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Fly me to the Secret Worl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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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盡管我宣告了「加油」，但是「明天」是節(jié)日，所以，學(xué)校放假……

　　明明我都鼓足干勁地一早起床了啊，好失落。

　　就在我沮喪的時候，龍馬發(fā)來了信息。

　〔早，今天路易在做什么？〕

　〔正在準(zhǔn)備去學(xué)校卻因為休假導(dǎo)致的徒勞無功中〕

　〔閑嗎？〕

　〔閑啊！超級閑。閑?世界冠軍那種閑。〕

　〔去什么地方轉(zhuǎn)轉(zhuǎn)吧？〕

　〔好呀！要不去沿著河邊散散步吧？〕

　〔我說的不是那個意思〕

　〔那是什么〕

　〔你喜歡水族館嗎？〕

　　哦——

　　這次我終于明白了龍馬信息里面的深意。

　　這是在邀請我去約會吧。

　　現(xiàn)在的龍馬顯得有點笨手笨腳的，但是一定是按照自己的想法努力將信息發(fā)送過來的吧。所以我需要坦率地回答他。

　〔水族館我喜歡啊，很想和龍馬一起去呢?！?/p>

　　我發(fā)送了這條信息之后，到下一條信息之前空了好久。

　〔那今天去不去？〕

　「去」還是「去不去」我并沒有在意，我直接回復(fù)了一句〔OK〕

　　最終決定中午在池袋站見面。

　　池袋呀。

　　對于我這種徒步就能走到澀谷的人來說，那邊實在是超級不熟悉的地區(qū)?？傊貎H僅是一個澀谷就已經(jīng)足夠了。

　　不過也正因為如此，我才更加興奮。

　　我可不擅長去一個陌生的地區(qū)，不過有龍馬在我身邊，一定會變成稍顯刺激的大冒險的。

　　就在我這么樂觀地猜想的時候，突然意識到一件重要的事實。

　　這要是人們所說的那種約會的話，我是不是要打扮得體去約會呀？

　　誒？怎么辦？我沒考慮過這一點。

　　其實沒什么啦，我又不是第一次和男孩子兩個人一起出去。實不相瞞，我從幼兒園開始一直到高中都是很受歡迎的人。上了高中以后，差不多有15個人和我表白過，我覺得這也算是個挺離譜的數(shù)字了呢。

　　只要我說一聲“對不起”，大部分表白的人都會退縮的。不過偶爾也會有人死不放棄，說「和我出門玩一次吧，那樣就能知道我到底好在哪里了！」

　　所以呢，實在無法拒絕的情況下也出去過幾次，不過我也并沒有特意選擇合適的衣服。我就穿著我喜歡的方便運(yùn)動的衣服，并沒有心情特意做出什么改變。

　　有一次，對方穿了一身看起來很貴的襯衫，外面套著一件夾克。那個時候我感覺就像是一個多金的小少爺和一個街頭運(yùn)動系的女孩并排走在一起，反差之大讓人忍俊不禁。

　　可是今天的對象是龍馬。

　　這么一考慮，就穿著平時的衣服去見面地點的話，會十分對不起他的。好不容易的約會，居然還是不修邊幅，會覺得很沮喪吧，也會覺得很生氣吧！

　　想到這里，我從衣柜里拿出可愛系和美型系的衣服，擺放到了床上。像這樣的衣服我也不是沒有，只是總感覺平時穿著心里沒著沒落的罷了。

　　來吧，首先要制定一個方針吧。

　　最重要的事情是，女孩子認(rèn)為的可愛和男孩子認(rèn)為的可愛之間絕對流淌著一條不可逾越的深層暗流。

　　舉個例子，現(xiàn)在這條綠色的格子褲，再搭配上涼鞋和寬松的白色T恤，絕對是既時尚又帥氣，不過這種搭配確實不會討到男生的歡心。

　　到底穿什么樣的衣服男孩子可以接受，千穗和知世曾經(jīng)認(rèn)真地討論過，所以我當(dāng)然對那些知識知之甚深。

　　總之，他們喜歡通俗意義上的“女孩子”的打扮。

　　哼！超級無聊，超死板，就是那種價值觀！轉(zhuǎn)念一想，這就是現(xiàn)實。要是和其他男人出去的話，我就會無視那種老土的觀念，穿自己想穿的衣服。不過嘛，今天是和龍馬，而他又是鼓足勇氣才來邀請我的，既然如此，我還是稍稍為穿什么衣服而煩惱一下吧。

　　只是，越想越摸不著頭腦啊。

　　就比如說性感系——絕對不行的吧？

　　我要是穿著一件開襟露胸的衣服，再蹬上一雙高跟鞋，龍馬肯定會被嚇到的。

　　既也不能過于隨意，按照平時樣子來，又不能打扮得過于華麗。

　　尋找這樣的極限邊界，超難的。

　　三十分鐘過去了，一個小時過去了，我還是沒有決定穿什么衣服。

　　接著，我漸漸地生氣了。

　　哇！為什么我一定要為了龍馬動這種腦筋啊??！

　　又不是龍馬特意拜托我做的事情，就是我自己在這里自尋煩惱，一想到現(xiàn)在這時候那個家伙賴在被子里無所事事地玩著手機(jī)，不由得怒氣飆升。

　　不對……不行。

　　就算是決定了上半身穿什么，下半身怎么搭配也決定不下來。

　　要是戴帽子的話，全身就要注意整體平衡。

　　要是那樣的話，感覺就不能考慮復(fù)雜搭配了……

　「啊啊啊！這樣就夠了??！」

　　最終，我從堆成小山的衣服中強(qiáng)行抽出了一件衣服，決定就采用這個答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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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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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這樣，到了約會的時間。

　　外面是完美的艷陽天，明明如此適合約會的天氣，我卻稍稍覺得有些緊張。

　　唔~

用一種比較招人嫌的說法——

一直以來，無論什么情況下我都是讓對方緊張的人，就那種仰起腦袋，「哼」的一聲感覺。相當(dāng)游刃有余?？墒墙裉觳恍辛恕?/p>

走出家門趕往車站的路上，總是感覺，龍馬是不是在某個地方看到我了？

總是冷靜不下來。

從澀谷站坐上了山手線。

久違的山手線/它還是那么擁擠/這個世界上/總是有那么多人——啊，感覺自己像是一個廉價詩人一樣考慮問題了。

　　我抓著吊環(huán)，大概過了二十多分鐘之后下了電車。

　　龍馬當(dāng)然是第一次來池袋。我來過幾次，不過還沒有熟悉到那種一下子就能找到指定的約會地點，沒那么熟悉的感覺。

　　雖說車站那邊有貓頭鷹神社、母子像這種出名的碰面地點，但是我在網(wǎng)上查了查說明，完全難以理解在哪里。

　　基于此，我們決定在松本清門前碰面，那里我們絕對不會搞錯的。

　　這樣一來，距離車站也很近，用谷歌地圖的話絕對也不會找錯地方。

　　人群混雜，我配合著人流快步向前，從東出站口跑上了樓梯。因為我打扮得要比平時更加整齊利落，所以運(yùn)動起來稍稍有點困難。果然，我的基本形態(tài)屬于運(yùn)動衫或是運(yùn)動服，就是穿適合跳舞的衣服那種感覺。

　　走到地上，隔著一條大馬路就可以看到松本清。

　　然后我趕緊向著目的地快步前進(jìn)。

　　約好的見面時間已經(jīng)過去五分鐘了，我多少有些急躁。

　　就那樣來到了松本清的正面。

　　他在。

　　總覺得龍馬在人群中格外顯眼。

　　似乎有很多人約好在這附近見面，但是龍馬的周身像是在閃閃發(fā)光，散發(fā)著奇特的光芒。

　　最一開始，我還以為看錯了，以為產(chǎn)生了錯覺之類的事情，但似乎并不是這樣的。

　　貌似，有人在和他搭訕。

　　先是一對二人組，笑瞇瞇地對他說“一起玩嘛”，龍馬嚇了一跳，然后拒絕了。

　　可過了三十秒之后——

換了一個看起來像是年長的大姐姐一樣的人，在我所在的位置上可以清清楚楚地聽到她說了什么話。

在說什么“原本和朋友約好了去吃意大利菜，但是那個女孩來不成了，你能我陪我嘛”，簡直是得寸進(jìn)尺的搭訕啊。

　　龍馬居然相信了她的話！一本正經(jīng)地回答她說“取消了的話，是會給店家添麻煩。”

