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第18章 序幕結束

　　“抱歉失態(tài)了，我沒事了，真的，沒事了?！?/p>

　　雷婭坐在椅子上，一只手撐著頭，沖著尤莉爾勉強撐起一個微笑。

　　亞麻色頭發(fā)的少女微微垂下眉眼，算是對雷婭的回應，但她還是緊緊握著雷婭的手，不知道是為了安慰她，還是想要從她身上獲得一些安慰。

　　又或者兩者皆有。

　　看著尤莉爾，雷婭無奈地挪開目光，盡管尤莉爾是被她救的，但她一直拿這個心事重重又近乎把自己完全封閉起來的小妹妹沒有任何的辦法。

　　“那個，露易莎，我來幫你?！?/p>

　　為了避免尷尬，雷婭將目光掃向正拿著拖把打掃著一片狼藉的地面的露易莎，書店的地板上累計撒著雷婭的蘋果汁和盈若缺甩在地上的茉莉奶綠，或清澈或黏稠的液體很有層次感地暈開，配著如同點綴一樣的扭曲的塑料杯，杯蓋和吸管，在昏黃的燈光下形成了一幅有趣的抽象畫。

　　不過露易莎正拿著拖把，辛勤地破壞著這幅藝術照，她挽著袖子，賣力地擦洗著地板，聽到雷婭的話后頭也不抬地擺了擺手，“沒事沒事，這邊交給我就行了，你們好好休息吧。”

　　盡管露易莎這樣說，但雷婭還是想要站起來，然而當她起身到一半的時候，卻又清晰地感覺到了尤莉爾握著自己的手微微攥緊，因此又只能坐了下去。

　　盈若缺站在不遠處的一扇小門的門口，注視著她們的每一個細節(jié)，她有點想過去說點什么，但沒等她行動，門里就傳來了方相的聲音。

　　“進來吧?！?/p>

　　盈若缺又看了一眼另外三個少女，轉身推開門，走進了小房間。

　　這間房間看上去像是書店的倉庫，但在滿堆的貨箱后的一張桌子上，放著一臺有點像是配眼鏡時候用的自動驗光儀一樣的東西，旁邊還連著一臺和整個房間畫風都格格不入的筆記本電腦。

　　“現(xiàn)在還活著的石墨烯，大概分為兩種，一種是已經(jīng)放棄抵抗，想要平靜地過完余生，但又整天掙扎在身份和敵人的噩夢中無法做到；另一種則是拼了命地繼續(xù)戰(zhàn)斗，因為不這樣做，就會被過往的恐怖付出所壓垮?！狈较嗫粗羧保鸢l(fā)的少女進門后沒有馬上走向他，而是靠在門上，閉著眼睛抬著頭，仿佛一道老舊的木門就能隔絕一些讓她疲憊的事情一樣。

　　“你覺得，你會是哪一種？”

　　“我是第三種?！?/p>

　　盈若缺不知道什么時候解開了一直系在腰上的外套，穿在了身上，外套包裹著她的身體，但卻很難說讓她感覺到有多溫暖。

　　“如果你希望我就此打退堂鼓的話，那你可能要失望了?！蓖ｎD了幾秒，盈若缺再次睜開眼睛，她直起身體，露出帶著挑釁的表情，走到了方相面前。

　　“我可沒這么想，”方相坐進椅子，在電腦上操作一下，“我把你從海里撈上來的時候，可沒想到今天?！?/p>

? ? ? “嗨嗨嗨，我知道了，我的救命恩人方相先生，一年前，如果不是你把我從海上撈起來，我已經(jīng)喂魚了?！庇羧弊焐险f著感謝的話，但語氣卻充滿了無奈和不耐煩，趕蚊子一般甩著手的少女走向方相，“而且，‘想到什么就去做什么’，不是你告訴我的嗎？”

　　“技術上說，‘隨機應變’不是UNRC能接受的戰(zhàn)斗理由，但人類并沒有其他選擇?！狈较嘤行﹪揽恋胤穸艘幌掠羧?，以及自己，但又點了點頭，“我選擇了你，而且我不會后悔?！?/p>

　　“反正至少我自己不會?！庇羧弊叩阶狼?，拉過一個紙箱，一屁股坐下，然后解開襯衫領口的緞帶和第一顆紐扣，輕輕拉開衣領，露出了左側脖頸的位置。

　　“沒有排異反應吧?！狈较嗾f著，伸出手，在盈若缺左側的脖頸上捏了幾下，少女白皙的皮膚在手指的擠壓下微微變形，產(chǎn)生了一個不自然的凸起。

　　仿佛在皮膚下，有什么堅硬的東西一樣。

　　“沒有。”盈若缺搖搖頭，“沒吃藥?！?/p>

　　“照理說不應該，是因為體質(zhì)特殊嗎——算了，我也不是醫(yī)生，讓塔什干的那群大夫去研究吧?！?/p>

　　方相沒有過分糾結，他拿起桌上的一個設備，在盈若缺的脖子上照射了一下，手機大小的設備發(fā)出一聲清脆的滴答聲，而伴隨著這個聲音，盈若缺的左眼瞳孔突然收縮了一下。

