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秋/重云同人文】緋云錦(十八)
重要預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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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正式開始全面黑化。黑化。黑化。行秋相關mob要素預警。
這種愁云慘淡又不得不寫的情節(jié)會讓我很低氣壓……所以不多廢話了,沒力氣廢話(嘆氣)。我、一、定、會、活、到、發(fā)、糖、大、結、局、的。(握拳)

敬義打從出生起便在長盛府中,五歲起貼身服侍那時的二少爺,到如今當上長盛爺跟前頂離不開的貼身侍從,已有四十六個年頭了。往跟前看,長盛府這十年來最是換人換的勤,多少下人匆匆的來了,或默默無聞,或在各家主子跟前紅極一時,末后又無聲無息的去了。惟獨一個家生的敬義一路做到了長盛爺身邊最穩(wěn)當的位子,旁的權勢沒有,只起居坐臥、穿衣進膳這些家?,嵤?,再乖覺能干的下人也須看他的臉色,他則是向長盛爺面上輕輕飄一眼,便能將老爺的心思猜的一絲兒不錯。便靠著這一手絕活兒,打從長盛爺將他自二爺那處討了來起,他便一向伺候的這位五爺服服帖帖的。
要說那時候,老太爺尚在世,五爺還不是長盛爺,是五少爺,二爺自然也是二少爺。老太爺不大待見這兩位庶出的少爺,旁的人家都格外疼愛幺兒些,全家上下管幺兒親親熱熱的喚作“小少爺”,獨獨老太爺已不添兒女了,又不比德順府老太爺那般一把年紀了尚要納妾生子的,五少爺早已是板上釘釘的幺兒,府上仍沒一個半個的敢喚他什么小少爺。下人們私底下都說,老爺念念不忘那年少早夭的嫡出三少爺,明知以正夫人的年紀必是再無所出的了,他心里總還盼著再來一個嫡出的小少爺,到最后終于也不曾等來。實在何必還要一個六少爺來作幺兒呢?五少爺打小便看得出定是最有能耐的。敬義一向不聲不響的,他卻看的分明。單說他從前在二少爺手底下時,二少爺連他的名號都叫不出,五少爺卻能一眼相中了他,要到身邊來重用著。果然他看似不過理些細枝末節(jié)之事,實不知為五少爺省了多少心。后來果真連二少爺亦不是五少爺對手,更別提那沒半分膽氣的四少爺——這說遠了。
敬義一貫如此,他立在長盛爺身后,低眉順眼,垂首躬身,渾不打眼,只像長盛爺身邊沒這號人??扇粲心囊蝗詹灰娝L盛爺,又叫人覺著似少了什么。他凡事皆見了,凡事皆放在心里,又凡事皆不曾有一言半字宣之于口。將長盛爺伺候的這般,是敬義的能耐;似他這般而不涉分毫飲食起居以外之事,這便是長盛爺的能耐。新?lián)軄黹L盛爺跟前伺候的下人們往往當了敬義是總管事的,揣度他如何權傾長盛府,這又錯的遠了。長盛府祖上是武將世家,然如今從商已有幾代,外頭生意往來,里邊賬目核算,但凡要緊關節(jié)處,長盛爺早將些能耐又忠心的心腹之人一個一個安插妥當了,凡有要事,一概當面來請長盛爺的示下。尋常貴人家皆由正室夫人管家,長盛爺是一無宗親,二無家眷,長盛府上下惟他一人馬首是瞻,親自管起家來真如臂指使。單憑這一條,尋常顯貴之家已無可比擬。與長盛府井水不犯河水便罷,若要與之爭鋒,祖上傳下的名望、財力且不論,單論長盛爺之手段魄力,足夠叫人趕早死了這條心。
