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些句子是有參考的。 　　——————正文——————— 　　她是早上日輪升起時開啟的時空之旅。 　　當虛擬與現(xiàn)實交匯融合，當已知的所有都被碾碎并瓦解時，她就來到了夜鶯的身邊。 　　一切曾經(jīng)如鯁在喉的回憶如今依舊卡在喉嚨，她斟酌許久未能提起一點有用的內(nèi)容，只是笑瞇瞇的盯著夜鶯看，如一個天文愛好者，歷經(jīng)幾十年艱難困苦，在臨終之際才看見了極光。 　　局長坐在辦公椅上，資料散亂在自己手邊，她托著腮發(fā)呆。目光落到眼前人的身上，黏膩的瞥不掉。 　　“局長，您今天怎么這么樂意看著我？” 　　熟悉的聲音摻雜了多年的思念，一時間她竟想哭出來，她有太久太久沒聽到這個聲音，以為自己快忘卻，卻不曾想在重新聽到的那一刻，所有回憶如長江奔流，涌入腦海。 　　她盡可能的壓低那股熱情，很不自然的動了動唇，發(fā)覺自己可能要抑制不住情緒，于是捂上嘴再沉默一陣，直至—— 　　一只手掌搭在她的肩膀。 　　不能再真實的觸感讓局長怔愣了下，她的眼底閃過一瞬畏懼，而后望向夜鶯的目光里分明的帶了些許足以致命的占有。 　　發(fā)覺自己失態(tài)，局長又有些無地自容，她扶了扶額。 　　“抱歉，我就想，看看你?！? 　　時空的命題向來不屬于局長，她從不肯奢望自己所不珍惜的一切能夠回到自己的手上，卻又想嘗試一下，去追尋那個所謂的：萬一呢？ 　　讓一個未來之人合理的出現(xiàn)在過去的時間節(jié)點并傳達自己思念的唯一辦法就是魂穿。 　　夜鶯大抵發(fā)覺，不聲不響的去左邊柜子里拿出一疊檔案，上面蓋著絕密的印章，她思忖片刻，然后果斷撕開并展示給局長。 　　那是關(guān)于枷鎖開發(fā)的一些資料，其中的假設(shè)有提到時空相關(guān)問題。沒錯，這幫人時刻注意局長的各項指標，且?guī)捉偪竦暮闷婕湘i開發(fā)的程度，甚至已經(jīng)存在隱秘的組織機構(gòu)在地下辦事，檔案上稱那個機構(gòu)為時空局。 　　一頁一頁看過去，整個字里行間都只透露著兩個字：野心。 　　所以夜鶯是知道關(guān)于枷鎖，關(guān)于時空的計劃的，也就是說在自己到來的時候，眼前這位來自過去的夜鶯，其實已經(jīng)察覺了。 　　局長癱坐在椅子上，嗤笑自己的天真。她只是沒曾想，自己終究是被日后最信任的人給隱瞞了這個天大的秘密。 　　她不怪罪。 　　夜鶯把資料重新收拾規(guī)整，放入了柜子中，同時上了鎖，并把鑰匙遞給局長。示意她帶到未來。 　　此后陷入一陣詭異的緘默，最先打破沉寂的是夜鶯。 　　她略帶玩笑似的問道：“怎么了局長，是未來的我變得不可信任，才讓您大費周章回到過去找我嗎？” 　　那話語中顯然有自嘲意味，但又多了一點點局長不信任自己的埋怨。明明自己盡心盡力，傷害局長這種事她從未想過。 　　“怎么會呢？”局長將夜鶯的手牽過來，放到自己噗通直跳的心臟上：“我這一世太漫長了?！? 　　但是和你卻止步于咫尺天涯間，這句話她沒說出口，認為過于矯情。 　　夜鶯歪了歪頭，她試圖明白局長心臟跳動的頻率。 　　“未來的我，不在您的身邊么？”夜鶯抽開手，那語氣平靜如水。 　　局長輕點著頭：“時光與生死剝離了你我?！?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夜鶯總覺局長說話怪怪的，有些事情她不直說，好像刻意在避開直言不諱地去說死亡這件事。 　　局長哈哈一笑，不禁蹙眉。夜鶯并沒有感到訝異，她的表情溫和且平靜，就好像完成使命的戰(zhàn)士。 　　那溫和的表情，讓局長無可奈何的想起，未來的某次戰(zhàn)役。眼前活生生的副官就那么中彈倒在了自己面前，呼吸一點一點消失，死前最后一刻她甚至還在歌頌?zāi)强尚Φ穆氊煛? 　　難道她們之間，就沒有不沾染生死的感情嗎？局長總是覺得，自己無時無刻在與人作死亡的道別，那些人離自己遠去后再也不回，一個兩個卻都是笑著，坦然的走遠。 　　