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臟啪得漏跳一拍，接著像是要將鮮紅的血液全部擠壓出來似的緊縮，仿佛要當(dāng)場斷絕生命的鼓動——上條當(dāng)麻沒有意料到，他竟然會受到打擊，胸口難過得無法呼吸。

他以為食蜂打趣的話語里面藏著真實，她會否定那位“未婚夫”，在上條面前進行貶低，述說她有多么不愿意接受婚禮……這是上條剛剛意識到，不對，強烈否定著，卻又希望的想象。

丑陋、自私、黑暗、不自量力的想象。

上條意識到在女孩有意無意的接近中，他的心間已經(jīng)誕生無法撲滅的灼熱火焰。他總是對他人的自戀錯覺冷眼以待，從未設(shè)想過錯覺的力量有多么強大，一旦受到纏繞很難依靠自己的力量掙脫，還容易和真正的現(xiàn)實混淆。

皎潔的月光再次為變幻莫測的云層遮蔽，輕紗般朦朧的黑暗將街道遮蓋，然而眼前的可人兒卻更加閃耀，蜂蜜般香甜的金發(fā)流淌在纖細輕盈的肩頭，宛若舞臺上聚光燈包裹的公主。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她由內(nèi)而外，從頭到腳，如同完美寶石的身姿所吸引，而上條不僅僅站在黑暗中，甚至連觀眾席都沒有他的位置，最后一排的票他都支付不了——也許只是一次錯誤……一定只是神明心血來潮的惡作劇。

“是嗎……”上條艱難地發(fā)聲，雖然他努力的想要想出合適的話語，可是不帶有真心的祝福是謊言吧。他不想對身前美麗的女孩說謊。

“嗯?！?/p>

失去月光的恩惠，食蜂沒有再看向上條，似乎沒有注意到他語氣中痛苦的失落。

“他是個很不錯的人。頭腦很好，為人和善謙虛，體貼、會照顧人，長相方面也算是中等偏上……”

“……基本上男人該有的優(yōu)點都具備了吧?！鄙蠗l接著食蜂的話語進行總結(jié)，連食蜂這么優(yōu)秀的人都給予如此高的評價，那個素未謀面的人肯定比上條高出不止一座高層大樓的檔次。

食蜂腳步漸緩，大概是在思考著，成年人的對話不會像小孩子那么誠實，對于低劣的部分不會完全承認，優(yōu)秀的部分也不會全盤接受，至少表面上是這樣。

仿佛要回應(yīng)上條對于社會常識的總結(jié)一般，食蜂接續(xù)說道：“差不多吧……除了做事總是優(yōu)柔寡斷，遲遲不能做出選擇這一點以外，他都是神之寵兒。要是小時候就送來學(xué)園都市，搞不好又是一個了不得的超能力者?！?/p>

食蜂列舉了兩個疑似缺點。不過上條在心里馬上進行了評判。優(yōu)柔寡斷和瞻前顧后有時候會很像，大部分情況下其實屬于優(yōu)點，就像魯莽和勇敢的關(guān)系，一棒子打死是武斷。至于不是能力者這件事，更加算不上太過令人在意劣勢，在上條接觸過不少高智商的無能力者，更多的時候，沒有超能力反而會讓他們更加努力，在更多的領(lǐng)域達成了不起的成就。

上條勉強讓腳步跟上食蜂，差一點觸碰到的距離陡然變得無比遙遠，即使他全力伸出手，也是無濟于事。既然無法獲勝，那就選擇足夠漂亮的全身而退……這也是長大學(xué)會不得不學(xué)會的禮儀。

“能遇到這么優(yōu)秀的人真好?！鄙蠗l的發(fā)言似乎引起了食蜂的不滿，她驀地轉(zhuǎn)身過來，倒退著前進，倉鼠般鼓起臉頰的孩子氣模樣同樣可愛?！胺戳肃。蠗l先生。是那個人足夠幸運才能遇上如此優(yōu)秀高潔的我。”食蜂閉起一只眼睛，豎起食指強調(diào)，引得上條啞然失笑……沒笑出聲音是他最后意識到笑聲是對他自己的嘲弄——反正我就是個不幸的人。

將一切推給命運，然后裝作受害者自我安慰，忘記和她相遇過事情，將黑歷史封印起來……結(jié)束就是如此簡單。

“說的是呢，能夠與食蜂小姐這么優(yōu)秀的人結(jié)……婚，簡直就是拯救世界級別的回報呢?！?/p>

“你還挺會說話的嘛，就是這樣。能夠和我相遇就足夠幸運哦?！?/p>

即使知道不可以，卻還是無法控制視線被她甜美的笑容吸引。說起來她是意識到上條的想法才這么說的嗎？或者從一開始就是她計劃……打發(fā)無聊時光的游戲。如果是這樣，真是太惡劣了。

……真是粗鄙丑陋的想法。

上條忍不住想要對懷疑食蜂的自己狠狠地揍上一拳。

“那我也很幸運呢……能夠得到邀請，和食蜂小姐共餐?！?/p>

上條不知道自己的語氣控制得如何，要是陰陽怪氣，他恐怕一輩子都無法原諒今晚的自己。

食蜂似乎是愣住了，忘記繼續(xù)向后踏出腳步，清澈透亮的雙眸閃爍出異樣的光芒。

“不是……”

鳥鳴版的嗓音突然變得沙啞，上條幾乎聽不到食蜂的話語，倒是再次縮短的距離讓他隱隱感覺到心潮澎湃的聲響就在耳邊。

“……幸運的人是我才是?！?/p>

“唉？”

他或許是聽錯了，他一定是聽錯了……終于無法分清幻想和現(xiàn)實了嗎？

食蜂像是要逃避似的慌忙轉(zhuǎn)過身去，然而即使有夜幕的遮擋，蔓延到耳根的緋紅還是那么奪目。緊張的聲音下意識拔高：“我們就在這里吃吧?！?/p>

沒能跟上情況的上條順著食蜂纖細的手指看過去。對面的街道上不知何時開了一家小餐館，明亮的招牌和店內(nèi)的燈光交相輝映，召喚著深夜飛蛾一樣的人們。

“哦……”

上條沒有反對的理由，如果可以的話，他想現(xiàn)在就逃跑。

?

盡管沒來過這家餐館，不過店里的裝飾沒有讓第一次進來的上條產(chǎn)生陌生感，或許店內(nèi)設(shè)計就是為了讓客人能盡快融進來。

如同上條所知道的那樣，這一片區(qū)域晚上幾乎不會有住戶以外的人出現(xiàn)，店里到了晚上自然是沒什么生意。兼做餐桌的長條柜臺后面站著服務(wù)員打扮的年輕女性百無聊賴的看著手機，對面最內(nèi)側(cè)的桌子有一個廚師裝束的男子正在用餐。從店鋪的規(guī)模來看，經(jīng)營者應(yīng)該就是這兩個人。

見有人走進來，站出來迎接的是匆匆抽出紙巾擦嘴的廚師，站在柜臺里的服務(wù)員貌似早就習(xí)慣了，看都不看向這邊。

“兩位要吃點什么嗎？”

“嗯，都有些什么？我們先看看?！?/p>

食蜂剛問完就看到菜單都貼在墻上，和上條一起瀏覽起來。

“總之先來兩杯啤酒吧?！?/p>

可能是看到了柜臺后面的架子上放著大號的啤酒杯，食蜂還沒看到酒水區(qū)就毫不遲疑地點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