世人皆知長盛爺三十有五了,仍無妻無子;世人又皆知長盛爺酷愛少年美人,男女皆不論。孌寵則罷了,難不成便從未有一個美妾為他生育一兒半女?他長盛爺再天不怕地不怕,也不怕無后么?是以向來又多市井傳聞,捕風捉影,然至多不過探問出長盛府上的少年美人流水一樣的換,不聽話的,不識趣的,恃寵而驕的,容色衰損的。什么少爺小姐?影子也摸不著半個。這事兒敬義卻心知肚明。老爺尚不愿有什么子嗣,怎說也不該這般早,到時若生出個肖似他的少爺來,早早的便想越過父親與兄長來掌事,到時他該是喜是愁?不忙養(yǎng)甚兒女,自還有十年八年的瀟灑日子過。財多不愁,兒多卻該愁了。老爺心里明白著呢。
敬義要將老爺伺候好了,自然少不得一并留心伺候著那些少年美人兒,老爺的一個個寶貝心肝肉。這些少男少女來長盛府上時日久了,往往也學的會爭風吃醋,獻媚邀寵,自然繞不過敬義去,無師自通的全來向他送錢送禮,央求他在老爺跟前代為美言。敬義不偏不倚,不卑不亢,一概回絕便了。老爺心中都有數,寵著哪一個,冷落了哪一個,全憑老爺的興致罷了。老爺揀選人的眼光也毒,揀上來都是個頂個的美人胎子。性子不好不妨事,缺些心眼兒也不妨事。那樣兒的若犯著事,惹得老爺生厭了,到時即刻攆出去便是。敬義曾聽命攆過一個才來了三日不足的姑娘,當年一處歌樓的頭牌,天生一副絕色姿容,來了長盛府,竟敢向長盛爺那時頂寵愛的少年郎眉目傳情。長盛爺當場不過一笑,那晚召了二人一同陪寢,當著姑娘面上將那少年郎折騰的死去活來,次日一早喚了敬義來,叫將那小臉慘白的姑娘攆了出去。諸如此類,敬義是早見怪不怪了。
細細想來,長盛爺身邊的少男少女總不過四五人,最多時也不過六七個。有舊人去,便有新人來,反之亦然。世人皆說長盛爺活像古時不知幾朝幾代以前的皇帝,那時玉京并非七星當政,而是皇帝一人獨攬大權,宮中便是如今的長盛府一般美人如云的。實在長盛爺從不曾如古時帝王一般有什么佳麗三千,他豈會費財費力白養(yǎng)著這許多人來?有了新寵,舊的丟了便是,他從不念什么舊情的。
要說敬義早見多了長盛爺跟前得寵過的形形色色的少年男女,他倒真從不曾見過哪一個似今日這個一般,叫長盛爺一見之下便歡喜逾常的。茂才爺引了長盛爺打石榴林中穿過,立在一樹繁花下看那位和裕樓的沉秋先生起舞之時,長盛爺瞇著眼只不說話,半晌慢悠悠笑嘆了一聲:“真是美人兒?!本戳x便知茂才爺這一步投其所好可算是走成了。再看了一陣,長盛爺又輕輕笑道:“你瞧他那眉眼,那神色。嘖。茂才兄,這位小先生當真與你談攏了?可不是你強逼人家的罷?”
