓他們......啊,是哪個懶蟲起床了。”看到下樓的宇佐美花見,母親馬上挖苦到。
“我也沒有起很晚啊?!庇钭裘阑ㄒ娨膊环?shù)仨斄嘶厝ァ?/p>
洗漱好后,三人開始吃早餐。早餐是標準的日式早餐,有煎鮭魚和米飯,還有味增湯。吃飯時,母親突然說:“花見,今天和我去一趟爸爸那。”
“欸?有什么事?”
“一些工作上的事而已,我們?nèi)ヂ秱€面就行?!?/p>
“很重要嗎?我今天......”宇佐美花見想起昨天和小林奏約好一起去找她父親的事,于是下意識地看向身邊的小林奏,臉上露出了擔(dān)憂的表情。
“哦?你們今天有約嗎?”母親見她這反應(yīng),便問到。
“有......”宇佐美花見正要說,卻被小林奏打斷了。
“沒事的,阿姨你和花見就去忙吧?!?/p>
“行,那就這樣說定了?!?/p>
吃完早飯后,趁著母親洗碗的功夫,宇佐美花見把小林奏拉到了一邊。
“為什么要那樣說,我們不是說好了一起去嗎?”
“我昨晚想了一下,還是決定自己去面對,我不想波及到你?!?/p>
“你......真的沒問題嗎?”
“沒問題的。”小林奏笑了笑,早晨的陽光照在她的臉上,她表情自信,仿佛已經(jīng)成功了一樣。
宇佐美花見雖然擔(dān)心,但看她這樣,也只能聽從她的意見。
“如果結(jié)束了,就去樹那里等我?!痹诜珠_之前,宇佐美花見這樣告誡到。
“嗯。”小林奏答應(yīng)后,目送著母女倆遠去。
在電車上,宇佐美花見看向窗外,外面的景色快速閃過,像是幻燈片一樣,但她沒心情欣賞 ,心里盡是擔(dān)心。
“你怎么了?”母親像是看出了她的情況不對似的。
“我......有點心神不寧?!?/p>
“因為小林?”母親試探性地問道,看宇佐美花見沒說話,便說:“我雖然不清楚發(fā)生了什么,但是,我覺得你可以相信她?!?/p>
“為什么這么說?”
“嗯......大概是,第六感?!?/p>
父親的工作進行的很順利,結(jié)束之后已經(jīng)是傍晚了,于是父親開著車和母女兩一起回了家。父母兩在前座聊著天,宇佐美花見則坐在后座。下午的時候天氣開始轉(zhuǎn)陰,到了傍晚時分已經(jīng)飄起了細雨。宇佐美花見焦慮地看著窗外,擔(dān)心雨越下越大,甚至想讓車再開快一點。到家后,還沒等車停穩(wěn),宇佐美花見就跳下了車,留下一句“我有點事。”和一臉不知所措的父母。
穿過灌木茂盛的小路,眼前是豁然開朗的空地,她沖上小山坡的頂端,身姿高傲的大樹下,空無一人。
“不在......”她頓時緊張起來了,雙腿一軟,跌坐在草地上,喘著粗氣,剛才的奔跑消耗了她的體力,對于幾年沒運動的她來說有點強人所難了。
此時,雨勢正在逐漸變大,她趕緊躲到樹下才沒有被淋成落湯雞。坐在長椅上,看著大雨淅淅瀝瀝,還有時不時刮過的風(fēng),讓她感到一陣寒意。但是比起身體的寒冷,她還是更擔(dān)心小林奏。
“說不定她先回家了,可能明天她就來找我了?!彼@樣安慰著自己。
第二天,宇佐美花見比以往更早的到店里,做好開店準備后,便坐在柜臺,心急如焚地等待著。
太陽自顧自地升起,然后自顧自地落下,與月亮相互配合,分割著白天和黑夜。一直到關(guān)店,宇佐美花見店里除了客人以外,沒有出現(xiàn)另外的身影。
“可能......她今天有事呢......”
