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臺口充斥著人們的叫囂聲與慌亂走動的腳步聲。

荊遠不露聲色的朝那里望了一眼，透過中央通道的帶窗閘門看著兩個陌生人被居住站的安全官按倒在地上。

“是叛軍的人嗎？”

克里斯剛巧從行政區(qū)過來，似乎是要處理一下居住站的“奇異客人”……他抱著好奇的目的發(fā)問，顯然是想從荊遠這個第一現(xiàn)場路人這里取得足夠的信息。

荊遠攤了攤手，“只有兩個人?！?/p>

“……船長？”

“這恰恰是問題的所在——船長并不在其中，那兩個人能靠著那么不靠譜的導航終端自己跑到這個站點，真不知道是幸運還是不幸?！?/p>

幸運的是他們活了下來，至于不幸嘛……在洗清他們身上謀殺、叛軍或是某種宗教組織的嫌疑之前他們都不會很“幸運”。

——況且，一艘曾經(jīng)是軍艦的WH4-L3可不是“三個人”就能輕易開走的。

似乎是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克里斯點了點頭，去招呼安全官們押送兩名“嫌疑人”。

其實如果是在極端的情況下，兩個人也是可以的。

荊遠皺起眉頭，但能在這同時完成獵殺任務(wù)就太異常了，那兩個人看起來也都不是安全官。

他打算去餐廳喝一杯……果汁，畢竟酒這種東西他一直喝不來。

WH4-L3是聯(lián)盟曾經(jīng)的新銳戰(zhàn)艦之一，裝備有高速的引擎和電池陣列，依托艦首的軌道炮能處理絕大部分的威脅和海盜……尤其是當她們和提豐級一起成群出現(xiàn)，據(jù)說即使是深淵中的女妖都要退避三舍。

不過那大概是不可能的，不能指望那種畜生能有如此高等的智慧。

事實上這閑暇的快樂時光并沒有持續(xù)太久，走入餐廳的克里斯便打斷了荊遠漸漸遠去的思緒。

“如果你想裝的深沉一些，起碼要喝杯酒，那些活性酵母植物釀造的酒類雖然顏色不太好看，但味道還行。”

荊遠挑了挑眉毛，“這是所謂的‘斯拉夫人’的建議嗎？”

“‘斯拉夫人’……真是久遠的稱謂啊，荊。”

克里斯接著話頭，朝服務(wù)員打手勢要了一杯綠色的“白酒”，“深層區(qū)域的人都喜歡這么說話嗎？”

荊遠聳了聳肩。

“不，只是剛好我的思緒跑偏了而已。說回正文，在工作日飲酒可不是什么好習慣?！?/p>

“這可是生命之水，他們懂個籃子。”

克里斯拿到酒后一口就干下去了小半杯，看的荊遠眼角直抽搐。

尤雷爾聚集地位于淺層，這里雖然很難找到大型的植物聚落，但勝在生態(tài)系統(tǒng)單薄、航道水況穩(wěn)定，航行和開采都不需要面臨什么比較大的風險。

說這么多的意思就是：尤雷爾聚集地的物價尚可；那一杯酒可是滿滿的一大杯，起碼荊遠覺得自己喝能喝上一天，或者兩天。

該死的斯拉夫種族天賦。

“哦對，說回正題。”克里斯似乎是在回味，并沒有再來一口……當然也可能單純是怕再來一口就喝完了，“我聽那些船員們說，你是從深層來的？”

“……聽說？”

“啊，不要在意這些細節(jié)。”克里斯毫不介意荊遠臉上玩味的笑容，“總之……你會開船嗎？”

克里斯并不知道這位“荊”為什么會選擇來到淺層的尤雷爾聚集地，不管是為了養(yǎng)老還是什么，那都和他沒有關(guān)系……只要不觸犯木衛(wèi)二聯(lián)盟的法律，尤雷爾聚集地歡迎每艘潛艇和任何人。

但荊是不同的，令人難以置信的是：他曾經(jīng)是那艘舷號“545”提豐上的一位“灰衫”。

這樣的“大人物”，克里斯是不太相信他會在淺層安度余生，況且看起來他還不到三十歲。

“那要看是什么船了，提豐那種我大概不行，沉浮都太……等等。”

荊遠忽然意識到什么，“你是說那艘WH4-L3？”

“對，你肯定不想知道我們在船艙里發(fā)現(xiàn)了什么……”

“那就別說了，我不感興趣?！?/p>

被打斷的克里斯毫不介意的干笑兩下，強硬的將話題接了下去。

“……我們在船艙里發(fā)現(xiàn)了一個小女孩，在艦尾的壓載艙里發(fā)現(xiàn)了六具尸體。”

克里斯拿起酒杯抿了一口，“船長、機修工和工程師……還有兩個保鏢?！?/p>

“那剩下那具就是助手了，不算人是吧？”

荊遠接了句玩笑話，但很顯然克里斯沒有放過他的打算。

起碼沒有岔開話題的打算。

“她的父母都在烏雷恩聚集地，離這里不過兩段航程，他們在聯(lián)盟內(nèi)部可都是大人物?！?/p>

克里斯說出了自己的來意，“你把船開過去，WH4-L3就歸你了，老太婆還會額外支付你五千馬克的傭金?！?/p>

“姑且不談我會拒絕……我一個人也沒辦法把一艘軍艦開過哪怕一段航程，更何況……”