茂才爺聞言賠笑道:“怎會是我強逼于人的?沉秋小先生一聽說是去侍奉長盛爺,應許的再爽快不過了?!遍L盛爺卻只是笑,一面又望著那少年,口中不知是向誰道:“真也有趣兒。這一個是情竇已開,心里有人了哪。卻又舍不下送上門來的榮華富貴么?小小年紀便有這般心思,豈不比我府上那幾個不解風情的木頭美人兒強遠了。那幾個愈是不通人事,倒愈是一味獻媚爭寵,細細想來,有時也無趣的很?!闭f罷又輕輕的笑。
敬義早見慣了自家老爺這般輕聲自語,便只躬身不語。茂才爺臉上是青一陣白一陣,到底聽明白長盛爺這是中意了,并非心有不滿,不知如何作答是好,只得又賠笑。長盛爺再不與他多話,看至一舞終了,便上前去喝一回采,下死力把那少年釘了幾眼,含笑轉頭便走。茂才爺尚滿臉笑著去向那少年道喜。那少年倒乖覺得緊,向茂才爺冷冷丟過一句話便走,似不愿叫敬義在一旁見著他還與茂才爺有什么牽扯,當下便要將自個兒撇的干干凈凈。敬義冷眼旁觀畢,待那少年走近,便稍躬身跟在他身后道:“容小人送沉秋公子登車,待老爺預備回府了,便可啟程。小人名喚敬義,平日里專貼身侍奉老爺與府上諸位公子、姑娘。沉秋公子日后不論何事,只管吩咐小人便是。”
那少年略微放慢些步子,側臉低低道了聲:“有勞。”由敬義稍稍扶著他登上馬車,他便放下車簾來,只在車中無聲靜坐。此后直到回了長盛府,那少年再不曾與人說過一言半語。
回府已是傍晚時分。長盛府原是武將世家興建而成,后園布設便與尋常府邸不同,不單寬敞氣派遠勝于別家,更有車馬行道鋪設其間。馬車自后園門駛入,緩行了一程,已至正房大門前。敬義先將長盛爺伺候妥當了,又去扶新進門的沉秋公子下車。長盛爺并不向那少年回頭稍看一眼,只隨口吩咐道:“敬義去為他安頓一間房,將衣物鋪蓋之類都與他備齊了?;仡^叫那幾個都來堂屋里一道用晚膳?!闭f著便自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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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秋為敬義領著,于正房中四下走動熟悉了一回。待下人們按敬義吩咐取來了被褥帳幔等物,敬義便又引他回了房中,一面向他問詢些陳設喜好之類,一面依言吩咐眾人悉心布設。如此安頓停當,行秋再隨敬義往堂屋里去時,但見連同長盛爺在內,圓桌邊幾人皆坐定了,尚未開飯,只候著他來。長盛爺右手邊坐著兩個十六七歲模樣的俊美少年,活像一個模子里倒出來的一般,卻是一對同胞兄弟。二人衣著發(fā)式皆無分別,僅衣帶用色不同,一者淺杏,一者石青。二人再往一旁便是青荼。挨在長盛爺左手邊坐的竟是個身量相貌都極年幼的小小女童,至多不過八九歲年紀,一襲淡紅羅裙,梳雙丫髻,容色稚氣未脫,卻已極盡妍麗動人,足以想見日后年歲長成,必為絕色佳人。然此時于長盛爺身旁見這般年幼女童,只覺駭人。行秋眼神一滯,忙垂頭躬身向長盛爺行禮道:“沉秋來遲了,望長盛爺恕罪?!?/p>
長盛爺慢悠悠笑道:“無妨。來坐,叫我這幾個小美人兒都與你見一見?!北闶疽馑谀切∨砼钥兆鶅荷献?。那女童只睜圓了一雙清瑩瑩的眸子朝他不住打量。長盛爺見狀便笑道:“怎樣?豆豆說,這個新來的哥哥可是好看的緊?”
那女童一片天真爛漫神態(tài),又仰面去望著長盛爺,只是點頭。長盛爺便轉頭向他身旁那淺杏色衣帶的少年大笑道:“瞧瞧!咱們這小心頭肉都喜歡他,玉葉,你還癟著個嘴兒做什么?不服,嗯?”
那喚作玉葉的少年一抬眼,轉瞬已是盈盈含笑,稍作嬌聲道:“五爺便只會挑揀我的不是。我?guī)讜r敢不服這位新來的哥哥了?”說罷便直勾勾的上下打量行秋一番。他同胞兄弟卻輕輕一扯他衣袖,假意呵斥道:“玉葉!張口便這般混叫,也不與人敘個名姓齒歲,看五爺能容得你這般不知禮數!”