　　聽到這里我就急了，火速沖到了龍馬身邊，拉起了他的手。

　「抱歉，這家伙是在這里等我的。意大利菜您還是麻煩別人吧?！?/p>

　　然后狠狠地瞪了搭訕女一眼，拉著他快步走了起來。

　「你怎么不果斷拒絕啊，你要說『我現(xiàn)在就有約會啊～』」

　「我覺得她很為難，所以覺得無視她不好?！?/p>

　「就！是！說！??！原本她就沒什么困擾啊！什么朋友來不了啦、預(yù)約了意大利菜啦，這些全部都是謊言！！」

　「誒？還帶這樣的？！」

　「當(dāng)然了。這都是搭訕的慣用手法。你怎么能中這種圈套??！」

　「誒？等一下，路易」

　「怎么了？」

　「我剛才是被搭訕了？我沒經(jīng)驗，這可嚇到我了。」

　　糟糕。

　　我再一次意識到。

　　這家伙真是太天然了。

　　要是一不小心養(yǎng)育不當(dāng)，如今這家伙搞不好會變成女人！不變成女人對話，搞不好就會成為腳踏五只船的男人。

　　一定是龍馬媽媽的教育和靜岡的環(huán)境太好了。真心感謝這一切。

　「那個意大利菜的女人，還有之前的搭話的二人組都是這樣啊！全都是以搭訕為目的！！這回你明白了吧？！」

　「對，對不起。」

　　嗯，說過頭了呢。

　　龍馬像是一只受驚的兔子，默不作聲地弓起了后背。

　「嘛，嘛。龍馬個子高很顯眼啦，怎么說呢……帥，帥哥？被搭訕也是沒辦法的啦，這次就原諒你了?！?/p>

　　我仔細(xì)琢磨著該說什么，姑且先做個補(bǔ)充說明吧。

　「謝謝。還有啊……」

　「嗯？」

　「路易今天的打扮超可愛呢」

感覺——

突然被人從看不見的角度打了一記右勾拳。

　　完全疏忽了。

　　平時龍馬總是看起來呆呆的，一副對我外貌完全不感興趣的樣子。結(jié)果一見面馬上就說出了對我衣服的感想，這完全就是出乎意料的事情。

　　——最終，我還是穿著連衣裙去約會了。

黑色打底連衣裙，上面印有縱紋，從肩膀到袖口是格子。

是一身感覺很時髦的連衣裙。

　　腳上穿著一雙紅色淺口鞋，頭發(fā)也刻意扎高了一些。

　　肩上挎著一個稍稍有點大的黑色肩包。

　　和平時的那個我氣場完全不一樣。

　　正因為如此，我才會感到緊張。而龍馬直接夸獎了我，對此我又感到十分開心。

　「嗯，偶爾換個心情啦」

　　我打了個哈哈，掩飾著自己的心情，其實真的很想抱緊龍馬，摸摸他的頭，夸夸他好招人喜歡。

約會中能好好地夸獎對方，龍馬可以做到這一點我很意外，可是結(jié)果卻很棒。我的心情變得非常好。

做的不錯。

　「嗯。平時一直都很可愛。該怎么形容呢，今天給人的感覺是約會時的衣服……總之都很適合呢，而且新鮮感十足。」

　　「好啦，好啦，謝謝」我嘴上說著，腳底開始向前。

　　說真的，我很想夸獎一下龍馬的打扮，但是不行，做不到，太害羞了。

　　雖然我不知道他用意何在，也不知道他花了多少錢，總之龍馬的衣服也很帥氣，很好。

　　該怎么說呢，整個人就是一個平?？梢砸姷降某壌髱浉?。

　　并沒有打扮得多么奢侈，也沒有穿多么昂貴的衣服。

　　就是一件七分袖T恤衫，搭配黑色的闊腿褲，腳下穿著一雙熒光色的運(yùn)動鞋。

　　就是這么簡單的服裝。

　　但是穿在龍馬身上就顯得十分華麗。

　　五官、身高、身材，搭配在一起顯得超級時髦。

　　原來如此啊——

　　確實呢，要是看見他呆呆地一個人站在那里，或許就想和他打招呼呢。

　　雖然我真的很想說，「謝謝你的夸獎！龍馬也超級帥氣的！」可是礙于性格，我才不會說出那種沒正形的話呢，只好努力地回復(fù)了他一句「龍馬你穿七分袖也很合適?！?/p>

　　我們的目標(biāo)是陽光水族館，腳步比平時慢了一些。

　　今天也沒有其他急事。

　　充分享受太陽的溫暖，悠閑地度過兩個人一起漫步的時間就好。

　「人好多，容易走散」龍馬說道。

　　聽他這么一說，作為一個擅長觀察氛圍的人，我的腦海中響起了“?！钡囊宦?/p>

　　龍馬現(xiàn)在這是以不走散為前提條件，打算拉手吧？

　　大概是讀了網(wǎng)上的約會指南里寫的內(nèi)容了吧？我猜是這樣的。

　　要是其他人這么說的話，我可能會覺得很麻煩也很不爽。

　　但是，現(xiàn)在對方是龍馬的話，我會覺得他為了約會做了充分的準(zhǔn)備，太可愛了呀！真是不可思議。

　　于是我伸出自己的右手握住了龍馬的左手。

　「走吧！」

　　我像是喊出號子一樣，揚(yáng)聲說道。

　　話說，這約會反倒像是在作戰(zhàn)。

　　龍馬卻一副熟視無睹的樣子。

　「哦！」

　　他順著我，很有氣勢地回答道。

　　彼此都感受到彼此了手腕咚咚跳動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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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晴朗的節(jié)日里去陽光水族館的人很多，走起來有些困難。

　　原本以為在澀谷的十字路口交叉點早就習(xí)慣了人潮洶涌，但是來到了其他地方果然還是有其他的麻煩。

　　我們緊緊地手拉著手，穿過了樂天利和ABC超市，向著目的地走去。

　　我只有在小學(xué)二三年級的時候被雙親帶著來過陽光水族館，到底是什么感覺我已經(jīng)不記得了。

　　不過只要和龍馬能一起逛我就很開心了，水族館嘛，我感覺到哪里都一樣的嘛。結(jié)果，我實在是小瞧它了。

　　——實際上陽光水族館真的很夸張。

　　僅僅是看到鯊魚、水母和海鰻魚就很開心了，更要命的是，我被空中飛舞的企鵝徹底折服了。

　　嗯，當(dāng)然了，實際上企鵝就算“啪啪”地扇翅膀也不會飛起來的。

　　可是水族館里面的演出，真的無愧于「空中飛舞的企鵝」這句宣傳語。

　　我和龍馬的正上方有一個巨大的水池。

　　有好幾只企鵝在那里面輕快地游著泳。

　　真的就像是在空中飛翔一樣。

　　多么不可思議的場景。

　　水中暢游的企鵝、池袋的高樓大廈，萬里晴空的藍(lán)天，全部匯入視野之中。

　　這是只有在東京都才能實現(xiàn)的童話故事、

　　很酷，也很漂亮。

　　好帥氣啊，我都看呆了。

　　我們沒有開任何玩笑，完全沉浸這副突然出現(xiàn)的夢幻光景中，在東京這種城市中突然出現(xiàn)的光景。

　　企鵝們看起來非常自由自在。

　　雖然我很喜歡看生活在水族館、動物園中的生物，但不知道怎么回事，總感覺它們受到了約束。

　　然而，在這里完全沒有那種狹隘苦悶的感覺。

　　為數(shù)眾多企鵝和在陸地上搖搖擺擺走路的模樣完全不一樣，游來游去時的樣子非常美麗。

　　我瞥了一眼身旁，龍馬也一臉認(rèn)真地望著上方的水池。

　　或許他正在想的事情和我想的一樣吧。

　　吶，龍馬。

　　我有時候會想，也許只有和你在一起的時候，我才是自由生活著。

　　在學(xué)校里，我是開朗的——非常值得信賴，也有朋友，也有男生對我表白。但是稍稍有點不對勁。

　　和你相遇之前，我一直以為那就是真正的我。

　　我還以為在好好地笑著。

　　但并不是這樣呢。

　　我一直在假笑著活到了現(xiàn)在，從來也沒有珍惜過誰。

　　所以，我一直，一直，都感到呼吸困難。

　　和千穗、知世都認(rèn)真地說過一次我想跳舞的事情。

　　但是那兩個人的反應(yīng)，全都是“我明白了，支持你呢！”，這樣一來我再也不想談?wù)撨^多了。

　　哪怕是說一次，你們想要看我的舞姿也好呀。

　「路易，我去買飲料，你想要什么？」

　　在休息用的長椅上，龍馬向我問道。

　「嗯～爽健美茶。」

　「要是沒有的話，我就帶烏龍茶回來，可以嗎？」

　「嗯，完全OK。謝謝?！?/p>

　　我和龍馬兩個人坐在長椅上喘口氣，順便潤潤嗓子。

　「我說啊，我能問個略顯奇怪的問題嗎？」我問龍馬。

　「盡管問」

　「之前，龍馬說過想做設(shè)計類的工作吧？」

　「嗯」

　「那，你覺得十年后的自己能夠?qū)崿F(xiàn)這個愿望嗎？」

　　龍馬喉嚨里發(fā)出了“嗚”的一聲，隨后將手里拿著冰激凌咖啡放到了長椅上，陷入了沉思。

　「你記得嗎？我之前和你說過我并不是很想做畫家或是插畫師？」

　「嗯，我記得」

　「最近我的想法有點變了。當(dāng)然，我還是最想做設(shè)計類的工作，當(dāng)我看到企業(yè)的LOGO或是奧運(yùn)會的會徽的時候，我會按捺不住自己的興奮?？墒瞧┤缯f我要設(shè)計一個法式時尚品牌的時候，我就需要對此學(xué)習(xí)很多很多的知識?！?/p>

