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西行寺無余涅槃

對講機中的聲音逐漸模糊,3號沉默地走著,嘆了口氣自言自語道:“2號敗了么?看來,僅憑人類的力量還是很難與妖怪所抗衡呢?!?/p>
把對講機從胸前的口袋里拿出來,男人將它隨手扔開,再沒有看一眼。
“那邊的人類,要來一份新鮮的烤八目鰻嘛?好吃到讓您邁不動腿的喲~”道路旁邊有一家賣烤八目鰻的小攤,里面那個身材嬌小的老板娘正沖著3號熱情地招呼道。
“啊,感謝好意,但我暫時還不餓?!弊焐想m然這么說著,3號還是走向了那個小小的燒烤攤。
“你知道嗎,不吃烤八目鰻的話,可是很容易得夜盲癥的呢。”老板娘意味深長地說。
“我的視力是不會變的,而且晚上沒什么胃口吃烤八目鰻呢。”3號緩緩把手放在了腰間,“不過話說回來,請問有沒有其他種類的宵夜呢?”
“有啊有啊~你要什么樣的,本店的菜品可是很齊全的呢!”一聽到客人有吃點什么的意向,老板娘顯得非常高興。
3號面無表情地看了她一眼,半出鞘的刀刃閃過一道寒芒。
“請問,有烤夜雀賣嗎?”
老板娘吃了一驚,還沒反應過來,3號就已經(jīng)將她的身軀一劍斬為兩段。收刀入鞘,3號瞥了一眼米斯蒂婭·蘿蕾拉的尸體,抬腿繼續(xù)向前走。走著走著,他默默地,自嘲般地笑了笑。
多少年了,自己曾用這兩把刀,斬殺了無數(shù)妖魔鬼怪。
雖然初衷也是為了讓她們早日得到屬于自己的救贖,可是……
自己的本心,是否也隨著這時光而緩緩改變了呢?自己,究竟還是當初那個自己嗎?
不過這漫長的旅途,馬上,也要迎來最后的結局了吧。
“哎喲,前面有一個落單的人類?”少女的聲音從空中傳來。3號抬起了頭,看到了漂浮在空中的三個女孩。這三個女孩穿著不同色的樂隊禮服,一個吹小號,一個彈琴,一個拉小提琴,仿佛僅憑三人就能組建一支小小的樂團。她們三人的好奇的目光現(xiàn)在正齊刷刷地落在緩步走來的3號身上。
“是啊,難不成他迷路了嗎?”
“喂,那邊的人類。奉勸一句。別再往前走了。那前面可是幽冥結界哦!結界內部就是冥界的白玉樓。那里可是生者止步之地,知道的話就回去吧。”看來是大姐的拉小提琴的女孩對3號友好地說道。
“抱歉呢,我有必須向前的理由?!?號看了她們一眼,無視警告繼續(xù)向前走。
“不是我說。白玉樓之主西行寺幽幽子生氣起來可是非常嚇人的呢。難不成你是急著去送死?”
“啊,差不多是這樣?!?號漫不經(jīng)心地回答道。
“既然這樣,反正都差不多……”
“那不如,就讓我們吃了你吧?”
“……”
“看來嚇不倒你呢。不過我倒是真的很好奇。你一個人類活得好好的為何執(zhí)意要去冥界送死呢?”梅露蘭·普莉茲姆利巴看著3號,頗為不解地問道,“為什么想不開嘛?生命,明明是如此寶貴……”
“站在我的角度看你就會明白了。生命什么的,呵……”3號意味不明地笑了笑。
“已死之靈,應當?shù)玫轿釀χ融H?!?/p>
“你這人類還真的是有趣。竟然想和我們挑釁嗎?難道以為我們三姐妹真的除了演奏什么都不會?”騷靈三姐妹有些被激怒了,3號搖搖頭沒有說話。拔出雙刀,他依舊是一副無所謂,亦無所畏的樣子,沖著三人招了招手示意她們發(fā)起進攻。
“神弦[斯特拉迪瓦里]!”性格較為陰沉的大姐露娜薩·普莉茲姆利巴忍不住出手了。音符自小提琴中流淌而出,化為無數(shù)尖銳的刀刃結成陣列向著3號狠狠地刺去。手中的劍刃以肉眼難辨的速度于空中劃過,華麗的表演結束之時,他依舊站在那兒,毫發(fā)無損。
“梅露蘭、莉莉卡,快聚到我身邊來。這個人類,并不簡單!”身為大姐,露娜薩敏銳地發(fā)現(xiàn)了些許異常。聽聞此言,梅露蘭·普莉茲姆利巴和莉莉卡·普莉茲姆利巴也都察覺了事情的嚴重性,連忙聚集到了大姐的身邊。琴,小號,小提琴同時開始了奏鳴,天籟之音也掩映不了其下深藏的殺機。
“合葬[棱鏡協(xié)奏曲]!”
看著音符涌來,3號嘆了口氣:“還是這些無聊的把戲么,我也看夠了。算了,速戰(zhàn)速決吧?!痹谌}靈驚愕的眼神中,3號化作一道殘影迅速突破了棱鏡變幻后角度奇特的音符刀刃,直奔她們本人而來。
“這,怎么可能!”普莉茲姆利巴三姐妹徹底傻了眼。在自身情況已然受到威脅的情況下,露娜薩連忙改變了曲調,梅露蘭和莉莉卡也很快反應了過來,跟上了她倆姐姐的奏鳴。
“大合葬[靈車大協(xié)奏曲]!”
“這是……”仿佛感受到了什么,3號的臉色陰沉了下來。不躲閃也不防御,他就這么徑直向前走。普莉茲姆利巴三姐妹眼睜睜地看著3號逼近,卻想著用盡全力加大演奏的力度來擊潰這個人類。然而,男人卻表現(xiàn)得像沒有受到任何影響般。步伐不止,刀刃舞動。
一劍斬下,梅露蘭和莉莉卡從半空中墜落,手中的樂器也徹底化為塵埃消散世間。露娜薩放下了手中的小提琴,絕望地看著舉起了劍的3號:“不,不可能!這靈車大協(xié)奏曲是從精神層面對敵人造成影響的攻擊,你這家伙,為什么能夠完全無視!”
“難道說……”
“精神層面的攻擊不可能對我有效的。自那天起,我就已經(jīng)拋棄了屬于人類的所有迷茫??杀尿}靈,你們這些被羈絆所束縛,無法成佛的亡靈,就由我來為你們超脫吧?!?/p>
收刀入鞘,3號并沒有回過頭看逐漸消散的露娜薩·普莉茲姆利巴一眼,自嘲般地笑了笑。
真是的。我,又有什么資格說她們呢……
穿過了幽冥結界,映入眼簾的赫然是一段白玉所制成的通天階梯。盡頭有著什么?3號并心思去想。他把手置于劍鞘之上,一階一階地慢慢向前走。本應是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此刻卻被白玉階梯散發(fā)出清冷的白色熒光所照亮。在幽幽寒意中予所有來人的內心一份悲涼。
懷著異樣的心情,3號止住了腳步。
前方,兩段階梯交接的一大片空地處,作為守門人的女孩正靜靜地站在那里等候著他。她穿著一身綠與白相間的裙子,銀白色的短發(fā)上帶著一個小巧的發(fā)飾,身高不高,但卻昂頭站得筆直。身上掛著兩把劍,刀柄的一朵小花充分體現(xiàn)了她身為女孩子的細膩。
聽到身后的腳步聲,女孩緩緩轉過來,居高臨下地注視著3號開口道:
“你就是入侵者么?既為人類,為何來我這生者止步之境白玉樓?若不想化為亡靈永世徘徊于冥界,就請回吧?!?/p>
“是嘛?魂魄妖夢?!?號把刀放下,饒有興趣地看著面前那個一臉認真的小姑娘,“就憑你是擋不住我的。還是把你身后那位白玉樓之主——西行寺幽幽子請出來吧?!?/p>
“你看不起我嗎?”魂魄妖夢略帶懷疑地將3號全身上下掃視了一遍,“我看你也挺面生的,不像什么幻想鄉(xiāng)里有名的戰(zhàn)士,難不成,是外界來的么?”
