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格隆:紅天使 第十二章下
另一道沉重打擊聲從身后的門傳來。
聲音聽起來很真實。
萊迪斯仍然坐在炮艇的機翼下,在斯特萊基德被褻瀆的尸體殘骸邊,他把頭轉向大廳的后面。那里的門上出現(xiàn)了無畏動力拳頭大小的凹痕?;鹧鎻拈T框邊緣蔓延到中央接縫。彎曲的金屬冒出氣泡并開始流動。身后傳來一聲可怕的吼叫,讓他下面的甲板都在作響。
萊迪斯此刻的頭腦本應該十分清醒,戰(zhàn)斗荷爾蒙會使他的思維更加敏銳,將肌肉控制權交給灌輸?shù)挠洃洠惺艿降膮s是內心的膨脹,那是一種痛苦的、深深困惑的驕傲。他的手指反射性地在握拳,似乎不確定是該緊握身后這位新來者的手以示歡迎,還是將其手腕砍斷。
低沉的咆哮從他的嘴唇中逸出。他只能說出這些。
?“萊迪斯!”
韋羅斯踢了下他的后腦勺,而且動作并不輕柔。萊迪斯在這一擊下向前搖晃,然后轉過身來,他對他所憎恨的兄弟這樣真實的存在感到震驚。背叛的兄弟站在他身邊,炮艇高高地挺立在他的背后,布滿月塵和污垢結塊,他的盔甲剛剛被劃傷,露出了下面亮綠色和黃色的油漆。他那雙死氣沉沉的眼睛盯著前方,面無表情,向任何厭倦了混戰(zhàn)并試圖沖向炮艇坡道的噩夢化身射擊。
“阿克霍爾在哪兒?”
萊迪斯搖搖頭。此刻說話是那么艱難。“走了,”他指著眼前的混亂說道。
“斯特里基德呢?”
萊迪斯低頭看著自己坐的血肉殘軀。韋羅斯咒罵道。 “你能站起來嗎?”
萊迪斯只能對他眨了眨眼睛。
?“我們需要退回炮艇內。我們會在里面能堅守更長時間。萊迪斯!”韋羅斯又踢了他一腳,這次踢的是他的后腰。他趴倒在斯特里基德的內臟中,彈殼和裝甲部件散落在甲板上?!皭耗Э梢悦曰笠庵颈∪醯娜?,尤其是那些未見識過其形態(tài)的人。當翡翠蛇艦隊在寒冷中滅亡時,我親眼目睹了這種情況。我還以為你比他們強。畢竟,你有足夠的智慧拋棄你過去的兄弟并來到這里。”
又一個野蠻的打擊擊中了后方大門,震動在萊迪斯的胸口中點燃了某種東西。
他并不是簡單地找到了來這里的路。
是他帶領他們來到這里。
他右手的手指向內彎曲,刮過斯特里基德內臟中快速凝結的粘稠物,找到了一把斧頭的柄部。這是一個簡單的工具,一個帶有適度鋒利邊緣的重型合金刀片,并焊接在塑鋼軸上。
殺戮是簡單,但其中的變化是無窮的。正是執(zhí)行使其變得美麗。
萊迪斯緊緊地握住它,深深吸了一口惡魔麝香和星際戰(zhàn)士血液的氣息,然后將自己站立起來。他的心臟膨脹的感覺越來越強烈,直到感覺它們好像在推擠他的胸膛兩側,進入他的喉嚨,在他體內發(fā)出一聲瘋狂的嚎叫。
萊迪斯知道他是什么樣的人。他知道自己屬于哪里。
他拿起斧頭,發(fā)出一聲憤怒的吼叫,從蹲伏中站起來,以沖鋒姿態(tài)加入了他的兄弟們。
?