　「比如說法國歷史？」

　「嗯。如果不事先學(xué)習(xí)文化、歷史，不去了解這個品牌的衣服到底要表現(xiàn)什么內(nèi)容，我想我是做不出來LOGO的。雖然這是非常繁瑣的事情，但是我想這么設(shè)計來表達(dá)我的想法與熱情?！?/p>

　「嗯?！?/p>

　「不過最近來了東京之后呢，我想要描繪的事情，想要表達(dá)的東西更加多了。油畫我也想要試一試，角色的插畫我也比以前更有興趣了?！?/p>

　「難道說你是想要去畫漫畫之類的？」

　「或許吧。其實我也喜歡讀漫畫。怎么說呢，我最想做的事情還是設(shè)計工作，這一點是沒有發(fā)生變化的。不過我的注意力也開始發(fā)散到了其他事物上。或許會有錢的問題，但是可行的話，我還是想去美術(shù)大學(xué)。一邊學(xué)習(xí)美術(shù)知識一邊思考未來的事情。如此一來，即便是過了十年，那個時候我也能做自己想做的事情?！?/p>

　「這樣啊?！?/p>

　　一點都沒有改變，龍馬的話語還是那么閃耀。

　　雖然有點像是癡人說夢，但是我覺得那樣真的挺好的。

　　比起那些不敢談及夢想的人們，眼神單純的龍馬要帥氣幾萬倍。

　　就像是在空中游弋的企鵝。

　　我站在了地面上，只能仰望龍馬在無邊無際的天空中前進(jìn)。

　「不錯呢，龍馬。可以找到自己想做的事」

　　我的語氣，稍稍有點在發(fā)牢騷。

　「你這話說的。我像這樣能說出如此具體的方向，全部都是拜路易所賜哦?！?/p>

　「誒？怎么會有我？」

　「你不是說過你想要跳舞嗎？而且不僅僅是嘴上說，實際上跳得也非常好，知識相當(dāng)淵博。正因為我看到了路易跳舞的這份真心，我也開始認(rèn)真地思考起來自己的未來?！?/p>

　「這樣。」

　　聽到這番話我十分開心，但并沒有將頭轉(zhuǎn)向龍馬。

　　感到自己的夢想、自己的未來被人認(rèn)可了。

現(xiàn)在我就很想在眼前的空地上跳起帥氣的hip-hop。

「既然龍馬都這么說了，我也必須更加努力了呢！」

　「是啊。嗯，加油就好了。」

　「別說的那么輕松嘛」

　「十年后，我從事畫畫的工作，而路易依靠跳舞生活著。那樣的未來是最美好的了吧？」

　　雖然龍馬說的時候是玩笑的語氣，但是他的雙眼一直直勾勾地盯著我，我明白，他覺得這是真的可以實現(xiàn)的。

　　受其影響，我也因此開始暢想未來的理想形態(tài)。

　「要是龍馬說的那種未來可以實現(xiàn)的話，我們可以更加接近《世界的最深處》了吧？」

　「這我不知道。但是我覺得。我們要是原地發(fā)呆的話，那個《世界的最深處》是不會朝著我們走來的。我們不去思考什么，不去動起來，我覺得會找不到它」

　　總覺得，我聽了他的話，接受了他的想法。

　《世界的最深處》

　　和無聊的當(dāng)下，和無聊的這里不同，那是真正正確的地點。

　　我們會接近那里嗎？

　　還是相反，我們越來越遠(yuǎn)離那里了呢？

　　我不懂。

　　但是——

　　即便如此——

　　如果和龍馬一起乘上那艘安心的大船的話，即便在到達(dá)目的地之前沉沒，我認(rèn)為也不會感到后悔吧。

　「不知怎么了，路易，話題完全跑偏了啊……」

　「YES」

　「誒？什么？」

　「是對龍馬后面跟想要說的話，我的答復(fù)」

　「你知道我要說什么？」

　「嘛，氣氛到了嘛?！?/p>

　「路易，你的直覺可真好啊。不過你這先回答了反倒顯得我像是個白癡了。讓我好好地把話說完吧?！?/p>

　「嗯，我太隨性了呢。不過沒關(guān)系，我會認(rèn)真聽你說的?！?/p>

　　咳咳，龍馬咳嗽了幾聲。

　　接著他從長椅上站起身來，在我正對面停住身形。

　「路易，我喜歡你。要說為什么也挺難說明白的，但是路易擁有許多我自己沒有的東西。和路易在一起的話，我感覺自身的空缺都被填補(bǔ)了，變成了一個真正的人。」

　　絕對不可以開玩笑，要認(rèn)真聽。

　　雖然我覺得“哎喲喂，也太委婉了吧”，但是聽到如此熱忱的言語，我不得不行動了。

　「而且，最重要的是，和路易在一起很開心。我在靜岡的時候，以及來到東京之后，看到的世界都是黑白的。在這無聊的世界中無聊地生存著，即便如此連自殺的力氣都沒有。那就是我?！?/p>

　　簡直，就像是在說我的心聲給自己聽一樣。

　　對我來說，這世界只有黑和白，我并沒有找到自己還活著的感覺。

我其實也認(rèn)真地思考過——

說不定我早就死掉了，只是作為一個幽靈游蕩在天地間。

　「但是和路易在一起的話，世界就會染滿色彩。每當(dāng)路易說話的時候，每當(dāng)路易有什么行動的時候，紅色、綠色、黃色、藍(lán)色，許多許多的顏色就會染滿整個世界。這讓我覺得，活著這件事似乎沒有那么糟糕?！?/p>

　「是……嗎」

　「你能明白我在說什么嗎？」

　「完全明白。我和你是相同的。想要逃離這無聊的世界，可是又無法逃離，即便如此，我依然相信會有希望?！?/p>

　「我喜歡路易，希望你和我交往。」

　「我早就說了。答案是YES?！?/p>

　　我站了起來，在龍馬正面站定身形。就像向前靠攏一樣，將臉湊了過去。

　　第三次接吻。

　　不對，是第四回了吧？

算了，忘了。

怎么都行吧。

　　從現(xiàn)在開始，再也沒有細(xì)數(shù)的必要了，一定會不停重復(fù)下去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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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

　我們決定在池袋的街頭走一會兒。

　「你知道IWGP嗎？」龍馬問我。

　「那是什么？我不知道。職業(yè)摔跤手團(tuán)體的簡稱嘛？」

　「才不是。說的是『池袋西口公園』。是一部我們出生之前就已經(jīng)非常熱門的電視劇。原作小說也很有人氣?！?/p>

　　注：《池袋西口公園》（池袋ウエストゲートパーク，簡稱IWGP）是日本小說家石田衣良的推理中篇小說集。2000年由宮藤官九郎擔(dān)任編劇改編為電視劇在日本TBS電視臺播出。2006年開始由有藤千無改編成漫畫在《周刊少年Magazine》連載。石田衣良憑借此作品獲得第36屆“ALL讀物推理小說新人獎”?。

　「舞臺設(shè)定是池袋嗎？」

　「是的，是的！講的是街頭少年黑幫……按照顏色劃分幫派的不良少年之間對抗的故事。正如其名，池袋的西口公園是重要的場所?！?/p>

　「那是真實存在的公園？」

　「我覺得差不多?！?/p>

　「我查一下！」

　　我取出手機(jī)，在谷歌地圖上搜索池袋西口公園。

　　公園是真實存在的。

　　并沒有被拆除，平時很多人會在那里聚集。因為是東京藝術(shù)劇院的配套設(shè)施，所以去看完話劇或是聽完音樂會的情侶可以坐在長椅上聊聊天。

　「就在這個在車站對面，很近?！?/p>

　「我想去那邊稍稍看一看?！?/p>

　「我也想去看看，走吧！」

　　穿過池袋車站，似乎就可以到達(dá)對面。

　　再怎么說，我和龍馬要是在車站里還是牽手的話會給別人添麻煩，于是我們稍稍拉開了一點距離，向前走去。

　　迎面走過來的人們步履匆匆，速度很快。

　　“要是正面撞上的話，那可是相當(dāng)慘了呢?！蔽乙贿呄胫贿呄蚯白?。

　　乘坐東武百貨商店的自動扶梯走上了地面。

　　稍走幾步，來到了一個大型廣場，廣場正中有一個巨大的噴泉。

　　這里是池袋西口公園。

　「哇哦，居然是真的。雖然在一些細(xì)節(jié)上有些變化，但毫無疑問在電視上出現(xiàn)過這里。厲害啊，有一種進(jìn)入了虛構(gòu)小說中的感覺」