“是啊。”3號回答道,“所以現(xiàn)在你肯放我過去了么?”
“當然不可能。沒有接到幽幽子大人的請柬,一般的活人是不準隨意進出白玉樓的。所以,恕我拒絕?!被昶茄龎粑⑽⒐?,絲毫沒有放行的意思。
“果然,不可能那么容易就放我進去呢。”3號隨便揮舞了兩下手中的刀,擺出了一個標準的二刀流起手式:
“幻想鄉(xiāng),果然是個實力至上的地方呢。但我此行絕不能白來一趟。既然你不讓,那我就只能強行打開一條通路了?!?/p>
“人類,你要記住??裢源?,是不會有好結果的呢?!?/p>
“是這樣沒錯?!?號微笑著說道,“可是有實力的話,就完全不一樣了。你說是嗎,半人半靈的劍士小姐?”
“沒錯。所以你是否夠格見到幽幽子大人,那,也得由你手中的刀刃來判定?!?/p>
“吾名為魂魄妖夢,白玉樓之庭師。吾以吾之白玉,樓觀二劍,向閣下提出決斗?!?/p>
“這兩把刀斬不斷的東西,幾乎不存在!”
“人類,你的迷茫,就由吾劍斬斷!”魂魄妖夢拔出妖異所鑄之雙劍,指向3號微微揚起的臉。
“既然你也是雙劍,我也是雙劍。那么,也就不算我讓你了吧?!?號看著滿臉認真的妖夢笑著說。
“決斗,是刀光劍影,死生不論的戰(zhàn)斗,而不是什么小孩子的游戲。你大可以用全力,我自然也會盡力相迎。”妖夢微瞇雙眼隨即猛然張開,輕喝一聲,周身凌厲的氣場瞬間蕩開。此時的她全身上下宛若一柄天成之劍,舉手投足間鋒芒畢露。
“魂魄[幽明求聞持聰明之法]!”
“人類!若是要逃跑或者提出叫我放水饒你一條性命,現(xiàn)在,都還來得及?!?/p>
“如果對付你這樣的也要逃跑,那我不是把自己的臉都丟盡了?”緩緩從背后拔出劍刃,3號臉上那淡淡的微笑也逐漸為強烈的戰(zhàn)意所取代。
“來吧,就讓我見識一下,你作為魂魄家后人,那身為西行寺幽幽子庭師的覺悟!”
“好,那,我要出手了!”
“天神劍[三魂七魄]!”
身形閃動,僅在一瞬之間,魂魄妖夢已然消失在了空氣中。下一秒,金屬碰撞的嗡鳴之聲爆發(fā)而出,氣浪蕩平了方圓十米之內的塵埃。妖夢的眼中不禁流露出了一絲驚訝,3號仍站著,面不改色,但那強大的氣場此時此刻竟是完完全全地顯露了出來。
閃身后退幾步拉開距離,魂魄妖夢站直了身子,沖著3號鞠了一躬:“失禮了。閣下果然不是什么普通人類。竟然能在中了我天神劍[三魂七魄]的前提下?lián)踝∥业乃贀?,甚至于將我震退,內在的功力顯然無比深厚。敢問閣下尊姓大名?”
“姓名?我不過一介無名小卒罷了,姓名,稱謂什么的,還是算了吧?!?號的眼底劃過一絲苦澀,但這很快就被他收斂了起來,“你不是妖怪,我不想殺你。不過如果你還堅持阻擋我前進的話,那就另當別論了?!?/p>
“抱歉,唯有這點我是絕對不可以退讓的。幽幽子大人有令,沒有受邀的生者不可踏入冥界,膽敢強行闖入者,格殺勿論!規(guī)矩就是規(guī)矩,所以,對不住了!”
“哦?她是這么說的嗎?”
“沒錯!以生命踐行對幽幽子大人的諾言,我魂魄妖夢,寧死無悔!”
“很好!那就讓我見識一下,你的這份決心與忠誠!”霎時間,3號的雙劍上泛起了一陣幽然的紫光。魂魄妖夢腳尖踏地,一步突至男人面前,原本輕握在入鞘之刃上的右手猛然拔出,帶著銀白色劍光的拔刀術斬下。3號右手反握刀柄一刀豎下格擋住了魂魄妖夢的拔刀術,左手的刀順勢轉了個圈,于空中劃出一道完美的弧線劈向面前的女孩。反應過來的妖夢也用另一只握刀的手擋下的同時借力扭轉半身出刀橫劈,卻被男人借力向后一倒完美地避開。手中泛著紫光的劍也再次指向了妖夢。
“櫻花劍[閃閃散華]!”
雙刃上迸發(fā)出一陣寒芒,妖夢的速度驟然提升了一個檔次。雙劍斬下,落櫻狂舞。短短幾秒內數(shù)十次出刀,粉色的光芒綻放開來,劍氣紛揚,竟形成了一道櫻色的幾近密不透風的光幕,登時間照亮了四周的無邊的黑暗。
“不錯,有兩下子。但是,還不夠!”3號雙手一揮,刀刃劃過,竟將閃閃散華所創(chuàng)的光幕直接斬開。劍技余波落于白玉樓階梯之上,巨大的爆炸聲傳出,而他本人卻是毫發(fā)無損。
“斷命劍[冥想斬]!”完全不給3號喘息的機會,妖夢瞬時高速移動到了他的身邊,嬌俏的身形化為數(shù)道殘影一齊斬向他一人。男人雙手順勢帶過,手中劍刃頃刻間逆轉了180度。反手握刀,利用眼角的余光,他始終盯準了妖夢的位置。只要她一出刀,他立刻就能反應過來并予以反擊。雙方僵持了許久,3號看上去依舊是無比悠閑,倒是妖夢卻因為他的反手攻擊受了些輕傷。
“嘖?!币粨粼俅伪荒腥藫跸隆:笳叻词忠坏?,劃傷了妖夢的手臂。妖夢停下舞刀的手,后退兩步看著臉不紅心不跳的3號,“閣下實乃高手。能與您切磋,是我魂魄妖夢的榮幸!”
“呵?!睂⑹种械度锌赣诩缟?,3號饒有興趣地看著妖夢,“不用藏著掖著了吧。還有什么壓箱底的招式,全都拿出來吧?!?/p>
“或者直接祭出那一招,也未嘗不可……”
“雖不明白您的意味。但,就如閣下所愿!”
