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成燦】春天的十個瞬間 | 第33章 (捉蟲)

? ? ? ? ?心猿意馬地看完了電影, 散場已經是九點多了。鄭成燦和方螢不能玩得太晚,預備去夜市溜達一圈就回家去。
結果在圍觀名字作畫的攤子上,與梁堰秋和顧雨羅迎面撞上。
四個人面面相覷。
梁公子到底是見過大世面的人,十分自然又氣派地地一揮手, “嗨!”
方螢:“……”
鄭成燦:“……”
梁堰秋:“你們出來約會?。俊?/p>
方螢雖然對這樣一對詭異的組合十分好奇, 但并不是很想跟梁堰秋搭話。鄭成燦顯然也是這么想的,將她手一挽便往外退。
梁堰秋笑嘻嘻:“不看啦?一起玩啊!”
鄭成燦:“不打擾你們了?!?/p>
瞅著鄭成燦和方螢走遠了, 梁堰秋低頭瞟了顧雨羅一眼, 她神情平靜, 還在瞧著攤子上的老人作畫。
“喂?!?/p>
顧雨羅掀了掀眼皮。
“你要是難過就表現(xiàn)出來啊,不然誰知道你難過?!?/p>
“我又不難過, 怎么給你表現(xiàn)出來?”
梁堰秋盯著她, “真的?”
顧雨羅伸手去摸包里的手機,“幾點了?”
“九點十分。”
顧雨羅一下有些慌神:“這么晚了?我得回去了。”
梁堰秋執(zhí)意要送, 顧雨羅也推辭不過,在出租車上,時不時摁亮手機注意時間。
“著急回去?”
顧雨羅神色淡淡:“我有門禁, 九點半得到家。”
梁堰秋便催促司機師傅開快一點, 又安撫道:“九點半肯定能到。”
顧雨羅隱隱有些著急。梁堰秋仍是那副氣定神閑的模樣,瞅著她笑問:“你喜歡鄭成燦哪一點???”
“我說了一百遍不喜歡他了?!?/p>
“那以前呢?”
顧雨羅簡直也想學方螢不顧形象地翻個白眼,“……成績好, 認真,感覺高不可攀……”
“哇,你是受虐狂嗎?”
顧雨羅:“……”
梁堰秋身體往后靠, 兩手交叉枕在腦后,“你說的這幾點,我恰好都沒有,你說巧不巧?”
顧雨羅頓了一下,“……所以你很討人厭。”
梁堰秋笑了一下,很沒有所謂。
到小區(qū)門口,顧雨羅下了車,“今天謝謝你。”
梁堰秋沒下車,手肘撐著車窗,笑嘻嘻說:“那下次約你你就爽快點,別老讓我三顧茅廬六出祁山……”
顧雨羅抿唇,很淡地笑了一下,一看時間真的來不及了,揮手說了句“拜拜”,急匆匆往里跑。
“喂!”
顧雨羅腳步一定,“還有什么事?”
“你忘了這個?!彼麚P手一拋。
顧雨羅張開雙手接住,一粒費列羅的巧克力。她愣了一下,來不及反應,被時間催促著只來得及道了聲謝,轉個身繼續(xù)往里狂奔。
梁堰秋笑看著她身影消失,關上車窗,讓司機掉頭回郊區(qū)的別墅,還是后腦勺枕著雙手,翹著腳,哼著歌。
車行一路,燈火越來越疏。
路燈飛逝而過,他在沒人看見的地方,笑容漸漸淡下來,輕聲地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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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家,方螢跟丁雨蓮講了今天在學校的“壯舉”。丁雨蓮理所當然的把她批評了一頓,卻也沒怎么為難,讓她以后在學校低調點兒,“女孩子家家的,不知道害臊哦?”
方螢嘻嘻一笑,身體半掛在丁雨蓮身上,“可我不能任由他們說成燦是同性戀啊?!?/p>
“你不會講道理?”
“講道理有用嗎?”
丁雨蓮沉默一霎,拍了拍她手背,“行了,快去洗澡吧,我明天往學校去一趟?!?/p>
第二天第二節(jié) 課下,方螢和鄭成燦再度被叫去了教務處,享受班主任、教務主任和家長三堂會審的最高級待遇。
還差鄭家平,鄭成燦打了個電話問,說人已經到樓下了。
兩分鐘后,鄭家平氣喘吁吁地進了門,二話不說,先給教務主任和班主任遞煙。
鄭成燦臉都黑了,“爸,辦公室禁煙……”
鄭家平沒理他,賠笑道:“兒子闖禍,不懂規(guī)矩,老師您多包涵。”
何主任把煙一推,“我不抽煙,鄭先生,您請坐,我們今天就是來研究研究鄭同學違規(guī)的事……”
“要記過嗎?還是勸退?……您放心,建校費什么的,這都好說……”
方螢朝鄭成燦看一眼,他神情仿佛結了霜。
不敢大動靜,悄悄伸手,安撫似的碰了碰他的手背。
何主任好歹把這個一上來就準備搞“錢權腐敗”的鄭家平給勸得坐了下來,把基本情況說明了一遍。
鄭家平一聽是“早戀”,那副如臨大敵的模樣頃刻間消散得無影無蹤,反倒露出幾分莫可名狀的驕傲之感。
何主任和班主任該交代的還是得交代,讓兩方家長無論如何多花些心思,這個階段的孩子辨別是非的能力還不強,不要逾距,誤入歧途云云。
末了,何主任揚了揚手里的兩張紙,“鄭同學,方同學,保證書都在這兒,可要說到做到??!”