在他指揮的這么多年里,科索拉克斯之前從未使用過征服者號的傳送器。畢竟這艘船曾多次試圖殺死他,其中有許多冷酷無情的創(chuàng)造性方式,他認為沒有理由讓這件事變得更容易。
盡管皮膚上緊貼著厚厚的盔甲,汗水還是出現(xiàn)了,因為他現(xiàn)在身處傳送室的隔間中。狹窄的凹室包圍著他,就像一座直立的棺材。絕緣銅纜和紋路穿過墻壁。諧波銀板和黃銅線軸發(fā)出嗡鳴,因為要想讓個體通過穿過現(xiàn)實空間的孔隙達到傳送所需的驚人力量在其中流淌。噴嘴定期重復噴出粘稠的猩紅色液體,每隔三十秒左右用帶有銅味礦物的噴霧和魔油重新涂抹褻瀆引擎和科索拉克斯損壞的戰(zhàn)爭裝備。
當他低聲祈禱時,一位陰沉著臉的黑暗機械神教神甫駕駛著黃銅戰(zhàn)車沿著扶梯緩緩前行。
神甫的底盤后部的煙囪中呼出一股濃濃的紅煙。一個駝背惡魔與他同行,只有約有凡人手掌大小,全身沾滿煙灰。這個生物被項圈和鏈條束縛,不知疲倦地把新鮮的內臟鏟進神甫腹部的熔爐里。他揮舞著帶著釘輪的機械教圖標,對著那些在墻上的機器中游動的斜視面孔,用咄咄逼人的雙元哈拉語咆哮。一條可抓握的粉紅色舌頭從其中一個界面面板中伸出,淫蕩地舔著空氣,然后在神甫熏香的味道中退縮,帶著嘲諷的聲音縮回到活體玻璃中。
科索拉克斯從他的隔間里探出身子,看著神甫沿著扶梯嘎嘎作響而來。
在這里,亞空間與真實空間之間面紗已經十分薄弱。因為傳送科技使用的某些奧秘使得其中的屏障更容易被突破。因此,此處的艙壁上布滿了密密麻麻的收容器,黑暗機械教及其追隨者在此還會進行大量血祭并保持高度警惕,如果那些都失效了,那就只能靠門上沉重的螺栓。
征服者號已經深度腐敗了。它不會輕易屈服于另一種力量,但正是這種挑戰(zhàn)使得它成為任何有勇氣取得成功的人渴望得到的獎品。
他向后靠進艙室,把他的斧子拉近,讓它完全進入傳送范圍內。他最不想看到的就是到達目的地時,一半的武器留在了傳送室里。他微微一笑,暫時忘記了心中的焦急,飛快地檢查了一下夫人的仆人托付給他的包裹是否系牢。它裝在一個皮袋里,然后錨釘在他的大腿上。盡管他的盔甲仍然具有微弱的磁性,但它時有時無,磁力鎖已經無法像過去那樣為科索拉克斯所用。然而,它現(xiàn)在帶有的自愈屬性可以說充分彌補了這一點損失,比陶鋼密封劑更強的骨膠將嵌入的釘子牢牢固定。
科索拉克斯自己都不能把它拔出來。
?“我準備好了?!彼穆曇粼谵Z鳴的機器中回響。
“我也是。”
科爾沃僵硬地站在對面的傳送室內,深紅色的漩渦蒸氣已與他齊膝。盡管他的尖刺肩甲和技術軍士改裝電池背包和盔甲已經大大變樣,但為身著終結者的戰(zhàn)士和無畏機甲設計的艙室依然襯托得他十分矮小。傳送是一種罕見、神秘、耗能的技術,可以立即分子化任何沒有受到終結者盔甲保護的人,而技術軍士的盔甲遠未達到阿斯塔特法典寫明的使用標準,而征服者號并不遵守帝國派系信奉的能量守恒定律和物理邏輯。
科索拉克斯推斷,他的新次元鐵匠至少有一半的概率在傳送中幸存。
他本想也帶上格拉恩和他的戰(zhàn)士奴隸,但如果科爾沃都只能有一半生存機會,那么凡人肯定活不下來。在他離開的時候,把他們留下來保護指揮甲板免受惡魔的入侵才算物盡其用。
因此,他并沒有按照他本來的安排,本該率領六千名吞世者在征服者的內臟中進行一場血腥的狂暴,結果卻讓自己只能湊合著用一個。想到這里,他露出可怕的笑容。
也許征服者還在試圖殺死他。
他深吸了一口氣,然后輸入傳送序列,這是他在泰拉長大時的一個老習慣,然后用斧頭敲擊凹室地板來召喚神甫。如果沒有偶爾的刺激,那還叫什么永恒的戰(zhàn)爭呢?盡管他一直在努力與父親的基因為他鋪就的墮落之路作斗爭,但他仍然是一名吞世者。
神甫敲響了銅鑼,然后拉動從墻上伸出的巨大杠桿。
能量通過銅線脈沖響應黑暗行者的祈禱,共鳴的亞空間能量從壁龕墻壁上內置的共振盤中振動??扑骼怂垢杏X自己正在瓦解,他的身體和精神都淹沒在亞空間的污水中。這段經歷持續(xù)了短暫和永恒,直到黑暗時代的傳送奧秘將他拉入物質宇宙,如同他的生命輪回一般,但卻額外得到諸神的腐化能量的洗禮。
他發(fā)現(xiàn)自己身處走廊,傳送的粘稠胎液粘在他的盔甲上,在征服者號下層甲板上仍然存在的稀缺現(xiàn)實中發(fā)出嘶嘶聲。科爾沃出現(xiàn)在他身后,已經開始開火,把點燃的钷澆在通道上,把惡魔變成了尖叫的柴堆。
走廊就像一條堵塞的動脈,優(yōu)雅的惡魔和瘋狂的吞世者狂戰(zhàn)士們在歡欣鼓舞地互相殘殺,每個人都試圖在唯一的通道中闖出一條路。他揮舞著斧頭清理了自己和科爾沃周圍的區(qū)域,環(huán)顧四周尋找他派到這里的戰(zhàn)士。
而當他沿著走廊看到他時,他的呼吸變得急促,不知怎的,這個戰(zhàn)士的變化之深讓他的震驚變得更加強烈。
科索拉克斯感到一陣可怕的寒意,他苦笑起來。
沙赫卡。
他們稱之為無血者的冠軍竟然是沙赫卡。
看來,他的前任連長似乎并沒有像他幾千年來所以為的那樣,沒有像瘋狗一樣被尸皇的某個死去已久的走卒屠殺。
先是安格隆?,F(xiàn)在是無血者沙赫卡。若是個卑微之人可能會認為這是眾神在嘲笑他,將這些過去的怪物一一獻上,但他在想這是否表示他們在給他一份禮物。
?