　　“既然沒問題，那我們就安排啟動它吧。”方相抬起手，輕輕地戳了戳盈若缺的左眼瞳心——這確實是一只假的眼睛。

　　“琳茜兩周內(nèi)會潛入西塞羅集團的四個數(shù)據(jù)中心，把裝有你義眼權限的木馬植入進去。”方相又仔細地觀察了一下盈若缺的義眼，又看了看設備返回來的數(shù)據(jù)，“沒什么問題的話，之后你就可以正常使用了，但記住——”

　　“知道知道，說了一萬遍啦，‘只要看，不要動’?！庇羧庇悬c興奮地點點頭，“不然可能會被‘守密人’發(fā)現(xiàn)對吧?！?/p>

　　“我感覺你不被守密人追著砍幾條街，是意識不到這個問題的嚴重性的。”方相無奈地搖了搖頭，打開電腦，手指開始在鍵盤上快速地跳動。

　　接下來的幾分鐘，方相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電腦上，時而輸入一些指令，時而挪動下鼠標，時而皺著眉頭沉思。

　　“所以你說的那個守密人，它強嗎？”終于，感覺到了無聊的盈若缺從上衣兜里翻出上次和隊員聚會的時候順手揣進兜里的仙貝，撕開包裝紙塞進了嘴里，“今天沒刷。”

　　“聽你的口氣你很想見見守密人？”盈若缺的發(fā)言終于引起了方相的注意，中年男人眉毛一挑，微微后仰。

　　“好奇是青春的一大特征?！庇羧卑蚜硗獍雺K仙貝塞進嘴里，毫無風度地一邊咀嚼一邊開口。

　　“背上還疼嗎？”方相思考了一下，轉移了話題。

　　“不疼了，我好像止疼藥吃多了?！庇羧睋u搖頭，“怎么突然關心起這個了？”

　　“明早起來，你會發(fā)現(xiàn)你背上的傷已經(jīng)痊愈了，甚至沒有任何痕跡，就像你根本沒有受傷一樣?！狈较嗟氖种篙p輕地敲了敲桌子，后仰在椅子里，有點像是給病人介紹病情的醫(yī)生。

　　“不會吧，我剛才去廁所看了，整個背上都紫了?！庇羧毕乱庾R地開口反駁，按照正常邏輯來說，這種大片的青紫至少要一兩周才能消除。

　　但她突然愣住了，仿佛想起了什么的少女，張開嘴，又閉上，斟酌了一下詞語，然后開口，“這就是你們說的‘認知干涉’？”

　　“你開過槍了嗎？感覺怎么樣？”方相沒有直接回答，而是用問題回應了問題。

　　“……很輕松，比訓練營輕松得多，后坐力完全控制得住，簡直就是氣槍的級別！”盈若缺開始的時候聲音還帶著猶疑，但越說越興奮，她從箱子上站起，但又覺得狹小的空間有些局促，所以向后抬腿，跪在箱子上，雙腿交叉在一起，雙手撐著桌子，興奮地看著方相，“而且我感覺我用心瞄準的時候，好像時間都會變慢一點，我還以為是緊張了，原來是我變成超人了？！”

　　“那確實是你緊張了。”方相苦笑著搖了搖頭，抬手做了個向下壓的姿勢，“光幕市的認知干涉，可以一定程度上的影響現(xiàn)實，但只可能是個體的主觀干涉?zhèn)€體的程度，不可能干涉物理法則的?！?/p>

　　“那是不是只要我想，我就能力大無窮，甚至發(fā)個火球術，念動力殺人什么的。”盈若缺興奮地反手用手肘撐著桌子，手掌握拳，堆在下巴上，冒著星星眼開始做白日夢。

　　方相輕輕地嘆了口氣，然后沒有征兆地從桌下摸出了一把戰(zhàn)斗匕首，反手一滑，淺淺刺入了盈若缺的脖子。

　　那一瞬間，中年男人的利落身手和身上爆發(fā)出的肅殺氣場，甚至讓盈若缺都沒反應過來，等她回過神來，直刀已經(jīng)在盈若缺的脖子上留下了一道五公分長的切口。