方螢:“……知道了?!?/p>
何主任笑說:“學校準備展開為期一個月的,男女學生不正常交往專項整治活動,你倆要發(fā)揮模范帶頭作用,千萬別在我眼皮子底下被逮到了?!?/p>
下了樓,鄭家平猛一拍快要高過自己的兒子的肩膀,笑說:“你小子長出息了!”
鄭成燦不悅地一閃身,避開了他的手掌。
鄭家平瞧一眼丁雨蓮,“這孩子,昨兒給我打電話還支支吾吾的,我還想出了什么事,結果就是早戀……”
丁雨蓮有些訕訕,方螢已十分不悅了,顧及著是鄭成燦的父親,沒發(fā)作。
鄭成燦卻較了真:“什么叫就是早戀?”
鄭家平愣了一下,“嗨……這就不是個事兒,你這個年紀,玩心重一點,都屬正?!?/p>
丁雨蓮臊得慌,沒想到鄭家平這么不顧及女方和女方家長都在場,張了張嘴唇,卻什么也說不出口。
方螢忍著怒意,將丁雨蓮手一牽,“媽,我送你出去?!?/p>
人走了,鄭家平越發(fā)肆無忌憚,“成燦,玩歸玩,你還是學習為重。還有啊,你年紀還小,有些事,注意點兒,別給你爸搞出人命……”
他昨天接到鄭成燦的電話,不覺得惱火,反倒覺得高興,兒子長這么大,頭一回喊他來見老師,說明什么,說明兒子總算記得依靠他這個父親。
他還在滿口輕飄飄地展現(xiàn)他做父親的大度,忽被鄭成燦冷聲打斷。
“你當年對我媽,也是‘玩一玩’?”
鄭家平神色一凜,“怎么說話的!”
“還好我媽過世得早,不用看你今天這幅嘴臉?!?/p>
“鄭成燦,你別跟老子蹬鼻子上臉!你吃的、用的、上學的錢還他媽是我給你出的!翅膀沒硬就在這兒破口叫囂,誰教給你的規(guī)矩?!”
鄭成燦冷笑一聲:“你除了錢,還有別的嗎?”
心里已對鄭家平失望至極,最后一點幻想也不剩下了,再也不愿與他多說一句,轉身便走。
“鄭成燦,你給老子站??!”
鄭成燦頭也不回。
穿過操場,往教學樓去。都在上課,整個校園里靜悄悄的。
鄭成燦從后門進了教學樓,正要上去,忽聽見方螢叫他。
轉頭一看,她正站在進門靠墻的位置。
方螢仰頭看著他,笑說:“你都沒發(fā)現(xiàn)我的呀?”
鄭成燦兩步走下來,到她身旁,“丁阿姨回去了?”
“嗯?!狈轿炐σ恍?,“可生氣啦,說她那天那么信任你,結果你居然是‘玩一玩’……”
“我不是。”
“我知道,逗你玩的?!?/p>
鄭成燦側身,極其認真地看著她,“阿螢,我不是玩一玩?!?/p>
方螢一頓,也認真地回答:“……我知道,我相信你。”
他頹然地嘆了口氣,“真想長大?!?/p>
方螢一下笑了,“……我怎么記得幾年前我這么說的時候,你安慰過我會很快的?!?/p>
她握住他的手,“……我只是生你爸的氣,不會生你的氣,你是什么樣的人,我比誰都要清楚。”
鄭成燦自嘲地笑了笑,“我居然還對他抱有幻想?!?/p>
方螢立時想到那年陪著鄭成燦去婦幼保健醫(yī)院看徐婉春和她剛生的孩子,一屋子其樂融融,唯獨鄭成燦像個外人。
她心里一時說不出的難過。
恐怕這位父親的全部精力,再也分不出分毫到鄭成燦身上。妻子年輕體貼,小兒子繞膝學語,不像亡妻之子,是個連句軟話都不肯說的,孤僻的刺頭。
大抵,鄭家平只當他是一件成功的產品,一個可供人炫耀“我兒子在墨城外國語年紀第一”的榮譽獎章,他不用費心費時,定時打點兒錢就能把這獎章穩(wěn)穩(wěn)地掛在墻上。
至于“獎章”喜歡誰,對誰真心,是不是“玩一玩”,重要嗎?
那一年,在哐當哐當?shù)墓卉囎詈笠慌牛跁r明時暗的光影之中,他眼睛被籠罩在一片陰影之中,聲音喑啞又孤獨。
他說:“我其實早就沒有家了?!?/p>
那時她除了沉默,無從回應。
方螢上前一步,伸手,環(huán)住他的背。
少年的后背兩片輪廓分明的肩胛骨。他早熟、理智、懂事,常常讓人忘了他的年齡,忘了他也還是個沒成年的孩子。
方螢頭靠在他胸膛上,輕聲喊他:“成燦?!?/p>
“嗯?!?/p>
遠遠地,傳來操場上吹哨的聲音,旁邊教室里化學老師慷慨陳詞的聲音也清晰可聞。
可這一個角落很靜,只有疊在一起的心跳聲。
“……你還有我?!?/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