他知道,現(xiàn)在這個正在拖著血翼襲來的半金屬的怪物,沒人會比沙赫卡本人更厭惡自己變成的樣子。這給科索拉克斯帶來了幾個世紀以來從未有過的愉悅感。
無血者從他即將打穿的強化門前轉過身來,完全不顧身邊聚集的惡魔。當他來到科索拉克斯身前時,他深陷的眼睛沒有表現(xiàn)出任何認知,但其中充滿了憤怒,而令人難以置信的是,他能看到他所認識的沙赫卡的一小部分。
很好,他想。
當屠夫之釘在他的頭骨里燃燒時,他大步走到了他的前連長身邊,在他積蓄動力的同時將惡魔撞進了艙壁。
一萬年來,他一直在崛起,積聚力量,贏得青睞,一想到要把自己的靴子踩在沙赫卡冷笑的臉上,向他的老連長展示他的野心已經達到何種境界。幾個世紀過去了,他以為死亡已經奪走了這一切,讓他無法實現(xiàn)這個夢想,但眾神一如既往地了解祂們所占據(jù)之人的內心。
他雙手握著武器,向沙赫卡的腹部砍去,但沙赫卡突然消失。
他的斧頭猛地撞在門上,金屬發(fā)出尖叫聲,仿佛在抗議自己被喂食如此冰冷、毫無靈魂的食物,而周圍明明有名副其實的惡魔血肉盛宴??扑骼怂贵@訝地眨了眨眼,但還沒等他調整過來,沙赫卡的巨錘就砸在了他的下巴上。
當他側身撞到艙壁上時,他的眼睛里閃爍著光芒。當他把身披終結者裝甲的自己從墻上推出來時,火花如毛毛細雨般灑在他身上。沙赫卡發(fā)出狂暴的嚎叫,向他飛來??扑骼怂乖谒麄冎g舉起了斧頭,不是為了反擊,甚至不是為了格擋,只為了抵擋這個怪物。他的前任連長的攻擊方式就像野獸一樣,揮舞著爪子,咬合著牙齒,吐著酸性唾液,就像根本不記得自己手里還有一把巨錘。
科索拉克斯的鎧甲在顫抖,骨頭在發(fā)出痛苦的咔噠聲,它奮力用自己的力量對抗沙赫卡。他咬緊牙關,咆哮著,拒絕承認,即使過了這么久,他可能仍然更弱小。
沙赫卡是如何度過泰拉之戰(zhàn)后的千年?
他逃走了,消失在銀河系中,是科索拉克斯則重建了軍團。他不會成為沙赫卡的下屬。他不會成為任何人的下屬。
絕不。
再有。
?“安格隆。”沙赫卡朝他的臉上吐著口水。 “我想要安格隆?!?/p>
?“而安格隆不想要你?!笨扑骼怂挂а狼旋X地回答道?!安蝗荒阋詾樗麨槭裁窗涯阕兂蛇@樣?”
