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4.4k字）

我在這里愛你?-聶魯達(dá)

微風(fēng)在黑暗的松林里拂拂而去。

月亮在斑駁的水面上波光粼粼。

光景中彼此追尋。

薄霧翩躚而舞。

銀鷗奔赴落日。

間或像一片帆。像遙不可及的星辰。

又像是船上黑色的十字架。

孤寂。

有時(shí)睜眼醒來(lái)，發(fā)現(xiàn)連我的靈魂都變得潮濕。

聲音，是遠(yuǎn)處的海傳來(lái)回響。

這里是個(gè)海港。

我在這里愛你。

我在這里愛你，地平線也不能遮掩你。

盡管身處冰冷的萬(wàn)物中，我依然愛你。

我的吻乘著肅穆的船，

駛向不曾踏足的海域。

或許我已被忘卻，猶如破舊船錨的結(jié)局。

黃昏映襯下的碼頭格外凄涼。

我對(duì)蒼白貧瘠的生活已經(jīng)厭煩。

我愛著我沒有的東西。你是那么遙遠(yuǎn)。

厭倦的心在漫長(zhǎng)的暮色中掙扎。

但是黑夜來(lái)臨，并開始為我歌唱。

月亮轉(zhuǎn)起入夢(mèng)的軌跡。

最亮的星星化作你的眼睛。

因?yàn)槲覑勰悖L(fēng)中的松林，

也愿意用針葉歌頌出你的名字。

? ? ? ? ? ? ? ? ? ? ? ? ? ? ? ? （德琳譯）

乃琳等待這一刻已經(jīng)很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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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面上的夕陽(yáng)燦爛奪目，退潮的海水波光粼粼，此刻的位置與光線恰到好處，橙黃與墨綠交織出油畫般的質(zhì)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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乃琳拿起相機(jī)，將眼前的景色記錄下來(lái)，隨后長(zhǎng)舒一口氣，總算拍到一張還算不錯(cuò)的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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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撐在碼頭的欄桿上，默默地看著夕陽(yáng)逐漸消失于海平面，天邊的幾朵殘?jiān)贫萑牒诎怠?/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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濕冷的海風(fēng)襲面而來(lái)，穿著裙子和涼鞋的乃琳決定返程，在旅館換身行頭，找個(gè)館子吃晚飯，然后再出來(lái)看看夜色是否美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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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昏暗的傍晚里，海灘上的漁家小店恰好剛剛開燈，吸引住了乃琳的視線。她想著，雖然時(shí)間有些早，但既然都來(lái)到海灘了，不妨去吃個(gè)海鮮炒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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乃琳推開小店的門，帶起一陣清脆的鈴聲。坐在椅子上的服務(wù)生應(yīng)聲抬頭，急忙停下手中的筆，把畫冊(cè)夾在腋下，站起身戴好頭巾。看她手忙腳亂的樣子，自己應(yīng)該是晚間的第一位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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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歡迎光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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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起來(lái)是和嬌小身形相匹配的稚嫩聲音，但是她扎起的栗色頭發(fā)以及嫻熟的微笑，又透露出一股莫名的成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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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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乃琳隨意落座，摘下自己的遮陽(yáng)帽放在桌子上，再把相機(jī)小心翼翼地裝進(jìn)里面。服務(wù)員遞上菜單，又去拿來(lái)水壺為她倒了一杯水，隨后將乃琳點(diǎn)的主食、配菜和湯傳達(dá)給后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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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完這一切后，服務(wù)生站在柜臺(tái)前，用胳膊撐著畫冊(cè)，再次拿起畫筆。這張稚嫩的臉龐專注于畫作的神情，純凈可愛，是一副很美的畫面，她的手不自覺伸進(jìn)帽子里，取出了相機(j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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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她上菜時(shí)，乃琳猶豫片刻，還是叫住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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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好，小姐，請(qǐng)問能占用你一點(diǎn)時(shí)間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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服務(wù)生轉(zhuǎn)回身子，眼睛落在乃琳的桌子上，似乎是在尋找哪里有招待不周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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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dāng)然可以，還有什么事情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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乃琳將相機(jī)翻轉(zhuǎn)過來(lái)，把剛才拍下的照片給她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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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gè)...我是一名攝影師，剛剛我為你拍了一張照，你介意我把它留下來(lái)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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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先是一愣，然后把臉湊近相機(jī)，好奇的眼睛瞪得大大的，看清自己在乃琳鏡頭中的樣子后，害羞地?fù)u了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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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你。抱歉我來(lái)的這么早，現(xiàn)在還沒有別的客人來(lái)，你可以先坐下把畫畫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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乃琳很理解在作品完成之前那副焦躁迫切的心情，她將桌上的餐盤往自己這邊歸攏，為對(duì)方騰出了相當(dāng)富裕的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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服務(wù)生的手握緊畫冊(cè)，看了一眼墻上的鐘表。面對(duì)乃琳頗具誠(chéng)意的邀請(qǐng)，她最終沒能抵擋住誘惑，拉開了椅子坐在乃琳對(duì)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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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乃琳?！?/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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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然?！?/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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乃琳不緊不慢地享用著自己的晚餐，同時(shí)也在觀賞嘉然作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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彩鉛在畫紙上游走，幾種冷色調(diào)孕育出了光與影，嘉然涂抹著天空和海浪，畫面中還空余了一個(gè)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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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畫夕陽(yáng)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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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然的頭抬起，深藍(lán)色的眼睛似乎閃爍著光彩，看來(lái)她很高興能被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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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這里的夕陽(yáng)一直很好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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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到了，的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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暖色調(diào)的勾勒完成時(shí)，乃琳也已經(jīng)差不多用完了餐。