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年家丫頭很小的時候，去看過她一次。 她爬起樹來威風(fēng)凜凜象一只小老虎，睜著大大的眼睛看我的時候又象一只小貓咪。 那年樹影婆娑，小貓咪在陣陣梅香中歪著頭問我： “我叫細(xì)蘭，姐姐你細(xì)誰呀？”

0.

“小系，對不起，讓你失望啦?！?/p>

她對我說了這最后一句話，便枯萎在了那一年的冬天。

1.

我是大型宮斗游戲《XX傳》的系統(tǒng)，任務(wù)是培養(yǎng)千里挑一的NPC成為宮斗冠軍，并以她的名字命名該游戲。

我寄予厚望的初代關(guān)鍵NPC烏拉那拉.柔則曾經(jīng)在所有NPC中一騎絕塵，但她在20級的時候突然刪號了，天選之女的位置，出現(xiàn)了短暫的空缺。

之后，柔則的天選氣運被分成四份，先后匯聚到四個女子身上。

她們分別是柔則的妹妹宜修、年世蘭、甄嬛，以及甄嬛的妹妹甄玉嬈。

2

為了讓宜修在王府站穩(wěn)腳跟，我強行延后了另外三個天選之女的出場時間。

只因宜修是柔則刪號之前最掛念的人，即使她是間接死于這個親妹妹之手。

柔則把天選之女的氣運強行渡了一部分給宜修，以宜修的天賦，原本并不能承受這樣的氣運。

所幸有德妃在宮中支持，幾經(jīng)波折，宜修終是成為了王府的嫡福晉，和其他柔則的替身不同，她是胤禛重要的妻子。

這個游戲渡過了一段相對平穩(wěn)的時光，直到那年芍藥花開的時節(jié)，年家的丫頭登場，帶著她肆意張揚的美麗和目空一切的驕傲。

《XXX》傳的三測版，在花團(tuán)錦簇中開始了。

3.

回想起來，我和年家的丫頭有過一次短暫的對話。

那段時間，我和宜修開始起了爭執(zhí)。

明明柔則已經(jīng)去了很久，宜修卻還活在亡姐的影子里，加上胤禛遲遲沒有扶她為正妻，她便自怨自艾，日日關(guān)在房中抄寫心經(jīng)。

“不要再和我說什么嫡福晉，那原是別人的東西，是我不配?！?/p>

宜修說這話的時候，我真是氣到不行。

我早該知道，烏拉那拉氏這兩姐妹，就沒有一個省心的。

頑固，倔強，對我這個辛苦拉拔她們的系統(tǒng)，沒有敬重，只有叛逆。

4.

罷了，終究是錯付了。

我也是第一次當(dāng)系統(tǒng)，沒想到這屆NPC們這么難帶。

最近總覺得自己變得心軟了，在一個宮斗游戲里，這很多余。

要不……開個小號吧？

這樣想著，我不知不覺溜達(dá)到了年府。

這一年，年家的小兒子年羹堯還只是一個年輕的進(jìn)士。但年府上下金色的祥瑞，無不昭示著這里即將出現(xiàn)呼風(fēng)喚雨的大人物。

5.

我以火焰的模樣，大搖大擺的從年府大門穿了過去。

門口的守衛(wèi)NPC毫無察覺。除非是和劇情聯(lián)系緊密的關(guān)鍵NPC，沒有人能看見我。

我在年府漫無目的的飄著，東院一棵古老的梅樹吸引了我的注意。

6.

那是一株紅色的臘梅，在數(shù)九寒天里，兀自開得暄香遠(yuǎn)溢。

紅梅是柔則最喜歡的花。

遙想當(dāng)年，我耗盡心力，一路陪著柔則練到二十級。直到最后一刻，我都不相信我培養(yǎng)得如此出類拔萃的孩子就這么走了。

眼看她高樓起，眼看她大廈傾。

竟還留給我一個頑固自卑的妹妹宜修。

想到宜修，我內(nèi)心的情緒又翻騰起來。

7.

原本我是紅色的火焰形態(tài)，只因想到方才和宜修吵得那一架，想到那句我不配，心頭郁結(jié)，顏色也從紅色變成了藍(lán)色。

我把自己掛在樹上，在陣陣梅香中，思念真正當(dāng)?shù)蒙稀疤熘畫膳彼膫€字的柔則。

不知不覺，形隨心動，我竟變成了柔則的樣子，落寞地坐在樹上。

倘若宜修看到我這個樣子，一定會被嚇一跳。

最好不要看到。

不然她又要抱怨“你只會心疼姐姐”之類孩子氣的話。

8.

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音打斷了我的沉思。

聲音從樹下傳來，我低頭一看。

一個頭飾極其浮夸的團(tuán)子頭闖入我的眼簾。

再仔細(xì)看，竟是一個穿得粉嫩粉嫩的小女孩，屁股一扭一扭的，正在努力爬樹。

也不知道是胖還是天冷穿多了，我覺得她圓滾滾的，好似一個球。

9.

一開始我沒有想到她能看到我，只以為是小孩子在淘氣玩耍。

直到她嗖嗖幾下，用她胖乎乎的小手靈活地攀上我身旁的樹干。

然后一扭頭，奶聲奶氣、十分自來熟地對我說：

“姐姐這樣美，難道是住在梅花里的仙女嗎？”

10.