沙赫卡嚎叫著,將科索拉克斯猛地撞到艙壁上,用一只手把他釘在那里,另一只手則心煩意亂地抓撓著自己的頭。
這足以讓科索拉克斯擺脫他的控制,揮起斧柄,猛的一擊在沙赫卡的下巴上。
這一擊撕裂了肉體,讓沙赫卡踉踉蹌蹌地沿著走廊后退,可盡管造成了綻開的傷口,卻沒有一滴血流下。
科索拉克斯震驚地盯著無血的傷口,而沙赫卡卻因憤怒而站起,臉旁變成了更深的粉紅色?!鞍哺衤?!”他吼道,跑過科索拉克斯,再次沖向大門。
隨著一聲雷鳴般的巨響,大門被撕裂?;鹧鎻乃毫训拈_口中噴出,每塊精金門板的高度、寬度和重量都相當于軍閥泰坦,而此刻它向內墜落,碾碎了處在門后的星際戰(zhàn)士、惡魔和布滿彈孔的炮艇。
?
萊迪斯從一個扭動的惡魔背上拔出斧頭,站起身來,轉身凝視著廣闊的混戰(zhàn),一個有鮮血、烈焰和憤怒本身塑造之物大步穿過被毀壞的大門。
它比無畏還要高大,比任何惡魔都要恐怖。它的一只無甲拳頭握著一把被仇恨熏黑的青銅劍,另一拳頭握著一把嚎叫的鏈斧,那些沒有被倒下的門壓碎的惡魔在這憤怒的化身面前尖叫著四散開來。萊迪斯敬畏地凝視著他,因為他本應對這種恐懼免疫,但此刻他的四肢卻僵在了原地。就連歐姆尼賽亞神皇這般的基因制造者似乎也沒有預見到這一刻的需要。
他覺得自己應該放下武器。就像畏死的凡人那樣?他的手卻握得更緊,直到斧身搖晃,全身都在顫抖。
自從這惡魔出現(xiàn)在甲板上以來,萊迪斯第一次聽到他面前的色孽惡魔發(fā)出一聲毫無快感尖叫。
他擊中了它的頭部,讓它安靜了下來,它脆弱的頭骨破裂了,腦漿噴在他的靴子上。
他為此瘋狂地發(fā)笑。
“安格??!”他呼喊道,將斧頭舉過頭頂,將他肺部的呼吸耗盡,而咆哮聲依然在他的腦海里不斷地持續(xù)著。
他向前沖鋒,成為數(shù)千人組成的狂暴浪潮中的一小部分,所有人都渴望在原體身邊流血。
?
科索拉克斯抓住沙赫卡的手腕,把他從門口拉了回來。
無血者在轉過身,速度快得令人眼花繚亂,使出了一個肘擊,擦過科索拉克斯匆忙舉起的斧頭,打碎了他的下巴。科索拉克斯咕噥著,搖著頭,無視這種疼痛,一如他花了無數(shù)歲月忽略發(fā)生自己身上那些糟糕的事一樣,然后抓住沙赫卡的手臂向后拖,直到這位戰(zhàn)士不可避免地失去平衡,咣當一聲倒在甲板上。
科索拉克斯把他從門邊拖到走廊地板上。
他意識到門的另一邊正在積聚股熔化一切的侵略力量,就像大壩后面正在涌起風暴潮,正在通過金屬的接縫泄漏到外面的走廊里。即使是細流也足以讓此處的惡魔驚愕地尖叫,而吞世者們以全新的野蠻方式撲向它們。
“你現(xiàn)在是我的了,”科索拉克斯咆哮道,他自己也未能幸免。“所有吞世者都將是我的。安格隆不會下跪,并不意味著他不會為我服務。”
但是與沙赫卡戰(zhàn)斗就像與一塊鐵砧摔跤一樣。吞世者在科索拉克斯的手中轉動自己的手腕,抓住了他的手腕,用力拉扯他,以至于科索拉克斯倒在了他的裝甲上。
他們在地上待的時間剛好夠科索拉克斯吐出一句咒罵,然后沙赫卡便咆哮著站了起來。一只手將科索拉克斯的手腕固定在甲板上。另一只成為扼住他喉嚨的虎鉗。然后,沙赫卡將科索拉克斯從地上舉起,舉過頭頂,兩人都如此巨大,以至于他們二人之間封住了走廊,然后它將科索拉克斯的后背撞到了天花板上。
科索拉克斯用空著的一只手猛擊那只將他的護頸環(huán)已經摁進氣管的手腕。
一點用沒有。
黑暗開始籠罩他的視線,他放棄了掙脫的努力,伸手去拿夫人準備好的包裹。他把皮袋從大腿板上直接撕下來,讓釘子繼續(xù)牢牢地卡在骨甲里,然后他像拿著刀一樣握住隱藏的物體,將它深深地刺入沙赫卡的頭部一側。
他的前任連長咕噥了一聲,但對這一道攻擊沒給出任何反應。
科索拉克斯的嘴唇因輕蔑而翹起,盡管它在慢慢變藍。沙赫卡也許變得更強了,但也變得愚蠢了。他和之前的安格隆一樣,都是屠夫之釘?shù)呐`。
“我 要 安格隆,”沙赫卡流著口水說道,盡管皮帶里的東西正從他的頭蓋骨中伸出來。
“安格隆只會帶走他看得上的兒子。一如過去?!?/p>
沙赫卡在咆哮,他的瘋狂毫無邊界,當這名戰(zhàn)士壓碎他脖子上厚厚的軟骨時,科索拉克斯發(fā)出了嘶啞的聲音?!胺蛉耍彼f道,希望施加在他的護頸上的巨大壓力不會使埋在那里的通訊拾音器失效。他的手離開了沙赫卡,將袋子從猛烈閃爍的傳送裝置中拉了出來,而袋子內的東西已經刺入入了沙赫卡致密頭骨頭中?!皞魉退!?/p>
?