“老太婆說會給你幾個船員，有幾個好手你都認識。杰克那小子一直想出海見見世面，雖然沒有經(jīng)驗但據(jù)老電工講技術(shù)還說的過去，起碼幫你照顧那臺老式反應(yīng)堆沒什么問題?！?/p>

“那個卡雷也可以接機塞到你的船上去，我看你對她關(guān)注許久了？這可是上好的機會，只要出航你大概率也不會回來，本地的競爭對手們都直接被擊敗了不是嗎？況且人小姑娘有一手機械經(jīng)驗，保準讓你船上的寶貝們光潔如新?！?/p>

“一個妹子不夠再配一個如何？雖然奧哈那娘們冷漠了點，不過現(xiàn)在也流行這種不是嗎？如果杰克算半吊子，那她可就真的是出過海的老船員了?！?/p>

荊遠皺著眉頭聽克里斯夸夸而談，有那么一瞬間他甚至覺得比吧臺那老舊的放音機都要吵。

“你沒給我配戰(zhàn)斗人員。”

克里斯一聽有門，頓時興致更高，招呼著餐廳里的伙計再給他拿了一杯酵母自釀。

“這不是有你這個‘灰衫’嘛，自動駕駛是不靠譜了點，但穩(wěn)住不動總行吧？”

似乎是注意到荊遠的目光，他摸了把臉擺出一副苦瓜樣：“荊，聚集地最后一個安全官跟著上艘船走了，現(xiàn)在站點里的都是沒見過怪物的雛，看到藻類爬行者都指不定會慌神?！?/p>

荊遠不說話，只是小口抿著果汁，目光放在吧臺后的海報上。

擁有自己的一艘船……多么誘人的建議，更何況是一艘WH4-L3。作為前軍用型號，即使是老舊的退役艦都能賣到八千馬克以上，同時對購買者的“素質(zhì)”也有著苛刻的要求。

起碼……像他老船長那種中立派人士是不可能能買到的。

荊遠皺眉思考。

他確實對現(xiàn)在這種安逸的生活感到乏味。老船長說得對，出過海的船員就像是被詛咒了一樣，會源源不斷的撲進木衛(wèi)二深邃的冰洋之中，永不可能擺脫。

這是所有潛艇和海員們的宿命。

“好吧，我答應(yīng)你?！鼻G遠嘆了口氣，“但我不希望我的船出現(xiàn)什么‘身份’上的問題，好嗎？”

“那當然，歡迎你?！?/p>

克里斯與他碰杯，“來自YY海軍學院的新銳船長荊棘?！?/p>

在首次出海前，清點船上的物資、檢修設(shè)備以及確認自己船員的情況都是非常重要的事情。

起碼，不能帶著木星分裂勢力的恐怖分子和邪教徒、精神病一起出海。

在曾經(jīng)的灰衫生涯中，荊遠見過許多這樣的倒霉蛋。

畢竟老船長有個喜歡收集沉船航海日志和船長名牌的怪癖。

名為杰克的年輕人面龐有著顯著的美洲風格，據(jù)克里斯所言他電氣知識還說得過去（電氣42）……但機械工程可以說是一竅不通，估計船上的電池壞了都指望不上他，但丟到引擎室里控制下反應(yīng)堆還算湊合。

卡雷·維斯婭倒不像是傳統(tǒng)的技工少女，在荊遠以前生活的深層區(qū)域帶她這個年紀的年輕人出海是死罪，但淺層似乎不這么講究？

荊遠很久之前就在關(guān)注她，畢竟冒著頭發(fā)被各種構(gòu)件暴風吸入的風險留長發(fā)的女性機修工可不多——起碼荊遠以前沒見過。

奧哈，出過海的老司姬。

估計能在兼顧維護電器系統(tǒng)的同時順帶手控個炮啥的（武器32），要是有什么緊急情況肯定不會拉跨就是了。

荊遠邊整理自己剛到手的船長帽，一邊打量著幾個集合的年輕人。

很顯然，除開激動的胡言亂語（荊遠覺得很吵）的杰克和沉寂的奧哈，卡雷幾乎在第一時間就找到了打量自己的視線來源。

看起來很敏銳，這么說以前自己打量她她也是知道的？

荊遠不動聲色的想，那頭銀發(fā)要是絞到齒輪里她應(yīng)該也能敏銳的掙斷吧。

“你就是……‘新銳艦長荊棘’？”

卡雷的語氣不太高興，但很顯然她應(yīng)該早就猜到這個荊棘就是荊遠，所以倒沒有太多吃驚的表現(xiàn)。

畢竟聚集地就這么大，要是有那些含著金湯匙的正統(tǒng)新銳艦長到來，消息一定會瞬間傳遍整個聚集地。

不過那些新銳艦長們大概會來也匆匆的購買完補給、接受委托之后去也匆匆的離開，最多升級設(shè)備時會小坐片刻，但又會急切的在升級完畢時立即出航。

不論船員們?nèi)绾蜗?，船長們可是深受著深淵的愛戀呢。

冰洋之下深淵的詛咒如影隨形，可喜可賀。

他們會直撲其中，直到黑暗中的危險將他們吞噬，或者沉入冰冷的海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