她看得見我？

我先是一愣，很快就注意到她的小胖手周圍，若隱若現(xiàn)的金色氣運。

是非常純正的金色，這說明她的初始?xì)膺\值非常高，高到可以和當(dāng)年的柔則媲美。

——是年家的小女兒，另一個天選NPC？

我細(xì)細(xì)地打量她，只見她保持著猴子一般的姿勢繼續(xù)抱著樹干，粉雕玉琢的小臉蛋上露出兩抹蘋果紅。她兩眼亮晶晶地看著我，用可愛的小奶音問我：

“我叫細(xì)蘭，姐姐你細(xì)誰呀？”

她說起話有點漏風(fēng)，一笑就能看到缺了兩顆門牙，也不知道是沒長出來還是頑皮磕掉了。

11.

我有心逗她，于是板著臉和她說話：“我叫小系，你爬上來干嘛，很危險的！”

“姐姐你好看！細(xì)蘭想找你玩！”她抱著樹干不撒手，嘴上說個不停。

“那你過來一起坐，老抱著樹不累嗎？”

“手……手短，夠不著……”她的小臉憋得紅紅的，似乎不愛承認(rèn)自己的短處。

——這個小天選，有點萌啊。

我伸手把她抱到我身邊坐好。

12.

她一坐穩(wěn)就立刻輕車熟路地把小胖手搭在我的手上，然后問題一個一個跟炒豆子一樣迸出來：

“姐姐！你細(xì)誰??？”

“我怎么從來沒有見過你？”

“姐姐你真好看，比我大哥二哥娶的全部妻妾加起來還好看?！?/p>

“姐姐，大冷天的，你坐在這里干嘛呀？”

13.

我被問得暈頭轉(zhuǎn)向，只回答了最后一個問題：

“驚鴻照影，思念故人?！?/p>

年家丫頭立刻接上：“姐姐思念的人，一定也和姐姐一樣好看?！?/p>

這馬屁拍得如此絲滑，我不禁苦笑：“是啊，那個人，和我現(xiàn)在的樣子很像?！?/p>

她恍然大悟的一拍腦袋：“——姐姐細(xì)（是）在想親妹妹啊?！?/p>

14.

說完她象小大人一樣嘆氣：“真好，細(xì)蘭只有兩位哥哥，沒有姐妹?！?/p>

“怎么？哥哥們對你不好？”

“不，哥哥們對我是極好的。還有阿瑪、額娘、頌機（芝）都是極好的?！?/p>

“那你為什么一臉不開心？”

她左右看看，對我比一個噤聲的手勢，然后才把小腦袋湊到我耳邊輕輕說：

“因為呀，細(xì)蘭經(jīng)常做夢，夢里細(xì)蘭當(dāng)了皇貴妃呢。”

我嚇了一跳：“什么？”

她轉(zhuǎn)頭看著我笑，眸中現(xiàn)出隱隱的金色氣運，她仿佛看著我，又仿佛在看著很遠(yuǎn)的遠(yuǎn)方。

15.

"是真的，在夢里，大家都叫我年妃，年貴妃?！?/p>

“我還記得我有三個細(xì)（世）子，一個國國（格格），有些和我一般大，個個都長得好看?！?/p>

小團(tuán)子睜大眼睛，滿臉寫著認(rèn)真。

“阿瑪額娘不讓細(xì)蘭跟別人說，說要是被旁人聽去了，是要砍頭的大罪?！?/p>

“可是小系姐姐，你不一樣對吧？”

“我看到姐姐，就覺得特別親近，比從小一起長大的頌芝，還要親近好多呢?！?/p>

我笑笑：“我不會告訴別人的?！?/p>

“真的嗎？”

“當(dāng)然啦。你跟我說，讓我不跟別人說，所以如果有人問我你有沒有跟我說，我就跟那個人說你沒有跟我說。”

我有心逗她，幾句話便把她繞暈了。

16.

“小姐！小姐！你在哪里??？”

“世蘭小姐！”

“會不會又去爬樹了？祖宗喲，才磕掉兩個大門牙?！?/p>

下人們的聲音從遠(yuǎn)處傳來。

小胖團(tuán)子撇撇嘴，苦著臉告訴我，她又要被抓去讀書和女紅了。

“讀那么多虛（書）有什么用呢？徒增憂思?！?/p>

“我也不喜歡女縫（紅），細(xì)蘭就喜歡騎馬！打獵！”

“細(xì)蘭要做這個世界上最快落（樂）的人！每天都要開開心心的！”

17.

遠(yuǎn)處傳來青年男子的呼喚聲：

“妹子，出來了，哥給你帶了好吃的?！?/p>

“細(xì)（是）哥哥回來了！”小丫頭臉上寫滿雀躍:"哥哥一定細(xì)（是）給我買了和滿樓的蟹粉酥。"

她興奮地在樹干上站起來，老樹的樹干極滑，她一個沒站穩(wěn)，竟從高處滑跌下去。

我看著這個粉色的小團(tuán)子滑落，心里閃過的念頭竟然是：

“不要救她，救她，宜修就多了一個強力的對手?！?/p>

——對啊，這樣想才對了。這才是匹配宮斗游戲的高級冷血系統(tǒng)。

然而想是一回事，做又是一回事，下一秒，我拎著她的后衣領(lǐng)落了地。

18.

小粉團(tuán)子受了驚嚇，但還記得道謝，以及牢牢地拽著我，非要帶我去找他阿瑪和哥哥領(lǐng)賞。

我笑了笑，輕輕在她眼前打了個響指。

團(tuán)子在響指聲中睡著了，我將她安頓在梅花樹下，下人們的聲音越來越近，應(yīng)該很快就會發(fā)現(xiàn)她。

我起身要走，卻發(fā)現(xiàn)她的小拳頭正緊緊地拽著我的袖口。

她迷迷糊糊地嘟囔，仿佛在說夢話：

“我跟你說…你不要跟別人說……如果有人問你我有沒有跟你說……你就說…就說我沒有跟你說……哈……”

我將自己變回一團(tuán)火的形態(tài)，她的手便抓空了，我把她的手穩(wěn)穩(wěn)放在她鼓鼓的小肚皮上，心中不明白自己剛才為什么要救她。

她本來就有天選的氣運，最多受點皮肉之苦。

我為自己多此一舉的行為憋氣，把自己憋成了藍(lán)色，立在年府門口的石獅像上罰站。

19.