行秋見這一位石青衣帶的少年分明一副兄長訓斥幼弟口氣,便揣度他是稍年長些的一個了。長盛爺聽了便笑說:“好了,我來替你們敘了便是。這一個名喚玉桃,這個最不服管教的是玉葉,他兩個是春三月滿的十六。這一位新來的么,我一說你們便知,正是和裕樓大名鼎鼎的沉秋先生。當真是少年才俊啊!”笑嘆過后,再向行秋問道:“尚不曾問過小先生的年歲?”
行秋垂首道:“長盛爺謬贊,沉秋萬不敢當。年歲與二位哥哥同是十六,八月入秋才滿歲。玉葉哥哥方才真折煞我了?!?/p>
那廂玉葉已笑道:“喲,好生乖覺的小郎君!這般拘束做什么?往后全是一家人,你瞧我聽見了你名號,也不曾撲在地下山呼‘沉秋先生’罷?”鬧的滿桌皆盡失笑,玉桃又往他額上作勢輕敲一記道:“就你會貧嘴!”瞧一眼長盛爺正笑不能止,便代為向行秋道:“這位是青荼公子,從前亦是和裕樓出身,沉秋公子想來識得他罷?”
行秋至此方得細看青荼一眼,見他容色較之余人拘謹許多,相較從前更似有幾分形容消瘦了,此時不過向行秋稍稍一笑,一雙眸子便閃躲開去。行秋尚不及答話,長盛爺早在一旁笑道:“何止識得,你兩個是老相識了罷?倒不須咱們引見了。”又掃一眼身旁那小女童,向行秋示意道:“喏,這一粒小紅豆兒,都喚她豆豆。這可是咱們家的心肝寶貝兒,難得她一見你便喜歡,請你上咱們家來可是請對了。”
那小女童眼巴巴望向行秋,怯生生喚了一聲“秋哥哥”。行秋不知如何應,便只向她稍一點頭。長盛爺聽了卻愈發(fā)大笑道:“這就已親近上了?旁的幾個哥哥怎沒聽你喚單字的?”又向另三人故作意味深長的點頭笑說:“豆豆小小年紀不會裝假,怎的無緣無故肯親近人新來的,便不肯親近你們?定是你幾個平日里不知怎生欺負人家了。今日可叫我看出些眉目了,嗯?”
青荼稍稍賠笑,便垂頭不語。玉桃只是微微笑道:“五爺,哪兒有的事?!蔽┆氂袢~活潑跳脫非常,不依不饒便向長盛爺道:“五爺又凈會冤枉咱們!豆豆親近沉秋公子,那是他生的便討人喜歡,是五爺揀選人的眼光毒。五爺既喜歡了,豆豆還不該喜歡么?”便哄的長盛爺眉開眼笑。
行秋一面淡淡笑著作自謙狀,一面稍作察言觀色,已覺出這幾人中還屬小女童豆豆與這位玉葉公子最為受寵,玉桃許是沾著胞弟的光,許是天生或有意作出的這副平和性子,卻惟有青荼在這屋里最顯拘束,只怕也最不受待見。如此冷眼旁觀一番,也不動聲色,面上仍作初來乍到之人稍顯拘謹狀。談笑間飯畢,長盛爺隨口道:“都散了,各去歇息罷?!庇指┥頁崤苟沟膭⒑?,含笑輕言細語道:“豆豆今日真好看。晚間記著來我房里,莫要再像上回那般自個兒睡著了,又勞動敬義去背了你來??捎浿??”
那小女童一面嘟起嘴來,眨巴著一雙水盈盈的眼兒,一面好生委屈道:“那回不怨豆豆。豆豆困了,便睡著了?!睜€漫之狀堪稱渾然天成,行秋卻分明見得她一張小臉兒唰的白了。長盛爺如何能看不出,卻只好聲好氣哄道:“好好好,不怨豆豆。豆豆今日可不困罷?當真困了,來我房里睡也是一樣,嗯?”