“斷迷劍[迷津慈航斬]!”
魂魄妖夢輕喝一聲,白樓,樓觀二劍上縈繞著肉眼可見的碧藍色的長長的劍氣。雙刃平舉,合為一體,交織的劍氣匯聚成了一道沖天而起的光芒,接著狠狠朝著3號劈下,氣勢直凌云霄無比恢宏。
“這么近的距離,看來躲閃什么的,幾乎不可能啊?!?號架起雙刃,正面一迎而上。紫色的劍光在兩把劍上躍動,3號毫不費力地抗衡著威力巨大的迷津慈航斬,低喝一聲:
“給我破!”
轟鳴聲伴隨著蕩起的沖天塵埃,迷津慈航斬在3號的面前化為無形。他剛準備搜索妖夢的位置,卻聽到了無比清晰的劍刃出鞘的“咔噠”聲。如同預知未來一般地暗叫一聲不好,3號剛想遮掩,然而,已經(jīng)來不及了。寒光閃,與女孩的那聲輕語一同飄入了他的耳中:
“人符[現(xiàn)世斬]!”
白樓樓觀齊舞,3號下意識地抬起了手。叮一聲,雙刃劃破空氣的聲音在同時愣住的二人耳中飄蕩。兩把劍在空中旋轉著,隨即落下徑直插進了白玉樓的階梯中。臉上的表情因過度吃驚而變得有些扭曲,魂魄妖夢把視線轉向了3號,有些難以置信地開口道:“你究竟,是什么人……我魂魄家所傳之現(xiàn)世斬,怎么會被你找出那唯一的破綻!若非見過此招之人,不然絕不可能!”
嘆了口氣,他苦笑了一下,開口道。
“還真是,小看你了。這下,你也應該明白什么了吧?!?/p>
緩緩地把手放到了自己的臉上,隨著男子修長手指的挪動,面具下掩映的真容亦是逐漸暴露在了妖夢的眼前。魂魄妖夢死死地盯著他的臉,雙手因過度吃驚而捂在了自己的嘴上,幾乎無法開口:
“你,到底……”
“嘛。算了,就算被你看到也無妨……”
“只不過現(xiàn)在,你仍堅持與我為敵嗎?接下來,我可要動真格的了?!?/p>
“沒,沒錯!即使這樣……還是不能放你過去!”魂魄妖夢略一遲疑,隨后堅定地說。眼見3號沒有開口的意思,她猶豫片刻話鋒一轉,“不過我現(xiàn)在可以去向幽幽子大人申請,既然是這樣一個情況的話,就算是她也不會不答應的吧。”
“不,不用了。我只想用自己的實力,一步一步登上這白玉樓的頂端?!?號笑笑,歪了歪腦袋。面對略顯笨拙的魂魄妖夢,這個男人無意間流露出了些許藏在心底的溫柔。
他的眼前,妖夢與某人的身影重合在了一起,沒有絲毫分差。
如果是你的話,又會如何選擇呢……
“不過說回來……你,到底?”說著,妖夢握住劍的雙手微微顫抖。
“魂魄妖夢,白玉樓的庭師。別因只是見到了我的臉而令那顆堅韌的心有所動搖。現(xiàn)在,你可要專心對付我這個入侵者??!”3號收斂起臉上的微笑恢復了之前的冷厲姿態(tài),再次擺出了劍架。
“嗯,我明白!還請閣下多多指教!”戰(zhàn)斗繼續(xù),然而這次主動發(fā)起攻擊的卻是剛才一直穩(wěn)于守勢的3號。動了真格的他氣勢暴漲,手上的雙刃如翩然飛舞的蝴蝶一般,盡顯優(yōu)雅的同時亦是無比凌厲毫不拖泥帶水,直逼得妖夢連連后退。
“怎么了?你在猶豫什么!”劍刃劃過了妖夢的前胸,后者晃了一下身子差點倒下。見此,3號有些惱了,“就你這個樣子,也配得上繼承這白樓劍和樓觀劍?也配得上當你的主人西行寺幽幽子的庭師?你握著劍究竟是為了什么,告訴我!”
“懦弱者,永遠,永遠,都守護不了自己所珍視之物啊……”
“對不起!現(xiàn)在,我懂了!獄神劍[業(yè)風神閃斬]!”妖夢眼神一凜,猛然拔劍化為一道銀光斬過。3號的實力并不在妖夢之下,早在她出刀的那瞬間就已經(jīng)大致預料到了她下一步的動作。身軀如鬼魅般高速移動,他硬是將妖夢這快到幾乎只剩一道銀光的斬擊完全避開。果斷回身一記劈斬,妖夢雙劍高舉架住,3號的另一把刀卻從側向斬來。抽回刀,妖夢腳尖點地輕盈地后跳躲開,站穩(wěn),與男人四目相對。
“很好,這才像樣嘛。”3號活動了下筋骨,沖著妖夢擺了擺手,示意她進攻。
“承讓了?!毖龎襞e起雙劍屏息凝神,微微躬身,緊閉著雙眼。大概兩秒鐘左右,她似參悟般睜開雙瞳,被白玉臺階染成白色的眼中滿是空寂。雙劍隔空對準3號劃過,行云流水般的十二連斬,停勢,收刀,一氣呵成。
“六道劍[一念無量劫]!”
粉色的微光自3號身邊亮起,星點微弱的光芒逐漸變亮,空中赫然呈現(xiàn)出了一個六芒星陣,而他正位于最中間的陣眼處。光芒愈發(fā)耀眼,3號瞇起眼睛,看著微光猛地爆發(fā)開來。一時間,無數(shù)粉色的刀光將整個空間都切割開來!全無死角的斬擊陣,原本較為陰暗的白玉樓階梯此時被這輝芒映照得一片燈火通明。
魂魄妖夢緊盯著陣中央一動不動的男子,期待這個人類的應對方式。
無數(shù)刀光逼近,3號只是站著,手上的雙刀微微晃動著。下一秒,在妖夢銳利眼神的注視下,他動了。
俯身舉刀,男人手中的劍已是高高抬起!一瞬閃出,刀刃斬開空氣之時,一道巨大的紫光帶著超然的聲勢劃過,桜色劍光在接觸到紫光的剎那間盡數(shù)湮滅。轟鳴的爆炸聲中,3號揮手一刀斬開一念無量劫的陣勢,直沖向了魂魄妖夢。后者卻微微一笑,緩緩開口道:
“我這六道劍[一念無量劫],可不止一重啊……”
原本黯淡了的櫻色光芒再次爆發(fā),毫無防備的男人瞬間淹沒在了陣中。然而妖夢深知,3號不可能是那么容易就能擊敗的。于是,她緊握住了手中的刀。
“如果這就是運命的話,那么,永別了!”
一步邁出,她高高躍起。輕聲吟唱著,堅毅的信念促使著她咬緊牙關一往無前,劫數(shù)仍存,刃斬之處,即是不論生者亡者都將贏來的隕滅之時!
“專心一意!”
“奧義[西行春風斬]!”
櫻色的光芒中,忽然傳來了一聲嘆息,接著,是不知何人的自言自語:
“看來你的一切,就賭在這最后的斬擊上了嗎?”