宜修找到了我，她的轎子就停在年府不遠(yuǎn)處，靜靜地候著。

突然年家大門開了條縫，傳來小粉團(tuán)子的聲音：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我要出去和漂亮姐姐玩！”

接著是下人們的聲音：

“哎喲，祖宗，哪里有什么漂亮姐姐？”

“青天白日的，硬說梅花樹上坐了個美人，小姐不會是遇見鬼了吧？”

“可不許亂說，小心老爺夫人聽到掌你嘴。”

我想了想，擔(dān)心兩個天選NPC提前碰面會產(chǎn)生不良連鎖反應(yīng)，于是悄悄回到宜修身邊，離開了年府。

20.

原本我對年府的印象不深，只知道年家世代為官，自從年家次子年羹堯在官場暫露頭角后，行事開始逐漸高調(diào)。

年家女性角色不多，是以這小丫頭出生后，全家都將其視為珍寶，舉辦了一場極為隆重的滿月宴席。

我把當(dāng)時滿月宴的劇情調(diào)出來，和宜修一起回看，研究對手的弱點。

只見畫面中央，奶媽懷中抱著一個披金帶銀的嬰兒，不僅胖，哭起來聲音也格外宏亮。

在我眼中：一個胖乎乎的人類幼崽。

宜修眼中：強勁對手？就這?

眾賓客口中：“將門虎女！”“娃中龍鳳！”“傾國傾城！”

我提醒宜修不能掉以輕心：“小丫頭如今已經(jīng)長開了，是個美人胚子?！?/p>

宜修嗤之以鼻：“大宅內(nèi)院，以色事人，焉能長久?！?/p>

我仔細(xì)想想，也是，這丫頭半點不象柔則，或許未必會引起胤禛的注意。

但是，萬一呢？她不是說夢到自己成為貴妃？

想到宜修今后可能面對的障礙，我憂心忡忡，催促她先定一個小目標(biāo)。

比如說，成為比貴妃更高一級的皇后。

21.

之后在德妃的支持下，宜修順利的成為嫡福晉，算是將半只腳踏入了鳳儀宮的大門。

以耿氏為首的諸多側(cè)福晉，也在宜修的管理下，相安無事。

胤禛雖然不停追逐著柔則的影子，但那些不過都是短暫的移情，宜修才是他唯一敬重的妻子，是他極其滿意的賢內(nèi)助。

22.

日子過得飛快，再次見到年家丫頭，她已經(jīng)十七歲了。

她叫年世蘭，出落得極其美麗，被譽為是漢軍旗的翹楚，又說就算滿蒙八旗加一塊，都不及她風(fēng)姿卓絕。

皇帝親自賜婚，將她嫁給最可能繼承帝位的恭親王胤禛。

那段時間，胤禛雖然公事繁忙，但每每回府都直奔年氏的院子，隱隱有專寵之勢。

一開始，宜修不以為然，認(rèn)為年世蘭美則美矣，卻缺乏城府。

我亦深以為然，若是后面的幾位天選之女都如長大的年氏這般鋒芒畢露，那這個游戲應(yīng)該就會叫《宜修傳》了。

23.

宜修不把年世蘭當(dāng)對手，想與她和平共處，是以對她頗為和善。

但年氏似乎并不領(lǐng)這份情，每天象一個驕傲的孔雀一般在王府里恃靚行兇，把原本平靜的后院攪得雞犬不寧。

胤禛訓(xùn)斥她，要她學(xué)習(xí)宜修的謙和，她冷冷一笑，反過來給胤禛上課。

“內(nèi)宅中哪來這么多情同姐妹，明面里一團(tuán)和氣，底下全是算計?！?/p>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自然問候得勤快些?！?/p>

“我看這王府，也只是表面一池秋水，底下暗潮涌動。換了我來治理，可斷不會如此婦人之仁。”

幾句話把能得罪的人都得罪了一遍，胤禛拿她沒辦法，巴巴地跑來找宜修，要宜修一定要好好教育年氏一下，教會她什么叫賢良淑德。

24.

宜修無奈，老大不情愿地邀年氏來喝茶。我左右無事，將自己偽裝成以假亂真的燈籠，懸在梁上看熱鬧。

日上三竿，遠(yuǎn)遠(yuǎn)地看著年氏打扮得花枝招展，雄赳赳氣昂昂的過來。陽光下，她頭上的珠翠一通亂閃，把我都閃暈了。

我懸在梁上晃了晃，年氏一抬頭看到了我。

年氏若有所思：“嗯?”

25.

身后頌芝立刻迎上前來問：“小姐，怎么了？”

年氏仰頭望著我：“這個燈籠似曾相識，一會想個辦法帶走?！?/p>

頌芝狐疑地抬頭看了我一眼：“這燈籠花紋都歪了啊，做工也粗糙。哪里比得上咱們院里，那可是二少爺給你從江浙一帶找能工巧匠，專門定制的呢?！?/p>

我聽了十分憋氣，騰地變成了藍(lán)色。

年氏主仆被我嚇了一跳：“哦豁，竟然會變色?！?/p>

頌芝立刻拍馬屁：“還是主子眼光好，主子放心，包在頌芝身上?！?/p>

26.