當萊迪斯沖到它面前時,這個生物以一種搖曳的姿態(tài)彎腰閃過他瘋狂的斧刃掃掠,它迷人的臉上帶著嘲諷的笑容。萊迪斯用肩膀猛撞過去,將惡魔撞倒在地,將其細長的身體踩在自己腳下,發(fā)出了如同甲殼被錘子砸成碎片的聲音。殺死這些生物對他來說已經不再重要了?,F(xiàn)在最重要的是盡可能地靠近安格朗。
原體在咆哮,他是神圣憤怒不斷滋長的化身,金屬在其下卷曲,血液在其中加速,敵對陣營的惡魔在油膩的紫色火焰柱中自燃。他發(fā)出一聲怒吼,踢翻了一架暴鴉炮艇。這架粗壯的多用途飛行器滾到了一邊,折斷了機翼,同時碾碎了周邊的惡魔和星際戰(zhàn)士。機庫里的吞世者們同樣欣喜若狂。
萊迪斯嚎叫著,仿佛他以前從未在憤怒中感受到如此清晰的感覺,并且擔心自己以后無法有這等感受。
輕盈的惡魔聚集在安格隆的大腿周圍,撕扯著他的青銅盔甲,但對腐化的金屬毫無作用。安格隆隨即將他們踩在腳下。他尖叫著的鏈斧的每一次揮擊都讓甲板上噴射出千變萬化的膿液,當它落在陶鋼上時,膿液會發(fā)出嘶嘶聲,當它擊中血肉時,會讓戰(zhàn)士們陷入狂喜。
萊迪斯用盡全力大喊,已經無法用言語來表達內心的憤怒。他唯一能充分表達這一點的方法就是音量。
他握緊斧頭渴望去破壞一切,瘋狂地把它砍向一個惡魔斜視的臉,那惡魔仍在尖叫,臉上掛著邪惡的微笑,哪怕它在他的攻擊下破裂。兩名身穿腐化戰(zhàn)甲的吞世者狂戰(zhàn)士利用他攻擊時短暫停頓越過了他,向十幾個招手的怪物沖去。鏈斧尖嘯,爆矢槍轟鳴,突然間,閃光的鮮血和柔軟的肢體飛濺得到處都是。萊迪斯感受到了他對戰(zhàn)場的掌控,基因改造和灌入內心的本能在努力與令人眼花繚亂的戰(zhàn)斗狂喜進行競爭。他從身后的人群中辨認出韋羅斯標志性的音調。這名一向冷血的戰(zhàn)士此刻在咆哮,仿佛肺里有一種毒素需要排出,他敲打著已經空了的爆彈槍的,將槍托砸進了惡魔的后腦。
惡魔數(shù)量仍然眾多,占領了機庫的大片區(qū)域,增援部隊繼續(xù)從萊迪斯無法識別的某個入口涌入,但隨著安格隆的到來,戰(zhàn)斗發(fā)生了決定性的轉變。他為吞世者們提供了一個焦點,一個甘愿團結在其周圍的冠軍,以及一個借口,讓他們至少在一小段時間內,他們可以再次成為星際戰(zhàn)士,在野蠻的兄弟情誼和對他們可恨父親的無法明說的崇拜中團結起來。
而安格隆本人也是勢不可擋的。
他是將一切終結的奇點。
萊迪斯舉起沾滿血跡的斧頭向他狂暴的原體致敬,一群他從未見過的惡魔沖向了吞世者的中心。它們是半人馬般的惡魔,有著性感的軀干,堆疊在蜿蜒的爬行動物四肢之上,頭部是長著角、多眼的昆蟲。
安格隆手中劍一揮,領頭的生物就被凌亂地劈成兩半,它的人形軀干和頭部遠離了他,而他用黃銅的蹄子踩在了第二個生物的身上,發(fā)出了一聲巨響。他周圍的吞世者在沖鋒時發(fā)出了災難性的咆哮,殘破之人爭先恐后地充當先鋒,但當瘋狂的原體奮力撕碎潰敗的惡魔時,他們卻同樣被踐踏所波及。