　「那個啊，叫圣地巡禮。實在是不錯呢，來東京也有了意義?！?/p>

　「嗯，我現(xiàn)在很興奮?！?/p>

　　我也有些熱情高漲，當(dāng)然，再怎么說也到不了龍馬的那種程度。

　　這里并不像是代代木公園或是棲川公園那樣，并沒有茂盛的綠植覆蓋，不過在熙攘的人群中還是有一個寬闊的空間，大家可以在那里隨心所欲地度過自己的時間，這一點我很中意。

　「這里根本就沒有什么彩色幫派呢。反倒是治安很好。那邊還有對老爺爺老奶奶情侶在約會！」

　「電視上放那部電視劇也是二十年多前了。慢慢的氛圍也變了吧？」

　「確實?！?/p>

　　我突然想起來自己上小學(xué)的時候媽媽對我說過的話語。

　　雖然那個時候的媽媽對我也不怎么上心，但是和現(xiàn)在不一樣，差不多還能日常聊幾句。

　　當(dāng)時媽媽對我說過，以前的澀谷治安十分差。

　　媽媽使用了“黑社會”“辣妹”這樣的詞語，聽都聽不懂。

　　她上高中那會兒，流行高中生團(tuán)體去很多地方辦party，聚會。

　　據(jù)說會喝很多很多的酒，也有人會染指毒品。

　　聽到她說的那些我就像是聽到了遙遠(yuǎn)的童話，同時在心里的某處又有些羨慕這樣的故事。

　　倒不是想要碰毒品之類啦，只是說這些事情的時候，媽媽的臉上流露出神情是我記憶中最開心的神情。

　　雖然沒有說明，當(dāng)時媽媽一定也混進(jìn)了某一個高中生團(tuán)伙里面吧。

　　她的語氣就像是在回憶自己閃亮的青春，顯得十分幸福。

　　如今，我和龍馬也很開心。

　　假如五年、十年后，還是能和龍馬一起出門，一起打鬧，一起歡笑的話，我覺得那簡直就是無敵了呀。

　　雖然這和她度過的那種閃亮的青春不太一樣。

　　我和千穗和世代也算是朋友，但不算是特別好的摯友。

　　真的遇到困難或是難熬的事情的時候，我一定不會告訴她們兩個人。

　　雖然我不知道對方是如何看待我的，但是我們高中畢業(yè)之后一定會各走各路的，然后忘掉彼此。

　　我也不喜歡學(xué)校的學(xué)習(xí)。

　　社團(tuán)，我也不是很想?yún)⑴c。

　　結(jié)交新朋友這些事情，我想都沒想過。

　　我和龍馬最相似的地方就是我們兩個人都不擅長和人相處。

　　一直以來，我都是觀察著氛圍，隨聲附和，諂媚地陪著笑，蒙混過關(guān)。

　　大概，不管是在靜岡還是東京，龍馬都因為不會察言觀色，都因為他的心直口快，被周圍的人疏遠(yuǎn)吧。

稍稍有點——

讓人火大呢。

　　其他人怎么想都無所謂了，在我眼里，龍馬是一個超級無敵帥氣的人，理應(yīng)讓更多的人知道這一點的。

　　龍馬長相出眾，腦袋也轉(zhuǎn)得很快，而且最重要的是，他待人無比誠實。

最不可理喻的就是這個——

誠實的人未必招人喜歡。

　　龍馬認(rèn)為要認(rèn)真聽人講話。

　　同學(xué)開個玩笑說「我死了算了」，他會真誠地和對方商量，詢問對方有什么樣的難處，自己是不是能幫上忙。

　　于是就被嘲笑了，因此深受傷害。

　　我記得龍馬很傷心地對我說過“明明就是想要幫助一下想死之人，為什么要嘲笑我呢”

　　龍馬，你什么也沒做錯哦。

　　誠實是一件很棒的事情。

　　錯的是這個世界。

　　確實，你顯得笨笨的，但是你卻在拼盡全力地待人以溫柔。

　　遇到陷入困境的人，你總是不計得失地施以援手。

　　這不是很帥的嘛。

　　嘲笑你的那些家伙們，太、太、太討厭了。

　　要是我和龍馬再早二十多年出生的話，在一個更加熱鬧，更加喧囂的城市里，就不會考慮這么多麻煩的事情了吧？

　　想要去某個地方的我們，卻連一張地圖都不曾擁有，不得不在這么個地方呼吸著。

　《世界的最深處》

　　想必那里一定是不需要羨慕往昔地點吧？也是最、最刺激的，最、最華麗的地點吧？

?

?

　　龍馬機(jī)靈地預(yù)訂了飯店。

　　是兩千日元就可以自助的中式點心店。

　　我們一個勁地往嘴里塞翡翠餃子、魚翅餃子、鮮蝦春卷、蘿卜糕、素炒空心菜。

　　我也吃得差不多，不過高中男生的飯量可是……真離譜啊。

　　我也吃了一些菜譜上我比較中意的食物，可是在我覺得自己已經(jīng)吃到極限的時候，龍馬居然叫來了服務(wù)員，又點了炒飯、干擔(dān)擔(dān)面以及海鮮粥！哎喲喂——

　　雖然比普通的人們吃得略微少那么一些些吧，但是吃了那么多東西還能吃三種碳水食物！震驚！

　　我一下子想起來父親之前在客廳里抱怨過，說什么男人一過40歲只要吃碳水化合物體重就會變重。

　　而現(xiàn)如今像一只狗熊一樣發(fā)揮著食欲的龍馬，不久的將來食量也會減少的吧？

　　等見到他那個時候，我是會覺得寂寞嗎？還是為可以近距離地感受到龍馬的變化而開心呢？

　　撲哧，真是難以預(yù)料呀。

?

?

　　極力享受過池袋之后，我們乘坐山手線回到了家所在的社區(qū)。

　　到了澀谷站之后，花了差不多三十分鐘往家的方向走去。

　　已經(jīng)很晚很晚了，時針已經(jīng)接近午夜十二點。

　　龍馬主動拉起了我的手，我覺得這是一個很不錯的趨勢。

　「喂，我們?nèi)ヌ鞓蚰沁叞?。隨便喝點什么聊會兒天?！?/p>

　　面對龍馬的邀請，我毫無理由拒絕。

　「嗯。不過我想先回一趟家換身衣服。你看嘛，今天約會選的這身衣服，動起來還是很難受的?！?/p>

　　聽我這么一說，龍馬偷偷地笑了起來，居然還笑得噗嗤噗嗤的。

　「有什么好笑的??！」我撅起了嘴，質(zhì)問他道。

　「不，我覺得吧，這很路易呢……嗯，今天你穿得非?？蓯勰亍：芎仙??！?/p>

　「啊——謝啦……」我難為情地回答他道。

　「不過嘛，我覺得還是穿著運(yùn)動服才是真實的路易呢?？赡苁且呀?jīng)看得太習(xí)慣了吧。嗯，在天橋上聊天的時候，我們倆還是要穿得更隨意些才對頭呢。」