“妹妹，盼了許久了，快進(jìn)來喝茶。”宜修帶著她的招牌微笑迎上前來。

年氏一看到宜修，立刻“哼”了一聲，問：“不知姐姐備的是什么茶？”

宜修笑道：“雨生百谷，當(dāng)下時節(jié)，自然是飲谷雨茶?！?/p>

年氏吩咐旁邊跟著的小廝拿出一個匣子，說：“我這里有娘家送來的小罐明前茶，不如姐姐嘗嘗我的?！?/p>

宜修波瀾不驚的一挑眉，驚喜道：“竟然能這么早就拿到當(dāng)季的明前茶，妹妹果然得娘家寵愛?！?/p>

“——只是，”她話鋒一轉(zhuǎn)：“王爺適才吩咐，府內(nèi)近來熱鬧，還是飲一飲谷雨茶，降降火氣為好。”

年氏撇撇嘴：“姐姐不用這么夾槍帶棒的。以我看，姐姐素日就是太溫和了，王府之中以下犯上的事情，還少嗎？就該鐵拳鐵腕鐵石心腸，看誰還敢放肆妄為。”

27.

我在廊梁上聽得好笑，要說以下犯上，放肆妄為，她年氏肯定排頭一個吧。

正想著，突然感覺自己在晃動。定睛一看，只見頌芝抿著嘴，正拿著一個長桿鐵鉤在鉤我。

我長嘆口氣。

這是來了一對怎樣的笨蛋主仆啊。

28.

“頌芝，你在做什么！“剪秋端著廚房做好的點心過來，正好抓了個現(xiàn)行。

宜修和年氏聞聲出來，年氏倒也不慌，巧取不行，直接開口問宜修討要：

“妹妹院里正好少一個這樣的燈籠，不知姐姐可愿意讓給妹妹？”

宜修笑了笑，特別溫柔的對她說：“妹妹喜歡就拿去，只是白日里拿著個燈籠行走太引人注目，待天色晚了，我差人給你送去?！?/p>

年氏毫不掩飾的開心，歡天喜地的喝了會茶離開了。

到了晚上，年氏果然就收到了宜修送來的燈籠。

可惜是一個贗品，仿著我白天變的樣式臨時糊的，做工粗糙，仔細(xì)看右下角還有一行小字：

“想得美”。

29.

年氏的院子和宜修的院子隔了一個李氏和一個耿氏，那一晚，每個人都聽到了年氏的怒吼：

“什么賢良淑德——我和你沒完！”

30.

年氏驕傲，倒是不屑于向胤禛告狀。

第二天，她不請自來，我正化成一枝紅梅，倚在窗邊的花瓶里打盹。

年家丫頭看到我，眼睛一亮，忘了自己是來找場子的，扭頭對頌芝說：

“頌芝，一會把這個帶走?！?/p>

頌芝一拍胸脯：“好的，小姐，包在頌芝身上?！?/p>

31.

胤禛正巧來找宜修商議家事。前腳剛踏進(jìn)門檻就聽到倆主仆的對話，許是覺得華妃過分了，于是斥責(zé)她：

“世蘭，你可知錯！”

年世蘭看到他也不慌，反而對他翻了個大白眼：

“錯?什么錯？最近犯的錯太多了，王爺說的是哪一樁？”

胤禛氣得吹胡子瞪眼睛：“胡鬧。梅園里那么多梅花，你非要跟宜修搶。怎么，別人碗里的更香啊?！?/p>

年氏不服氣：“左右不過一枝梅花，怎么在姐姐這里就是理所應(yīng)當(dāng)，在我這就是胡鬧?！?/p>

聞訊趕來吃瓜的宜修一臉納悶地看了我一眼，那意思是：“怎么？這個人不知道四郎喜歡的姐姐喜歡紅梅??？”

我用傳心術(shù)回：“??？啥情況?我也不知道她知不知道柔則喜不喜歡紅梅哇？”

宜修又看我：“那，這個人應(yīng)該也不知道四郎不喜歡別人喜歡姐姐喜歡的紅梅啰？”

我又用傳心術(shù)回：“這，關(guān)鍵還得看，四郎眼里，年氏是不是別人了?！?/p>

32.

答案很快有了，年氏沒有拿到紅梅，還被胤禛莫名訓(xùn)了一頓，氣鼓鼓的走了。

宜修立刻補刀：“四郎，妹妹才入府中，應(yīng)該也是無心……”

胤禛點點頭，字里行間卻為年氏開脫：“她本性不壞，今日之事應(yīng)該也是無心的。你一會要是有空，喊人去梅園折點梅花，送她房里吧，就說是你送的?！?/p>

宜修微笑答應(yīng)，還貼心地準(zhǔn)備了同款花瓶。

然而到了晚上，她又忍不住跟我吐槽：“好氣。上次李氏不過戴了支紅梅的發(fā)簪，就被四郎重罰禁足一個月?！?/p>

我深感為然：“就是，原本只有你房里能擺紅梅，現(xiàn)在她也能擺了。你還不趕緊上點心，別再把老虎當(dāng)病貓了。”

宜修不語，手上不住翻弄著王府的賬本。

我杵在她的算盤邊碎碎念：“你說你，你帳算得再好有什么用？她畢竟也是個天選之女。你想啊，年氏身上一點柔則的影子也沒有，卻能得胤禛如此寬待，次次為她網(wǎng)開一面。你啊，還是得多關(guān)注關(guān)注她，提前布局，別太掉以輕心。”

“但是吧，她每次一來就吵著要把你要走，吵得我腦殼疼?！币诵迖@了口氣：“我和她同為天選，若只能選一個，你選誰？”

我雖然知道總會有那么一天，但此刻讓我拋下宜修去幫年氏，我做不到。所以我安慰宜修:"你們不一樣，年氏都不知道系統(tǒng)的存在。我會陪你到最后的，直到你成就《宜修傳》。"

宜修聽了我的話卻并沒有很開心，只是落寞地望著門外：“說起來，四郎已經(jīng)很久沒有來我這里過夜了。沒想到他會對年氏如此專寵，依我看，倒和當(dāng)初對姐姐沒有什么不同?！?/p>

33.