她將攝像機(jī)交到嘉然手里，向她展示自己拍下的風(fēng)景，嘉然看了她拍下的夕陽(yáng)，發(fā)出一陣感嘆，隨后也把自己的畫冊(cè)翻轉(zhuǎn)過來(lái)，交給乃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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乃琳拿起畫冊(cè)，又向前翻了幾頁(yè)，不難看出，嘉然頗具熱情和細(xì)心，她的畫冊(cè)里記錄著各式各樣的事物，浪花里的貝殼，叼著魚的貓，甚至是一堆糖果，都可以成為她創(chuàng)作的對(duì)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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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不小心，她們就聊了很多。乃琳突然想到，她是這里的居民，當(dāng)然也會(huì)對(duì)這里的景色更加了解，如果問她的話，說(shuō)不定會(huì)聽到很好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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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duì)了，你知道這附近還有什么好景色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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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果然是嘉然所感興趣的話題，她趴在桌子上滔滔不絕地講了起來(lá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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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近的山上有一處松林湖景區(qū)，景區(qū)里有露營(yíng)營(yíng)地，在松林里漫步，或者在湖面上劃船，最重要的是，那里的月亮很好看。乃琳立刻對(duì)這個(gè)地方心動(dòng)了，她的旅程和相冊(cè)還相當(dāng)余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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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什么時(shí)候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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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她這樣講，乃琳本以為她一定去過，可嘉然卻不好意思地?fù)u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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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去過，但是都說(shuō)那里很不錯(cuò)?！?/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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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學(xué)，在父母的飯店幫忙，看見喜歡的東西抽空畫下來(lái)，這就是嘉然全部的生活了。身為本地人，總會(huì)覺得松林湖很近，隨便某一天就可以去，但那天似乎距離她靜止的生活無(wú)比遙遠(yuǎ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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店里的門鈴再次響起，嘉然收起了畫冊(cè)離開座位，專心地投入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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乃琳飲下最后一口紅酒，有一個(gè)連自己都覺得怪異的想法涌上心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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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然的那雙眼睛漂亮又靈動(dòng)，同樣也善于發(fā)現(xiàn)事物的美。乃琳不禁幻想自己與嘉然一起去松林湖，她會(huì)是一個(gè)很好的模特，又或者是游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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乃琳想了許多理由，離開時(shí)，在桌面留下了一張紙條，上面寫著自己的電話號(hào)碼，還有一句簡(jiǎn)單的詢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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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和我一起去寫生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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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上，嘉然打來(lái)了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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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嘉然換上了碎花裙子和針織衫，在巴士站臺(tái)上向乃琳招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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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lái)到營(yíng)地，正如傳言那樣，松林湖的景色很秀麗，她們漫步在林間小道，智利松的清香充斥鼻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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脫下服務(wù)生的頭巾和襯衫之后，嘉然的氣質(zhì)變得活潑了許多，她快步走在前面，摘來(lái)的野花被她攥在手里，漸漸組成一束。她像是一只林中小鹿，闖入乃琳的鏡頭之中，蒼郁的松林成為了她的背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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乃琳拍到了許多滿意的照片，午后陽(yáng)光透過樹隙灑落在嘉然身上，金色的光暈好像她自身發(fā)出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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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林里漸漸變得黯淡，她們返回營(yíng)地，一起坐在湖邊，乃琳提著燈，陪嘉然畫她向往已久的湖面與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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吹來(lái)了一陣風(fēng)，乃琳的發(fā)絲隨之舞動(dòng)，發(fā)梢輕撫嘉然的臉，眼前蒙上了一層薄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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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然懷里的紙張一陣翻涌，湖面的波瀾久久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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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同銀河劃破夜空，她覺得，沉寂的世界都隨著乃琳雪白的長(zhǎng)發(fā)躍動(dòng)起來(lái)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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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忘了一陣風(fēng)有多么短暫，而它所帶動(dòng)的一切又是那么微不足道。在她回過神后，乃琳早已挽起頭發(fā)，關(guān)切地湊上來(lá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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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了，困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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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只是突然有了別的靈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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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然的筆繼續(xù)觸摸湖中月亮的倒影，乃琳耐心地順勢(shì)詢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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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樣的靈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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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像，我還從來(lái)都沒有畫過別人。其實(shí)...我都沒有跟別人聊過畫畫，除了你?！?/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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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然的視線從畫冊(cè)轉(zhuǎn)向乃琳，她的雙眉微蹙，嘴唇微抿，她在認(rèn)真地聽自己講話，她能夠理解自己的話和畫，她甚至還懂得色彩和構(gòu)圖，簡(jiǎn)直就像...