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 ? 臨近寅時，忽然下起了雨。沐漓在房里洗漱，抹完臉看外面煙雨霏微。他把巾帕擰干掛好，轉(zhuǎn)身出了房門。

? ? 陰沉的鉛云壓在頭頂，好像這天怎么也亮不起來似的。院子里伺候的人已經(jīng)動起來了，沐漓走進廚房，廚子見著他，趕忙叫人拿食盒。

“今日一早熬出來的魚湯，還備了些清粥小菜?！睆N子將食盒遞過來?！安恢_蝶公子好些了沒有...”

? ? 沐漓摩挲了一下食盒提手，抿抿嘴沒說話。廚子見狀也沒再多問，自顧自忙去了。

? ? 出了廚房，沐漓撐傘疾步往綺蝶的院子里趕，還沒到院前，便聽得身后景煜一聲急呼。

? ? 綺蝶醒來時，天才微微有些放晴。薄薄的陽光透過珠簾，他伸出手摸到一旁的溫熱。蜻蛉閉著雙眼，潔白的衣袍鋪開在床沿，屋里放了些冰，讓悶熱的空氣多了一絲清涼。

? ? 他咽了咽干澀的喉嚨，待混沌的腦袋恢復了些清明，便撐著手肘坐起身來。

? ? 許是躺得太久了，連骨頭都在發(fā)僵。腹部的傷也在動作間割肉般的劇痛，惹得綺蝶忍不住地連聲咒罵。

? ? 微涼的手忽而架住雙臂，帶著綺蝶靠坐在榻邊?！皞谶€疼嗎？”

“啊~”綺蝶找了個舒服點的姿勢?！靶∫馑迹惶??！?/p>

? ? 細長的手指拉開衣擺前襟，蜻蛉仔細看看綺蝶的傷處，確定沒再出血后，將衣服重新搭好。

“你說~”媚色的桃花眼閃過一絲光，綺蝶往前湊了湊，蹭在蜻蛉身邊，低聲說：“我是不是要感謝那個暴徒？”

? ? 蜻蛉側(cè)頭看他，眉梢里含了些疑惑。

“一年多，公主殿下終于肯進我房間了！”綺蝶撥了撥剛系好的衣服?！昂每上О?，又不能做什么...”

? ? 蜻蛉知道他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來，而且這個時候也沒心情同他扯皮，見怪不怪的無奈搖搖頭，沒接話。

? ? 才剛放晴的天空，陽光毫不吝嗇地潑將下來。綺蝶抬手遮了眼睛，看著湖面上小荷尖角。? ??

“我躺了多久？”

“三天了?！彬唑任⑽⒁活D?！按蠓蛘f，再遲一些救治就...”

? ? 綺蝶回頭看蜻蛉慢慢垂下眼，鮮少有波動的冷眸中，竟有些輕輕打顫，趕忙說道：“蜻蛉，你不是要哭吧？”

“快快快！”綺蝶含笑的咧著嘴，一邊往蜻蛉身邊膩，一邊說道：“趕緊找杯子接著。你的眼淚都賭成天價了，不信我?guī)闳シ婚g聽聽。”

“別動了，我信。”

? ? 正要再說什么，一陣急促的叩門聲打破了寧靜。

? ? 蜻蛉起身打開門，見景煜站在叩門的小倌身后，哭得鼻涕冒泡。

“綺蝶公子，蜻蛉公子。”小倌傾身行了一禮?！伴w主讓我傳話，玉煕公子他...歿了?！?/p>

? ? 陰云驟然卷起，隱隱雷聲滑過天際，大雨轉(zhuǎn)瞬傾盆......

? ? 淮州城外，連綿的陰雨在本就不大的衣冠冢旁，積出一小塊水潭。

“世上怎么會有那樣的壞人...”景煜眼睛紅腫，潔凈的衣衫上，袖口滿是淚痕?！坝駸泿熜执敲春?。怎么可以為了名聲將他轉(zhuǎn)賣他人！這個混蛋，該死！”

? ? 蜻蛉始終未言一語，只是垂眼看著墓前搖曳的白色蠟燭。燭心點點，像極了他心里，兄長眼中的那一束微光。

“蜻蛉?！本_蝶拍拍景煜的肩，又看看臉色已有些泛白的沐漓，走到蜻蛉身邊，低聲說道：“洗怨江那么大，你想打撈師兄的遺體，幾乎是不可能的?！?/p>

? ? 沉重的眼瞼緩緩抬起，蜻蛉看看綺蝶，又低下頭凝望著深灰的墓碑。“我不能留他一個人，在冰冷的江水里，漂泊無依。”

“那好?！本_蝶上前一步?！拔遗隳阋恢闭蚁氯ァ！?

? ? 微風略過，蜻蛉抬頭對上綺蝶的眼睛，一片嫩葉滑落樹梢，落在小小水潭里，激起串串漣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