?“萊-萊-萊——”
萊迪斯將目光從屠殺中移開,面前的一具被踐踏的尸體抽搐起來。破碎的戰(zhàn)士抬頭看著他,舉起一條彎曲的不成樣子的肢體,仿佛在召喚他靠近,仿生右眼周圍的聚焦環(huán)發(fā)出咔噠聲。萊迪斯花了好一會兒才撥開眼中的紅霧,認出了戰(zhàn)士的臉。
那是紅縛者阿克霍爾。
他的胸甲被安格隆的蹄子踩碎,而在此之前他還被惡魔的鉗爪剝去了頭皮。他的頭蓋骨幾乎消失。血液在鋸齒狀的頭骨和血肉中結痂,他的大腦緩緩地在他身后的甲板上流淌。
?“萊-萊-萊——”他又說了一遍,似乎不顧一切地想給萊迪留下一些怨恨的臨別贈言。
萊迪斯對他這位殘廢的導師并沒有感到憐憫或悲傷。
此刻只有憤怒。
他繼續(xù)前行,準備與原體會合,讓他的戰(zhàn)爭領袖在這流干他的血吧,這時他看到阿克霍爾破碎的腦盤內有東西在閃爍。他皺起眉頭,嘴唇因壓下嗜血欲而抽搐,他蹲下身子,將手指伸入柔軟的大腦物質中,撥露出一根帶刺的金屬棒和一系列已經出現(xiàn)故障的電子裝置。他試圖微笑,但即使是那些非暴力的肌肉現(xiàn)在也受到了此刻憤怒的影響,這讓他的微笑變成了野獸。
屠夫之釘。
這些裝置具有萊迪斯以前見過的外部結構,精細的電纜穿過頭骨頂部一直延伸到脖子,沉重的錨釘將其固定到位,但他見識過這位戰(zhàn)爭領袖的半個身體被如此徹底地增強了,他從來不確定在屠夫釘?shù)降自谏眢w哪一個部位到頭,又是從一個部位開始。
但現(xiàn)在他終于得到了。他從離開伊甸星開始就一直在尋找的東西。
它甚至能超越那詛咒的怒火。
當萊迪斯試圖夾住植入物裸露的尖端并將其拉出時,阿克霍爾發(fā)出了一個長長的“萊”字。
拔出來的過程并不容易,像蜘蛛一樣細的神經線和電極被鉤子嵌入白質中,只能一并帶出皺巴巴的肉塊才能從宿主大腦中弄出來。
“萊——!”阿科含糊不清地喊道,最后一次痙攣抽搐了一下,然后徹底安靜下來。萊迪斯用手指觸摸戰(zhàn)爭領袖血淋淋的釘子上,其上的在電極一個接一個地閃爍。
?
沙赫卡剛剛還在走廊里戰(zhàn)斗。但現(xiàn)在他不在那了。
他看了看周圍。他發(fā)現(xiàn)自己所在的房間看起來像大教堂的圣壇,但里面充滿了褻瀆的八個活塞和風箱,給這些機器的祭品都是活的。血跡斑斑的奴隸圍欄和儀式絞刑架圍繞著中央熔爐。一座巨大的煙囪像黃銅神像一樣升起,穿過無盡的回聲樓梯,那是通向船脊上方的等離子廢氣。
他在船上的引擎室里,但爐子很冷,圍欄內也空了。血濺落在籠子內地板上,周圍甲板上的噴射而出的圖案與之前見過的很像,血肉和衣服的碎片從天花板上擺動。每一處表面都因殘余的電荷而閃閃發(fā)光。舌頭能感覺空氣很沉重。
那嘗起來就像——
‘嘔!’