“西行春風……”
“那我,也必須回應你的期待才行……”
身形交錯,默然無言。兩人停下了所有動作,站直了身子,把手中的刀收入鞘中。3號的胸前綻出了一道血光,然而,他看上去卻滿是毫不在意的模樣。轉過身,他對魂魄妖夢點了點頭。
“最后的選擇,是放棄生命揮斬出自己靈魂的一擊啊?!?/p>
“妖忌,她和你,真的很像呢。無謂死亡,用盡一切守護住自己自己應守護之物嗎,她做到了啊,做到了你幾百年前沒能做到的事。你,應該為她感到自豪?!?/p>
“看來,到此為止了呢。”魂魄妖夢笑了笑,“抱歉,幽幽子大人。妖夢我,果然還是太弱了……”
“沒有這種事,放心吧。你已經(jīng),足夠優(yōu)秀了?!钡侗系男』o風自落,落于皎然無暇的白玉之上。女孩的生命亦是隨著花瓣的飄落走到了盡頭:“閣下臨行前,可否告訴我一件事……”
“嗯,我知道你想問我什么?!?號看了一眼她,緩緩道出了幾個字。女孩吃驚地瞪大了雙眼,旋即重歸平靜。苦笑了一下,她沖著男人深鞠一躬,露出了無比燦爛的笑容:“謝謝您,肯告訴我這一切?!?/p>
“幽幽子大人,請原諒妖夢的弱小吧?!?/p>
“希望能與您在那死亡的終點重逢……”
注視著女孩的身軀緩緩倒下,3號沒再開口,只是將妖夢尚溫的遺體抱起,輕輕放在了臺階的高處。接著,他邁開步子,繼續(xù)向著更高處的階梯走去。
雖然邁出一步都需要花費很大的力氣,但那前進的背影,卻是無比的堅定。
我,到底在害怕什么?
事到如今,還有什么好怕的?
呵,是對這將死的運命感到恐懼?
還是說……
……
罷了。
西行寺幽幽子,等著我……
終于,漫長的白玉樓階梯走到了盡頭。3號愣愣地看著眼前的景象,淚,潸然而落。
兩側櫻花盛放的幽深小徑,不遠處,巨大的西行妖靜靜矗立于此。樹下,悄然站著一位優(yōu)雅少女。她看上去不過十六七歲,桜色的短發(fā)自然落下,淡粉色的瞳孔,玲瓏精致的五官,微微翹起的嘴角,無不讓人感慨造物者的鬼斧神工。少女身材姣好,穿著一襲水藍色的紗裙,頭上戴著象征死者的天冠,皎然如玉的手輕握住紫色蝴蝶紋的折扇,顯得無比淡然而美好。紛揚的櫻花飄落,少女,白玉之庭,西行妖,三者相互交融,構成了一幅近乎完美的畫卷。
“啊啦,看來有個貌似不是很友好的客人來了呢?!鄙倥戳艘谎?號,瞬間顯得有些吃驚,“你這容貌?”
“怎么,有什么問題嗎。”3號手中的刀微微顫抖,聲音中交織著無數(shù)復雜的情感卻不曾道明。
“沒,沒什么?!鄙倥⒖袒謴土藙偛诺钠届o,“既然你敢只身前來這生者必滅之境,想必也是做好化為冥魂永遁亡者之庭的覺悟了?!?/p>
“我知道。妖夢她,死于你之手吧?”
“本來,在你上來的一瞬我就可以將你抹殺??晌也⒉幌脒@么做。身為主人,我可是一定會好好為她報仇的啊?!鄙倥┫律恚闷鹆嗽痉旁跇湎碌囊话验L柄薙刀,嫣然一笑。
“吾乃白玉樓之主,西行寺幽幽子。我不需要知道你的名字,不過將死之人而已?!?/p>
“這就是,你給我的答復么……”3號抬起頭,灰暗的瞳孔望著冥界黯淡的天幕,默默苦笑。
“那就,來吧?!?/p>
“名為西行寺幽幽子的亡靈啊。我,今日?!?/p>
“必將給予你所應得的救贖……”
“啊啦,就這般看不起我呢?!蔽餍兴掠挠淖勇柫寺柤?,輕易舉起了那把材質不明但是看上去并不輕的薙刀,“雖然我這技法是自己參悟并無體術心得,但是要說的話……”
“單論近戰(zhàn)能力,比起妖夢,我可也不讓三分啊!”
腳尖輕點地面,西行寺幽幽子選擇了主動向著3號發(fā)起進攻。她的速度非??欤m無比優(yōu)雅,但還是讓人難以想象,一個看上去如此嬌弱的少女的身軀中竟然蘊藏著如此恐怖的機能。薙刀橫斬而來,3號雙刀齊舉擋下了這次攻擊。波紋蕩開,幽幽子的這一割震得3號的手微微發(fā)麻。后者連忙連退兩步閃開。
“怎么啦?畏畏縮縮的,不敢與我正面抗衡么?雖然因為能力的關系,只要被薙刀擦到就必然是致命傷。但是不被打中的話,就沒關系啦~”幽幽子笑笑,輕扭腰肢一個轉身劈斬被3號躲過,“啊啦,忘記說了。我可是天生帶有一種誘死的能力呢。要是不趕緊將我擊敗的話,無需我出手你自會凋零?!?/p>
“我當然知道,并且,知道得比誰都清楚?!笔种袆幼饕活D,男人沖少女粲然一笑。那仿佛橫跨千年哀傷般的笑容引得幽幽子微微一愣,心中莫名涌現(xiàn)了某種不曾體會過的奇異感情。閃身而過,3號趁著這個機會瞬間繞過了她沖向了西行妖。就算沒能理解他的意圖,少女也很快回過了神將前者截住:“你想干什么?逃跑也選錯方向了吧?!?/p>
眼見著無法甩開她,3號只得被迫與西行寺幽幽子展開了一輪新的交鋒。令少女略感奇怪的是,從始至終,男人的雙劍只用于格擋,并未對著她發(fā)起哪怕一次正面的進攻;而且盡管她的攻勢多么凌厲,面前的男人就好像看穿了一切一般,總能在恰好的完美時機避開,自己的盡力揮砍根本就沒能傷他分毫。
“你,到底是什么人?”薙刀和雙劍再次對撞,一觸即離,西行寺幽幽子好奇地看著3號問道。
“不過一介無名小卒罷了,不足掛齒?!?/p>
“而且,你馬上就會知道了?!?/p>
“這躲開我攻擊的方式,顯然已經(jīng)不是運氣好或者身法好能夠解釋的了。換句話說,難不成,你已經(jīng)事先預知到了我的動作么?”
3號沒有回答,也沒有分出精力的余裕回答。這一招一式他早已完全看破,但要全部躲過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有趣??磥砦疫@天然習得的技法,你也頗為精通呢……”
“有破綻!”側身閃過刀鋒,3號反手持刀輕輕一推,將在那一瞬間重心不穩(wěn)的西行寺幽幽子推得一個踉蹌摔倒在地,一如既往地收刀放棄出手,他雖是不明緣由地瞬間呆住,片刻后回過神來毅然轉過身奮力向著那巨大的西行妖跑去。
近了,更近了!
一點點,就只差一點點!