　　以心傳心。

　　龍馬說出了我腦海里想的話語，一模一樣。

　「我也是啊，就是為了今天耍帥。所以才上網(wǎng)查了一下時裝打扮類的事情?！?/p>

　「呵呵呵，這點我倒是很清楚呢。見面的時候沒抓住機(jī)會說出來呢，今天龍馬也超級得體！老實說，我重新愛上你了」

　「是嘛。那就好。」

　　似乎龍馬比我還要害羞一千倍，垂下了頭，不想讓我看到他漲紅了的臉龐。

　「總、總之！我去換一身平時的衣服，路易，我們?nèi)昼姾笤谔鞓蛏弦娒妫梢园?？?/p>

　「嗯！OK！那一會兒見?！?/p>

　　在路上，我們開始沿著相反的方向走去。

　　很快就到家了。

　　總感覺像是和龍馬一起去做了一個小旅行回來了。

　「啊，累死了！」

　　回到自己房間中，我一下子坐到了自己床上，發(fā)出了感嘆。

　　一躺下，就感覺身體完完全全地沉入了被子里面。

　　滿足！

　　對今天這種日子來說，大滿足呢。

　　可是不能就這樣睡過去。

　　為了和龍馬的約定，我脫下了彰顯自己女人味的衣服，換上了平時穿的運(yùn)動服，戴上了棒球帽。

　　在鏡子中再次檢查了一下全身。

　　嗯！連衣裙是挺不錯的，不過嘛，果然還是這套裝備更像是我的模樣。

　　想要跳舞當(dāng)場就可以跳起來的裝扮，似乎更適合我的個性。

　　龍馬剛才說穿著運(yùn)動衫的路易才是我，說實話，那讓我很開心。

　　從我家到天橋要十五分鐘。龍馬要二十分鐘。

　　我想跳跳舞再過去，于是開始活動身體。就在這時，手機(jī)振動起來。

　　當(dāng)然，屏幕上顯示的是龍馬的名字。

　　怎么了？

　　是稍微遲到一下，還是要照顧醉酒的媽媽所以來不了了？諸如此類的吧。

　　可是，我莫名地涌起一種不祥的預(yù)感，急急忙忙接通了電話。

　《喂？龍馬？怎么了？為什么打電話？》

　《抱歉，路易。我去不成了。還有絕對不要來這里?！?/p>

　　背景里有一個男人在咆哮。

　　還有“你小子！搞什么飛機(jī)??？！”這種吵鬧的聲音傳入耳中。

　　嘩啦，似乎有什么被打碎的聲音響起。

　　像是有人在暴走的樣子。

　《誒？怎么了？有什么糟糕的事情嗎？》

　《抱歉，總之——》

　　通話中斷了。

　　從貼在耳邊的手機(jī)里傳來的只有嘟——嘟——這樣冰冷的聲音。

　　我到底該怎么辦才好——這種事根本不用考慮。

　　我將行李塞進(jìn)了背包中，背了起來。

　　即刻出發(fā)，飛奔出家門，跑在路上。

　　龍馬不能來的話，足以說明事情很糟糕了，那樣的話我怎么可能老老實實地待在家里面。

　　約會消耗了我大部分的精力和體力，可是女高中生的精力是無限的。

　　到任何地方我能跑給你們看！

　　呼哧，呼哧，我自己的呼吸聲清晰地傳入耳中。

　　龍馬家有多遠(yuǎn)呢？

　　十分鐘，似乎太為難了。

　　十五分鐘以內(nèi)絕對要跑到！

　　剛才的聲音，是我從來沒有聽過的那種。

　　既不是那種想哭的感覺，也不是裝糊涂的感覺，而是一種簡單的想要將重要的事情告訴對方的那種感覺。

　　此時的季節(jié)已經(jīng)快要入夏。

　　空氣又潮又悶熱，跑著跑著我出了一身汗。

　　雖然想要補(bǔ)充水分，但是不想停住腳步的心情占據(jù)了上風(fēng)。

　　就這樣，我跑到了龍馬家。

　　幸虧沒什么門禁安防系統(tǒng)。

　　和上次來的時候一樣，我一溜煙地沖上了六樓，連續(xù)按了幾次門鈴。

　「龍馬！媽媽！我是路易，你們在嗎？！」

　　我咚咚地敲著金屬門，但沒有任何反應(yīng)。

　　我將耳朵貼到了門上。

　　房間內(nèi)沒有任何聲響。

　　不在這里？

　　剛才的電話里……有個男人的聲音，然后還有打碎了什么東西的聲音。

　　嘩啦嘩啦的雜亂聲音。

　　那是非常多的玻璃破碎的聲音。

　　非常多的玻璃……時間很晚……那是——酒瓶？

　　即便停下腳步也毫無意義，只能繼續(xù)跑。

　　奔跑在夜色中，奔跑向車站前。

　　我想起龍馬媽媽說過的一個詞眼——車站前。

　　那個語氣不像是指的遠(yuǎn)處的車站，并沒有澀谷站的那種大站的感覺。

　　也就是說，在距離龍馬家最近的車站前。

　　大概是池尻大橋站。

　　趕到了車站前，因為是節(jié)假日的緣故，街道上被霓虹燈照得閃閃發(fā)亮，有很多人聚集在路上。

　　幾乎看不到穿著西裝的人，無論男人還是女人都穿著便裝，充分享受著和友人一起暢飲的喧囂與喜悅。

　　所有人的聲音都是那么大，那么吵。

　　雖然我平時就在夜間行動，但那是因為我喜歡獨自一人。

　　而來這種聚集了超多人的地方，我果然還是不習(xí)慣。

　　走進(jìn)小巷中，我開始在手機(jī)上搜索。

　　“居酒屋、池尻大橋、莉莉絲”

　　找到了。

　　很快就出來了。

　　從我所在的開闊場地急速沖向里巷。

　　避開人群，我繞著空曠的地方跑了起來。

　　走進(jìn)里巷之中，看到了寫著“莉莉絲居酒屋”的招牌。

　　因為我從來沒有進(jìn)過居酒屋，對這里到底是什么樣的地方完全沒有印象，所以我在門前稍稍遲疑了一下。

　　——就在這一瞬間，頭頂上響起咔嚓一聲巨響。

　　抬頭一看，室內(nèi)通明的店鋪上的窗戶被狠狠地敲碎了。

　　巨大的玻璃碎片七零八落，從天而降到我站立的地方。萬幸沒有被砸傷，也沒有被劃傷。

　　Bingo！

　　龍馬就在那里，大概他媽媽也在。

　　縱身躍上商業(yè)樓的樓梯，我向上跑去。居酒屋的大門莫名有一種壓迫感，我伸手拉開了門。

　　看了一眼，里面亂作一團(tuán)的狀況十分顯然。

　　我的腿在發(fā)抖，腦袋發(fā)脹。

　　可是我必須要冷靜下來。

　　必須用冷靜的頭腦分析現(xiàn)狀。

　　在場共有五人。

　　我，龍馬的媽媽，一個看起來像是她同事的女人，龍馬，以及一個留著胡子體格健碩的男人。

　　龍馬的媽媽和女人在吧臺里側(cè)哭個不停。

　　餐桌上、地邊上都亂糟糟的。

　　玻璃和酒杯碎了一地，碎片十分危險，地板上濕淋淋的。

　　還有龍馬。

　　胡子男揪著龍馬的胸口，恫嚇著。

　「趕緊交代！就是你小子吧？東西拿到哪里去了」

　「我不是說了嗎，我不知道啊……」

　「不會錯的。我來這家店之前一直都拿著包?！?/p>

　　說著胡子男踹了一腳龍馬的膝蓋，不停扇著他。

　　怎么辦？

　　我原本打算從身后一腳飛踹過去，但是胡子男和我體格相差巨大。

　　無論如何都不能一發(fā)KO，那樣的話隨后一定會扁得很慘。

　　而且，現(xiàn)在有更加亟須去做的事情。

　「媽媽！」

　　我跑向了龍馬媽媽。

　　龍馬的媽媽以及在里側(cè)的女人臉都腫了起來。

　　雖說沒有出血，但是說不定里面骨頭已經(jīng)受傷了。

　「啊，是小路易啊。抱歉，將你卷到這么麻煩的事情里面……」

　「怎么了？為什么那個男人會這么猖狂？」

　「槍，據(jù)說是槍不見了?！?/p>

　「槍！」

　　我吃了一驚。

　　那是迄今為止最強(qiáng)大的玩具，是龍馬拿來的東西。

　　這么說了，那個胡子男就是混黑道的杉本嗎？

　　我對黑道所處的世界中的規(guī)矩、常識一無所知，不過可想而知，槍丟了這種事情一定是很嚴(yán)重的情況。

　　不知道那是自己的槍還是他要交給別人的槍。

　　可是，砸掉了這家店，還對三個人動了拳腳，估計這事要是被大人物知道了，那會不得了的吧？

　　說不定，那個時候會被宰掉。

　　可是現(xiàn)在我沒有多余的力氣去思考杉本的未來。

　　現(xiàn)在我的腦海里只有一個念頭，要救這兩個受傷后哭泣中的女人。

　「要不先逃到外面吧，然后報警……」

　「不行！不能叫警察！」

　　里側(cè)的女性大聲制止了我。龍馬的媽媽隨后告訴我說，她是這里的老板。

　「就算叫來警察解決了現(xiàn)在這個狀況，我的店還是會被黑道的人盯上?！?/p>

　「可是」

　「這家店本來就經(jīng)營得勉勉強(qiáng)強(qiáng)，要是讓人知道我們被黑道盯上了的話，其他客人就不會來了。那還怎么安心做生意??？我也知道，小姑娘你說的是正道，但是我還是希望你別那么做?！?/p>

