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僵尸仰面朝天，步履蹣跚地走進了便利店的門，布魯特上前迎擊，我卻感到有什么東西擦過了我——

”快點，別讓他跑了——“

”不，我們現(xiàn)在還是要保命要緊！“地上的煤油再度燃了起來，借著一點火光，我看到青年掀開窗戶，縱身一躍。

瓦爾薩斯似乎拼了命要把青年抓回來，卻被瑟琳娜死死拉住。

阿弗雷德和布魯特似乎沒注意到兩人的拉扯，他們正在門口努力阻擋開始大批涌入店門的僵尸。瓦爾薩斯猛地一揮手，將瑟琳娜的散彈槍打落在地。

”這次行動我是組長，瑟琳娜！這種人物可以讓任務(wù)分級提高到A，A級任務(wù)的最后期限是10月8日！我、是、組、長！“瓦爾薩斯一字一頓地大吼道，聲音讓我的耳膜一陣疼痛。

不知為何，我的心中突然泛起對青年一種深切的憐憫與同情，一種“同是天涯淪落人”的同情。

瓦爾薩斯推開窗戶，翻身躍出窗外。

我突然感到一陣驚惶，用力拽住他的衣袖，指甲深深嵌入他那一件緊身黑衣中。

他怒目圓睜：“快點放開！”

一大群僵尸涌到了窗口，瓦爾薩斯愣了一會兒，剛剛準備探身下去的他臉色鐵青，再度跳進了屋內(nèi)，將那一扇小小的窗戶狠狠地關(guān)上。

青年的身影早已融入了茫茫的夜色。

最后一只喪尸被布魯特打得腦漿迸裂，阿弗雷德再點起一盞煤油燈，轉(zhuǎn)過頭說道：”所以，接下來我們干什么？“

”追！給我追！“瓦爾薩斯的胸膛氣得一鼓一鼓。

瑟琳娜卻什么話也沒說，臉色蒼白，手中的霰彈槍在不斷顫抖，與初遇時冷酷的她判若兩人。

“沒有用了。”阿弗雷德說道，“為了一個制毒師的助手？”

“25號一到，五個人都被留在這座荒廢的城市里，能不能活到11月，這都是個問題！”

“那你總得向上級匯報吧？對講機呢？現(xiàn)在全市范圍內(nèi)的手機信號估計都斷了，對講機就算不需要網(wǎng)絡(luò)支持——”阿弗雷德把右耳里一塊扭曲的灰黑色物體掏了出來，“全隊唯一的對講機也壞了，大概是在出車禍的時候?！?/p>

瓦爾薩斯用厭惡的眼神瞥了阿弗雷德一眼：“我的也是?！?/p>

“這是不是太巧了一點？”

”不過請你們記住，這個人的重要程度還不止這些——他這個人對整個MIB都是個威脅，如果他落到了——”

他似乎注意到我也在聽，剛剛說出口的話似乎又被壓了回去。

“成功找到他的概率可能還不如三天之內(nèi)到鋸木廠的概率，不要管他了?！?/p>

瓦爾薩斯沒有作答，右手食指在一張破舊的木桌上不斷地畫著一個奇怪的符號，似乎是一根試管的形狀。

“不要想這么多了，睡了吧，瓦爾薩斯就是這樣的人，一個一有點蛛絲馬跡就要神經(jīng)兮兮的人——”阿弗雷德打了個哈欠，“水泥地也不是不能睡，如果閣下想要出去找人的話，明天我們就得來找你尸體?！?/p>