他說著便起身去了。獨留那小女童僵立在原地,直看得出她身上一陣一陣的抖。忽聽行秋輕聲喚道:“長盛爺。”
長盛爺轉頭來望著他。卻聽他低聲道:“茂才爺令我好生侍奉長盛爺,如今我好容易進了長盛府,長盛爺只將我丟在一旁不理么?”
一旁那小女童聞言驚望他一眼,慌忙又低下頭去。長盛爺立在那頭望了他半晌,輕笑一聲道:“從前倒也并非沒有過似你這般初來乍到便急著邀寵的。實在不知一個個的都心急些什么,老東家只知叮囑好生伺候我,怎的也不給人多提個醒兒,叫人知道我原是不大好伺候的?”說著細細打量行秋一回,又似笑非笑道:“當真拿定主意了?”
行秋只垂首道:“長盛爺親口告知于我,也是一樣。便算有再大的難處,伺候好長盛爺是咱們這些人的本分,早一日晚一日又有何分別?”
長盛爺聞言笑道:“成。總歸是你自個兒拿準了。”便向他輕輕一擺頭示意道:“隨了我來罷。進屋再與你細細的說?!毙星镆姥愿怂澈笕ァs見那小女童豆豆又來驚望著他,身上猶自微微作顫。行秋并不向她多看一眼,一聲不響的去了。
進了長盛爺屋中,只見室內寬敞的幾乎與一間小廳相似,以各式屏風隔作數間。一轉一繞入得里間來,只見挨墻正中設一只金絲楠木床,寬與長等,鋪以繡褥錦被,極盡奢靡之能事。再往里瞧,那半掩的折屏后緩步轉出一人來,卻是敬義。見茂才爺領著行秋來了,面上并無半點波瀾,只垂首躬身道:“浴桶中熱水已備妥了。老爺與沉秋公子安寢,小人告退?!?/p>
他繞過屏風后退出門外,輕輕帶攏了房門。長盛爺并不朝那頭稍看一眼,隨意向床尾上坐了,便不緊不慢喚行秋道:“來,我問你幾句話兒?!?/p>
卻見行秋只在兩三步開外處低眉垂眼立著不動,并不再上前來。長盛爺見狀,輕輕笑了一聲,倒也不理論,只不緊不慢道:“說來也算咱們有緣。早先我在和裕樓設宴,請了你去作陪,都說沉秋小先生天大的面子,沒承想你可是賞臉的不一般。當真是酒到杯干,那晚我敬了你多少,你便不聲不響的喝下去多少。如此妙人,可叫人沒法兒不惦記?!?/p>
行秋聞言,稍稍抬眼一笑,又含羞帶怯一般垂下頭去。長盛爺見他應了,臉上便淡淡有些喜色。停了一停,收過笑,再徐徐問道:“茂才爺就只叫你好生伺候我,再沒與你說些旁的什么?”
行秋垂頭應道:“沉秋不敢向長盛爺稍有隱瞞。茂才爺只說,靖安爺送來了青荼公子,如今我若能討得長盛爺喜歡,他便不怕落于靖安爺之后了。旁的再沒了?!?/p>
長盛爺聽罷不置可否,又淡淡隨口問道:“你這身衣裳怪好看的,做來又費料子又費工夫,和裕樓里平常可穿不起這樣的衣裳罷?茂才爺叫人為你裁的這一身?”