　　自己被人打了，

　　自己員工的兒子被人打了，

　　明明還有人在那邊胡鬧，

　　卻不能叫以護(hù)衛(wèi)大家安全為工作的警察來。

　　“真是一個狗屎一般的世界?。　?/p>

　　我呆呆地呢喃著。

　　黑社會的人遜斃了，老板娘也遜斃了。

　　甚至還能聽明白她所說的事情——這樣的我也是遜斃了。

　「我知道了。我不會報警的。不過你們兩個人還是先離開吧，臉上的傷真的很重呢。要不去醫(yī)院看看吧?！?/p>

　「小路易……」

　「媽媽，我沒問題的?！?/p>

　　我的臉上掛上了笑容，是那種完全不符合現(xiàn)場的氣氛，元氣滿滿的超級可愛的笑臉。

　「我會好好保護(hù)龍馬的。沒問題，我吵架能力可強(qiáng)呢！我們老師一直都夸我是社牛！」

　　雖然我的話語幾乎布滿了謊言的色彩，但是意識模糊的龍馬媽媽卻完全接受了。

　「那小路易，龍馬就拜托你了。抱歉，我是一個沒出息的媽媽?！?/p>

　「沒有的事！龍馬也不會有這種想法的。所以趕緊走吧，去一個安全的地方?！?/p>

　「謝謝」

　　龍馬媽媽向我深深鞠了一躬，然后扶著老板娘走出了店門。

　　她們的動向很快就被流氓發(fā)現(xiàn)了。

　「喂！跑什么跑??！」

　　簡直是下流的聲音。

　　大概自以為用低沉、混球的聲音加以威脅，大部分人就會順從自己吧。

　　真差勁。我最討厭這種大人了。

　「啊，請稍等一下。是我讓她們逃走的。是我自作主張，抱歉了?！?/p>

　「你算哪棵蔥？」

　「我……是那個現(xiàn)在被你揪住胸口的那個男孩的朋友。」

　「無所謂，趕緊滾蛋。這里現(xiàn)在再聊很重要的事情?！?/p>

　「啊，這個我懂。但是我也不能眼睜睜地看著朋友挨揍吧。不管怎么說您先冷靜一下。我馬上去泡些茶，或是咖啡……你先冷靜下來說……」

　「吵死了！你們要群毆嗎！別以為是女人我就不會動手了?！?/p>

　　這時，我才第一次正面看到杉本的長相。

　　擺出一副“我就是流氓”的表情，我很討厭那個神情。

　　眉間皺了起來，瞇縫著眼。想盡各種辦法讓對方感到恐懼。

　　而且從左側(cè)臉頰到太陽穴上刺了一個很大的文身。雖然我對文身文化還是蠻喜歡的，但是眼前這個男人刺的那個東西從生理上就是無法接受的。超不喜歡。

　　杉本盯著我，但是手并沒有松開龍馬。

　　我有點擔(dān)心龍馬是不是被他打暈了，不過龍馬雙眼還是緊緊地盯著我，看來情況并沒有那么嚴(yán)重。

　「路易！你回去吧！我沒問題的。沒問題，杉本先生會明白的，沒事?！?/p>

　　龍馬反復(fù)對我說著沒問題，但絕對不可能是沒問題的吧！

　　偷槍的犯人就是龍馬，杉本已經(jīng)盯上他了呀。

　「我再問你一次，臭小子。昨天晚上，店里最后留下收拾東西的人就是你吧。我喝醉了醒來的時候，那兩個女人已經(jīng)回家了，你給我水喝。就是那個時候吧？我拿的那個包就是你小子偷的吧！」

　「還要說幾次??？我什么都不知道啊?！?/p>

　　要是龍馬再這樣什么都不說的話，杉本勢必會將他打個半死也不會罷休的吧？

　　這樣的話，說不定會搭上性命。

　　當(dāng)然，我不能將這種情況置之不理。

　「不，抱歉。我們稍稍冷靜一下吧?！?/p>

　　我拼命將身體撞進(jìn)了杉本和龍馬之間，從物理意義上將兩個人分開了。

　「我們整理一下思路。龍馬，你這家伙居然做了偷槍這種大——」

　　我的話語到此中斷了。

　　杉本用力揍了我一拳。

　　啊，真的是男女平等啊。

　　雖然挨過幾次巴掌，但是被男人冷不丁地狠狠揍了一拳，這還是人生第一遭。

　　開玩笑！我要讓你也嘗嘗同樣的滋味。

　　這么一想，我想站起身來，但卻沒辦法站起來。

　　咦？有些奇怪。

　　雙腿抖個不停，使不上勁。

　　是嘛——

　　雖然有點難堪，但是我真的害怕眼前這個流氓。

　　挨打的事情就這樣化作烏有，臉頰骨被打的會像是骨頭裂了一樣，這一切我都是不知道的。

　　杉本似乎并沒有將我放到眼里，騎在倒在地上的龍馬身上，揮動著比剛才還要沉重的拳頭。

　　無數(shù)次。

　　無數(shù)次。

　「住手！不要打了！龍馬會死的！」

　　鼻涕眼淚糊了我一臉，喘不上氣來，所以我只能用力喊叫著，這也是現(xiàn)在我能做的事情。

　　求求你了。

　　那可是我最重要的人啊。

　　也是我有生以來交到的第一個男朋友。

　　從今往后，我還想要和他一起在這個無聊的世界中生活下去啊。

　　即便是我的心里想著這些，也無法讓那個流氓明白。

　「路易，逃吧……拜托了，趕緊……」

　　就算被揍得很慘，龍馬還在擔(dān)心著我。

　　感覺，我像是被他愛護(hù)著。

　　謝謝你，龍馬。

　　介紹給龍馬媽媽見面的時候，我很緊張不過超開心。

　　能將我介紹給最心愛的媽媽，他一定很重視我，也很相信我。

　　而如今，你打算守護(hù)我。

　　明明被流氓揍得很慘，卻認(rèn)為我的事情要比你自己的事情更重要。

　　那樣的話，我也——

　　為了回應(yīng)自己的覺悟。

　　我顫抖的雙腿一下子就停止了抖動。

　　從我背著的包中，我拿出了一塊沉重的鐵疙瘩。

　　防止被杉本發(fā)現(xiàn)，輕輕地、慢慢地、靜靜地——

　　要是早知道會變成這樣，我就在高架橋下面和龍馬一起開一槍了。

　　沒想到?jīng)]經(jīng)過練習(xí)就迎來了正式出場吶。

　　打偏了的話，那就因小失大了呢。

　　槍被搶走，被殺的人或許就是我們倆了。

　　盡管面臨的情況非常嚴(yán)峻，我的內(nèi)心反而冷靜了下來。

　　被狠狠地揍了一巴掌，我似乎反而更冷靜了。

　　別因為我是女人就小瞧我哦！

　　輕輕地，我端起了舉著槍的右手。

?

　　一步接一步，逼近了杉本身邊。

　　還有兩步，既可以碰到他的身體，在這么近的距離上——

　　我再次確認(rèn)，

　　確認(rèn)子彈已經(jīng)入匣。

　　瞄準(zhǔn)，

　　穩(wěn)穩(wěn)地擺好姿勢，

　　就如同將對這個荒誕的世界所有的抱怨傾瀉出來一樣——

?

　　扣動了扳機(jī)。

?