“雖然我不知道你想要干些什么,不過很抱歉,游戲,到此結束了?!陛p聲道,用憐憫的眼神看了一眼男子,西行寺幽幽子重新站起來拍了拍身上的灰塵。奇異的波動蕩開,遠處的3號奔跑的身形一頓,腳下踉蹌險些無法穩(wěn)住自己的身形。
“不過我不會那么輕易讓你死的。你的來歷,你的容貌,還有你那不可思議的力量,我都十分好奇呢??梢哉埬愀嬖V我么?”少女臉上掛著一抹略微扭曲的微笑,手握薙刀,一步步向著3號逼近。
“你以為,這誘死的能力會對我有用,是嗎。”慘然一笑,僅是頓了一瞬的3號回過頭,思緒萬千的視線與少女愕然的目光相撞。
“你明明不是蓬萊人,為什么?”
“呵。”終于,男人的背,靠在了那棵從未開放過的櫻花樹上。他轉身放下刀,張開雙手輕抱住了面前巨大的西行妖,清秀臉龐上顯露出的,是懷戀與滔天恨意交織的奇異神情。仿佛感受到了男人的體溫,西行妖微微一顫,早已枯萎的枝丫上竟是開出了點點櫻花。
“你就對我家的櫻花樹這么感興趣嗎?正巧它看上去也和你很有緣分。聽說從前有位歌圣于花下長眠,難不成你也想效仿?”見狀,西行寺幽幽子有些惋惜地搖了搖頭,“只可惜,就算是我,也沒能親眼見到它完全盛開的樣子。我曾經(jīng)嘗試收集全幻想鄉(xiāng)的春度想讓它開花,結果被靈夢,魔理沙和咲夜小姐打亂了計劃,沒能夠成功?!?/p>
“這么大的一棵櫻花樹,若是待到十分咲,一定如畫般燦爛吧?!?/p>
“不,西行寺幽幽子……”
“你曾經(jīng),親眼見到過它盛開的。只不過那段回憶,隨風消逝了而已……”
“不過今天!我將會達成你的這份心愿!”
平端起刀,在西行寺幽幽子驚訝的眼神中,3號抬頭望向灰暗的天空,會心一笑。
隨即,捅穿了自己的胸膛,連帶身后的西行妖一起。
“冠以吾西行家,西行寺幽月子之名!”
?
“哥哥,哥哥?”
“哥哥,快醒醒……”
恍惚間睜開眼,少年發(fā)現(xiàn)自己正躺在妹妹的懷里。把頭從她的膝蓋上抬起,少年晃了晃腦袋:“啊。難不成我又睡著了嗎?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什么時辰了?”
“已經(jīng)快要到午飯的飯點了啦。哥哥可是整整偷懶了一個早上了。”少女笑嘻嘻地說,“早上曾祖父可是來視察過的,哥哥你可要感謝我?guī)湍愦蜓谧o哦~”
“啊,那真是謝謝幽幽了?!闭f著,少年站了身,邊拍了拍身上的灰塵邊說道,“都怪此前買的那本典籍太過精彩,一個不注意就看到了丑時三刻?!?/p>
“所以不要熬夜了,我會擔心哥哥的身體的啦!”少女哭笑不得地說。
“好啦好啦。幽幽,你一定也餓了吧,走,我們去吃飯~”
“嗯,走!”少女牽過少年伸出的手,開心地笑著。
西行家是擁有悠久傳承的武家氏族,當代家主西行看破紅塵出家,繼承西行家職責的重任自然落在了他的兩個孩子身上。然而他們并沒有讓眾人和暫時繼承家主之位的曾祖父失望,所有人都期待著他們能將西行家進一步發(fā)揚光大。
“喝呀!”少女手拿一柄木質的薙刀,向著少年發(fā)起了猛烈的進攻。少年木劍呈雙持狀態(tài),不斷側身閃躲或是輕易地用木劍格擋下了少女的攻擊。盡管在一般人甚至練家子們的眼里,少女的技法已承擔得了天才一名,然而她的對手,可是一個十余歲就掌握了西行家武技精髓的,當之無愧的劍術“鬼才”!
激烈交鋒數(shù)十回合,少女卻連少年的衣角也沒能擦到。雖有些灰心喪氣,但她還是立刻振奮精神再戰(zhàn)。少年狡黠地一笑,看破少女招式心中正在讀秒的他已經(jīng)預見了接下來會發(fā)生的一切。
“有破綻!”側身閃過刀鋒,少年順手輕輕一推,身無防備的少女當即一個踉蹌摔倒在地。
“不打了不打了,哥哥欺負人!”少女把手中的木質薙刀一扔,不滿地瞪了少年一眼。
“好啦好啦幽幽,哥哥只是想借著這個機會小小地提醒你一下嘛~你每次在這個時候都會重心不穩(wěn),很容易就被人趁虛而入的啊,曾祖父不也提醒過你了?!毖劭粗诘厣系纳倥耆珱]有站起來的意思,少年只得道歉,“好吧好吧,對不起!是哥哥錯了!下次哥哥出門的時候給你帶糖塊吃好不好?”
“不用啦,幽幽已經(jīng)原諒哥哥了!糖塊什么的,還是你自己留著吃吧?!鄙倥α诵Γ欢倌赀€是有些過意不去。突然一拍腦袋,他開口提議道:”那,不如我們現(xiàn)在出去玩吧!我?guī)愠鋈?!?/p>
“可,可是……曾祖父不是吩咐過我們好好修習的嘛?!鄙倥行┆q豫。
“哎呀,這不是已經(jīng)練過了么,別在意那么多~反正曾祖父下午出門,只要偷偷溜出去也不會有人知道,大不了早點回來。退一萬步,就算有事,哥哥也會給你擔著!”
“那,好吧!”少女高興地牽過少年的手,兩個人悄悄地從后門溜了出去。走在一片郊外鮮花盛開的原野之上,少女慢慢地轉了個圈,臉上洋溢著興奮的笑顏。注視著眼前的一切,不知不覺間,少年的嘴角也微微翹了起來。
“看呀哥哥,那只蝴蝶好漂亮!”少女伸出手,任憑那只五彩斑斕的蝴蝶停駐于她的指尖。轉過頭,她對著少年綻放出了一抹完美的笑容。
“是呀!”少年由衷地稱贊道,“幽幽,你好像,很喜歡蝴蝶?”
“嗯,我喜歡蝴蝶!喜歡它那美麗絕倫的外表,也欣賞它那破繭而出的勇氣。”少女深情地凝視著指尖的蝴蝶,像是說給少年聽,又像是在自言自語,“蝴蝶那美麗的外表,正起始于一條不起眼的丑陋的毛毛蟲。經(jīng)歷了無數(shù)次的痛苦與置之死地的絕望,才終有那破繭成蝶華胥的重生。如此美艷動人,而又深藏于心底的那份悲傷。這,或許就是我喜歡蝴蝶的真正理由吧……”
“所以哥哥,我們生存的意義,是什么呢……”
少年怔怔地看著少女,一時間竟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嘛,抱歉,是我太多愁善感?!鄙倥疀_著少年吐了吐舌頭,“對不起,害得哥哥多心了?!?/p>
“其實沒什么好對不起的啦?!鄙倌昝嗣倥念^,笑道,“我們生存的意義,正是需要自己去探尋才能夠回答的?,F(xiàn)在的我們,唯有腳踏實地穩(wěn)步前行。只要不停下前行的步伐,相信終有一天,答案便會自己浮出水面。”
“嗯!”少女釋然地笑了。
原野另一邊忽然傳來了急促的腳步聲。少年警惕地循聲望去,卻是平時那個與兄妹二人關系最好的仆人。來人遠遠地望見他倆,還未開口,淚水已是不受控制地流出了眼眶。
“怎么了?發(fā)生什么事了嗎?”