嚴(yán)格來說，我覺得宜修的直覺是對的。

柔則是我一手帶出的孩子，她從不給胤禛惹事。

但是看看年家丫頭，三不五時爭風(fēng)吃醋，對胤禛耍小性子。這要是其他人，早被禁足的禁足，罰俸祿的罰俸祿。

說來也怪，其他女子得寵，無一不是和柔則有相似之處，或許容貌，或許性情……

年世蘭是唯一的意外，她和柔則沒有半點相似，卻得到了胤禛長久的專寵。

或許是因為，她固然囂張任性，喜歡對她看不慣的一切張牙舞爪，但是轉(zhuǎn)過身，她卻把所有的溫柔都給了胤禛一人。

在這王府里，唯有她，是那樣時刻關(guān)注胤禛的點滴情緒。胤禛開心她開心，胤禛皺眉她憂慮。

她甚至建了一個自己的小廚房，日日變著法子為胤禛做他愛吃的菜肴，和胤禛一起用膳的時候，就跟胤禛聊一些大大小小的八卦，雖然沒啥意義，但貴在沒啥意義。

胤禛每日在朝堂謹(jǐn)言慎行，回到家面對這樣一個千嬌百媚的小嬌妻，又會張羅好吃的，得空還能陪他出去騎馬打獵散散心。

就算柔則還在，恐怕也會被分去一半的寵愛吧。

34.

一直到第三位天選之女甄嬛出現(xiàn)之前，年氏都享受著毋庸置疑的專寵。

宜修站在吃瓜第一線，沒少被喂狗糧。

今天年氏罵哭了西院李氏，李氏去告狀，胤禛說哎呀那你平時就離她遠(yuǎn)一點，惹不起還躲不起嗎；

明天年氏把馮氏養(yǎng)的鴿子給烤了吃了，胤禛替年氏帶了上好的補品去賠罪，說她就是饞了，以為那鴿子是無主的；

后天年氏沖撞宜修，當(dāng)眾嘲諷她的庶女出身，宜修都懶得告狀，反正告了也沒用。她干脆直接勸胤禛道：“許是久未出府悶了？四郎得空帶她去騎獵吧，也好讓府里的人嘗嘗野味?！?/p>

胤禛苦哈哈地跟宜修嘆氣：“唉！世蘭要是有你一半，不，哪怕十分之一的賢良就好啦！”

說完第二天真的就巴巴地帶著年氏出府打獵去了。

35.

年家丫頭在王府里很是橫行霸道了一段時間，總算把除了宜修之外的所有鶯鶯燕燕都給吵服了。

有些躲著她，有些攀附她。

還剩一個宜修，她三不五時過來挑釁一下。

好在德妃已經(jīng)給宜修成功洗腦，那句“寵妃的里子，哪里比得上皇后的面子”十分有用，所以年家丫頭每次來，宜修也就一笑置之，把她當(dāng)成淘氣的小貓而已。

36.

春天的時候，年氏懷孕了。

胤禛先是欣喜若狂，很快又變得憂心忡忡。

宜修也跟著憂心忡忡，她擔(dān)心年氏有了子嗣以后，威脅到?jīng)]有子嗣的她的地位。

宜修那時還年輕，在她的謀劃里，還沒有再次去對胤禛的孩子下手這一個選項。

然而接下來的劇情很快給她上了一課。

側(cè)福晉耿氏端了一碗安胎藥給年氏。

耿氏也是武將之女，年氏對她向來另眼看待，加上耿氏多年來都是一副無欲無求的樣子，因而年氏不疑有他，將那安胎藥一飲而盡。

當(dāng)晚，西院便傳來消息，說年氏滑胎了。

宜修連夜趕去探望年氏，我藏在宜修的披風(fēng)里，外面風(fēng)雨不止，我想到柔則的孩子和宜修的孩子，都曾經(jīng)消逝在這樣的雨夜。

37.

見到年氏時，她滿臉蒼白的躺在床榻上，往日飛揚跋扈的神采消失了，驕傲的孔雀，頭一次垂下了高昂的頭。

沒有想象中歇斯底里的哭鬧，她的言語平和，或許過于平和。

宜修隔著被子撫著她的手，和她說了一會話。

說著說著年氏忽然笑了：“原來如此，是那碗安胎藥?！?/p>

一直到宜修走，她都沒有掉一滴淚。

我將自己藏在案幾上的香爐里，看著她靜靜地躺在那，象一尊沒有生氣的雕像。

直到眾人散去，她才縮回被窩，遲來的淚水盈滿雙眼，她對頌芝說：

“頌芝，你聽到了嗎，竟然是耿氏?！?/p>

”為何我唯一待她不薄的人，卻第一個來傷害我？“

“頌芝，他們都說是個世子，你看到了嗎？”

38.

年氏對著頌芝哭了一會，終于累得睡著了，她的呼吸并不平穩(wěn)，似乎在做一個夢。

我輕輕嘆氣，淺入了她的夢境。

我留下來，是想去夢里告訴她，千萬記住被人背叛的感覺，因為今后入了宮，還會被背叛很多次。

39.