　　原本以為會有更大的反作用力呢，事實上并沒有。

　　手上受到的沖擊力就像是用手掌接住了沉重的球。

　　子彈平穩(wěn)地打了出去，就像我預(yù)計的那樣。

　　直接打穿了杉本的右肩。

　「啊————」

　　杉本的慘叫聲響徹店內(nèi)。

　　鮮血在空中飛舞，染紅了店里的地板。

　　似乎從他的肩膀上能聽到咕嘟咕嘟的聲音，大量的鮮血涌了出來。

　　哈、哈、哈。

　　我的呼吸由于緊張、恐懼以及興奮，變得急促紊亂。

　「龍馬！」

　　由于開槍，我的腦海里還是一團(tuán)亂麻，高呼著龍馬的名字。

　「站得起來嗎？能不能動？活著嗎？」

　「啊，我還活著。更要命的是路易……」

　「待會兒再說吧！趕緊從這里逃走吧！」

　「可是去哪里」

　「無所謂了，哪都行！」

　　我抓住龍馬的手臂，強(qiáng)行拽起他來。

　　他的臉上又紅又腫。

　　這是對腦袋也又踢又踹了吧？有些擔(dān)心他是不是腦震蕩了，真心想讓他在這里好好睡上一會兒。

　　可是那樣一來的話，我和龍馬會被殺掉的。

　　正面交戰(zhàn)毫無勝算，而且，那家伙拿著槍的可能性也不是完全沒有。

　　我們連滾帶爬地跑出了商業(yè)樓。

　　穿過小巷的時候，正好看見一輛出租車向我們駛來，我用力揮舞雙臂攔住了它，坐了進(jìn)去。

　　怎么辦呢？

　　不能帶到我家里。只要看見龍馬的臉，爸爸媽媽就會報警，很有可能馬上就將他趕出家門。

　　那樣一來——

　「去龍馬家吧。你帶著鑰匙嗎？」

　「嗯，我?guī)е?。?/p>

　　我告訴了司機(jī)地址，拜托他開往龍馬家。

　　在出租車行駛過程中，我依然心神不寧，無數(shù)次確認(rèn)身后的情況。

　　那個叫杉本的男人會不會立即追上來呢？我害怕的不得了。

　　明明只用了不到十分鐘就到達(dá)了目的地，可是我感覺像是用了超長的時間。

　　我用手機(jī)支付了車費，和龍馬一起急急忙忙地跑進(jìn)了小區(qū)。

　　沒有電梯這事情現(xiàn)在顯得有點累人。

　　我接過龍馬手里的鑰匙，迅速打開門，走進(jìn)了房間里。

　　為了以防萬一，我迅速地鎖上了門。

　「媽媽，你在嗎？」

　　我琢磨著龍馬的媽媽說不定回來了，所以我試著叫了一聲，但是沒有回應(yīng)。

　　恐怕是和老板娘一起跑到別的地方避難去了吧？

　「龍馬，沒事吧？腦袋還暈嗎？」

　「沒事。剛才跑出店門的時候稍稍有點腳底打晃，已經(jīng)沒事了。怎么說呢，就是臉上和肚子有些疼?！?/p>

　　龍馬的臉上顯得五顏六色的。

　　雙頰腫了起來，嘴唇也裂了，流著血。

　　或許那個流氓并沒有打算弄死龍馬吧？

　　弄死了的話，槍藏在哪里就交代不清楚了。

　　換掉了沾滿鮮血的衣服，我讓龍馬拿來了藥箱，替他傷口消毒，并把裝滿冰塊的塑料袋敷到臉上。

　「路易，臉上還疼嗎？」

　「沒事啦。完全不用在意?！?/p>

　「讓你開槍了，抱歉。」

　「干嘛要道歉啊。我是為了救自己男朋友。很普通的事情嘛，對吧？」

　「……是啊。很普通?！?/p>

　「我是一點都不后悔。倒不如說……我在開槍的那一瞬間心里感覺超爽的！」

　「是嗎？」

　「嗯！當(dāng)然了，開槍打死人這還是很糟糕的，我也想過這事。但更重要的是，我感到非常爽。無法言明，但是感到自己變得無敵了。有了這把槍，感覺自己無所不能，可以在這狗屁世界上開一個很大的風(fēng)口。就是這樣子，我的感覺?！?/p>

　「在高架橋底下我開槍的時候也有相似的感覺。不管對方多么吵，不過對方多么強(qiáng)大，只要用這家伙我就可以擊倒對方。和路易一起擊敗哦。感覺自己變得無敵了?！?/p>

　「我們呀，是不是有點可笑？」

　「可笑的是這個世界?？尚Φ氖澜缯f著你們可真可笑——切，我們才是正常人呢。」

　　說著，龍馬燦爛地笑了起來。

　　甚至連我也被他逗得笑了起來。

　「怎么辦呢？今后」

　　嗯，是要認(rèn)真討論一下了。

　　搞不好龍馬家現(xiàn)在就已經(jīng)不安全了。

　　那個叫杉本的流氓和他的小弟估計見到我們跑掉了的話，很快就會追上來的吧？

　「我覺得還是不要依賴警方為妙。」

　　龍馬語氣很堅定地斷言道。

　「并不僅僅是擔(dān)心媽媽或是老板娘。最危險的人反而是路易。」

　「嗯，沒錯啊?！?/p>

　「我對黑道人物雖然不太了解，但是我覺得他們最起碼是要保住面子的。一個混黑道的，被一個女高中生偷了槍，還從身后給了自己一槍，臉都丟光了吧？」

　「杉本估計會滿身是血地找我的。也會發(fā)動自己朋友或是部下的?！?/p>

　「就算我們報了警，將杉本抓起來，但是他對路易的仇恨是不會消失的。蹲幾年牢，很快就能出來的吧？到時候他帶著槍會來店里胡鬧的?！?/p>

　「麻煩了。我好害怕?！?/p>

　　雖然我將“好害怕”掛在了嘴邊，但其實我一點都不害怕那種狀況。

　　恐懼、不安……與這些相比較，我心里興奮的感覺要更強(qiáng)烈一些。

　　我覺得有什么發(fā)生了改變。

　　我覺得有什么東西被自己改變了。

　　手上還殘留著觸感。

　　鐵的重量、扣動扳機(jī)時的反作用力。

　　這是我和龍馬擁有的最強(qiáng)武器。

　「逃吧」

　　“逃”這個詞眼自然而然地從我的口中冒了出來。

　「好啊。逃走吧?！?/p>

　　原本我以為龍馬會叫STOP，然后提出問題的，結(jié)果他毫不遲疑地點了點頭。

　「龍馬。真的可以嗎？」為了以防萬一，我再次確認(rèn)了一句。

　「可以啊。覺得這里、覺得這個世界厭倦無聊的不只是路易一個人呢。在靜岡的每一天，我都感覺很無聊，當(dāng)老媽說來東京的時候，我原本以為會發(fā)生什么改變。可是什么都沒有變。依舊是無聊的學(xué)校，無聊的同學(xué)，無聊的世界。我能冷靜下來的時候就只有在房間里獨自畫畫、思考設(shè)計方案的時候?！?/p>

　「我知道，龍馬你和我的心情是一樣的。但是啊，你還有媽媽吧？這樣好嗎？我完全沒有鄙視你的意思，可是，龍馬你喜歡媽媽吧？我也好喜歡她啊。跟我一點都不見外，壓根也沒有想要確認(rèn)一下我是什么樣的人的意思，真的就像是對待朋友一樣平等對待我?！?/p>

　「她一直就是那樣的人吶。懶懶散散，很多事搞得亂糟糟的，但是說話總是說真心話，所以非常招人喜歡?！?/p>

　「要逃離黑道追殺一定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吧？至少，我已經(jīng)做好再也不回東京的心理準(zhǔn)備了。龍馬你這樣也可以嗎？拋棄自己的媽媽，逃到很遠(yuǎn)很遠(yuǎn)的地方？你不會說后悔吧？」

　「我才不會后悔呢」

　　秒答。

　「就像路易說的那樣，我喜歡自己的媽媽。也很珍視她。但即便如此，媽媽也不能將我心中的那個空洞填滿。對這個世界無聊、沮喪憤怒的感覺也不會消失。所以我可能會感到很抱歉，但是我還是會拋下媽媽和路易一起逃的。」