瓦爾薩斯的表情很是不甘。

”不過我相信，這里是美國，總能聯(lián)系到總部的?！?/p>

一個難眠的夜晚，我在便利店坑坑洼洼的地板上過了一夜。心神不寧的我，似乎感到有一朵黑壓壓的云在我的頭頂飄蕩。

執(zhí)勤完畢的布魯特叫起了我：“起來了，接著趕路?！?/p>

窗外雨聲依然大作，似乎是因為便利店地勢低洼的緣故，雨水從街道上透過門縫蔓延進店內(nèi)，地板上匯聚起一條條小溪。

推開門，一具僵尸的尸體漂了進來，腦袋開瓢，尸體已經(jīng)開始腫脹。

“天啊……”瑟琳娜皺緊了眉頭，“真沒想到這條街的地勢會這么低洼。”門外的積水已經(jīng)漫到了腳踝。

渾濁的泥水上面飄著各式各樣的雜物：樹枝、塑料箱、木板，以及……一盞警燈？

灰白色的天幕下，我看到在中心大街的遠處停著一輛警車，似乎是在積水中熄火了。

警車車身看起來遭到過撞擊和爬行者的抓撓，布滿了裂痕，車頭也早已扭曲變形。

”警察？“

”再看看。“

兩位防暴警察和一位手持步槍的警察跳下了警車，防暴警察的面罩上沾滿了污血、腦漿和其他一些令人作嘔的東西，其中一位的膠皮警棍都斷了半截；而看起來像是隊長的那位警察臉上也是血跡斑斑。

我握緊手中的資料夾，踏著漫過腳踝的水走向那三位警察。隊長的臉似乎被昨晚的暴風(fēng)雨刻出了幾道溝壑，但他黑色的雙目依然散發(fā)出光芒，一種責(zé)任感的光芒。

瓦爾薩斯緊跟在我的后面。

”我們……和警局總部失去了聯(lián)系……“

”警局總部？現(xiàn)在情況如何？“

”黑幫就算有散彈槍和幾千打手，也沒看到他們敢到東區(qū)去打警局。沒想到……警局居然被僵尸給包圍了，我約翰遜從警十三年就沒見到過?！捌渲幸晃环辣┚炫Π阉验_的警棍給接好，”瑞克局長現(xiàn)在在干什么，我目前也不清楚，我猜多半拿著他的左輪沖到大門口去了。“

“你們昨晚有看到什么人嗎？”

“昨晚我們到這兒的時候是……我想想，昨晚十點吧。之后有一大群喪尸涌到了我們的車旁邊，至于你說的人……”隊長用狐疑的目光看了一眼瓦爾薩斯，視線聚焦在了那一副墨鏡上上，“我們根本沒注意到?！?/p>

“最近的一個撤離點在……我看看……市體育館。”另一位防暴警察略微掀開面罩，“我們建議立刻撤離?！?/p>

“我們不可能去這種地方的，我們自有自己的安排，那邊已經(jīng)被人占用了。”

“卡特隊長，我感覺這幾位有點不太對勁……”

“斯圖爾特，你去旁邊看看，我感覺附近又有僵尸。”卡特隊長大步走到瓦爾薩斯面前，“緊急權(quán)利法案已經(jīng)生效了，你可知道現(xiàn)在任何公民都必須遵循聯(lián)邦執(zhí)法人員的指示？現(xiàn)在

中心大街已經(jīng)廢棄了，附近幾千居民都……都已經(jīng)撤到安全地點了吧……”他在說最后一句話時，語氣莫名失去了一開始的斬釘截鐵。

“聯(lián)邦執(zhí)法人員？你們連警察局都聯(lián)系不上了還去找聯(lián)邦政府？市長大人呢？州長大人呢？”

“違背指令者完全可以被逮捕！”卡特似乎一提到有關(guān)執(zhí)法程序一類的事情，語氣就變得信心十足。

”我們的私人事務(wù)不需要警察插手?！巴郀査_斯下意識地把槍掏了出來，卡特卻沒有一絲退卻：”難道你以為現(xiàn)在暴力襲警不是犯罪嗎？約翰遜，看好他們，這件事有必要跟總局匯報一下。“

”行了行了行了，二位不要吵了?！拔蚁乱庾R地握緊手中那一本被水沾濕的資料夾，要是沒了它，恐怕……

”我再問一遍，你們四個和他是什么關(guān)系？“我說的話似乎加劇了現(xiàn)場的緊張氣氛，因為卡特的目光已經(jīng)鎖定在了我臉上，他察覺到了我和四位特工的格格不入，但我總感覺這位隊長的表情中帶著些更深層次的思考。

“現(xiàn)在末日當頭，我還是勸這位警官不要管我們了，我們的安全是我們自己的事情！”阿弗雷德似乎也對卡特的盤問感到很不滿。

“我有權(quán)……”

“我還是勸你不要迷信什么程序正義了！‘有權(quán)’，‘有權(quán)’，現(xiàn)在還有人管法律嗎？”