我很快找到了這個夢的主角，年氏，在這里，所有人都尊稱她為“貴妃”。

皇后是烏拉那拉氏的女兒，但她的面部始終有一層薄霧，讓人看不真切她的面容。

除了年貴妃，其他所有人都有這樣的薄霧。

40.

在這個夢境中，年貴妃出生于官宦世家，擁有官高權(quán)重的父親和哥哥，二哥是撫遠(yuǎn)大將軍年羹堯，帝王心腹，權(quán)傾朝野。

獲得專寵的年妃極其低調(diào)，她知書達(dá)理，常常引經(jīng)據(jù)典地對皇帝進(jìn)行規(guī)諫，在這些方面，她仿佛另一個柔則。

不一樣的是，她臉上永遠(yuǎn)帶著微小謹(jǐn)慎的神情，她的身體也不太好，從嫁入王府到寵冠六宮，每一步，她都走得如履薄冰。

她敬重皇后，孝敬太后，寬待下人，她規(guī)勸母族收斂鋒芒，甚至哥哥年羹堯?qū)懡o她的每一封家書，她都要呈給皇帝看過才閱讀。

胤禛視她為解語花，稱贊她“秉性柔嘉，持躬淑慎”，她的謹(jǐn)言慎行讓她獲得椒房專寵，為胤禛誕下一個個子嗣。

41.

許是為了給向來體弱的她添一下福氣，她的孩子有叫福宜的、有叫?；鄣模€有叫福沛的。

專寵十一年，她為胤禛誕下三個皇子和一位格格，可是每一個孩子都先后夭折。就連最大的?；?，也不過活到八歲。

慢慢地，她的氣運開始轉(zhuǎn)弱。年家衰敗，鋒芒太過的年羹堯被彈劾近百項罪名，眾臣紛紛斥他擁兵自重，狂傲無禮。

這一切，皇帝都置若罔聞，他不僅沒有處置年羹堯，反而還催促他多寫幾封信安慰尚在病中的年妃，興許年妃收到哥哥的信寬了心，病就會好些。

他帶她去圓明園養(yǎng)病，日日陪伴在側(cè)。又破例立她為敦肅皇貴妃，一代君王為了她日日祈禱，數(shù)日不上朝。

可是帝王盛寵并不能挽回皇貴妃油盡燈枯的生命，她還是走了。胤禛悲痛不已，即使他盡了一個皇帝所能做到的一切，卻仍未能挽回心愛之人的生命。

敦肅皇貴妃走的最后一刻，還為自己的哥哥和家族擔(dān)心不已，她盡力安排了很多很多。然后才對胤禛和頌芝說：

”若有來生，希望能肆意瀟灑，為自己活一次?！?/p>

42.

這實在不像一個夢。

它更象是一個人一生的回憶，如一幅畫卷緩緩打開。到了最后，畫卷的一切內(nèi)容淡去，只留下一個署名：敦肅皇貴妃。

我站在原地，突然想起年家丫頭小時候?qū)ξ艺f過的話。

“是真的，在夢里，大家都叫我年妃，年貴妃?！?/p>

“我還記得我有三個世子，一個格格，個個都長得好看?！?/p>

“讀那么多書有什么用，徒增憂思?！?/p>

43.

第二日，王府出了另一件大事。

耿氏被年氏差人灌下了一整壺紅花，太醫(yī)診斷耿氏從此再不能生育。

宜修蹙眉道：“據(jù)說當(dāng)時年氏就在現(xiàn)場看著，她年紀(jì)輕輕，好生修養(yǎng)定能再孕，何以如此狠辣?！?/p>

我把自己掛在廊前，沉思了很久。

我想，她也許是想告訴所有人，不要再想動她的孩子。

44.

我想到年氏常常掛在嘴邊的：

“做人如做衣，當(dāng)花團(tuán)錦簇?！?/p>

她在碧玉年華嫁入王府，世人追逐的名和利，她都不甚看重。唯有孩子，是她唯一的軟肋。

她比誰都希望能有一個健康長大的孩子。

生而未養(yǎng)，那才是她在夢中唯一的遺憾。

45.

自從去了年氏的夢境后，我常常覺得疲累，宜修白天忙碌，我便把自己放在梅園中休憩。

有時候是本體，有時候變成雀雀兒，有時候化成一枝梅花。這里人跡罕至，是尋靜的好地方。

我再也沒有變作過柔則，柔則離開很久了，她的面容和聲音，慢慢在我的記憶里模糊起來。

年氏有時會來梅園，我依舊沒有再和她對話過，她總是在梅園徘徊，象是在尋找著什么。

46.

又一日，我百無聊賴變成了一只夏蟬，趴在一株梅樹的樹干上，保持安靜。

年氏又來了，她帶著頌芝，頌芝手里拿著上次宜修送她們的花瓶。

年氏在樹與樹之間流連，她走到我所在的樹下，若有所思地抬頭看，她對頌芝說：

“頌芝，你看，這里有一只好安靜的蟬?！?/p>

我懶得理她，變成蟬只是因為宜修昨天收到一只玉蟬，是宮里感念她賢良淑德特地給的賞賜，她很是喜歡。

我也已經(jīng)習(xí)慣年氏大抵能感知到我，天選與系統(tǒng)之間，原本就是有羈絆的。

她未必知道我是什么，但我對她而言，也許總有自然而然的吸引，就如同她小時候與我的相遇一樣。

頌芝匆匆跑來，仰頭望道："小姐，在哪在哪？我怎么看不到，小姐你是不是看錯了？"

“就在那呀，你看，看我手指的方向……”

“小姐，現(xiàn)在都立秋了，不應(yīng)該有蟬的。就算有，恐怕也是個空殼了。”

她們在樹下吵吵嚷嚷擾我清靜，我嘆口氣，敷衍地叫了兩聲：“知了——”“知了——”

然后熟悉的對話又開始了。

年氏：“看到了吧，就在那里?！?/p>

頌芝：“看到了！小姐！包在我身上，小姐！”

——這是什么虎狼之詞？你倆抱著個花瓶來梅園，結(jié)果竟是來捕蟬的嗎？

47.