第三天,依舊如此。
第四天,第四天。太陽如期升起,宇佐美花見躺在床上,看著天花板,床邊的鬧鐘距離響起還有一個小時。宇佐美花見幾乎一整晚沒睡著,在中間短暫的睡眠時,她好像看見了小林奏,她看見小林奏正背對著她,自顧自地走著,不曾回頭,她一路追上去,最后在夢里摔倒時,她驚醒了過來。
這是她第一次不愿去店里。
“奏......”
“不在了?!?/p>
“都怪我,如果我和她一起的話......”想到這,她仿佛看見了在前女友葬禮上的自己,
“現(xiàn)在的我又比那時好得到哪去?!?/p>
“到頭來還是這樣,什么都沒改變”
“這一切從一開始就不應(yīng)該發(fā)生。”
她又一次哭了,哭的撕心裂肺。
在宇佐美花見的花店里,柜臺上的朱頂紅正奄奄一息。
(八)
櫻花一年開一次,一次大概盛開四個月。
宇佐美花見的店門前有幾株櫻花樹,是兩年前政府規(guī)劃道路時種下的。每當櫻花盛開時,她都會搬一張椅子坐在店門口,賞櫻的同時,還能招待客人。
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她第三次坐在店門前賞櫻了。
櫻花瓣隨風(fēng)飄落,像是在下一場櫻花雨,下午的春日陽光灑在街道上,令她感到一陣愜意,她舒適地靠在椅背上,仿佛自己也被這懶散的陽光影響了一樣。人果然是氛圍動物,當所處的空間是什么氣氛,在空間里的人的情緒也自然而然地被影響了,此時,這般恬靜安逸的氛圍,宇佐美花見也理所應(yīng)當?shù)刈兊勉紤衅饋怼?/p>
“花見姐姐!”熟悉的童聲傳來,宇佐美花見循聲看去,三個小學(xué)生正朝自己著跑過來。
“啊,你們下課了啊?!庇钭裘阑ㄒ娦χ⒆觽兇蛘泻?。
這些孩子是今年認識的,是媽媽朋友家的小孩,放學(xué)后他們的父母沒什么時間管,便把他們放在宇佐美花見這暫時代為看管。宇佐美花見對孩子溫柔,還經(jīng)常給他們零食吃,所以孩子們在這待的很開心。
“花見姐姐,我要告狀。”一個活潑的女孩子率先跑上來說到。
“欸?怎么了。”
“京太他今天踢球砸到我了?!彼钢竺娴囊粋€小男孩,控訴著他的“罪行”。
“明明是羽子你沒讓開,我都提醒你了。”小男孩也不甘心地辯解到。
“我不管,就是你的錯。”
“我沒有!”
兩個孩子激烈地爭吵著,宇佐美花見見狀趕忙說:“欸,別吵架。京太,砸到人你有道歉嗎?”
“我......我有提醒她的?!?/p>
“這樣可不行,雖然你沒做錯,但是畢竟是你砸到的她,還是要道歉的,不能因為害怕被罵就推卸責(zé)任,男子漢要敢作敢當哦。”
“我......我知道了。對不起,羽子?!本┨づつ竽蟮母鹱拥懒饲?。
“還有羽子,既然京太不是故意的,你也不應(yīng)該糾纏不休,也好好的道個歉吧?!?/p>
“嗯,對不起,我不應(yīng)該怪你的。”羽子爽快地道了歉,并且看起來似乎心情很好。
“那兩個人繼續(xù)做好朋友吧。”
“嗯!”
“既然花見姐這么說了......”京太還是扭扭捏捏的,羽子見狀,干脆把他直接拉到一旁去玩了。
“花見姐姐......”從剛才開始就一直沒說話的孩子輕輕排了一下宇佐美的手臂。
“怎么了,小繪?”