　　鮮紅的血珠沿著亞光銀色的刀刃滑行了幾公分，而后重力和液體的表面張力形成了一個平衡，讓血珠懸在了空中。

　　“你只會死，想想訓練營的教官教過你的，想想石墨烯90%的陣亡率，想想雷婭?！?/p>

　　方相冷冷地丟下一句話，然后緩慢地將匕首收回，中年男人坐回椅子，摸出一張餐巾紙，擦掉匕首上的血跡，將匕首放回了桌下，補充著開口：

　　“如果認知干涉真的能把什么東西變成超人，那也是‘守密人’，而不是你們?！?/p>

　　“守密人……”

　　盈若缺伸手撫摸了一下自己脖頸上的傷口，一邊感受著有些不真實的濕熱觸感，一邊咀嚼著那個名字，回想起訓練營教官的話：“它們會突然出現(xiàn)，爆發(fā)出如同超人一般的力量對石墨烯特工展開追殺，它們沒有特征，根據(jù)目擊報告，從七八歲的小孩到五六十歲的老人，都可能是守密人?！?/p>

　　“鑒別的方法很簡單，如果你見到一個白發(fā)蒼蒼的老人一拳打穿混凝土墻就為了過來打爆你的狗頭，那么恭喜你，你遇到守密人了。”

　　盈若缺當時還覺得教官的這句話蠻有意思的，但當認知干涉的結果發(fā)生在自己身上，然后再想象一下這種結果成倍，成百倍的發(fā)生在敵人身上……

　　“這點傷口明天就能愈合了，不用在意?！狈较鄰淖老旅鲆粔K創(chuàng)可貼丟給盈若缺，停頓了一下，又強調(diào)了一遍，“謹記，低調(diào)，隱秘并保持與任何未知的距離，是你存活并完成任務的核心?！?/p>

　　“行動手冊是你的前輩們用命寫出來的，每一個字都是她們的骨髓和鮮血，這不是玩笑?！狈较嗌钗豢跉?，沉重地開口。

　　“我了解了?！庇羧钡诙尉従徶逼鹕?，從翹著腿趴在桌上，變成了嚴肅的正坐，她看著方相，鄭重地點了點頭。

　　“你們的生命是人類所剩不多的籌碼，所以請務必不要輕易揮霍。”方相抬起手，輕輕地拍了拍盈若缺的肩膀，他的目光轉回電腦，確認了一些細節(jié)之后，沒有看盈若缺，直接甩了甩手“行了，結束了，哪兒來的回哪兒去吧，好好洗個澡，滿身是血的。”

　　原本等著更多有價值的嚴肅告誡的盈若缺翻了個白眼：“最后半句完全沒有必要，我覺得這張嘴大概就是你單身的理由?！?/p>

　　“我只是實事求是?！狈较嘁廊粵]看她。

　　盈若缺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不知何時濺上的星星點點的血跡，然后沖著方相豎了個中指：“就算真的有也不能說！”

　　“哼——”

　　方相冷笑著搖了搖頭，目光依然盯著電腦屏幕，盈若缺只能無奈地收起中指，氣鼓鼓地站起身，準備遠離這個一點都不夠紳士的大老粗。

　　“對了，雷婭從守密人手里活下來過三次，如果你真的想了解更多，不如問問她?！本驮谟羧弊叩介T口的時候，身后突然傳來了方相的聲音。

　　“知道啦！”盈若缺的聲音依然氣鼓鼓的，不過當她的手接觸到門把手的時候，少女突然冷靜下來，轉過頭看著方相發(fā)問。

　　“那個……還有件事。”盈若缺抬手撓了撓頭，少見地露出了欲言又止的表情。

　　“怎么了？你一般不會有什么事情這么難以啟齒?！狈较嗝济惶簦缓笸蝗灰荒樆腥淮笪虻谋砬?，“我知道了，因為琳茜？”

　　“那個，我確實可能說得有點過?！庇羧彪p手揪著自己的側馬尾，又拉又盤，面露難色，“其實沒等她走我就后悔了，但是……”

　　“沒事，琳茜不是會被情緒左右的人?！狈较帱c點頭，算是寬慰了一下盈若缺，“我會向她轉達你的歉意?！?/p>

　　“其實，她也沒有放棄，比起我來說，她一個人戰(zhàn)斗這些年，一定辛苦得多吧?！庇羧狈砰_自己的頭發(fā)，深深地吸了口氣，“我也得努力了，只要我們打開局面，她的壓力就可以減輕吧。”

　　“那就加油吧?！狈较鄾]有多說什么，語氣平淡到像是敷衍。

　　“加油！”

　　盈若缺握緊拳頭，沖著方相點了點頭，然后轉身離開了房間?！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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