行秋將頭垂得更低,遲疑許久方低聲道:“是和裕樓的云先生叫給我做的。”長盛爺聽了,便又輕笑一聲,半晌沒作聲。見行秋垂著頭,連雙眼亦不敢略抬一抬,終于不緊不慢又道:“你倒當真乖覺的很,連這點細枝末節(jié)的都不敢瞞我。既是與聰明人講話呢,我也不必再兜什么圈子,這便與你直說了罷。從前任是茂才爺也好,是云家三小姐也罷;是老東家,是舊主子,是心上人,我都不理論。如今你進了我長盛府的門,便從頭到腳都是我的人。往后你若真能討得我喜歡,便算你要在長盛府里橫著走,那也容易依你。可但凡叫我逮著你有一星半點兒吃里扒外,顧念舊情,今日咱們把難聽話說在頭里,莫怪我到時翻臉不認人??陕犆靼琢耍俊?/p>
行秋只垂頭道:“沉秋明白。茂才爺不過借我來向長盛爺賣個人情,長盛爺既領了他這個情,往后便是二位大人之間人情往來之事,茂才府自然與我再無甚相干。天樞云家三小姐從前于我有恩,然我離去以前恩情早已還盡,也談不上再有何牽涉。至于所謂舊情,沉秋從不敢與人有過半分越禮之事,望長盛爺明鑒?!?/p>
長盛爺聞言欣然笑道:“這可是你自個兒說的。我原本沒打算計較你從前如何,總覺著似你這般俊俏的美人兒,又給那些少爺們恨不能捧的天上去,多少沾惹些風流之事,想也難免。若真是個未經人事的,我可得稍稍疼惜些了?!闭f著便傾身去拉過行秋一手來,牽了他至跟前,稍稍仰面與他對望道:“小美人兒,你再好生與我講一遍,方才可是說真的?”
行秋并不稍稍掙手,只將眼簾一再往下垂,避過長盛爺望著地下,口中低聲道:“不敢有謊話欺瞞長盛爺?!?/p>
長盛爺見他不肯抬眼,便也低下頭去,仍握著他一手,以拇指尖兒一下一下輕輕勾著他手心,口中笑道:“那我可當真撿著寶了。不過光憑你這么一說還不成,好在我有的是法子,今晚咱們就一條一條的拿來慢慢驗你的身。小美人兒不怕罷?”
行秋分明身上已有些顫了,卻仍眉眼低垂道:“但憑長盛爺吩咐。”話音方落,長盛爺已不緊不慢將雙手探過他腰后,為他寬了衣帶,徐徐撫過雙肩,又捻上前襟來。一摸那衣襟內尚有兩枚暗扣,冷不防雙手一扯,刺啦一聲便撕開了。行秋至此終于身子一僵,極輕極促的倒抽了一絲氣兒。長盛爺一面慢慢為他褪下那外衣,一面輕輕笑道:“怎么,心疼這衣裳了?”說著已一把攬住他腰后,又伸手至腰側去解他中衣,附在他耳旁輕聲道:“這衣裳是外邊穿來的,撕了便撕了,沒什么稀罕。你若心疼不過,咱們再叫人與你裁身一模一樣的便是?!?/p>
說話間將那素白中衣也褪下了。長盛爺以手掌一再撫摩他肩頸腰背,瞇眼含笑嘆道:“嘖,這身段兒。我那一對玉兒且不消說,青荼原是唱戲的角兒,依我看,竟連他也不如你?!焙龆銓⑺驒M抱起,放上床去。又一寸一寸撫弄他周身各處良久,末后終于來解他下身小衣。解過一半,手已貼著他小腹探了下去。
行秋只一動不動躺著。他閉上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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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早,長盛爺起身時,行秋便即驚醒。待要支起身來,但覺周身無一處不疼痛難當,四肢百骸皆酸軟乏力。饒是如此,仍強撐著要坐起向長盛爺問安。長盛爺原已坐在床邊由敬義服侍穿衣,一見敬義忽而稍稍垂首朝他身后道了一聲“問沉秋公子安”,便知是行秋醒來了?;仡^見他掙著要起身,忙將他一把按下了,又親手為他掖過被角,溫言道:“秋兒好生睡著,不必起來。我叫他們都候著你睡起了再來收拾?!币幻嬗忠阅粗笎蹞崴夹奶?,輕言細語道:“昨夜是我下手太重了些,叫秋兒不好受了?!本?jié)M口里“秋兒”長“秋兒”短的愛稱起來,其溫存體貼之態(tài),更與昨日判若兩人。
行秋只得依言躺著不動,抬眼望他道了一聲:“問長盛爺貴安?!遍L盛爺便又極親昵的笑,隔被向他身上輕輕拍撫一陣,一面溫言向他道:“往后記著叫五爺?!备┥硐蛩a上親了親,起身著了外衣出門去了。敬義在門外吩咐下人們盡數退下。行秋仰臥于床上,直愣愣的圓瞪著眼半晌,到底撐持不住,又合眼昏睡過去。
再醒來已不知是何時,但見屏風外邊窗前一片亮堂堂的。行秋再勉力撐一回身,也不過稍稍好受些。才搖搖晃晃的撐起了寸許,這回卻又給一只小手輕輕按下了。眼簾中映入一張秀美之極的稚氣臉龐,耳畔聽得一個嬌弱的女童嗓音脆生生道:“秋哥哥不許起來!”