自己幻想出來(lái)的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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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乃琳姐姐，你把我拍的很好看，我也想試著畫一畫你?！?/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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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嗎？沒問題，我還去美術(shù)系當(dāng)過模特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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乃琳站起身，擺出了一個(gè)優(yōu)雅的姿勢(shì)，模仿成一尊雕塑。嘉然嗤笑一聲，搖了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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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我不用那樣，只要讓我多看看你的臉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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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然喜歡畫她能看見的東西，但這次，她還想畫一些自己心里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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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這樣，她們默默地定下契約，接下來(lái)的日子，嘉然都跟著乃琳出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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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她們都有把美好留存下來(lái)的能力，幸福的時(shí)光依然猶如白駒過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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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濱的風(fēng)景領(lǐng)略得差不多了，乃琳的相機(jī)滿載著此行的收獲，而她的行期也差不多該結(jié)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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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最后一天，乃琳再次來(lái)到嘉然家的餐廳，想要與嘉然告別。走進(jìn)店內(nèi)，她發(fā)現(xiàn)嘉然并沒有穿著服務(wù)員的制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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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我送送你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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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牽著手走在黃昏之中，從沙灘到碼頭，海鷗從護(hù)欄上躍起，飛向遠(yuǎn)方的夕陽(yá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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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們終是被海岸線隔開了，乃琳在甲板上向嘉然揮手，海風(fēng)吹過，她的長(zhǎng)發(fā)又憑風(fēng)舞動(dòng)起來(lá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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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幕總是會(huì)讓嘉然心動(dòng)，在她眼中，乃琳飛揚(yáng)的頭發(fā)，就是生機(jī)和美最好展現(xià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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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見啦，嘉然！這段時(shí)間多謝你，你的陪伴，還有你的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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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然眼看著這副畫面漸行漸遠(yuǎn)，隨風(fēng)而去，一如她隨風(fēng)而來(lái)，她把雙手放在嘴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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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乃琳！肖像我還沒有畫完！你還會(huì)再回來(lái)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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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已經(jīng)駛遠(yuǎn)了，海浪拍打著岸邊，一次次退卻，又一次次席卷而來(lái)。即使嘉然使出全力吶喊，乃琳也聽不見自己的聲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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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然看到乃琳伸出食指，在手掌上比劃。也許是鼓勵(lì)她繼續(xù)畫畫，又或者是在約定要寫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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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的不僅是乃琳，旅游季戛然而止，海濱小鎮(zhèn)重歸寂靜。飯店不忙了，嘉然把自己的心思全都投入到乃琳的肖像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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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然對(duì)這幅畫傾注了許多期待，可畫了幾張草稿，卻始終都不太滿意。明明前幾天還思若泉涌，現(xiàn)在卻盯著白紙無(wú)從下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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繼續(xù)在桌前耗著也沒有什么意義，嘉然簡(jiǎn)單收拾了一下，帶上紙和筆出去散步，希望能借此活躍一下思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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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在海邊還是有好處的，出門不遠(yuǎn)就是沙灘，踩在上面的松軟感覺總會(huì)使你安心下來(lá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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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幅畫，到底該用什么背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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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然想畫乃琳，長(zhǎng)發(fā)隨風(fēng)飄揚(yáng)的乃琳，她應(yīng)該出現(xiàn)在什么地方才最合適？松林，湖邊，還是甲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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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拿不定主意，如果乃琳在的話，或許就能聽到她的建議了，而不是像現(xiàn)在這樣一籌莫展，嘉然好像習(xí)慣了畫畫時(shí)有乃琳陪在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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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么會(huì)這么困難呢，明明像以前一樣就好了，把看到的東西畫下來(lái)，反正只有自己會(huì)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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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因?yàn)檫@次不一樣啊，這幅畫有著明確想要送給的人，就像一封信，而自己在猶豫要對(duì)她說(shuō)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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乃琳對(duì)她來(lái)說(shuō)是怎樣的存在？自己想將怎樣的心聲傳達(dá)給她？嘉然執(zhí)拗地坐在沙灘上，她要想清楚再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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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弱的月光下，?？吭诖a頭的船只剩下模糊的輪廓，漆黑的十字架是它們的桅桿。夜色已深，四周只剩下隱約的蟲鳴和沉悶的海浪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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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終，嘉然的決心只收獲了一個(gè)噴嚏，還是回去吧，不然會(huì)感冒的。