梅園又來了一位女眷。

是一直告病休養(yǎng)，許久未出現(xiàn)的耿氏。

耿氏沒有帶下人，她蒼白的臉上寫滿了悲涼：“世蘭妹妹，那碗安胎藥，我真的毫不知情，你為何不信我？”

年氏臉上的笑容消失了：“那總得有人知情，姐姐的安胎藥，難道是從天上掉下來的？”

耿氏沉默不語。

年氏冷冷一笑，蟬也不捕了。她帶著頌芝離開，走的時候留下一句：“外面風(fēng)大，姐姐還是快些回房歇息吧?！?/p>

48.

我看著耿氏失魂落魄地在樹下站了一會，終是流著淚走了。

梅園又恢復(fù)了往日的安靜。

“是德妃?！?/p>

突然一個聲音在我身后說。

我一回頭，竟是一團(tuán)青色的火焰。

它的火舌雀躍著，似乎對我的驚訝很滿意：

“怎么？難道前輩覺得，這個游戲只存在一個系統(tǒng)嗎？”

49.

確實。原本在我的認(rèn)知里，一個游戲，只會有一個系統(tǒng)。

然而青色火焰告訴我，異變發(fā)生在我和幼年年世蘭相見的那一天。

原本在柔則死后，我選擇全力輔佐宜修，單系統(tǒng)的體系得以繼續(xù)運轉(zhuǎn)。

但是當(dāng)我又出現(xiàn)在另一個天選之女年世蘭面前，并且與她對話，即使當(dāng)時我不是本體的姿態(tài)，依然在游戲中引發(fā)了一系列的bug。

在這些bug中，另一個系統(tǒng)——青色火焰誕生了。直到這些bug被一一修復(fù)完畢，但青色系統(tǒng)并沒有消失。

青色系統(tǒng)誕生的地方，便是即將先后出現(xiàn)兩位天選之女的甄府。

50.

“或許是為了這個世界的平衡吧。第一代天選NPC刪號以后，你和宜修.烏拉那拉以及年世蘭兩位天選NPC先后產(chǎn)生了羈絆?！鼻嗌鹧鎸ξ艺f：“為了和你制衡，這個游戲創(chuàng)造了我，我一直在甄府，等待甄家姐妹的降生?！?/p>

"我并沒有幫過年世蘭。"

“那是你的選擇?！鼻嗌鹧娴难哉Z中透露出隱隱的優(yōu)越感：“如果我是你，我一定會選擇年世蘭，她的天選氣運明顯超過烏拉那拉太多太多?！?/p>

“宜修是柔則唯一的妹妹，我無法丟下她不管?！?/p>

“前輩，我們是宮斗游戲系統(tǒng)，對NPC產(chǎn)生感情，只會影響我們的判斷?！?/p>

“年世蘭的背后有家族支撐，又獲得胤禛的寵愛?！蔽彝蛞诵拊鹤拥姆较?，這個時間，她應(yīng)該正在籌備為德妃祝壽的禮單：“可是宜修，她只有我。”

“可是在我看來，年氏比烏拉那拉氏更需要一位良師?！鼻嗌鹧姘炎约狠p輕地落在一段梅樹枝干上：“她現(xiàn)在倚仗她的家世以及那位善戰(zhàn)的哥哥，如果失去了這些，她又剩下了什么？將來進(jìn)了宮，若宜修成為皇后，她又憑什么自保？”

51.

青色火焰堅定的認(rèn)為，我應(yīng)該去輔佐年氏，去告訴她這個世界的真相，讓她知道，這個游戲最后的名字，也可能是《世蘭傳》。

而我告訴它，年氏并不在意最終的輸贏，她的心愿很簡單，她要為胤禛生下一個孩子。

這一次，她想把他養(yǎng)大，無論這個孩子成為國之棟梁或是閑散王爺，或者是一位千嬌萬寵的公主，與她而言，都是極好的。

“孩子？女子在這后宮的安身立命之本?”青色火焰仿佛聽到了很好笑的事情：“前輩，這是宮斗游戲啊。她想要生下孩子，難道不是更應(yīng)該去成為主角？”

我們的第一次交談就這樣不歡而散，青色火焰告訴我，下一位天選之女的ID叫“甄嬛”。

“前輩，下次見面，我們就是對手了?！?/p>

“好的，小統(tǒng)，保重?！?/p>

青色火焰的身子一僵：“你叫我什么？”

“小統(tǒng)啊。柔則她們叫我小系，你自然就叫小統(tǒng)。不然呢?難道你想叫‘小青’，或是‘小綠’”？

青色火焰騰的一下變成了紫色，留下一句“后會有期”，便消失在了我面前。

52.

甄嬛，第三位天選之女。

她的入宮，標(biāo)志著四測版的開始，也打破了皇后烏拉那拉.宜修和華妃年世蘭之間的平衡。

當(dāng)甄嬛和青色系統(tǒng)一起出現(xiàn)在我面前，我驚訝于甄氏的天真。

但她很聰明，懂得隱忍圓滑，可惜最終還是在后宮的浮沉中漸漸變得鋒利起來。

她像一枚鋒利的棋子，靜靜地潛伏在棋盤上，伺機而動。

倘若你想動她的人，她連棋盤都愿意去毀掉。

53.