他彎下大腿,嘔吐起來。帶有血跡的酸性膽汁濺落在金屬上,當它開始溶解合金中的較輕元素時發(fā)出嘶嘶聲。
記憶中存在空白對于沙赫卡而言并不陌生。
有多少次,他在某個無名的星球上奮力拼殺,結果下一秒?yún)s是噩夢中驚醒在空投艙里尖叫,然后又是在一個完全不同的世界里去迎戰(zhàn)一個完全不同的敵人?釘子使他免去了乏味的等待。釘子給了他意義,但絕非榮耀。給了他一種平衡,但絕無平靜。
但這次感覺不一樣。
感覺像是傳送,一種被捕獲的感覺,就像網里的魚,被放進一個新池里,還指望他不會注意到一樣。
沙赫卡搖晃著腦袋,咆哮著。他的肌肉因殘留的攻擊性而嘶嘶作響。他的嘴感覺很干。他的心像狂暴的鳥兒一樣在胸腔里搏斗。
他試圖回憶起自己去過哪里,但卻想不起來。出于某種原因,他認為想起這件事很重要。
我是誰…?
“多么令人愉快啊。送來了一個玩伴。”
沙赫卡轉過身來。
一個巨大的、多肢的神靈,它是男人和女人、人類和野獸、厭惡和欲望的混合體,斜倚在爐口沾滿血跡的金屬上,仿佛破碎的金屬是最柔軟的床。隨著絲綢的沙沙聲、皮革的嘎吱聲、刀片的磨刀聲,所有令人愉悅的聲音合而為一,它伸展著身體。伸出了諸多手臂,發(fā)出一聲令人震驚的無聊和熱情洋溢的嘆息。
?“如果我知道這艘船的內部會像它從外部看起來那樣暗淡無光,那么我會很樂意把它的洗劫留給他人。”這名為守密者的存在,在它多面的眼睛前舉起一只雕刻完美的手,就像盡管在檢查一只致命彎爪的鋒利程度?!?strong>這其中的挑戰(zhàn)性在哪呢?為什么會這樣,即使是強大的安格隆,當他本可以直接與我戰(zhàn)斗以解除我對他寶貴的船的控制時,他反而去攻擊那些次要的目標?!?/strong>
沙赫卡對美沒有概念。也許他的一部分曾經有過,而那個戰(zhàn)士絕不是此刻站在引擎室里的沙赫卡。從這方面來說,惡魔拿他沒有辦法。
但即便是他也有欲望。
他有一個愿望。
滴答。滴答。滴答。那是他腦子里惡魔的聲音。滴答。滴答。滴答。不是聲音,而是一種感覺,感覺到他的手腕被割斷,然后喉嚨,再是大腿,鮮血從他身上滲出,在靴子周圍的地板上流淌。然后匯集。滴答。滴答。淚水在眼眶里打轉。
這感覺——
“呃——嗯——??!”
突然、劇烈的癲癇發(fā)作迫使沙赫卡跪倒在地。
守密者是來自亞空間之樂的升華,而釘子一如既往地反擊任何這種概念,劇痛使每一個腦細胞群都變得黑暗,甚至與處理這種感覺的細胞群也有產生了聯(lián)系。
高大的惡魔繼續(xù)煽動著,懶洋洋地從血泊中起身?!?strong>你在反抗我。真有趣啊。難道這艘粗野的船還是能給我?guī)硇啡幔?/strong>”
沙赫卡吼叫著,直到他的呼吸將他的喉嚨燒焦,吐出了胸中所有與憤怒無關的東西。他用顫抖的雙手握緊巨錘,然后沖鋒。
守秘者嘆了口氣,同時用一記隨意的反手擊中了他,讓他撞上了環(huán)繞熔爐臺的龍門架。沙赫卡摔倒時憤怒得渾身發(fā)抖,伴隨著陶鋼的撕裂,一對巨大的、青銅鱗片的翅膀從他的肩膀上爆發(fā)出來,他咆哮著。他的翅膀在他身后如同氣球般伸展開,在他墜入構成引擎室底層的粉碎機坑時接住了他,并將他帶回了主熔爐。
守密者百無聊賴地鼓起掌來,用兩只細長的雙手拔出劍,并用優(yōu)雅的鉗子發(fā)出咔噠聲?!?strong>有趣。非常有趣。讓我看看你的極限吧,我美味的野蠻人?!?/strong>
當他繞著高臺俯沖時,他傾斜著身體,發(fā)出無聲的尖叫,直到他的唾液中的酸液燒毀了他牙齒上的琺瑯質,然后揮舞著大錘,渴望奪取高等惡魔的王冠。它輕盈地搖晃著讓開,始終充滿鼓勵的微笑,當它掃過王冠時,它那無限反光的黑瞳反射出大錘顫動的能量。
高等惡魔彎下腰,直到它的背部與甲板平行,劍像尸體磨坊的刀片一樣在他的行動的軌跡上無聲地掠過。
避開它們是做不到的,而沙赫卡甚至沒有嘗試,一把劍刃刺向他的臀部,另一把刺入背部。兩次攻擊都將他厚重的陶鋼切開,就像它們只是濕透的粘土,然后把他摔到了甲板上。
?“真美妙,”守秘者一邊轉動一邊宣稱,它的動作如此之快,以至于帶劍的手、帶爪子的手和無爪的手都變得模糊交錯。
沙赫卡試圖追蹤他們的過程中感到頭暈,然后咕噥了一聲,搖晃著腦袋。他像鐘擺一樣揮舞著大錘,站了起來。 “??!”泡沫從他鼻孔里冒出?!鞍?嗯-啊!”