“少爺……小姐……”
“老爺他,駕鶴西去了……”
待到少年和少女匆忙趕回家,看到的正是他們許久不見的父親緊閉雙眼逝去的遺體。盡管心目中父親的形象早已模糊不清,盡管早就做好了準備。但看到自己在這個世界上至親之人被埋葬在櫻花樹下時,少女還是靠著少年的肩膀哭成了淚人。少年抱著她,沒有說話。任憑她的淚水打濕了自己的衣服,也打濕了自己的心。
所以哥哥,我們生存的意義,是什么呢?
少年拔出劍,內心卻是一片茫然。
嘆口氣,他放下了劍。依舊思考著這個問題,他漫無目的地走著,迷失了自己的方向。 再次回過神來,少年已然身在白天的那片原野之上。入夜時分,四周隨時可能會有妖怪出沒卻毫不畏懼。仿佛感應到了什么,他停下腳步,低下頭看向了地面。
在那里,一只似曾相識的蝴蝶已然長眠。
少年若有所感地抬起頭。正視前方看到的,唯有無邊的黑暗……
?
? 西行法師圓寂于櫻花樹下,曾祖父亦如參悟般選擇了出家。遭逢接連變故后,棟梁之位由西行法師之子——西行寺幽月子正式接任。雖是年歲尚輕,但相貌出眾,天資聰穎,小小年紀已習得西行家世代傳承武技之精髓的少年,與他那能歌善賦,傾國傾城的妹妹西行寺幽幽子共同扛起了一族的大梁。哪怕是在這兵荒馬亂,人心惶惶的時代末,西行家依靠出色的人望亦保得了一時安穩(wěn)。
? 然……
? “怎么最近老是有人要效仿父親長眠于櫻花樹下?這可不是一片墳地啊。”少年注視著仆從們將逝者的尸骨埋在樹底,卻又無可奈何,“我西行家雖說平易近人,可做到這份上,也有點過了吧?!?/p>
? “幽月子大人,又有一個仆人被發(fā)現(xiàn)死在了自己的房內。死亡原因暫時還不明朗,但肯定不是自殺,也沒有外傷亦或中毒的跡象……”一名仆人顫抖著上前開口道。
“又一個?本月以來這已經(jīng)是第四個了吧……”少年嘆了口氣,直覺已經(jīng)隱隱約約告訴了他什么。
“以及,那個,幽月子大人……”仆人看了一眼他,接著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說,“現(xiàn)在各街坊鄰居都在議論紛紛,說什么西行家因為不明的緣由被詛咒。我們,該怎么辦……”
“什么詛咒!有我在,就絕不會讓這種事情發(fā)生!”少年猛地拔出劍,插到了地上,“這種無聊的流言也會有人信嗎?那,就讓我來用行動揭開真相!”
?
? 夜色漸深,丑時將至。黑暗早已將萬事萬物一并吞沒,一曳燭火的光芒顯得無比耀眼。燭光隨風晃動,看上去是那么弱小而無助。即便如此,它還是堅定地綻放著最后的光亮,孤獨地照亮了周身,也照亮了自己。
燈火閃動,映照著少年疲憊的臉龐。他眉頭緊鎖,正對著眼前的一張張書簡發(fā)著呆。身上所肩負的重擔使得前行舉步維艱,然而,他仍咬牙堅持著。即使路途再坎坷,再艱險,只要身邊有她在……
火光微微晃動了一下,少年當即抬手抓住背在身后的刀柄,過了一秒,他的手緩緩放開,隨之便是一聲嘆息。
“幽幽,夜深了,你還不打算去休息嗎?”
“哥哥,你要我怎么說好呢……”少年的身后,穿著睡裙的少女正望著他的背影,視線中滿是擔憂與心疼。少年張了張嘴想說些什么,終究還是沒能說出口。
? “稍微起身轉轉吧?我和你一起。”
? 倚靠于中庭的柱上,少年半仰起頭,望著院中盛開的櫻花樹出神。許久,身旁的女孩開口打破了這份寂靜。
? “若是有什么我能幫上的忙請直言,不要再勉強自己了……”
“這,我也沒什么辦法。身為西行家棟梁,必須肩負應有的責任?!鄙倌昃従彽?,“沒關系的只是這點小問題而已,稍微操勞一些就能解決。但是幽幽你不一樣,你是女孩子,熬夜什么的對身體的負面影響可不小。所以,你先去休息吧?!?/p>
“你在說什么呢,我的傻哥哥喲?!鄙倥矅@了口氣,“所以說你根本不懂人家的心意呀……”
“總想著自己一個人去背負,去承擔,把一切的一切都往自己身上攬,認為這樣就是對家族,對妹妹所盡到最大的負責。即使無數(shù)次地跌倒,一次次地被荊棘劃得遍體鱗傷,再苦再累,也要裝出一副沒事人的模樣以笑容面對她……”
“幽幽,我……”剛要轉過身,少女卻不由分說地將他擁入了懷中:“沒什么好解釋的。今晚如果你不打算睡,那么人家也將陪著你直至天明。我意已決,你不用說什么了。”
?“你這,又是何苦呢……”深知妹妹倔強的少年只得無奈地說。
“因為你,是我在這個世界上最親愛的哥哥呀?!鄙倥⑿χf,“無論風吹雨打,乃至生死兩隔,必將永世追隨,不離不棄……”
“所以,拜托了。聽妹妹一次吧,保重身體,這也是我唯一的懇求。”
??“那,好吧。幽幽你先睡,我一會兒就去?!?/p>
“不要,我不相信哥哥。你什么時候去睡,幽幽就什么時候休息?!?/p>
“行啦,我答應你?!鄙倌贻p輕掙開少女的懷抱。身后的燈火無風自滅,剛想說些什么,他的腦海中突然閃過了一幅畫面。
月光下,那只死去的五彩斑斕的蝴蝶,不知何時在他的心中留下了一道陰影。
不,不可能,我還是別胡思亂想的好,不可能的……
?