“你看這個?!泵行±L的女孩拿起一副素描畫,畫上的是被花束簇擁的宇佐美花見。
“哇,畫的真好,我可以看看嗎?”宇佐美花見驚喜地說到,她雖然知道小繪喜歡畫畫,但是沒想到她畫的這么好。
“嗯?!毙±L把畫遞給了宇佐美花見,然后說到:“今天我們學(xué)校來了一個新老師。”
“哦?她教什么的呢?”
“音樂,因為今天是她第一次上我們的課,所以今天我們沒有去音樂教室,而是在自己教室里上的課。”
“這樣啊,那小繪覺得怎么樣呢?”
“我其實對音樂課沒什么感覺,所以她在上面和我們聊天的時候,我正在畫這幅畫。”
“欸?上課開小差可不好哦?!?/p>
“我......我只有這一次是這樣。不過很奇怪,她看見我畫畫了,但是沒有制止我,還夸我畫的好?!?/p>
“那真是太好了呢?!?/p>
“嗯?!?/p>
之后,宇佐美花見和孩子們一邊喝著茶,一邊分享著零食,孩子們也開心地聊著在學(xué)校的見聞和八卦。
“欸?你們這些孩子,我記得是b班的......”一個略帶驚訝的聲音傳來,宇佐美花見和孩子們一起看向聲音的方向。熟悉的身影站在宇佐美花見的眼前,就那么突然地出現(xiàn),就像兩年前那個雨天一樣,又一次,奪走了自己所有的視線。
宇佐美花見感覺到,自己內(nèi)心似乎有什么塵封已久的東西被喚醒了?!白?.....”她又一次說出了那個名字。此刻,淚水奪眶而出。
“啊,新來的音樂老師?!?/p>
“老師住在這附近嗎?”
“啊,花見姐姐哭了!”小繪的一句話讓另外兩個孩子瞬間慌了,三人焦急著卻又不知道如何是好。
“你們先回家吧。”宇佐美花見安穩(wěn)住三個孩子,然后擦了擦眼淚,說:“我沒事,不過今天不能和你們一起玩了,乖乖回家,好嗎?”
“好——”三個孩子異口同聲地說到。
目送孩子們離開后,宇佐美花見又看向一旁的小林奏,她看著眼前許久未見的她,微笑著,沒有說話。
“如果你方便的話......要不要去走走?”小林奏看她不說話,便試探性的問到。
“好啊,我很樂意,小,林,老,師?!庇钭裘阑ㄒ妷男χ?,用調(diào)侃的語氣說到。
在路上,兩個人聊著自己最近的日常,互相開著玩笑。
“你變得成熟了呢,而且頭發(fā)變長了。”宇佐美花見說到。
“嗯,我感覺你也老了?!毙×肿嘞袷腔貞?yīng)先前的調(diào)侃似的,說到。
“找打嗎你。”
兩個人開心地聊著天,可對于過去,誰都沒有提起。他們就好像昨天才見過面的老朋友一樣交談著。散步?jīng)]有選定目的地,但是兩個人卻心有靈犀一般,都走到了那個他們都再熟悉不過的地方。
小鎮(zhèn)這兩年有不少變化,唯獨這處小山坡沒有任何改變,時光如同在這停下腳步一般,什么都沒帶走。兩個人一起走上山頭,坐在長椅上。
“花見,我回來了。”小林奏看著遠處的落日,目光平靜。
“嗯,我好想你。”宇佐美花見牽起了小林奏的手,緊緊握住,生怕她逃走似的。
太陽緩緩滑入地平線,歸鳥也從四面八方回來,棲上枝頭。在落日綻放它最后一點余暉時,小林奏突然抱住了宇佐美花見。
“花見,我......喜歡你?!?/p>
“嗯。”宇佐美花見也抱住了小林奏,溫柔地耳語到:“我也是?!?/p>
宇佐美花見家的園圃里,兩朵新綻放的百合花正優(yōu)雅地生長著。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