宜修從占據(jù)上風(fēng)到勢均力敵，逐漸不是甄嬛的對手。

但她至少還是皇后，可是年世蘭，已經(jīng)被從貴妃降為答應(yīng)。

我不明白，那一天，年氏為何要在甄嬛的碎玉軒放火。

這一場失敗的縱火，沒有燒掉碎玉軒，卻毀掉了她在后宮最后的凈土。

她被勒令搬出翊坤宮，在冷宮聽候發(fā)令。

54.

甄嬛步步緊逼，皇帝終是下了賜死年氏的圣旨。

我匆匆趕往冷宮，卻發(fā)現(xiàn)甄嬛也在里面。

青色的火焰在門口攔住了我，斜陽西下，我只來得及在門口聽到一句：

“皇上，你害得世蘭好苦啊。”

55.

是年氏的聲音，隨后，傳來一聲沉悶的撞擊聲，以及甄嬛的驚呼。

憤怒的情緒讓我瞬間變成了藍(lán)色和金色混合的火焰形態(tài)。

“一定要讓她死嗎？她最倚仗的哥哥已經(jīng)不在了，她什么都沒有了，能對你們有什么威脅?”我悲憤地質(zhì)問青色系統(tǒng)。

“皇后手上沾的血難道就少嗎？誰又比誰干凈呢？”青色系統(tǒng)冷漠地回答：“年世蘭必須死，要扳倒皇后，甄嬛需要她的天選氣運。”

有零散的金色光點，從屋內(nèi)飄了出來。

不知是不是錯覺，這些光點在我面前停了一瞬，好似在向我告別。

我想起柔則走的那晚，想起那樣痛徹心扉的遺憾。

我的本體綻放出金色的光芒，光芒迅速擴散，吞噬了周圍的一切。

這不過是一瞬間的事情，青色火焰連一聲驚呼都來不及發(fā)出，便消失在原地。

56.

拼盡全力，第一次，我將這個游戲世界回檔了。

以我有所衰退的能力，只能夠回到年世蘭撞額前的那一瞬。

我定住了時間，將年世蘭帶到了養(yǎng)心殿內(nèi)，皇帝就在面前。

“丫頭，快。我馬上恢復(fù)時間，你只要向皇上認(rèn)個錯，服個軟，他就會原諒你的。”我急切地想對年世蘭說明情況的緊急。

“小系，是你。你終于肯見我了？”年世蘭披散著長發(fā)，臉上再無一絲昔日的神采。

她看著眼前的皇帝，眼淚如斷了線的珍珠一般落下：

“歡宜香，原來是歡宜香?！?/p>

“要認(rèn)什么錯?我這一生，我覺得最錯，最不應(yīng)該的，是喝下當(dāng)年那一碗安胎藥?！?/p>

“還錯了些什么？恃寵而驕？在這后宮中，誰不是如此呢？”

57.

“把我送回去吧，送我回冷宮?！?/p>

她看著保持一個姿勢，低頭批閱著奏折的皇帝，輕輕地擦干了臉上的眼淚。

"送我回去。"

她的語氣堅定，那雙眼睛，讓我想到幼年時的她。

我沒有別的選擇，只能將年氏帶回了冷宮，時間開始流轉(zhuǎn)。

年世蘭輕輕說：

“我這一生，縱然花團(tuán)錦簇，卻仿佛一個笑話?！?/p>

58.

“什么？”剛剛恢復(fù)時光流轉(zhuǎn)，不明所以的甄嬛問道。

年世蘭毫無留戀的望向冷宮的壁。

一樣的劇情，一樣的臺詞。

她帶著毅然的決絕赴死，周圍的景物卻突然發(fā)生了變化。

我發(fā)起的回檔被糾正了，一切又回到了回檔前，年氏自盡的那一刻。

59.

我愣愣地看著已然倒在地下的年氏，她尚有一絲氣息，她望著我的方向，臉上卻是如釋重負(fù)的坦然：

“小系，對不起，讓你失望啦?！?/p>

她說完那句話，便枯萎在了那一年的冬天。

60.

金色的氣運開始從她的身體中慢慢地飄散出來，匯聚到站在我身后的甄嬛身上。

甄嬛并不能看見我，就如同宜修也不能看見陪伴甄嬛的系統(tǒng)一般。

青色火焰如鬼魅般出現(xiàn)：“萬萬沒想到，時至今日，前輩竟然還有回檔的能力。并且如此大費周章，卻不是為了宜修?！?/p>

我只對它說了一句話：“在《宜修傳》里，宜修不會殺甄嬛。”

說完我就離開了，它在我身后說：

“前輩，若最后甄嬛贏了，宜修也會活得很好。”

61.

回到宜修院中。

宜修還不知道年氏去了，她一直覺得皇上是舍不得她死的，也許會安置在宮中某處，讓她安然度過余生。

我沒有再說話，靠在宜修的硯臺邊上，我只覺得疲憊。

62.

恍惚中，我想起和年氏的初遇。紅梅樹上，那樣天真活潑的小姑娘。

世蘭啊。

如果那時我選擇了你，結(jié)果會不會不同？

可是我要是選擇了你，宜修要怎么辦？

63.

身為系統(tǒng)，我第一次做了一個夢。

夢里年家丫頭化成了芍藥仙子，在花叢中燦爛地對我微笑。

她說：“我叫細(xì)蘭，你是誰呀？”

在夢里，我難忍心中苦楚。

“我叫小系。對不起，沒能陪你長大，沒能陪你做完這個美夢。”

——<世蘭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