“這位就是你們請來的道人?”西行家的年輕家主看著面前雖然穿著陰陽道服飾,卻有著一頭燦爛金發(fā)和完美身材的女子,抱著十二分懷疑。
“這,她自稱云游四方降妖除魔的高手,能力神通廣大,我們也都見識過。所以,這位八云道人應該還是值得信任的,吧……”仆人忙開口解釋道。
用不信任的眼光從頭到腳仔細打量了一遍八云道人,少年雖是心中糾結,最后還是嘆了口氣道:“罷了,若是可以,還請您快些找出異變的源頭吧。我與妹妹并不是很擅長這方面,至于拜托外人,實為無奈之舉……”
“貧道此行可是專程來幫助你們西行家的呢,請您將態(tài)度放尊重一些。”自稱八云道人的女子翻了翻白眼道,少年也意識到了不妥連連道歉。揮揮手表示無妨,并無過問什么的八云道人頗為爽快地徑直走到了里院。許久,待到她重新出來時,卻是帶著滿臉的凝重。
“請問……結果如何?”少年迫不及待地上前問道。
“這個,借一步說話?!弊е倌甑搅艘惶幤ъo的角落里,未等開口,道人已自顧自地開始回答他此前提出的疑問,“貴邸確實有隱藏的妖氣。相信你也應該注意到了,源頭,正是中庭里那棵櫻花樹,因吞噬過多葬于樹下者的血肉而產(chǎn)生了妖力,或許現(xiàn)在稱呼它為西行妖更合適一些。”
“然而雖為妖異,它卻有著一絲奇異的靈氣,不知是否與什么人的意志有關?!?/p>
“和我料想的差不多么,真是太謝謝道人了。不過這西行櫻乃是家父生前所栽,亦是我西行家的象征,故無法用刀直接將其斬斷。若是可能,還請拜托道人了。”聽得如此答復,少年竟是莫名長出了一口氣。
“沒問題,不過并非今日。再會?!?/p>
“等一等,還請道人留步。”
聽到背后少年的喊聲,女子心下一驚,仍是帶著微笑回過了頭:“何事?!?/p>
? “剛才只說到一半吧,閣下又何必那么急著走呢?”
仿佛突然想到了什么,少年看了看面前的道人,再開口道,“近日,我西行家中已有數(shù)名仆人因不明緣由暴斃。此等妖異所為之事,以閣下的道行不可能沒有察覺?!?/p>
“難不成,這神秘死亡與西行妖并無關聯(lián)?”
“……你真的想知道嗎?!币娚倌挈c了點頭,八云道人遲疑片刻,接著緩緩道出了事情的真相。言罷,少年瞪大了雙眼:“不,不可能!”
“我知道你難以接受,可事實并非你我所能左右,此,即宿命……”
? 刀刃出鞘,下一瞬,閃著寒光的劍鋒便已橫在了女子白嫩的脖頸前?!吧傺b神弄鬼!并非什么道人,你這家伙只是個妖怪而已吧!在我面前玩這套,未免太看不起人了!”
? “好吧,我承認自己不是什么陰陽師?!背龊跎倌暌饬系?,女子大大方方地點頭答道,并沒有半分想隱藏的意思,“話雖如此,但我剛才所言之真假,想必你的心中自有答案?!?/p>
? “不然的話,你也不至于直接揮刀相向,對吧?”
? “……”少年瞇了瞇眼,不置可否。
? “想殺了我倒是容易得很。但是要知道,我此行,正是為了你西行家而來?!本o盯著面前的少年,女子以真誠的目光迎上了他顯露兇光的視線。
“更準確一些,為了你們兄妹倆而來。”
“說下去?!甭牭矫妹玫拿?,少年的語調明顯軟了幾分。
“或許,這正是個一舉兩得的機會……”
?
“哥哥,為什么突然提出來叫我去主持地鎮(zhèn)祭呢?”少女有些奇怪地看著面前的少年道。
“幽幽,你也不小了。畢竟是我西行家之人,親身嘗試一下主持祭禮還是很有必要的?!泵妹玫念^,少年神色復雜地看著少女,慢慢地說。
“那當然沒有問題~我早就想為哥哥分擔一些了嘛,就交給我吧!”少女笑著說道,少年也強行擠出了一個笑容回應她。少女走了,他卻依然愣在原地,指甲幾乎嵌進了自己的掌心。
如此天真善良的幽幽,為什么,為什么命運要這般愚弄她!
?
祭臺立,神籬起,西行妖下,青竹與注連繩所圍攏的一方天地中央,身著一襲素衣的少女正端坐于前。一切準備已然就緒,她輕閉雙眼,雙手捧于胸前,緩緩感受著天地間神明的氣息,身后正是身著棟梁之服靜立一旁的少年與執(zhí)扇的金發(fā)女子。此時此刻,西行兄妹,八云道人,以及眾侍從都身處這小小祭場內,共同等候著那個時辰的來臨。
“咦,下雨了?”
被狠狠地瞪了一眼,出聲的仆從自知失言,連忙識趣地閉上了嘴。注視著少女的背影,少年有些心神不寧地將手搭在了腰間的劍刃上。握了握拳,他方才驚覺自己的掌心不知何時已然布滿了汗水。
“時辰已至,可以開始了吧?”
“啊,沒問題?!睆纳裼沃谢貧w現(xiàn)實,八云道人連忙應聲道。抬手,結印,術法現(xiàn)。境界之力涌動,金發(fā)女子借勢將自身的力量毫無保留地放出。祭禮起,地鎮(zhèn)祭本就有境界與障礙之意,鎮(zhèn)壓邪穢之物,供養(yǎng)橫死的靈魂,若是喚得神明,可不至于碰上障害保得一方平安。
但……
礙于心中隱隱的不祥預感,異樣的思緒在腦海中盤旋著。有些心神不寧的少年抬頭望向祭臺前的少女,卻發(fā)現(xiàn)不知何時她已然站起了身。張開隨身所帶的和扇,本是嚴肅的場合,她竟自顧自地開始了舞蹈。仿佛毫不在意周遭的一切,昔日優(yōu)美絕倫的舞蹈更顯詭異。少年剛想呼喊她的名字,就在這時,一道肉眼難見的奇異波動以正在徑自起舞的少女為中心蕩開。除少年和八云道人外,在場的所有人皆是猛地緊捂自己的胸口,發(fā)出了地獄般慘絕人寰的嚎叫聲。少年驚愕的眼神中,侍從們身上的血肉都開始了迅速萎縮。不,與其說是萎縮,不如說正在消失!只片刻,就有幾人化為了僅包著一層皮的骷髏,永遠地失去了氣息。但無論身后的喊叫聲多么慘烈,少女都好像全然充耳不聞般,一招,一式,輕挪步伐,和扇起落。優(yōu)雅自由的爛漫舞蹈,與其下掙扎的眾人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救我……大人,救我?。 逼饺绽锖托置枚岁P系最好的那位仆人掙扎著爬到了少年的腳下。蹲下緊握住他那已然形如枯骨的手,少年咬牙拔刀,沖著八云道人大喊:“這是怎么回事!明明沒有告訴過我這些!你這家伙,究竟是何居心!”
“‘入魘’?!辈亮瞬磷旖且绯龅孽r血,一臉痛苦的八云道人已是站立不穩(wěn)坐倒在地,“沒有必要騙你。雖不至于受到與其他人那般強烈的影響,但我身為活物,不可能拿自己的性命為賭注害你!借地鎮(zhèn)祭所請來的道祖神完全誘出她體內的死氣,再以我境界之力為加持將死氣徹底鎮(zhèn)壓。此即為當下解決一切最完美的辦法。至于可能的犧牲,這是沒有辦法的事。不過該說是親兄妹么,一人招致死亡,一人否定死亡,所以你是不會受影響的?,F(xiàn)在的我們,只能等候死氣完全爆發(fā)時刻的來臨!”