　「嗯。我知道了。龍馬覺得這樣OK的話，我也不多說什么了?！?/p>

　　接下來該討論目的地了。

　　我想去北海道，所以直接說了出來，但是龍馬說那里太遠(yuǎn)也太冷了，而且跑到那邊也太土了吧。以此為由一口回絕了我。

　「那龍馬你想去哪里？」

　「我？我……福岡吧?！?/p>

　「福岡？為什么？」

　「想吃正宗的豚骨拉面」

　「傻瓜！我們不是美食旅行??！」

　「可就算是被你這么一說，我一下子也想不出來想去哪里。」

　　嘛，還就是這么一回事。

　　男女朋友旅行這種事情，正常來說的話要比現(xiàn)在晚很多吧？

　　萬萬沒想到我們不過交往了一天，就要開始制定旅行計劃了。

　　然而，這是一場失敗就會喪命的糟糕旅行。

　　真讓人頭皮發(fā)麻呢。

　「啊」

　　龍馬像是想起了什么，叫了一聲。

　「怎么了？有想去的地方了？」

　「和“想去”還是有點差距的，不過是伊豆?！?/p>

　「伊豆?。吭趺椿厥?，你想泡溫泉了？」

　「溫泉的確很有誘惑力，但不是那個。伊豆有一個叫做戀人岬的地方?！?/p>

　「超俗氣的名字嘛」

　「別挖苦我嘛?？傊?，我在靜岡的高中班里同學(xué)就說，如果戀人去了那里的話，一生都會在一起?！?/p>

　「這可太好了呢！」

　「而且，我現(xiàn)在想起來了，那里還有別的稱呼。」

　「是什么？」

　「《世界的最深部》」

　　真的假的？

　　哪怕是當(dāng)?shù)厝穗S便起的一個名字呢，但是這個時間點上居然知道存在這樣的地方，這就是命運(yùn)吧。

　　我們被呼喚著。

　　我和龍馬，被呼喚著到《世界的最深部》來。

　「走吧！那我們只能去那里了?！?/p>

　「是呢。首先將逃亡的目的地確定了吧?！?/p>

　　我和龍馬打來了地圖軟件，在日本地圖上確認(rèn)戀人岬的位置。

　　感覺是在伊豆半島的西側(cè)。

　「龍馬你是靜岡的原住民，當(dāng)?shù)貞?yīng)該熟悉吧？你查一下該怎么去。我一看見電車?yán)病⒌貓D啦這些東西腦殼就痛?！?/p>

　「這個……靜岡是橫向超級漫長的一個地方。我住的地方是愛知縣的西邊，距離伊豆相當(dāng)遠(yuǎn)呢?！?/p>

　「首先去伊豆半島就行了吧」

　「是。啊，有官方網(wǎng)站這種東西啊……嗯嗯。這樣的話怎么也能去了。誒，首先要到修善寺站了?！?/p>

　「修善寺是哪里？」

　「誒？你不知道修善寺？」

　「真的假的？！居然那么出名？都能讓你做出這種反映了？」

　「嗯，不知道了。我是靜岡當(dāng)?shù)厝?，知道那里也是理所?dāng)然的了。」

　「哦，先從哪里坐電車好呢？」

　「先去品川，然后坐東海道新干線到三島站，再坐伊豆箱根鐵道的駿豆線就行了。大概兩個小時就能到修善寺?！?/p>

　「不錯嘛，居然這么近?！?/p>

　「啊，不過去戀人岬就有些麻煩了，從修善寺乘坐公交車要70分鐘?！?/p>

　「就那么點時間嘛，完全沒問題的。我和龍馬一聊天，七十分鐘、七百分鐘一眨眼就過去了。」

　「……嘛，是呢?！?/p>

　　回答我的時候，龍馬看起來有些扭捏?？吹剿@副模樣我有點開心。

　　真的是這樣。

　　只要和龍馬聊天，怎么都不會感到厭煩。

　　明明也沒有喝酒，也沒有吃什么興奮劑，但我們總是聊得火熱，可以從深夜一直聊到天亮。

　　我在說著跳舞的話題。

　　龍馬在聊著設(shè)計的話題。

　　當(dāng)然，彼此并不清楚對方所說的細(xì)節(jié)，但還是在認(rèn)真地聽，在認(rèn)真地詢問。

　　然后再摻上一些適當(dāng)?shù)脑掝}——昨天看的動漫很好看啦、最新有一些直播的UP主很有趣啦、剛剛開播的醫(yī)療劇很感人啦……

　　雖然我很不喜歡用這個詞——

　　但是對我來說，龍馬一定是那個命中注定的人。

　　龍馬要是也能有這種感受的話，那就更開心了。

　「那我們就住在修善寺附近吧。嗯……也不知道能不能提前打電話預(yù)訂到房間?！?/p>

　「嗯！總不能全部預(yù)定出去了吧？我只要一個大大的露天浴池就夠了，總能找到的吧？」

　「OK。那我搜索一下修善寺……啊，我忘了一件事」

　「怎么了？」

　　龍馬的臉色看起來很嚴(yán)肅，面色鐵青。

　「我沒有錢啊。我猜媽媽也沒有什么存款」

　「啊，對了啊。錢?！?/p>

　　因為太興奮了，我完全沒有考慮這件事。

　　畢竟我們是沒有工作的高中生，一到這種時候，交通費、餐費、住宿費這些根本付不起，計劃也會就此泡湯了。

　　啊。早知道一上高中的時候就去打工就好了呀。

　　想做的工作有很多。

　　可麗餅店的店員，附近御好燒店的前臺，時薪很高的客服人員，還有一些半開玩笑的幻想——夢想自己成為讀者模特、成為偶像，被很多人追捧。

　　剛一考上高中，我就和雙親談過去打工的事情。

　　父親說：“你八成是腦袋壞掉了吧？”

　　明明考上好大學(xué)就可以進(jìn)好企業(yè)，收入一定會很高，非要削減學(xué)習(xí)時間去打工，要知道在高中就開始打工的人就是看不到未來的蠢貨——父親就是這樣的觀點。

　　現(xiàn)在想起來，這個想法真是太狗屎了呢。

　　認(rèn)真去工讀、盡早了解到工作的意義、快樂以及無聊，在打工的地方可以結(jié)交到一輩子的好朋友……這些想法無論父親還是母親都不曾想過。

　　不過嘛。

　　也正因為父母是這么想的人，所以我才不用為和龍馬逃亡所需的資金發(fā)愁呢。

　「好吧。龍馬，我先要回家一趟?！?/p>

　「啊，現(xiàn)在？很危險吧？有什么事？」

　「籌備資金啊。」

　　我說了一句“我會很快就回來的。”隨后從龍馬家飛奔而出。

　　幸虧換了運(yùn)動鞋。

　　要是約會時候的高跟鞋就沒辦法全力奔跑了呢。

　　和平時一樣，我打開了門，砰的一聲，我關(guān)上了門。

　　沒有“我回來了”，也沒有“歡迎回家”

　　客廳里一個人都沒有。

　　只有一味地冰冷空間在蔓延。

　　可是，我一想起這可能是最后一次見這幅光景了，就稍稍有些寂寞。

　　穿過客廳，我悄悄地潛入了媽媽的房間里。

　　媽媽睡在床上，睡得很深，即便是發(fā)出很大的聲音也吵不醒她。

　　一個品牌包包放在了化妝臺邊。

　　從包里我抽出了紅色的錢夾，拿出了銀行卡。

　　然后將錢包放回原處，感覺自己稍稍有點緊張，我趕緊跑出了房間。

　　然后再一次跑向了龍馬家。

　　或許是因為總覺得有些不安吧，跑著跑著，感到身體漸漸沉重起來。

　　我按下門鈴，龍馬馬上前來迎接。

　「回來啦。」

　「你回來啦。」

　　明明就是這么毫無意義的對話，卻讓我感到彌足珍貴。

　「龍馬，我們要去一趟便利店?！?/p>

　「嗯……有些危險，我覺得還是別出去了?！?/p>

　「沒事啦！我想盡早確認(rèn)一下啦。」

　　于是我們向著車站的反方向那家大概需要步行三十分鐘的便利店走去。

　　如果是附近的便利店話，被黑道人物發(fā)現(xiàn)的可能性極高。

　　自動門剛一打開，我直奔ATM提款機(jī)，將從媽媽錢包里取出的銀行卡插了進(jìn)去。

　　將之前使用時候，她告訴我的密碼輸入進(jìn)去。

　　０８１５。

　　我父親的生日。

　　特意將這組數(shù)字設(shè)定為密碼，也真是惡心。

　　就這樣繼續(xù)交易，我很快就將一天的限額50萬日元取了出來。

　「等，等等！五十萬……好恐怖，就這樣輕易地取了出來？」

　　龍馬被嚇了一大跳，我也沒有那么平靜。

　　確實，我父母很有錢，但是他們從來就沒有給過我很多零花錢。

　　五十萬拿在手里，我也不禁咕嚕一聲咽了口唾沫。

　　總之，不動作麻利點是不行的。

　　要是引起店員的懷疑就麻煩了。

　　姑且有這些錢就足夠了呢。新干線馬上就要開動了。

　「有好多錢啊?！?/p>

　「有好多錢呢?！?/p>

　「我們就這樣去伊豆吧」

　「好！」

　「不回去一趟可以嗎？有沒有什么重要的東西，一定想拿的東西？」

　「沒有哦。換洗衣服隨時都能買，洗漱用具看起來也差不多。我們這就出發(fā)吧?！?/p>

　「真的沒問題？」

　　我的聲音中透出幾分不安，我自己都察覺到了。

　「路易，反倒是我更想問你一句。如今我拿著槍去向黑道道歉的話，或許還能行。雖然可能被他干掉，但是我覺得不用將路易卷進(jìn)來，我還是能做到的?！?/p>

　「我怎么能允許那種事發(fā)生呢？」

　「嗯，我知道你會這么說。但是路易，你是可以回頭的。就這樣和我逃走的話，拋棄家人，退學(xué)，拋棄友人。路易你人生過去所構(gòu)建一切要全部舍棄。路易，這樣真的可以嗎？」

　「我覺得這樣真的可以呢?！?/p>

　　我做出了秒答。

　　想都不用想。

　　對我來說，真正重要的只有和龍馬在一起的時間，其他想要守護(hù)的東西根本沒有。

　　我討厭那種連正常對話都無法進(jìn)行的冰冷家庭。

　　我討厭那些把自己的利益放在學(xué)生之前的老師。

　　我討厭那種連意義都說不明白，只顧一味向前進(jìn)行的上課方式。

　　我討厭那些只會說著不疼不癢的對話，臉上帶著虛偽的笑容，打發(fā)著時間的同學(xué)。

　　啊，不過，我一點都不討厭千穗和知世。

　　倒不如說，我很感謝她們兩個人特意找我來聊天呢。

　　要是現(xiàn)在的話，我一定可以加入這兩個人的戀愛八卦話題吧。

　　那樣一來，我們之間的關(guān)系一定比現(xiàn)在要更加親近一些，說不定會拉近距離到摯友那種程度呢。

　　但是，稍稍有點遲了呢。

　　我現(xiàn)在只能背起行囊，和龍馬一起趕向遠(yuǎn)方。

　　今天我穿了喜歡的連帽衛(wèi)衣和闊腿褲真是lucky。

　　我沒有什么特意想回家取的東西了。

　　不如說，從現(xiàn)在開始——

　　從現(xiàn)在開始，為了讓自己覺得在這個狗屎一般的世界中活著真好，開始創(chuàng)造許許多多的快樂記憶。

　　和龍馬兩個人一起。

　「那么我們彼此都沒有什么遺憾了，OK？」龍馬再次問我。

　「OK！只要有你在，我覺得萬事OK啦！」

　　我站在龍馬的身邊，輕輕地親了親他的臉頰。

　「走吧，龍馬。期待這次旅行是最棒的！」

　　走到品川站不到一個小時。

　　走到車站的時候，太陽剛剛升起，新干線已經(jīng)開動了吧？

　　姑且先盡情享受今天的這個夜晚吧！

　　我們邁著歡快的步伐，沿著大路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