行秋只得重又躺下,稍稍發(fā)了一回愣,方記起這是昨晚見過的那紅羅裙的小女孩兒,給長盛爺喚作豆豆的。他到底仍是周身乏力,酸痛難忍,著實難受之極,躺下便又動彈不得了。卻見那小女孩兒撲在床邊,作一副哄勸安撫口氣,略有些怯生生的道:“秋哥哥身上不好受便躺著,五爺不會說什么的?!边t疑一陣,又更輕聲安撫他道:“頭一回陪寢是最難捱,往后慢慢的就好了。豆豆從前剛來時,也是這樣?!?/p>
聽她一個小小女童以至多不過八九歲年紀講出這般話來,著實令人心中駭然。然行秋終不過暗自嘆息一聲,便只闔目不語。那女童仍寸步不離守在床前,輕聲絮語道:“秋哥哥身上難受得厲害么?我像從前阿娘哄我睡覺那樣,給秋哥哥拍一拍可好?”
行秋終于睜開眼來,也不望她一眼,只淡淡問道:“這般守著我不放做什么?你來長盛府該有些時日了,還不懂得旁人個個都會害你,能信得過的只有你自個兒么?”
那孩子細聲細氣的,卻分外堅決道:“秋哥哥決不會害我。昨晚秋哥哥是見著我怕了,才爭著替我陪寢的。玉桃哥哥、玉葉哥哥還有青荼哥哥從不像秋哥哥這般救我?!?/p>
行秋輕輕冷笑了一聲道:“那是我見了你在五爺跟前最得寵,存心要與你爭寵來的,心里嫉恨你還來不及呢。你道我是為了你好么?”
那孩子卻一再搖頭,仍輕聲道:“秋哥哥怕外邊有人聽著么?豆豆來時已將四處都瞧仔細了,沒人看著咱們這里的?!币娦星镉珠]目不語,她便自顧自道:“豆豆不管。豆豆不信。豆豆往后便要跟著秋哥哥。大伙兒全當我年紀小,什么都不懂,可我明明什么都懂了。秋哥哥往后自會看見的?!?/p>
行秋聞言又睜開眼,這回終于在枕上轉過頭來望著她了。眼見那小女孩兒面露喜色,他似覺好笑,隨口道:“你才只多大點年紀,便什么都懂了?”
那孩子見行秋肯好生搭腔了,忙搶著一連聲道:“豆豆年紀不??!豆豆九歲了!”面上稍有負氣之色。見行秋一副半信半疑容色,忽而又蔫蔫的低了頭,甚委屈似的嚅囁道:“九、九歲還不滿?!?/p>
行秋忍不住嘆息一聲,這回話音又似溫和些許:“幾時滿九歲呢?”