“難道我現(xiàn)在,什么都做不到嗎!可惡!可惡??!”少年狠狠一拳砸在了地上。
“大人……別擔心,只要有你在,西行家,就絕對不會滅亡……”替少年擦去眼角將落的淚珠,仆人掙扎著沖他一笑,吐出了這最后的幾個字而后終于化為了一攤枯骨。將他的尸骸緩緩放下,少年強忍著淚水拼命點頭。
“很好!照這樣的勢頭下去,再過十秒,就是完美的封印時機!”
“三!二!一!”
一字未完,八云道人拼盡全力抬起的手卻僵在了空中。激動的話語連同少女的誘死之舞一同,毫無征兆戛然而止。
目瞪口呆。少年和八云道人齊齊盯住了停下動作正緩緩睜開雙眼的少女,異口同聲道:“別亂看!閉眼!”
但,還是晚了一步。
“這,是怎么回事……”因過度的驚恐而捂住了自己的嘴,少女目光所及之處,除開遍地枯骨只剩下了表情復雜的哥哥與八云道人。只片刻,聰穎的少女立即明白了眼前發(fā)生的一切。
“哥哥……”
“這些人,是我殺的嗎?”
沒有回答,無神的瞳孔默默注視著少年,少女的臉上緩緩淌下了兩行淚,再一次開口:“哥哥,告訴我……”
“告訴我??!”
“……”猶豫了一下,少年還是點了點頭,看到少女臉上交織著悲傷、自責與絕望的表情,他慢慢走上前,一把將她抱住,任憑她在自己的懷中哭泣。
“幽幽,別傷心。這,也不是你的錯??!若是可以,請繼續(xù)吧,因為只有那樣才能封印你身體里的死氣啊……”
“對不起……我該早些告訴你的,請原諒我……”
“哥哥,我知道你是不會受這能力的影響的。但是,你能保證我再次主祭時,不會出現(xiàn)新的罹難者嗎?”
“這……”少年啞口無言。
“所以說,我最討厭自私的哥哥了……”少女緩緩開口,一字一句道。
“我知道哥哥很愛我,不想我被這受詛咒的能力所困擾。可是,其他人不也和我一樣,是同等的生命嗎……”
“身為西行法師的女兒,竟擁有這種不祥的能力。駐足回望之時,才恍然驚覺身后那堆積如山的尸骸。這樣的我,還配當這西行家之人嗎……”
“就算非我本意,這。也是我犯下的罪過啊……”
“身為西行法師之女,當代西行家棟梁西行寺幽月子之妹。我,也必須要有承擔這份罪孽的覺悟才行!”
“覺悟,指什么?幽幽,你!”突然猛地一推,猝不及防的少年當即跌倒在地。一把從他的腰間拔出了西行家世代相傳之劍,少女深吸一口氣,后退兩步靠在了祭臺后的西行妖上。
“幽幽,你想干什么?快放下!幽幽!”少年掙扎著快速起身,想要阻止少女的行動。
“四重結界!”
狠狠地一頭撞在無形的障壁之上,少年不顧自己鮮血直流的額頭,回過頭惡狠狠地看著一臉決意的八云道人:“果然!你這混蛋!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p>
“八云道人,不,紫,謝謝你?!睕_著金發(fā)女子笑了笑,少女正握手中的劍,閉上雙眼,默念道,“吾名西行寺幽幽子,為傳承西行血裔之人。今日,以我罪孽之血,封印這西行妖!”
刀毫無停頓,刺穿了少女的胸膛和身后的西行妖。一頭撞碎無形的障壁,終于沖破阻攔的少年看著面前的景象心如刀割:“不要!不要!”
“再見。不,永別了。我最親愛的,哥哥呀……”少女莞爾一笑,身后的西行妖伸出無數(shù)枝條,想要吞噬這個用生命封印它的人。燦爛的光芒間,少年毫不猶豫一躍而上:
“倘若要死,就一起吧!”
?
西行妖,開花了。
千年不曾盛放的櫻花如雨般落下,紛紛揚揚,無比綺麗。
亡靈公主看著樹下顯露出的那個緊閉著雙眼,卻依然面帶微笑的少女,無數(shù)記憶涌上心頭。那些珍貴的回憶跨越千年的塵埃,終于回歸到了它們的主人身上。
“我醒來后,一切都不在了。妹妹,西行妖,八云道人,仿佛從未在這個世上存在過。本該與妹妹一起消失的我與劍,獨留于這悲涼的天地之間?!?/p>
“奇怪的是。自那以后,我的身軀就停止了衰老,即便受了致命傷也不會死亡?;蛟S是我那否定死亡意味的強烈執(zhí)念作祟吧。就這樣,我一個人孤獨地茍活世間,無所歸處,只得四處流浪?!?/p>
“這一流浪,就是千年之久……”
“由于心中對西行妖的恨意,我輾轉于整個世界上。死在我手上的妖怪不計其數(shù)。我就像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亡靈,也不知這身軀為何而動。就這樣,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就算已度千載,你的笑顏仍時常出現(xiàn)在我的夢中。我伸出手,才恍然發(fā)覺一切皆是幻影。”
“這個世界上,還有我的存在嗎?”
“如果能感受到悲傷的話,如果我還有悲傷的話。我的心,會回歸本我嗎?”
“然而就在前不久,有一個人找到我,告知了我幻想鄉(xiāng)的一切。當?shù)弥氵€‘活’著的時候,我當時激動的心情是無法用語言來形容的?!?/p>
“但是,他也告訴我,你忘卻了自己生前的榮光,就這么不知所謂地活著。于是我決定來到這幻想鄉(xiāng),只為見你一面,糾正你這千年所犯下的錯誤?!?/p>
“雖然可能沒有資格這么說,但,身為你的親哥哥,我不希望你忘記了自己的過去,忘卻了曾經(jīng)那個正直而有擔當?shù)奈餍兴掠挠淖印?/p>
“生前的你,因厭惡這誘死的能力而選擇以自己的生命封印西行妖;現(xiàn)在的你,卻以操縱他人生死為樂。對此,我只感到深深的悲哀。于是我此番前來,正想為千年前的一切劃上一個句號。”
“八云道人。不,八云紫……”
“這次,我守護好她了……”
“所以說,真是愚蠢呢,我的哥哥啊……”嘴角勾起一抹微笑,西行寺幽幽子把手中的長柄薙刀放到了一旁。將刀刃從失去氣息的3號身上拔出,她將自己那已逝的親人擁入懷中。
“明明什么都不做的話,我們倆都能夠好好活下去的呀。”
“忘卻了自己曾經(jīng)堅守的信念,化為亡魂留足世間,這,又有什么不好的呢?!?/p>
“腳步聲向著所有的結束而開始,即使這樣人們也依然走向此方。即使被踐踏的心靈破碎,撕心裂肺地喊叫卻發(fā)不出一絲聲音;即使被否定‘生’的事實;即使幾度確立了死的決心……”
“就算如此,人們也丑陋地生存著?!?/p>
“對此,我——覺得是如此的美麗……”
“所以才說你傻呀,親愛的哥哥。不過我,也非常高興就是了。”
將少年的腦袋枕在自己的膝蓋上,少女抬起頭仰望漫天飛舞的櫻花,微笑著閉上了雙眼。
“哥哥,起風了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