“對此我宣布，我有必要將你們帶到安全地帶進行調(diào)——”

突然間，我眼前的景象仿佛被用力擠壓一般頓時扭曲了起來，視野中泛上一片血紅。

雙耳頓時充斥著一陣陣雜音，我感到我渾身上下的肌肉都在痙攣，在震顫，雙手宛如帕金森癥的患者那樣不斷顫抖，好像有一顆炸彈從顱骨中炸開那樣痛楚。

同時，胃中似乎有誰正在不斷翻攪，要把我的五臟六腑從胸腹中抽出來那般。

我得走?；靵y的思緒中我勉強整理出了這樣一句話。但雙腿仿佛被釘死在了柏油馬路上，動彈不得。

就在這時，一雙手似乎把我推到了別的什么地方，有誰在死死地扯著我，把我向中心大街的一側(cè)拉去。

剛才的痛苦感宛如退潮一般散去了，但接下來是一陣無力感，渾身上下頓時失去了力量。

突然間，有什么東西重重的打到了我的臉。

“？”

“這種嚎叫真的遭不住……”

我仿佛從深海中浮起一般，腦中卷成一團的思緒逐漸厘清，瑟琳娜似乎用槍托狠狠地砸了我一下。環(huán)顧四周，我發(fā)現(xiàn)我走進了一間精品店，瑟琳娜正站在我旁邊。

”淦……你這人居然這么沉，好不容易把你拉過來的?！?/p>

“瑟琳娜，你要去哪兒——“遠處是阿弗雷德帶著訝異的喊聲，”你TM的快回來！僵尸過來了！“他的身影被從四面八方涌來的僵尸擋住了。

是突擊步槍的開火聲，瑟琳娜掃了一眼尸潮，猛地關(guān)上殘破不堪的玻璃門，”快點給我走！“

”可那不是你的隊友——“

”我的隊友？快點，往后門走過去，不要去管那兩個傻子還有那三個警察，他們什么都不知道；只要確保瓦爾薩斯不在就行。那個混蛋……“瑟琳娜似乎咬牙切齒，”你的資料夾呢？“

剛才被嚎叫嚇住時，我十指緊緊地扣住了那一本資料夾，瑟琳娜臉上勉強浮現(xiàn)出一絲微笑，“還在就好，給我走！”

“去哪里？”

“去鋸木廠！”

“就我們兩個人——”

“我警告你不要問這么多！快點走！”瑟琳娜突然向天花板上開了一槍，宛如在我身邊炸開了一發(fā)驚雷，“不想走是吧？我讓你跟天花板一樣下場?！?/p>

從后門走出一片狼藉的精品店，或者說是被瑟琳娜生拉硬拽地扯了出去，是一條僻靜的小街，一根路燈桿被攔腰截斷倒在路中央。我聽到了身后隱約傳來的怒罵聲。

”瑟琳娜你這個叛徒！還有那位查爾斯，你要是不過來就等著——“

”不要理睬他們。一群什么都不知道的智障，都被瓦爾薩斯蒙在了鼓里?！吧漳扔脴屚写驍嗔寺愤厓奢v自行車的車鎖，”騎車，這附近的機動車就沒一輛能開?！?/p>

我看了看積水的路面，泥沙色的水正在高處不斷向下流淌。

然而，還沒有上自行車，精品店里就鉆出來一個人影，是瓦爾薩斯。他什么話也沒有說，但手槍的開火聲在嘩嘩的雨聲中依然清晰可聞。

接著是阿弗雷德和布魯特。阿弗雷德遲疑了幾秒鐘，接著扣動了扳機。布魯特則呆愣在原地。

散彈槍噴射出的火光在灰色的雨幕中顯得那么無力。伴隨著一聲吃痛的叫喊，瑟琳娜的小臂上爆出一朵血泉。

我突然有了一個想法。

我把那一本資料夾丟進車籃，跨上自行車，頭也不回地向高處跑去。雨幕逐漸模糊了我的視線。

似乎沒有人來追我，我騎著自行車吃力地向小街的高處騎去。冰冷的雨點讓我渾身上下的衣物都浸滿了水，雨珠從我的發(fā)絲上不斷向下滴，在我的臉上匯成一道溪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