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天

又到了開學的時間，我拖著行李箱，走進綠應高中的校門。

夏天的白晝到來得很早，還不到六點，太陽已經從被建筑群擋住的天邊升起，紅色的陽光籠罩著城市，也落在我面前的道路上。

因為是第一天開學，學生們需要到宿舍整理行李，所以學生不需要在六點前到達教室。我走進破舊的教學樓，借助昏暗的光線，我看到很多學生擁擠在狹窄的走廊和樓梯上。

可惡，這么多人。我一邊想一邊在人群中艱難地前進，終于走到五樓，到達自己的宿舍。

我打開宿舍的門，只見同學小明正在里面整理自己的床。他身材瘦小，臉色蒼白，有很重的黑眼圈，看起來很腎虛。

這是一個狹小的宿舍，三個雙層的床擺放在三個角，占據了大部分空間。在靠近門的一側，有一個角被柜子占據，只留下了狹窄的過道。

“小明好，假期過的好嗎？”我把行李箱拖進去，放在自己的床邊說。

“李華好啊，我的假期好極了，上了一假期輔導班，用他們的網玩手機。但是這么快就開學了?！毙∶鬓D過身，悲涼的目光流露出對往事的懷念。

“對，泰主任那玩意說我們已經高二了，假期只有二十天。天還這么熱就讓我們來上學，真是個智障?！蔽彝狐S的墻面，生氣地踢了一腳。

“早上好！”張全忽然走進宿舍，此人身體健康強健，身材高大，全身黑漆漆，裸露的胳膊上布滿肌肉，被授予“東亞舞王”的榮譽稱號。

“早上好，張全?！蔽液托∶鞫枷蛩麚]了揮手，然后繼續(xù)整理東西。

“可惡，這么快就開學了……這個鐵鏈是干什么的？”張全把行李箱放在小明上鋪的木板床上，指著上方說。

“這是什么？之前沒看到。”我抬起頭，只見一根鐵鏈從天花板上垂下來，表面覆蓋紅褐色的銹跡，像干枯的血。

我的床也在下鋪，來了后我一直在整理床，所以沒有注意到它。

“放假前還沒有呢?！毙∶饕苫蟮乜粗歉F鏈。

“各位，好久不見！”王渾拖著行李箱走進宿舍，此人身高不高，略顯肥胖，皮膚白皙，很有幾分文藝氣息。

“這里為什么有一個鐵鏈？”林大仙跟著王渾身后，只見此人仙風道骨，面目滄桑，有一頭亂蓬蓬的濃密的頭發(fā)，仿佛來自上個世紀的落魄藝人，款式肥大的校服松弛地穿在他瘦削的身體上，很自由地隨風搖動，平添了幾分富有神秘主義的悲涼感。

不知道為什么，他立刻發(fā)現了宿舍里的鐵鏈。

“我也很奇怪，不知道別的宿舍有沒有?！蔽蚁氩怀龃鸢?，但我不是很在意這個問題，所以放棄了思考。

“別管了，先整理東西吧，如果遲到就完了。”張全搖了搖頭，開始整理東西了。

“好吧?！比藗凕c點頭，迅速整理完東西，然后去教室上課了。

?

我在學習和假裝學習中度過了漫長的一天，晚自習結束后，我們一同向宿舍走去。

“終于結束了，太累了?！蓖鯗喆蛑菲＞氲卣f。

“但是你今天沒怎么聽課吧？”張全搖了搖頭，他的座位在王渾旁邊。

“那也很累，我想玩手機?！蓖鯗喬吡艘荒_旁邊的樹。

“今天居然有兩節(jié)化學課，聽化學球嚎叫了接近兩個小時，真惡心，吃飯都不想吃。”小明的臉色更加蒼白，拖著沉重的腳步向前走。

“對了，聽說明天下午兩節(jié)課不用上，要去聽泰主任的開學演講?！绷执笙缮n老的臉上展現出微笑。

“啊，化學球之后是狗叫嗎？”小明作出了想吐的表情。

“至少比上課好吧。”王渾高興地跳了起來。

現在大約是晚上十一點，天早已完全黑了。

我倒是寧愿去上課。我一邊想一邊抬起頭，看著夜幕上閃爍的星光。

我們很快走到宿舍樓，晚自習時間是全校統(tǒng)一的，所以其他同學也在返回宿舍。宿舍樓的通道和樓梯上很擁擠，我們敏捷地移動，在人群中尋找前進的道路，總算回到了宿舍。

“林大仙，現在幾點了？”我對林大仙說，宿舍里只有他有一個鐘。

“十一點二十了?！绷执笙蓮墓褡由钐幠贸鲭娮隅?，看了一眼說。學校禁止學生攜帶任何電子產品，所以他總是將電子鐘謹慎地藏起來。

“還有十分鐘就斷電，可惡，今天沒有時間打牌了?！睆埲鷼獾仃P上宿舍門。

“今天只能睡覺了?！蓖鯗唶@了一口氣，爬到我的上鋪躺下了。

我們紛紛躺下準備睡覺。學校的宿舍有六個床位，但我們宿舍很幸運，只被安排了五個人，靠近門的一個床的上鋪是空的，我們可以在那放東西。

我們關掉燈，宿舍立刻被黑暗吞噬。

“喂，李華，我還是感覺這個鐵鏈有點奇怪?！?/p>

林大仙躺在靠門的床的下鋪，和我的床貼在同一個墻上。我們仰望著掛在天花板上的鐵鏈，林大仙忽然說。

我當然也覺得奇怪，我不希望這個意義不明的東西懸在頭頂。但這里是綠應高中，被五米高圍墻和鐵絲網圍住的綠應高中，屏蔽了通訊信號的綠應高中。這是一座孤島，一座囚籠，守衛(wèi)們唯一的任務，就是確保我們在應該在的地方。沒有人會回應我們的要求，沒有人會在意我們的死活。我們沒得選。

“只是一根鐵鏈而已，不要管了。明天我去問問別的宿舍有沒有這玩意?！彼裕抑荒苓@樣說。

燈泡發(fā)出昏黃的光，通過鐵鏈的孔，在地面投下相互交叉的影子。

燈光很快熄滅了，視野被一團濃重的黑暗覆蓋，我閉上眼，很快睡著了。

?

我在一陣金屬碰撞摩擦的聲音中醒來，借助從窗外滲進的黯淡的月光，我看到那根鐵鏈正在來回擺動。

“什么鬼？”冷汗浸透了我的后背，我從床上跳起來，跑到開關那里打開了燈。燈光立刻照亮了宿舍，我清楚地看到那根鐵鏈是靜止的。

“怎么了？”王渾翻過身，疲倦地看著我。

“剛才我看到那個鐵鏈在晃，但打開燈后它就不動了?！蔽抑钢歉F鏈說。

“那怎么可能？是你不清醒看錯了吧。我要睡覺了?！蓖鯗啌u搖頭，繼續(xù)睡覺了。

我關掉了燈，回到自己的床躺下，記憶也在困惑中變得模糊。

那就是看錯了吧。我一邊想，一邊逐漸陷入了沉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