那孩子見他態(tài)度可親起來,反倒更添困窘之色,更低聲道:“三月。”輕的幾不可聞。行秋稍稍怔了一回,又是好笑,又是憐惜,再溫言道:“明年三月?”
那孩子便垂頭不語。房中默然一陣。卻聽行秋轉似漫不經心,隨口淡淡問道:“你的阿爹阿娘呢?”
那孩子垂著頭低聲道:“阿爹好久以前便不回來了。阿娘總哄我說他出遠門去了,過些時自會回來。可是我明白,阿爹一向常寫信回來的,后來他再也沒有信來了。那以后阿娘常背著我偷偷的哭。再后來阿娘病了,不卜廬還有往生堂的哥哥姐姐們又都哄我,說阿娘只是要好好的睡一覺,便會好了??墒俏颐靼装⒛镆膊粫貋砹?。阿娘從前還同我說,長盛府的四爺是我遠房表叔父,可我從沒見過什么四爺。阿娘沒了,我就跟著五爺了?!?/p>
行秋默然不語,面上并無分毫動容,反倒像聽得倦了,轉臉又闔上眼。卻給那孩子小心翼翼抓住了手,便聽她微含哭音道:“秋哥哥不記得我么?我從前見過秋哥哥的!那時阿娘領我上不卜廬看脈取藥,那位姓云的姐姐也送秋哥哥去看脈取藥!秋哥哥不認得我了么?姓云的姐姐問我為什么取名叫作紅豆,阿娘說是我阿爹給取的……那時你們都管我阿娘叫沉香夫人……”
她說著掉下淚來,便哽咽不能成話。行秋不言不動,任憑那小女孩兒伏在他床邊如何拭淚,他只連眼皮也不曾抬一絲兒。待泣聲稍止,但聽他冷聲冷氣,淡淡應道:“我不記得。想是你錯認了。”
紅豆半晌沒應聲。過了一陣,聽得輕輕一陣細碎步子遠了。行秋無聲長出了口氣,仍闔眼躺著。不多時卻又聽她放輕著腳步回來,伏在床邊,細聲細氣的道:“秋哥哥這只藥瓶兒,分明是從不卜廬取的,樣子同我的那個一般,藥味兒聞著也一樣的。這也是我錯認了么?”
行秋睜開眼來,微微蹙眉,一時答不上話。紅豆兩手攥緊了那藥瓶兒,雙眼一眨不眨只瞅著他。半晌行秋嘆氣道:“你這般翻人東西,不曾給人逮著么?”
紅豆一面搖頭,一面又伏在床邊去牽他袖角,口中輕輕道:“我往后再不翻秋哥哥的東西了。秋哥哥只說,是我錯認了么?”
行秋轉過臉去,仍合上眼道:“該說的我已說盡了,你愛如何便如何罷。從前不卜廬之事,我不記得。”
只聽那小小女孩兒伏在他床畔輕聲道:“豆豆懂得了。豆豆往后便要跟著秋哥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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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出場原創(chuàng)人物
敬義:長盛爺的貼身侍從。
玉桃、玉葉:長盛爺寵愛的少年美人,二人為同胞兄弟,容貌一般無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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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他備注
長盛府四爺:四爺和五爺(也就是如今的長盛爺)皆為長盛府已故老太爺的庶出子。其實不需要這段備注,仔細揣摩本章開頭幾段就不難發(fā)現,長盛府這一輩有一個少年早夭的三爺是嫡出,二爺、四爺與五爺均是庶出。而他們之間的往事也在開頭幾段中稍露了些線索。
這里需要額外注明的是,四爺是紅豆的遠房表叔父,是紅豆父親的姑舅遠房表兄,也就是說紅豆的父親是四爺母親那邊的親戚。而四爺與五爺并不同母(分別為老太爺的兩個妾室所生),因而紅豆與五爺并無血緣關系。
當然這不影響本文最大反派還是罪不容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