“局長，外面下雪了。” 　　冷不丁的一句話，讓局長意識到自己所處時空的季節(jié)。 　　十二月的管理局算不上暖和，卻也不會太過寒冷，靠譜的副官總會提前做好準備，等大雪覆蓋時，局長早都穿上了厚實的衣服。 　　“可以邀請你出去散散步嗎？”局長從椅子上起身，伸出一只手，她微微低著身子，顯得那樣虔誠，不似一個上司該有的動作：“我的夜鶯副官？” 　　顫抖的聲線或許并不是因為嚴冬帶來的寒氣，夜鶯輕輕把那天生不會涼的手輕輕覆了上去。 　　帶有溫度的手在一剎那讓局長感覺到，世上一切都不如此刻溫暖了吧！畢竟，她上一次如此牽起這只手時，已經(jīng)冰冷不堪，且沾滿了血污。這是上天的恩賜，局長心想，她從未這么高興過，就好像夜鶯從未離去，如影隨形般。 　　思念是一份沉重的行囊，她帶著這份情感回到過去感受曾經(jīng)不好好珍惜的溫度，本想無聲無息的來，再悄無聲息的走，可惜局長著實受不住，她想夜鶯。 　　二人慢慢走過管理局的長廊，她們默契般都沒有說話，來到外面之后寒氣直擊脖頸，夜鶯忙把準備好的紅色圍巾給局長圍上。 　　“你快把我悶死啦。”局長皺著眉在笑，嗔怪的語氣里帶了些撒嬌：“你的圍巾我?guī)湍銍伞！? 　　夜鶯頓了頓，乖乖點頭并把自己的圍巾遞給局長。局長沒有過這樣的經(jīng)驗，她笨拙的給夜鶯圍上后不太會系結(jié)，在寒風中努力了許久，結(jié)果系的丑丑的，待有些氣餒的抬眼看夜鶯時，發(fā)現(xiàn)她居然在憋笑。 　　真是稀奇，局長這樣想。 　　又或許不稀奇，只是曾經(jīng)這位灰頭發(fā)的混蛋沒有注意到罷了。 　　潔白的雪花無聲息地飄落到二人的頭發(fā)上，肩膀上還有圍巾上。有一些調(diào)皮的降落在局長的睫毛，夜鶯替她擦去雪花，又牽著手走在雪地上漫步。 　　腳踩在雪地上嘎吱嘎吱的響，她們抬腳的幅度有些大，帶了點怪異的滑稽樣，夜鶯難得笑的很多。 　　她在笑什么？局長無時無刻都思考這些。 　　是單純的被這幅景象逗樂嗎？想必不是。 　　此刻局長似有若無的意識到，夜鶯的高興來源于未來自我的犧牲，來源于局長仍然在未來存活。 　　二人圍著管理局外圍散步好久，局長終于按捺不住。 　　“你不問問我，關(guān)于未來的一些事情嗎？” 　　無論什么都好，她至少想告訴夜鶯點什么，好自私的撫慰一下自己的心靈。 　　“關(guān)于未來啊…”夜鶯轉(zhuǎn)過頭看著那每日都能見到的面龐，克制住自己想要捧起臉親吻的僭越?jīng)_動，輕描淡寫般問起：“那么您在未來有好好吃飯，好好休息嘛？” 　　夜鶯的眼睛瞇成一條縫，她很少這樣笑，局長也感覺得到，對方在隱忍某種情緒。 　　死亡可不是個輕松的話題，向來不是。夜鶯不太想關(guān)心那些未來，除了局長的身體。 　　沒辦法，局長只好說：“有啊，天天都好好吃飯，我已經(jīng)好久好久沒有吃泡面了，好久好久沒有大半夜啃炸雞喝可樂了?！? 　　畢竟你都不會跟安護理長一起來抓包了，再吃也毫無意義——局長如此想到。何況她根本沒胃口，未來在夜鶯死后，局長一蹶不振，甚至絕食，本就瘦弱的身體變得更加弱不禁風。只是，局長哪里算得上正常人，靠著枷鎖，她還能繼續(xù)發(fā)動強大的力量。 　　在未來，局長唯一留給自己的時光只有去看日落時的海面這件事。夕陽沉入大海逐漸熄滅，海水越發(fā)陰暗且渾濁，黑色的浪花仿若長出牙齒，上岸撕咬著礁石。 　　漆黑的海水像是個龐然大物，散發(fā)不安的氣息，她時不時看著遠處，思考海的盡頭。 　　思考著思考著，她的能力就忽然上了一個高度，在下一次夕陽即將入海時，她看著海天相連的地方焚燒起血紅的大伙，火光在海面上撒下萬千鱗片，那些金黃的鱗片鋪在海面，好像形成了一個通往某個地方的道路，逐漸的，局長的眼睛也被染成金紅。 　　然后她來到了夜鶯眼前。 　　雪好像永遠不會停，凜冽的寒風淘氣的鉆入衣服空隙，局長打了個寒戰(zhàn)，夜鶯忙看過去，替局長拉好拉鎖。 　　就當做是約會吧，自欺欺人也好。 　　