“好一番雄辯,”守密者說道。 “你的父親一定以你為榮?!?/p>
憤怒籠罩了沙赫卡,再次發(fā)起沖鋒,當他發(fā)出毀滅性的一擊時,與破損金屬板劇烈地摩擦,而惡魔輕蔑地輕松躲開。它轉而發(fā)起反擊,爪子和劍刃在他周圍編織著舞蹈,而沙赫卡則像一個渴望做好但依然錯誤不斷的舞伴,他魯莽的攻擊和用敵人劍刃刺穿他胸口的每一個完美動作共同達到了高潮。沙赫卡顫抖著,每當惡魔之劍穿過他的器官時,他內心就有某種東西因狂喜而死去,然后又是再一次,當它被拔出以重新開始時,他都會陷入瘋狂。守密者的速度太快了。沙赫卡還沒能碰到過它一次,但它施加在他身上的每一次嘲諷的打擊時都讓他幾乎觸手可及。
交錯的劍鋒在他的軀干上切割,惡魔離他被壓扁的鼻孔是如此的近,他能聞到它的香氣,沙赫卡用額頭撞向了這個生物的下巴。它因此狂喜地呻吟,同時下巴在這一擊下折斷了。它異常強大且如陰影般迅捷,但它沒有穿戴盔甲,而且對于惡魔來說,它的脆弱程度令人驚訝。另一方面,沙赫卡的頭盔就像超人類的身軀上一樣是扭曲的陶鋼。守密者從他身邊掙脫而出,五彩繽紛、芳香四溢的血液順著它的下巴流淌下來,沙赫卡對此陷入嫉妒的狂怒,他揮舞著巨錘的身影如同八重之影。一次又一次的猛烈揮擊迫使受傷的惡魔跪倒在地,直到它的背對著中央熔爐。沙赫卡猛地一反手攻擊,將大錘的頭部猛擊到了高等惡魔的胸口。這一擊打碎了它的胸腔,釋放的破壞性沖鋒反彈之力將它砸進了熔爐。
沙赫卡把帶鎖的大門推到一邊,緊追受傷的惡魔進入熔爐內,黃銅在發(fā)出驚恐的尖叫。
他的鼻子隨即皺了起來。
熔爐內部就像阿斯塔特攻擊巡洋艦上的集合甲板一樣寬敞。黑色的墻壁,腳下的地板踩上去很脆,上面殘留著可裂變的起始煤塊和人類燃料??諝饫锒际腔覡a。他的盔甲顫抖著,發(fā)出尖叫聲。仿佛也在憤怒。也可能是在痛苦。他腐化的身體中幾乎有知覺的肌肉組織從內部膨脹到表皮,同時大力的蠕動,將受損的板甲融合成自己膨脹的一部分。
守密者斜倚在燒焦的骨頭中間,抬頭看著他。 “看看啊?!彼鼑@了口氣,看著他殘暴的身軀,十幾處無血的穿刺,還有惡魔武器都無法打破的詛咒,第一次表現(xiàn)出滿足?!?strong>這是多么無法超越的折磨,遠遠超出了我所能施加或設計的任何東西。我在這沒什么可做的了。”
隨著一聲怒吼,沙赫卡的巨錘抹除了更高等惡魔的頭顱,它毫無生氣的身體溶解成有毒的泡騰漿液,而它的靈魂則開始回歸至亞空間中。
船身傳來一陣顛簸,爐壁像不情愿的鐘擺一樣顫抖。沙赫卡感到緊迫感和沖動突然消失了,仿佛之前有一股巨大而不可侵犯的力量讓他們保持如此,而現(xiàn)在他們自由了。他感受到那種壓在頭骨上的外部壓力慢慢開始減弱。
沙赫卡殘破不堪,但他并不愚蠢。
如果束縛了征服者號的人是守密者,那么沙赫卡莫名其妙地出現(xiàn)在其巢穴中肯定不是巧合。不過他對這個啟示毫不在意。所有的人在生命之初都是等待使用的工具。有些被選擇制成武器。
而沙赫卡知道他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