她乘著濕冷的海風(fēng)悻悻而反，鉆進(jìn)溫暖的被窩，心懷不甘地合上睜不開的眼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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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然在床上翻了個(gè)身，頭撞進(jìn)了另一個(gè)人的懷抱，她沒有睜眼，因?yàn)樗J(rèn)得這個(gè)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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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乃琳，我畫不出來(lái)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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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應(yīng)她的是熟悉的輕笑聲，乃琳撫摸著她的頭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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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著急，慢慢來(lái)就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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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想讓你快點(diǎn)看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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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然攥緊她的衣服，盡情地撒著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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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怎么畫了，背景要怎么辦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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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啊，那我?guī)湍阆胍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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乃琳的手停了下來(lái)，房間里只能聽到輕微的呼吸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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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久的沉默，乃琳也沒有再開口，嘉然向身邊摸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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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乃琳，你睡著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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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手指只碰到了冰涼的床單，鐘表的滴答聲闖進(jìn)了她的耳朵里。嘉然清醒了過來(lái)，意識(shí)到自己做了一個(gè)多么白癡的夢(mèng)?？墒亲约簠s在最后被驚出了冷汗，在她發(fā)現(xiàn)乃琳不在身邊的時(shí)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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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mèng)境中那份安心的感覺是那么真實(shí)，醒來(lái)之后，取而代之的是揮之不散的失落感，嘉然無(wú)心繼續(xù)睡了，她可能想明白了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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創(chuàng)作欲為何選擇了這副乃琳的肖像畫，執(zhí)著地想要描繪她隨風(fēng)飄揚(yáng)的頭發(f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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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因?yàn)樽约涸缫衙壬藧叟c眷戀，而乃琳身上美好的特質(zhì)，溫柔，輕盈，悠然，都將通過飄起的長(zhǎng)發(fā)來(lái)體現(xià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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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感又為何在乃琳走后消散，始終找不到合適的背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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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因?yàn)樽约旱氖浜蜔o(wú)助，乃琳是攝影師，世上有太多美景和美人等著她，這里只是她途徑的一站，自己大概也只是她的過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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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很正常，這里是平平無(wú)奇的海濱小鎮(zhèn)，沒有游客會(huì)來(lái)第二次，甚至她自己都想離開這里。而嘉然自己，也不過是一個(gè)隨處可見的，用稚嫩的藝術(shù)來(lái)填補(bǔ)孔洞的內(nèi)心的，青春期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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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在乃琳的鏡頭里卻不是這樣的，乃琳認(rèn)可了嘉然和嘉然的畫?？吹侥肆盏恼掌稳徊胖喇嫯嫊r(shí)的自己原來(lái)那么可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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乃琳讓她知道，美好并不是擁有，而是發(fā)現(xiàn)和創(chuàng)造的過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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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然從床上坐起，也許乃琳不會(huì)回來(lái)看到這幅畫，即便如此，她也有要把這副肖像畫完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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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夢(mèng)半醒的意識(shí)中，嘉然又回到了沙灘。太陽(yáng)正在海平面上升起，嘉然發(fā)現(xiàn)，如果把畫面定格，日出與日落相差無(wú)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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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虧了這個(gè)將她喚醒的夢(mèng)，嘉然終于找到了背景的靈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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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然不需要介懷乃琳是否還會(huì)回來(lái)，重要的是，她曾來(lái)過這里，讓自己遇見了她，并使她的世界煥然一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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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wú)論你在哪里，我在這里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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畫中的乃琳站在碼頭，白色的長(zhǎng)發(fā)隨風(fēng)飄揚(yáng)，一手拿著相機(jī)，另一只手在揮舞著，像是離開時(shí)的告別，又像重逢時(shí)的招呼，就像這幅畫的背景，也許是稍顯落寞的夕陽(yáng)，又或者是充滿希望的黎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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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然小姐，有你的信?！?/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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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然從未見過被塞得這么滿的信封，不用打開也知道，里面一定是許多的照片，除了這里，還有新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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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打算把那幅畫裱起來(lái)，掛在餐館的墻上，嘉然知道，她肯定會(huì)回來(lá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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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然不會(huì)等待這一刻很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