她們走在風雪夜里，寒風呼嘯而過，夜鶯盡可能替局長擋著風，那些有意無意的舉動已經(jīng)在成年累月的相處中變的無比自然，局長下意識握緊了夜鶯的手。 “局長?！? 　　夜鶯忽然叫住她，不安的情緒滋生在局長心頭。 　　“如果是為您犧牲的話…我的榮幸。” 　　聞言局長咬牙，聽到這話，她責怪似的，分貝高了許多：“你就不能不要這破榮幸嗎？” 　　“不能?！币国L湊近局長的臉，她看著那不知是凍紅還是哭腫過的雙眼，輕哈著氣：“您是我的責任?！? 　　局長懵住了，她抿了抿唇，想哭，但眼淚已經(jīng)干涸。 　　“下輩子，希望有人能教你什么是自私?！? 　　“如果遇到您，我還是會選擇保護您?！? 　　局長沒話，夜鶯無論怎么說都是這個想法，這點不可能改變，索性局長也不再想勸說。 　　她這次回到過去，本也就是為了滿足自己的貪欲，來跟夜鶯過上平靜的一天罷了。只是沒想到夜鶯能那么快察覺。 　　似乎是刻意開玩笑般，夜鶯沒頭腦的問了一句：“您有為我哭泣嗎？” 　　局長滯在原地，指了指自己通紅的眼尾：“我的眼睛不夠紅嗎？” 　　望著那眼中平靜的湖，局長終于看開了，她想暫時忘卻未來的一切，與自己唯一且永恒的副官好好來一場約會。 　　說是約會，其實也不過散散步還有聊聊天，即便如此局長也已經(jīng)非常滿足。 　　她突然看著高處，管理局最高的天臺，脖子伸的老長，仿若這樣就可以一步登天，抵達那高樓之頂。 　　夜鶯不解的看著局長，她記得天臺荒涼，什么也沒有。 　　“你知道嗎夜鶯，不久的將來，我們管理局的天臺會添置一批關(guān)于天文的設(shè)備?！本珠L忽然指著天臺某端，“就在那邊，我們會安放一個非常大的天文望遠鏡！很抱歉我是偷看了你的個人終端，才知道該買什么樣的型號，我實在太想給你個驚喜了?！? 　　從夜鶯的角度看向局長所指的方向，那里有一顆掛在黑夜的星，正閃爍。 　　“也好在，你很喜歡。雖然表面上有點生氣我亂花錢，但你很高興，很高興……” 　　局長想哭。 　　“我怕錢不夠，提前攢了好幾個月的工資，也值得了！” 　　局長又想笑。 　　“有次半夜我忽然想起自己的杯子落在天臺，你猜我看到了什么？” 　　夜鶯搖搖頭，表示不知道。 　　“看到你，半夜就穿個襯衫，在那里搗弄天文望遠鏡，你真的很喜歡。” 　　夜鶯有些害羞的低下了頭，她沒有反駁，只是微笑。 　　“謝謝局長?！? 　　“可是你才擁有那天文望遠鏡不久，為什么那么快就離我而去？我想你活下來，很想?！? 　　她于是哽咽，抽泣，夜鶯輕緩地敲著局長的后背，無聲的安慰已經(jīng)用盡全力。 　　“夜鶯，我才知道，沒有你的未來，我的心一刻也無法消停?！本珠L說罷轉(zhuǎn)頭，她捧住夜鶯的臉，拉近自己然后輕吻了上去，臉上的冰冷逐漸被舌頭纏綿搞得火熱，她盡情享受，生怕拽不住。 　　這是跨越時空的親吻，局長做到了。 　　然后，她的意識開始模糊，在這個時空中消逝，夜鶯那么平靜的望著局長痛苦，看著想留在過去的局長，夜鶯只是給予了一個擱著厚重衣服的擁抱。 　　這實在算不上擁抱，但這就夠了。 　　局長哭著，笑著，想抓住夜鶯。 　　夜鶯動了動唇，感激似的：“一天就夠了，一天抵過永遠?！? 　　時間不可能凍結(jié)，它永遠流逝，可此刻仍然可以成為永恒。 　　在絢爛多彩的光束穿過局長的眼睛之后，她回到了自己的時空，冷的發(fā)抖。 　　一些無聊的書籍上總是訴說諸多的愛恨情仇，情到深處時，他們歌頌殉情。可局長不能這么做，她帶著已逝之人的夙愿，帶著仍存活之人的期待，她必須活。 　　所以所謂殉情，在她這里看來是無稽之談。 　　再次回到黑壓壓的海面，局長總覺得遠處有一個光點閃爍，她竟然分不清那種海面上的燈光還是天上的某一顆星星。 　　夜鶯，未來的我總在計劃一些亂七八糟的東西。而每一次的計劃，都與你有關(guān)。 　　現(xiàn)在在這浩瀚星空里，我連你的背影都看不到。 　　局長喃喃自語。 　　凝結(jié)成冰的記憶化作淚水劃過臉龐，她不會再遺忘。 　　回到管理局的天臺，那里已然破敗蕭條。局長擼起袖子，好好收拾了一番，回歸了最初布置時的模樣。 　　她擁著那一臺天文望遠鏡入夢。