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醫(yī)生醒了，這一次是真的醒了。

他遲遲沒有走出值班室，只是一個人靜靜地坐著，直直地望著握在手里的玻璃水杯。

我告訴齊醫(yī)生，監(jiān)護室7床的烏鈴出院了，是她姐姐接走的。

我對齊醫(yī)生講：烏鈴的雙胞胎姐姐烏旗認識你，因為，你從前給她看過病。

齊醫(yī)生答：我怎么可能給她看病，她不是普通的陽間人，她是通于邪靈的巫婆。

對臨床醫(yī)生而言，尤其是急診科，上下班是沒有時間概念的。

但今天不同，齊醫(yī)生安排我和他一同下班，并邀請我共進晚餐。

他開車把我?guī)У揭患抑鞔蛐率饺诤喜说牟蛷d，這里環(huán)境舒適、氣氛優(yōu)雅，稱得上是相談小酌的佳選之處。

服務員送上一壺酒，齊醫(yī)生親自給我倒上一小盅。

輕碰杯、酒對飲，我第一次在辛辣的酒里嘗出了一絲絲甘甜。

“在值班室里睡的一覺，似乎比在家里還踏實。”（齊醫(yī)生開口道）

“我還以為，你會夢入地府，去見了想見的人?！?/p>

“你知道，我有想要見的人？”（齊醫(yī)生跟著一問）

“你想要見到的人叫小——月，昏倒后的第一次醒來，你拉住我的手，喊了兩遍‘小月’。”

聽了我的話，沉了沉，齊醫(yī)生拿起酒壺，給自己倒上滿滿的一盅。

“巧了，我的名字里也有一個‘月’字，但你口中的小月，絕不是白思月?！?/p>

“她叫秦月，是我曾經的愛人，已經不在了。”

秦月這個“神秘”人物終于在齊醫(yī)生這里解鎖了，他把她定義為曾經的愛人，而不是前女友。

“我和她……應該長得不相像吧！”（我順勢拋出這一句）

“不，你們不一樣，你比她……更好看一點?！?/p>

“夸眼前的女人比從前的好，這樣的男人是不是有點兒渣?。俊保ㄎ腋f到）

“不瞞你說，我時常會想，如果自己真的是沒心沒肺的渣男該有多好！逢新忘舊、魚水之歡，如同郭德綱相聲里說的：從此，王子和公主過上了沒羞沒臊的幸福生活。”

齊醫(yī)生把我逗笑了，但緊隨其后的不是歡樂，而是陣陣襲涌的悲涼。

我不禁想起那座陰陽合葬墓，還有深刻在石碑之后的兩個字——等我。

“秦月走了，可你始終忘不掉她?！?/p>

“我不可能忘掉她，是我害了她，全都是我的錯。”

話音落，齊醫(yī)生舉起酒盅，一飲而盡。

“你之所以通于地府，正是為了秦月。”

“我每晚都能夢到她，她一直在地府等我，我苦，她更苦。”

“死后入地府，或成仙、或轉生、或做鬼。你怎么確定，秦月仍舊留于地府，沒有被安排去處？”

“地府答應我把她留下來，等我把陽間的事全都做好、把罪贖完，我就可以去找她了?！?/p>

“秦月愿意留下來等你，一同轉生、再續(xù)前緣？”（我問到）

“我們發(fā)誓要在一起，這一世不成，下一世一定可以?！?/p>

相隔并不算寬的木桌，望著深情不移的齊醫(yī)生，我忽然想起一首情歌中的歌詞：不懂怎么表現(xiàn)溫柔的我們，還以為殉情只是古老的傳言，離愁能有多痛，痛有多濃，心碎了才懂。

同為女人，這一刻，秦月令我“瘋狂”地羨慕、嫉妒。

正如齊醫(yī)生所言，她沒有我好看，但她卻能牢牢地守住齊醫(yī)生的心。哪怕是在其早已離開的陽間——我的主場，她還是贏得穩(wěn)穩(wěn)的，把我這個“有形無力”的情敵打得落花流水。

我后悔了，我真不該來吃這頓飯，我喝的哪里是酒，分明是“解毒劑”——讓我認清事實，從此戒掉對齊醫(yī)生的一切幻想，再不可心存僥幸，更不能飲鴆止渴。

“思月，我想……求你一件事?！?/span>

“什么事？”（我的心暗暗一沉）

“我想……我想請你找到寒星，征得他的同意、得到他的幫助，你來為我引魂，成全我到地府去見秦月?！?/spa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